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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西樓小楠 -【閒妻當家】《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4:47 PM     標題: 西樓小楠 -【閒妻當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3 02:35 AM 編輯

【書名】:閒妻當家

【作者】:西樓小楠

【內容簡介】:

  她,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玲瓏管家」,包辦組織裡的一切事務。

  「白影」的二當家,卻是操心勞碌命。

  即使這樣,還是得不到信任。

  由於功高震主,最後落得個被頂上大BOSS暗殺的下場。

  所以在這一世,她便要沒心沒肺地過活,才不要像上一世那樣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只要偷得浮生半日閒便可。

  她的人生目標是「不求最嫻,只求更閒」。

  她叫姬七嫻,是天焰皇朝第二大門庭姬家的小女兒。

  很好!很強大!

  家庭背景不用說,既不用為生計奔波,又不用擔心哪天家族太過耀眼而遭皇帝猜疑,遭旁人嫉妒。畢竟這是第二大門庭,上頭還有個第一。

  身份也不錯,庶出的小女兒,也不會有什麼人關注。

  名字就更妙了,嫻——諧音不就成了「閒」嗎?

  看來注定了,老天也允許她此世逍遙一生了。

  啥?姬家老頭子也就是她老爹要她去參加選秀?行,她去,反正只要選不上就行。

  啥?她家五姐要與她換新郎?行,換就換,反正都是嫁人,隨便哪個都成。

  可是,這只稱作她老公的生物難道是為了彰顯他雄性的特徵,所以有那麼多房姬妾嗎?

  而且,她也是其中姬妾之一。

  好吧,妾就妾吧,只要讓她閒閒地過完這一生就行。

  只是,為什麼還不放過她。她只不過選主母時去晚了那麼一點點,就被人陰成了當家主母,要擔負起整個後院的職責。

  那個誰誰,你要主母家印?

  好!馬上奉上!

  順便將這主母的位置也打包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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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4:50 PM

第一章 玲瓏管家

  姬奴望著眼前一桌子疊得有一人高未辦的公文,再瞅到硯台下壓著的一張紙條,紙上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化成灰她都能認得,不正是她那不務正業將組織裡所有事務都扔給她、自個兒逍遙去的老大白域的特有字體嗎?

  只見上書:親愛的小奴奴,見字如見我。

  看到這裡,姬奴臉部已經開始抽搐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甚至能夠猜出這底下會寫什麼內容。

  接著讀:我相信以我倆多年的默契,你已經猜出了我的心思。不錯,我現在正在前往埃及金字塔的考古探險之路上。所以,這個月白家以及幫裡事務又要麻煩小奴奴你咯。當然,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記得給你帶禮物的。勿念。

  「SHIT!念你個大頭鬼!」姬奴臉色發黑,不禁咬牙切齒地罵起了髒話。果然如她所料,這個所謂老大又開溜了。

  再掃一眼字條,只見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PS,桌上的公文你幫我批了吧。你知道的,我一看這些東西就犯困。

  姬奴憤怒了,一掌狠狠地拍向桌面,只聽「轟」地一聲響,那桌面竟裂開了一條縫。

  她沒記錯的話,白域這傢伙剛從印尼回來沒過兩天吧,居然又給她跑了。

  上個月,他說要去印尼看看海嘯遺景,然後走人。

  再上個月,他說要去撒哈拉沙漠觀賞日落,接著不見了。

  上上上個月……

  總之,他會有無數個借口給她撒丫子跑人,完全沒有做人老大的自覺。

  這不,白域又出去玩了。這回更是強悍,竟還是打著考古的名義,虧他有臉說出來?還能說得那麼一本正緊。反正說到底,又是要把偌大一個白家與「白影」扔給她。

  姬奴,23歲,「白影」的第二把交椅,道上人稱「玲瓏管家」。

  從小被白家收養的姬奴倒不是真的想要這個稱號。所謂「玲瓏管家」,雖是「玲瓏」,到底還是個「管家」。

  只是攤上了白域這個愛玩的上司,她就只能是操心勞碌的命——為白家這個百年之家操心,為「白影」這個在黑白兩道上佔有極大份量的幫派操心,倒也不愧「管家」之名。

  索性也沒負了她的心血,白家在她管理之下愈發堅固,「白影」在道上的名聲也是愈發地風生水起。她這「玲瓏管家」的名聲自然是不脛而走,因她年紀輕輕便以雷霆手段治理著「白影」,令得幫眾對她服服帖帖。甚至有人可以不知道白家老大白域,卻沒人不知道白家「玲瓏管家」姬奴。

  姬奴一直抱怨自己的父母怎會給自己取了這麼個名字。姬奴,姬奴,不就是明擺著讓她作奴隸當奴才嘛!

  她也不過才23,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本來應該好好談場戀愛,找個好人家嫁了的。可她從15歲著手幫內事務後,就決定了她是過不了一般女孩子的小日子了。

  抱怨歸抱怨,姬奴還是認命地坐了下來,批示起那堆被白域棄置了許久已經快發霉的公文。總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吧,老大是這麼個頑劣樣子,她再不管,這白家與「白影」就等著垮掉然後被別人瓜分吧。

  姬奴歎口氣,就當報恩好了。自己流落街頭時,便是白家上任當家,也就是白域的老爸把她帶回了白家的,然後對她培養有加。雖然對白域百般不滿,但白家老爸的恩情那是絕對不能忘的。

  她火大地繼續批示著文件。

  這時,從外頭進來一個男人,大約三十來歲,一身黑色西裝,稜角分明的五官上滿是嚴肅:「二當家,我們在血鷹那的探子發來訊息,今晚他們會對我們送往墨西哥的貨動手。」

  等了一會兒,沒見姬奴有什麼反應,那男人又道:「二當家,我們要怎麼做?」

  「啊?」姬奴抬起頭來,眼裡滿是怒火,「他們敢動手,我們就敢接下。」

  姬奴已經快要抓狂了,就不能給她幾天安生日子過了嗎?自己家那個天殺的老大又在這麼忙的時候給跑得無影無蹤,扔給她這麼堆破事。本來心情就已經夠差的了,這個「血鷹」又來湊上一腳。

  血鷹是在南美地區一直跟他們「白影」爭地盤的大幫派。幾次交鋒,都是各有勝負。

  好!很好!這回「血鷹」算是撞在她槍口上了,她一定要讓血鷹栽一個大跟頭。

  想著,姬奴更加惡狠狠地說道:「吩咐下去,今晚行動。」眼裡儘是要將「血鷹」啃屍嚙骨的狠戾。

  那男子被姬奴惡煞般的神情給嚇到,忙答道:「是。」然後迅速退了下去。走到門邊時,不禁擦了擦額角的汗,太恐怖了,現在的二當家那表情就跟惡鬼轉世似的。可憐他啊,只是一跑腿的,怎能承受住這老大級別的怒火。

  夜幕降臨,整個城市籠罩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古之有訓,月黑風高,正是做壞事的好時機。

  碼頭倉庫中,兩幫人馬正拼得火熱。一紅一白兩隊。槍械聲,刀刃聲,喊殺聲,腳步聲,聲聲鏗鏘,撞擊得讓人熱血沸騰。

  一個倒下,下一個立刻補上。一個個不要命地向前衝去,想要置對方於死地。

  姬奴一身白色緊身衣,一頭犀利的短髮,悠悠閒坐在一邊的靠椅上。當然,也有一些勇敢的血鷹幫眾向她襲來,全都被身旁的幾大護衛一一解決。即使有幾隻漏網之魚,畢竟與姬奴實力差距還是很大的,怎樣都是動不了姬奴的。

  與姬奴遙遙相對的,是血鷹的老大,血無衣。一身紅色艷裝,雖已過四十,五官卻是妖媚異常。配上他勾起的嘴角,襯托一身紅衣,整個人更是顯得妖異。

  漸漸地,聲音小了下來,整個倉庫漸漸趨於平靜。

  觀之場內,紅衣的已然沒剩多少,一地死傷無數。倒是白衣的,依舊活躍著。

  姬奴高聲道:「血當家的,怎樣?我白影可不是那樣好吞下的。恐怕這回要讓血當家白跑這一趟了。」

  血無衣掃一眼場內,神色沒什麼變化,瞇著眼睛看向姬奴:「姬二當家不愧玲瓏管家之名,叫我好生佩服。不過姬二當家,你當真以為這回是你勝了麼?」

  聽得這話,姬奴心內沒來由的一動,卻沒表露出來。她道:「血當家的有何見教?」

  血無衣輕笑一聲,極盡嘲諷:「姬二當家再怎麼能幹,也不過是二當家而已。不怕功高震主?」

  姬奴撇嘴:「血當家的何必在此離間我白影內部。我對白影的心我們白當家自是清楚,不必血當家你來操心。」

  血無衣看看她:「是嗎?」

  這時,只聽一聲「姬奴!」

  姬奴轉頭,倉庫門口站著的正是那個現在應該在埃及的白域。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姬奴納悶,心裡卻是隱隱的不安。

  只見白域一身黑衣,三十出頭,臉上永遠一副笑瞇瞇的和藹神色,五官溫和,配著他那神情剛剛好。

  姬奴起身,恭敬道:「大當家,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雖然平時兩人可以沒規沒矩,但在公眾之下,起碼的禮儀還是該有的。

  白域慢步走到她身旁,看向血無衣:「沒什麼,只是跟血當家有約而已。」

  姬奴抬頭:「跟血當家有約……」

  話還沒說完,就聽「砰」一聲響,姬奴應聲向後倒去。她最後的念頭便是:白域不愧「快槍當家」之稱。



第二章 多話丫頭

  姬奴醒過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難道她居然沒死,居然從那個有「快槍當家」之稱的白域手下逃脫了?

  想想怎麼可能,白域得那個稱號可不是瞎掰的。他那實力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從小與白域一起練習,即使白家精英如她,那槍法也不敢說能比得上專攻槍法的白域。在槍法上若白域稱第二,恐怕沒人敢說第一。

  被這樣的人射殺,況且又在那樣的近距離下,怎麼會有生還的可能?

  姬奴不禁自己苦笑了起來,想她一心為白域為白家為白影,到頭來也不過是落得這樣一個被上司殺害的結局。

  她現在終於明白了血無衣那句「你當真以為這回是你勝了麼」的意思。到頭來,她才是最失敗的那一個。

  想想卻是可笑,「白影」與「血鷹」這麼多年來只敵不友,第一次合作居然是在殺她這件事上。

  她完全不知道在她面前顯得那樣紈褲子弟樣的白域竟然會有如此心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竟跟「血鷹」暗暗搭起了關係。

  白域至於麼?為了殺她竟然費那麼大的周折。不僅損兵折將,還損了「白影」的尊嚴。

  功高震主?那又不是她願意的。要不是白域他撂下那個爛攤子丟給她,而她又想要報答白家老當家的恩,就算白域跪著求她,她都不會去管那堆爛事。

  他以為他白家是個大金礦麼,什麼人都想粘上去麼?這些年要不是她在支撐著白家與白影,這個黑道百年之家早就成了過氣黃花菜了。

  切!姬奴啐了一口。還好她留了一手,很早以前也就佈置好了。她又不是笨蛋。白域那點小氣量她自然知道。她隱隱約約曉得,白域總有一天會對付她。她沒事,那麼白家和「白影」都會無恙,還會更加地蒸蒸日上。但只要白域對她出手,她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白老當家的恩,她這麼多年為白家做牛做馬也是還夠了吧。

  人不犯她,大家都能好過;若是犯她,她必讓他天翻地覆。既然白域要她性命,她自然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思及此,她突然覺得四周的情形有些詭異。對!就是詭異!那頭頂上的是粉紅色的紗帳沒錯吧,竟由四根竹子支撐住。姬奴不禁黑線,這主人家的品味真是太怪異了。在這高科技如此發達的現代,居然有人用那麼古老的裝飾。真是品味獨特。

  雖然不知道這床的主人是誰,但必然是救她的人。既然救了她,那這人品味如何她也就不做什麼評價了。留點口德嘛。況且她又不是愛管閒事的人。

  這時,只聽耳旁傳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小姐,您可不能就這樣去了呀。您菩薩心腸,老天怎不憐見呢?」

  姬奴又一陣黑線。小姐?是在叫她麼?這個稱呼……也太歧義了吧?況且,菩薩心腸?這是她這麼多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一件事。居然會有人叫黑道上的「玲瓏管家」姬奴為菩薩心腸?這要讓人聽到,還不笑掉大牙了。她一定要好好膜拜下這人,品味果然奇特。

  她使勁扭轉脖子,竟發現渾身都疼。大概是被白域那混蛋射殺後遺留下的後遺症吧。姬奴這樣想道。

  轉眼一瞧,卻是讓她生生嚇了一大跳。這人是個什麼裝扮啊?一身翠綠的紗裙,腰間用絲帶打上了一個結。頭上像兩個饅頭一樣紮了兩個髻,不禁讓姬奴想起了小龍人。再看那張小臉,梨花帶雨,鼻子眼嘴巴都擠成了一堆,五官還沒長開,分明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而且還是發育不良的那種。

  「那個……」姬奴剛開口,便被打斷。

  那碧衣女孩子欣喜得望著姬奴:「小姐,您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小姐,您不知道,您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可把喜兒嚇死了。三小姐來看了您好多次,每次來都跟小姐說好多話。可是小姐都不醒,三小姐也很是擔心呢。」

  還掛滿淚珠的小臉上又儘是歡顏,讓整張臉顯得極其扭曲怪異。

  姬奴被這小丫頭的一番話轟炸得沒頭沒腦,莫名其妙。什麼睡了三天三夜?她是小姐?那個三小姐又是哪個?他們這的小姐還是排號的?想到這點,姬奴又是一陣黑線。排號的小姐,連名字都沒有——等級可有夠低的。正欲開口問:「那個……」

  性急的小丫頭卻又是打斷了她:「小姐,你不知道,二姨娘有夠壞心眼的,來過一次,卻儘是說一些折煞小姐的話。喜兒很害怕,害怕小姐真的一睡就不醒了。還好,那時候三小姐過來了。要不然,喜兒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小姐,您要是丟下喜兒了,那喜兒該怎麼辦?還好老天爺聽到了喜兒的禱告,讓小姐醒過來了。小姐,您以後可不能這樣嚇喜兒。」神色裡半是驚喜,半是害怕,半是急切。

  小丫頭不換氣地像吐算盤珠子似的說完了整段話,標點符號一個不落地全都噴到了姬奴的臉上。

  姬奴愣愣地開口:「那個……」

  可惜,她的話第三度被人打斷:「不行,我要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三小姐去。免得她擔心。」說著,便起身要向外走去。

  走了幾步,她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轉了回來。她撲閃著那雙泛著盈盈淚光的大眼睛,殷切地望著姬奴:「對了,小姐,您剛剛想說什麼嗎?」

  姬奴狂汗,這個丫頭實在是太強悍,神經大條後知後覺地也太厲害了。她吶吶然開口:「那個,水…..」

  很成功的,姬奴的話毫無疑問地又一次被打斷:「小姐,您是要喝水嗎?您看我這記性,怎會忘了大夫交代要等小姐醒了就給小姐喝水呢?」

  說著,小丫頭趕忙跑到桌旁倒了杯水又跑了回來,並扶起姬奴,準備給她餵下水去。

  姬奴一瞬不瞬地直直盯著喜兒。喜兒倒是被這樣的姬奴給嚇著了:「小姐,你……」一時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姬奴終於更加肯定這世道的變態了,你弱他便強,你強他便弱。連對這麼個小丫頭都是同樣的道理。她剛剛一副弱勢樣,小丫頭連句話都不讓她說完整。現在,她只是一瞪,小丫頭便不吱聲了。

  看小丫頭一副委屈模樣,再想想她對自己真心擔心關懷,姬奴也不好意思再嚇人家小姑娘。她清清嗓子,溫和無害地問道:「我說喜兒啊,你說了那麼多話,不渴嗎?」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4:52 PM

第三章 姬七小姐

  喜兒瞬間臉就紅了,囁嚅道:「小姐,您笑話喜兒哦。喜兒這是因為小姐醒了太開心了才會這樣的……」

  真是個傻得可愛的丫頭。姬奴心想。

  趁這空檔,姬奴打量起四周來。這不看則已,一看嚇死。這是個什麼樣的屋子啊?不遠處,立著一個淡粉色的屏風,精巧雅致。屏風的一側,是個紅色古木製成的小木桌,旁邊有兩張古色古香的椅子。姬奴突然就想起了紅樓夢裡的小姐閨閣。

  這品味,果然夠獨特。再一轉念,能夠在白域手下救下自己的命,那絕對是個世外高人啊。世外高人配上這古色古香,倒也是正常。

  姬奴繼續打量,只見不遠處依舊一個古色古香的紅木梳妝台。桌上擺放著幾隻精緻的梳妝盒,均是那種雕花木刻的,越發有古時小姐閨房的味道。正中間,擺著一個古銅色的鏡子,泛著土黃土黃的色彩。

  古鏡?姬奴開始黑線。這屋裡佈置得古典她能夠理解,可是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個在博物館裡才能看得到的古鏡?姬奴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對喜兒說道:「喜兒,把鏡子給我拿來。」

  喜兒雖然奇怪自家小姐幹嘛一醒來就要鏡子,倒也沒再問什麼,依言給姬奴取來了梳妝台上的銅鏡。

  姬奴手握銅鏡,這一望之下,魂兒,徹底掉了七分。

  姬奴臉面抽搐地厲害。這銅鏡裡的是誰啊?雖然是古鏡,照出來的人有些蠟黃蠟黃的,但總歸大體的樣子是能照出來的。

  那鏡中少女大約十五六的年歲,披肩的長髮,蒼白的面頰,略有些嬰兒肥的臉龐,小巧的五官不算美麗,倒也還算清秀。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臉絕對不屬於她姬奴的臉。她怎麼可能不認得自己看了二十三年的臉!自己那張臉雖然不是絕色傾城,卻也算得上瘦削精緻。

  難道救命恩人給她整了容?可是她中彈的是身體,關她臉面什麼事?幹嘛連她的臉一起改了。難道是為了不讓白域發現,所以不得不為她改換容貌?姬奴如此想道。

  「喜兒啊,我叫什麼名字?」姬奴懷著最後一絲絲的希望期冀地望向喜兒。

  喜兒奇怪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怎麼睡一覺起來就糊塗了,怎會問喜兒自己的名字?」說著還伸手摸摸姬奴的額頭,又自言自語道:「好著呢啊,沒發燒啊,怎麼了?」

  姬奴賠笑著望向喜兒:「好喜兒,我這不是大病初癒,腦筋一下子活動不起來嘛!快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

  喜兒依舊覺得怪異,但還是回答了:「小姐閨名姬七嫻,是我們姬府的七小姐。」

  這句話像是響雷一樣炸在了姬奴頭頂。姬七嫻!她叫姬七嫻!

  作為白家精英,她什麼都涉及過,就連那些靈異事件,妖魔鬼怪,穿越離魂,她都有過研究。她知道世界上不止是自己存在的時空,有許多個時空並行存在著。而在各個時空中存在一個裂縫,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契機,讓人從這個時空轉換到另一個時空。那個百慕大三角的飛機消失又出現事件便是很好的證明。

  姬奴舉起了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鏡中那個嬰兒肥的臉孔,再轉眼瞧瞧四周古色古香的裝飾,十分肯定了自己已經不是姬奴了。姬奴沒有被什麼世外高人救起,而是真正被那個混蛋白域給殺死了。大概就是自己死的時候觸動了什麼契機,而讓她附身到了另一個時空中的這個姬七嫻身上了,也就是俗稱的魂穿。

  只一會功夫,姬奴就恢復正常了。反正前世的姬奴已經死了,她現在附身在這具身體之上也沒什麼不好,算起來,她還得偷著樂呢。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好的運氣,死了後還能在另一個身體裡繼續生存的。況且,她也沒什麼遺憾了。她雖然是被白域害死的,但她之前的佈置必定會讓白域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姬奴對自己的能力還是頗有把握的。

  姬奴在一瞬間做出了決定,既然讓她重新過活了,那她絕對不要像上輩子那樣,一輩子勞碌,卻吃力不討好,最後還不得善終。

  她叫什麼來著?姬七嫻!

  是了,她不是姬奴,她現在就是姬七嫻。她姬七嫻這輩子就只要「偷得浮生半日閒,得過且過我自在」便可。她的奮鬥目標是「不求最嫻,只求更閒」!

  對了,這姬七嫻是個什麼身份?這個要搞清楚。

  於是,姬奴很快便從喜兒口中得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喜兒只當自家小姐剛醒過來,腦袋不大清楚,對姬奴的問題知無不答。然後便樂滋滋地跑去找三小姐告訴她小姐醒了的好消息了。

  姬奴從喜兒的敘述中很快分析出了有用的信息。

  第一,這個朝代叫做天焰皇朝,皇帝是姓赫連的。

  算了,管他是君主制還是立憲制。跟她沒丁點關係。

  第二,姬七嫻從小身體孱弱,是個體弱多病的千金小姐,倒卻是個善良的主。據說姬

  七小姐就是以「嫻」著稱,在小姐圈裡也是小有名氣的。

  說白了,就整一個病秧子。姬奴心想。這會兒,這個正主姬七小姐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個地方去了。她頂著姬七小姐的身子,就以她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是天焰皇朝第二大門庭姬家的小女兒。

  很好!很強大!

  家庭背景不用說,身為第二大門庭的子女,既不用為生計奔波,可以安安心心地做米蟲,又不用擔心哪天家族太過耀眼而遭皇帝猜疑,遭旁人嫉妒,之後被連累到。畢竟這姬家只是個第二大門庭,上頭還有個第一,不是嗎?

  身份也不錯,庶出的小女兒,沒有老大的壓力,又不用像兒子一樣有光耀門楣的任務,又是最小的那個,根本不會有什麼人關注。

  名字就更妙了,嫻——諧音不就成了「閒」嗎?

  看來注定了,老天也允許她此世逍遙一生了。



第四章 賢惠三姐

  不一會兒,喜兒領著一個女子進了屋子。只聽喜兒喊道:「小姐,三小姐來看您了。」

  姬奴,不,現在應該叫姬七嫻了。姬七嫻轉頭,只見一身湖藍色衣裳急切地向她床邊走來。

  那人到得榻前,垂下身來,坐到塌邊:「小七,你終於醒了。」話語裡,似有道不盡的喜悅。

  姬七嫻這才看清來人的樣貌,玉做的皮膚,水晶做的眼,精緻的臉龐,精巧的五官,儼然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垂順的長髮只用一支湖藍色簪子挽了一個發圈,簡單卻又不失端莊。湖藍色紗裙更是將整個人襯托得空靈不可褻瀆。

  只是從她彎起的眼角可以看出她此刻的悅然。

  這就是喜兒口中的姬家三小姐姬三惠,那個對自己很是關心的三姐。

  姬七嫻不禁感歎同樣是姬家的孩子,長相怎麼差那麼多呢?自己那張肥嘟嘟的稚氣小臉跟眼前這三姐一比,那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想著,倒也沒表現出來。雖然這三小姐真正關心的姬七嫻已然不在了,但她好歹佔了人家的身子,總得幫原先的姬七嫻還了這份恩情。

  姬七嫻輕道:「讓三姐擔心了。小七已經沒事了。」

  姬三惠輕撫七嫻臉頰:「小七,沒事就好。」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小七,都怪三姐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眼裡,竟是懊悔與自責。

  這話讓姬七嫻聽出些貓膩來了。真正的姬七嫻死亡難道不是因為自己身體孱弱嗎?難道是外力所為?

  姬七嫻低咳一聲,柔柔地說道:「三姐說哪裡話,只能怪小七自己身體不好。」

  一番話讓姬三惠愈發心疼起這個小妹妹來。在整個家中,她最疼惜這個妹妹,雖不是一母所生,但從小失母又體弱多病的小七總是讓她升騰起保護的**。

  小七是五姨娘所生,而五姨娘原本又是姬家的一個丫鬟。所以小七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很是尷尬。

  索性除了二姨娘外倒也沒什麼人關注這件事。只是二姨娘為人刁鑽跋扈,處處尋小七的麻煩。耳濡目染之下,二姨娘的兩個孩子,也就是姬家老五跟老六也總是與小七過不去。

  這次小七之所以那般病重,也是被六弟捉弄,將小七推入了園中池中。雖然已是春天,但春寒露重,尤其是小七從小體弱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二娘竟然沒有責備老六,居然還到小七這兒冷嘲熱諷。

  這也就罷了,最讓她寒心的是,她爹居然也對此事不置可否。

  她知道,她爹一直很是寵愛二姨娘那房,以至於二姨娘一房在這個家中橫著走都沒人管。可這都危及到自己小女兒的性命了,他居然還能夠做到不聞不問。難道在他心中,只有二房的孩子才是他的親人嗎?

  難怪大娘早年就吃齋禮佛去了,難怪二哥寧願幫著戰家也不願留在姬家,大概都對她爹、對這個家寒了心吧。

  望著眼前小妹純真的臉龐,她心下十分不忍,不忍這世間的污穢沾染了她一心想保護的妹子。她想了想,道:「小七,你莫怪二娘與你六哥。二娘也就那個性子,你六哥是被他們慣壞了,小孩子脾氣。」然後她望著姬七嫻,堅定地說道:「小七,相信姐姐,姐姐一定能夠保護你。」

  一番話雖然沒頭沒腦,但到底讓姬七嫻基本明白了,她這真身的死亡還真不是自然死亡,原來是與這姬家的二姨娘與她所謂的六哥有關啊。

  雖然具體的情況她不瞭解,但她也大體明白,這就是大家庭內部的矛盾了,既世俗又無聊的事情。不過她對這些過往都沒興趣,那些人害死的又不是她,而且她也沒有要為那個正主姬七小姐報仇的打算。

  只是眼前這個姬三小姐的反應倒是讓姬七嫻很感興趣。之前就聽喜兒說這個三姐對自己很是關心,此時見著真人,才發現這個三姐果然對自己是真心的關懷的。

  在這樣一個大家族中,能夠擁有這樣的手足之情才是令人最奇怪的。觀她眉眼間,並不是一個單純透頂的女子,對自己卻也沒有虛偽之氣。

  只能說,不管到底怎麼回事,這個三姐對自己的關懷不可能有假。

  姬七嫻心裡不禁湧進一股熱流。自從前世她父母雙亡後,就沒有人真心地對她好了。即使是將她收留的白老當家,也不過是將她作為保衛白家的護衛培養著。白域就更甚,這個人不提也罷。

  此時,初到異世,先是一個丫頭喜兒,再是眼前這個三姐,均是對她真心真意,關懷有加。怎能不讓她心內溫暖?

  她甚至有些暗喜能夠來到這個世界,最起碼有人真心對她。

  她說道:「謝謝三姐。小七也能夠保護三姐的。」說著,對姬三惠俏皮地一笑。

  姬三惠輕刮她一下鼻子,也笑了:「鬼靈精。」

  這時,只聽喜兒的聲音傳來:「小姐,該吃藥了。」

  轉頭一看,喜兒端著藥碗向她們走來。

  姬七嫻一看,汗然了。她最討厭的便是喝這種液體的藥,前世的時候,不管是什麼藥物,她都會讓組織裡的專用藥師製作成膠囊。這種苦苦的中藥,對她來說,那就是豺狼猛虎。她可以在槍林彈雨中都不眨眼,但這藥湯卻能讓她折腰。

  看著喜兒一步步走近,姬七嫻不自覺地向床內側挪去。

  姬三惠接過藥碗,看著姬七嫻害怕的樣子不禁失笑:「小七,乖。來,把這藥喝了。喝了身體才能恢復,才能保護姐姐。」

  見姬七嫻依舊一副避之不及的神情,姬三惠轉頭對喜兒道:「喜兒,去拿些桂花糖來。」然後又回頭對姬七嫻道;「乖,小七,吃完藥之後再吃糖,就不會苦了。」一副哄小孩子模樣。

  這樣子倒讓姬七嫻想起了前世時的母親,也是這樣哄她吃藥的。望著姬三惠,她不自覺地答了聲:「好。」說完後,姬七嫻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怎麼會受了蠱惑,居然同意喝那個藥湯?

  喜兒扶起七嫻,姬三惠喂起了藥湯。

  湯匙到了嘴邊,姬七嫻怎樣都不肯開口。

  半晌後,姬七嫻訕訕道:「三姐,我自己喝吧。」說著,不等姬三惠答話,就把藥碗搶了過去。

  姬三惠一時愣住,轉而莞爾。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4:53 PM

第五章 跋扈二房

  這時,只聽一陣尖厲的女聲傳了進來:「喲,我們七小姐醒了啊。我就說嘛,不就跌進了池子麼,能出什麼事?哪有那麼嬌貴?」格外刺耳,姬七嫻覺得分外折磨自己的耳膜。這樣的出場不禁讓她想起了王熙鳳——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姬七嫻抬眼,入目的是刺目的紅色,正一扭一扭地進了屋。再往上看,尖瘦的下巴,薄唇上緋紅,大概胭脂用多了,卻讓姬七嫻一陣惡寒——想起了剛吸完血還沒擦嘴的吸血鬼。尖挺的鼻子,一雙丹鳳眼很是凌厲。整體上倒也是個美人。可惜,都徐娘半老的年紀了,卻是一身大紅衣裳,不禁讓姬七嫻想起了前世的血無衣,也是半老的一人,卻是嗜紅衣如命。那血無衣穿紅衣倒也算得上妖媚異常。可眼前這女人穿得就顯得實在是不倫不類了。這個女人大概就是那個所謂的姬家二房了。

  「娘,那賤丫頭能出什麼事。都說禍害遺千年,那丫頭,肯定很難死掉。」一個喘著粗氣的男聲傳了過來。

  姬七嫻朝發聲處望去,叫那女人娘的,估計就是她的六哥。聽這話語,這兩人對她敵意很大啊。

  這一望之下,姬七嫻黑了線。她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這姬家的血統變異地太大了。這個男人,怎麼能肥成這樣,應該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那胳膊腿與那整個身子真是可以媲美現世的相撲運動員了。不!真真是比相撲運動員還要相撲!

  跟這個六哥比起來,她真是要慶幸自己長得太好了。雖然比不上姬三惠,但再看看這六哥的模樣,她已經十分滿足了。

  正想著,只見姬三惠已是「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這二姨娘與老六實在是過分地很!但只一瞬,她便收斂起了怒氣。

  她迎上前去,對二房輕福身:「二娘!」然後轉向老六:「六弟此話差矣。若說禍害遺千年,那麼二娘已到這個年歲,卻身體康福,豈不更是禍害?」

  姬七嫻真想為這三姐鼓掌,夠霸道,居然當著這二房的面說她是禍害,二房又不能夠發作,畢竟這話題是她家兒子發起的。而且姬三惠明裡也只說二房身體康福而已,也無詛咒之意。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瞧姬三惠那神色真是要多賢惠有多賢惠。這個苦水二房也只得自己生生嚥下。

  果然,那二房與老六面色極其不好,狠狠盯著姬三惠,彷彿就要把她剝皮拆骨吞入腹中。

  姬三惠仿若未見,怡怡然與那兩人對望。

  一時間,無人說話。

  姬三惠望望兩人,又開口,帶著關切的口吻:「二娘,怎麼了?惠兒看您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要不,您先回院子,我讓丫鬟去找大夫來瞧瞧。二娘可是我們姬家內家的主子,可要照顧好身子。」

  強!果然強悍!她這三姐果然不是好惹的主!剛還說二房身體康福來著,這回又說她有病。卻也是關心的話語,任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心思果然不是如同外表那樣來得純良,也是個難纏的主。以後,在這個家有這個三姐罩著,她真是可以高枕無憂,悠閒自在了。

  姬七嫻喜滋滋地想著,也不再管那邊的發展,繼續煩惱地盯著眼前手中的藥碗。實在是想尋個空隙將裡頭的藥湯倒了去,可惜喜兒就在她身旁,殷切地望著她。見她目光瞟過來,喜兒還小聲來了一句:「小姐,快喝藥吧。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姬七嫻瞬間黑線,這個丫頭果然神經大條,不注意那邊氣氛緊張的局面,倒是一心盯著她喝藥了。

  另一邊,二房心內雖然極是不爽,但也沒理由發作。二房到底也是個人精,一會面色也就恢復了正常。她看一眼姬三惠:「三姑娘也在這呢。難怪我們七小姐今天這麼大的架子,連請安都不會了。」

  姬七嫻沒搭理她,只當自己沒聽到,反正姬三惠會幫她搞定。她一心還撲在那個藥湯上。

  只聽姬三惠道:「二娘,小七剛醒過來,還沒什麼氣力。等她康復了,惠兒一定帶小七去向二娘請安。」

  二房「哼」了一聲:「能虛弱成什麼樣子?福兒,去看看我們尊貴的七小姐,是不是連請安的力氣都沒了。」

  聽到「福兒」這個詞,姬七嫻不得不佩服姬家老爹強悍的取名天賦。姬六福!果然與老六那發福的身子很是相配啊。還好自己得了個「嫻」字,不是什麼奇怪的字眼。

  她也沒管二房說什麼,捧起藥碗,閉上眼睛,把藥碗放到了嘴邊,決定拼了。

  「是,娘!」只聽老六惡意地答道。說著就要向榻前走來。

  姬三惠忙要攔住,卻是擋不住那肥碩的身子。

  喜兒也是慌亂起來,一邊護著自家小姐,一邊要將老六伸出的肥手隔開去。

  畢竟,喜兒纖弱的身子又怎能抵得過老六那魁梧的身材。

  拉扯間,喜兒被推倒在地。

  只見,一隻滿是肉的掌子向姬七嫻伸了過來。

  「撲」的一聲,姬七嫻灌入口中還未嚥下的藥汁全數噴了出來。不偏不倚地,正中老六那張肉花花的大臉。只見黑乎乎的藥汁正順著老六那張粉白的臉向下滴著。

  老六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一時間沒了動作。

  一室寂然。

  姬七嫻黑線。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真是喝不下藥汁,那一口湯藥正要吐出來。正在這時,老六那張大臉突然放大在她面前,她能不噴嗎?擱誰遇到這種狀況都會噴出來吧?有誰能平靜得對待眼前猛然出現的肥豬臉?

  「你……你居然敢噴到我臉上?!」老六抖著手指著姬七嫻,這才反應過來。「你這賤丫頭,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說著,高高抬起了右手。

  「老六!你敢放肆!」處在震驚中也才回過神來的姬三惠看情形不對,急喝道。

  老六回頭看了看她,在這整個家中他誰都不怕,卻是有些畏懼這個三姐。她這個三姐雖不是大房所出,卻是能力出眾。雖然看上去很好相處,一旦發起火來,倒也是不好應付。此時,三姐發話了,似是他若此時下了手,那三姐就要跟他拚命一般。一時間,那手打下也不對,收回也不可以。

  一瞬間,屋內氣氛異常詭異。



第六章 姬家老爹

  「怎麼了?」一聲略顯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了進來,倒是適時解救了尷尬的一室。

  姬七嫻向外看去,只見一個約五十有餘的男人走了進來。一身墨袍,足踏黑履,盤起的長髮略微有些花白,一根墨木簪子固定在發頂。狹長的眼角略微些皺紋,清瘦卻又不枯糜,仍能見著年輕時的俊朗。這大概就是姬家當家也就是她姬七嫻的老爹了。

  姬老爹站定,望了望姬七嫻,再看看姬六福的一身狼藉:「怎麼回事?」

  不待姬三惠回話,只聽那紅衣二房帶著哭腔道:「老爺,您可要為我們福兒做主啊!我們母子兩個只是好心來探望咱們七小姐,卻是讓福兒遭此侮辱。咱們福兒從小哪遭過這種罪啊!這要傳出去,叫我們二房的怎麼在這個家立足?還讓我怎麼管理這整個後院那?」說著竟撒潑地乾嚎了幾聲。

  真真是惡人先告狀!

  姬七嫻望著二房像小姑娘似的裝模作樣地拿個帕子擦拭著眼睛,不禁渾身惡寒——那模樣真像個老妖怪。

  姬六福順著他娘的話接了過去:「爹!這丫頭竟然那麼沒規沒距的,一定要懲罰!我和娘好心來探病,您看看我,她就是這樣對我的!這要傳出去,豈不是要說我們姬家家教不嚴,失了爹的面子,失了姬家的面子?」說到後面竟是越來越激憤。

  果然是什麼樣的娘教出什麼樣的兒子!來挑釁的也能說成是探病的,果然夠無恥的。那話在他們嘴裡說得好似她姬七嫻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一般,似乎真是那樣,說得倒是比真的還要真。

  姬七嫻懶得搭理,倒是姬三惠怒了。

  姬三惠厲聲道:「二娘,六弟,這怎麼能怪得小七?小七剛剛清醒,身子還虛弱著,怎驚得住嚇?若不是二娘與六弟你們咄咄逼人,又怎會成這副模樣?」

  一番話倒是把二房說得惱羞成怒,臉色發綠。她看向姬三惠,扯著她那妖怪一樣尖細的嗓子:「咄咄逼人?我們來探病,你竟還說我們咄咄逼人?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二娘麼?」

  姬三惠不疾不徐道:「惠兒怎敢放肆,二娘是這個家的主母,惠兒怎敢忘記。只是今日若不是六弟突然襲向小七,也不會有這番糾葛。」語言字字鏗鏘,不卑不亢。

  二房打量她一陣,似是語重心長道:「惠兒,我看你也是個聰明孩子,怎就那麼不開竅呢?那丫頭也不過是個丫鬟的種,說到底,就是個下賤之人。你又何必對她傾心相護呢?」

  姬三惠抬頭,狠厲的眼神讓二房不禁哆嗦了一下:「二娘,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在我眼裡,小七是爹爹的女兒,我的妹妹。所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我這個做姐姐的照顧妹妹又有什麼不對?況且若說小七是下賤之人,那麼將小七製造出來的爹爹又是什麼人?我們這些小七的家人又是什麼人?按二娘的說法,我們豈不都是下賤之人了!」

  「你……」二房目露凶光,指著姬三惠一時說不出話來。

  「夠了!」一直被晾在一邊的姬家老爹一甩袖子,沉聲道,「惠兒,你說的都成什麼體統?你大家閨秀的風度都到哪裡去了?」他看向姬三惠。雖然話語裡沒有對這事發表什麼看法,但是卻是句句向著那二房的。果然是對那二房寵愛有加。

  姬三惠心內不服,開口欲辯駁:「爹爹……」

  不等她說下去,姬老爹便打斷了她的話:「行了!以後不能再這樣放肆。」說著,便不再看她,轉向二姨娘與姬六福:「看也看過了,都散了吧。」

  姬六福急道:「可是,爹爹……」

  姬老爹看他一眼,打斷:「福兒,你也趕緊回去洗洗,換件衣裳。這成什麼樣子?」

  然後,姬老爹望向姬七嫻,說了進屋以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嫻兒,你好好休息,自己注意身體。」

  姬七嫻作出受寵若驚的表情:「是,爹爹!」

  姬老爹滿意地踏著方步離開了。

  後面跟著二姨娘跟姬六福。雖然沒有懲罰到姬七嫻,但姬老爹的反應令他們很是滿意,完全彰顯了他們二房在整個姬家中的絕對主宰地位。倒也是走得喜滋滋的。

  一場看似電光火石的鬧劇就這樣無結果地偃旗息鼓了。

  一群人來得快,走得也快。剛剛還熱鬧的一室一下又冷清了下來。

  姬三惠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握著帕子的手攥得緊緊的。

  姬七嫻心下一動,輕聲喊道:「三姐!」

  好一會兒,姬三惠才轉過身來。她走到姬七嫻榻前,輕撫七嫻髮絲:「小七,對不起,姐姐讓你受委屈了。姐姐一定會變強,強到沒人能欺負我的小七。」眼裡,有著哀傷與道不盡的決心。

  說著,她緊緊擁住姬七嫻。姬七嫻枕著三惠的肩頭,鼻尖竟有些許酸楚。之前的二娘挑釁,這三姐完全站在她一邊,實則將她保護地嚴嚴實實的,再一次讓姬七嫻感動。她知道三姐心裡有對自己的保護,對二房的憤怒,還有對姬老爹明顯袒護的不滿。

  但心思精絕如她,剛剛那姬老爹的反應卻是有些怪異的。雖說句句都在明裡袒護這二房,卻是用最簡單的話語制止了二房與三姐的衝突。若說二房在這個家中是橫行的主,而姬老爹又一心為二房,那這事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就了。可最後,姬老爹卻是帶走了二房,不能不說姬老爹是幫了她與三姐的。

  再看姬老爹那望向二房的眼神,是很寵溺的感覺,可瞞不過她敏銳的感覺。從姬老爹的眼底,竟是能感覺到沒來由的冷冽,甚至厭惡。

  看來這個家很是不簡單啊。不過她沒有興趣去挖掘什麼秘密,不想知道這個家的內幕。所謂好奇心害死貓,她不想做吃螃蟹的那個人,她只想安安心心地過完這輩子。

  管這家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做什麼勾當,都與她無關,只要別把她涉及進去就好。

  她看看眼前一臉擔憂的三姐與喜兒,心裡又加了兩個人,還有,只要不要將三姐與喜兒涉及進去,她都不願意去瞭解這個家裡到底有什麼名堂。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4:55 PM

第七章 兩家提親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姬七嫻也來到這個世界有一段日子了,對府裡也有了一定的瞭解。

  譬如她大哥與二哥是大房所生。大哥是本朝第一文狀元,文才絕艷,為人剛正不阿,已在府外成家。二哥卻剛剛相反,是整個姬家的怪胎,不為自家謀發展,卻跑到了第一門庭的戰家成了人家的門客。而大娘早年就已經常伴青燈,不問世事。

  當家主母之位自然就落到了二房手中。二房的兩個孩子,老五老六是對龍鳳胎。老六那日已見過。老五據說是姬家姐妹中最漂亮的一個。雖然姬七嫻沒見過這個二房出的所謂五姐,但聽喜兒敘說,再想想那日所見的姬六福,怎樣也想不透與姬六福龍鳳胎的女孩兒怎能是姬府中最漂亮的女孩子。

  三姐是三房所生。三房原也是個官家小姐,也是體弱多病的主,早年已香消玉殞。

  姬家老四出生沒多久就夭折,四房之後也因心情鬱結而跟著去了。

  自己算是五房的,也就是這姬府中最小的一房。難怪當日二姨娘那般刁難,原來自己這身子的娘親竟是個府中丫鬟,怪不得受得二房那般欺負。而這個娘親也在早年就去世了。

  所以粗粗一算,雖然姬老爹有五個妻妾,也就只剩二房一房獨大。這樣的狀況不寵二房都不行。

  雖然姬七嫻身體早就好了,而且原本體弱的身子被她附身後,竟是變得愈發健康起來。大概是被她原本的體質影響到了。現在的姬七嫻完全不見絲毫孱弱之氣。

  可是,姬七嫻依舊每天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她可不想惹什麼麻煩。這樣體弱的小姐,正適合隱藏她。這卻讓每次見她的姬三惠更加心疼不已。

  日子如水的過,除了二房時不時地來挑釁一下,倒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而二房的挑釁每次也都被姬三惠四兩撥千斤地返了回去,二房倒也沒佔著什麼實質性的便宜,每次都是興興然而來,然後悻悻然而歸。

  姬三惠自從上回七嫻落水事件後,就更加對二房警惕起來,生怕再傷到了小妹。

  姬七嫻倒是很是樂意這樣的生活,悠閒自在,不用操心,不用擔心,雖然二房對她倒是敵意滿滿,但她也只將這二房的舉動作為飯後調劑而已。

  直到這一日,所有的生活這才發生了變化。

  午後閒暇,姬七嫻如同往日一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愜愜意曬著日光。不一會兒,就進入了香甜的夢鄉。這在前世對她來說算得上奢侈的事情,現在她卻每天都能做到。想起來,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聽耳邊傳來喜兒慌慌張張的聲音,由遠及近:「小姐!小姐!」

  姬七嫻睜眼,瞅著站定的喜兒:「叫魂呢!」再看看跑得直喘粗氣的喜兒,把手邊的茶杯遞上去:「喝口水,別急。」

  喜兒「咕嚕咕嚕」喝了兩口水,這才長歎一口氣,緩了過來。

  姬七嫻慢悠悠問道:「怎麼了?」

  喜兒「啊」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急切道:「小姐,不好了,小姐。」

  「你小姐我好著呢!」姬七嫻瞥喜兒一眼。

  「不是的,小姐。」喜兒辯解,「戰家和林家來提親了。」

  「提親?」姬七嫻疑惑。這戰家她是知道的,天焰皇朝第一門庭,她二哥就是那裡的門客。戰家居然來提親?現在府中有三個小姐,這是向哪個提親?那林家又是哪顆蔥?

  喜兒道:「是啊,都來提親了。戰家是我們皇朝第一門庭,能嫁入其中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那林家雖不如戰家豪門,但允之少爺可是我們皇朝出了名的美男呢,是好多姑娘小姐的夢中情人呢。他們居然都來我們姬府提親了!」

  小丫頭一口氣說了一堆,卻沒說到重點。

  姬七嫻笑看她一眼:「小丫頭思春啦,想嫁啦?改明兒你家小姐我給你挑個好人家。」

  喜兒臉一紅:「小姐甭笑話喜兒啦。」然後滿臉認真道,「喜兒才不嫁。喜兒是要永遠伺候小姐的。」

  「傻丫頭。」姬七嫻也不再逗她,問道:「那兩家向哪個提親?」

  一時間喜兒沒了聲響。

  姬七嫻抬頭,只見喜兒有些窘迫,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開口:「小姐,我只是看見有人來提親,就跑來告訴您了。忘了打聽他們是向哪位小姐提親了。「

  姬七嫻黑線,真是個冒失的丫頭。居然撿了芝麻忘了西瓜。說到最後,竟是最重要的那一點完全不知道。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所有事情,因為當晚姬三惠便憂慮地來到了她的院子。

  「三姐,怎麼了?」姬三惠自進來後,就一直坐在那裡,不說話,讓七嫻很是納悶。

  姬三惠抬頭,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終於開了口:「小七,戰家跟林家今天來提親了。」

  「嗯,我知道。喜兒跟我說了。」七嫻說道,看向姬三惠,「三姐既美麗又賢惠,外面的人又不瞎,肯定慕三姐的名來了吧。」說著裝作男人的樣子色迷迷地打量姬三惠。

  姬三惠一下被七嫻逗樂,笑了起來:「鬼丫頭!」停了停,接著道,「戰家向五妹提親了。林家提親的是我。」

  七嫻一翻白眼,原來沒自己什麼事啊。虧下午自己還煩惱了一陣。喜兒那丫頭還不如別告訴她這消息呢。

  看姬三惠還是一副憂愁樣子,七嫻道:「三姐,這可是好事啊!聽說那林少爺可是我們皇朝出了名的美男呢,家世也好。三姐嫁過去,那可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呢。」

  姬三惠擔憂地看著七嫻:「那林家好,林少爺也不錯,確實是個夫婿的好人選。」頓了頓,她道,「可是,小七,我嫁過去之後,你可怎麼辦?只要在這個家中,二娘一定會為難你。到時,我若不在,你怎麼能應付得來?」

  原來她三姐煩惱的是這個事情!又叫七嫻心內發熱。三姐真真是將她放在了心裡,將她的未來都擔心了進去。

  七嫻正欲開口,姬三惠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眼前一亮:「小七,你跟我一塊兒嫁吧。小七,你放心,我會跟林家的人說,讓我們能夠是平妻的地位。到時我們姐妹就可以永遠不分開了。」

  一席話讓七嫻嘴角抽搐。強!這個思想太強悍了!這個三姐實在是關愛她過頭了,連丈夫都願意與她分享,居然想要姐妹平妻共侍一夫。不知道是該讚歎一下三姐的無私,還是感慨這個姐姐缺根神經。

  七嫻努力扯起嘴角:「三姐,你放心吧,我一個人應付得來的。你現在就安心地做你的新嫁娘,不用擔心我。小七總不能一輩子都靠三姐不是?小七一定會過得好好的。」

  一番話讓姬三惠感動不已,她的小七長大了,堅強了。姬三惠欣慰地點點頭。

  但她依舊不放心,又要開口說服七嫻:「小七,三姐很高興你有這份心。但是,姐姐還是覺得,小七跟姐姐待在一起是最好的。所以……」

  七嫻滿頭黑線,這三姐還真不死心啊,打定主意要她跟自己一起嫁過去不成?她真的不喜歡姐妹共侍一夫這樣的麻煩事,況且自己還要做個小三破壞本該是三姐的幸福。想三姐真心對她,她又怎能做對不起三姐的事?

  當下阻止住姬三惠說話:「好了好了,三姐,你就不要擔心了。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回去想想以後與林少爺的美好生活。」說著把她推向門外。

  一番舉動倒是讓姬三惠很是莫名其妙。



第八章 選秀換郎

  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前一日姬三惠還在勸說七嫻與自己共侍一夫。第二日,姬家當家姬老爹就召喚了七嫻,向她下傳了一個令人驚愕的消息。

  姬七嫻慢步走進書房。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二次見自己這個所謂的爹爹。第一次就是她第一天醒過來二房來尋事兒挑釁那次。後來就沒再見過了。一來她在這個家中的地位本來就不高,不得姬老爹寵愛。姬老爹對她估計也是眼不見為淨。二來她也不是沒事找事的主,不見這個姬家當家,她還樂得悠閒自在,何必自找麻煩、自討沒趣?

  可這日,卻是姬老爹主動「召見」自己,怎麼想都透著點怪異,嗅著有點陰謀的味道。

  只見書房內輕煙冉冉,幾幅字畫雋永秀氣,將整間屋子裝點得文秀雅致。

  姬老爹端坐桌前的紅木椅上,低著頭不知在看著什麼。

  七嫻輕福身:「爹爹!」

  姬老爹抬眼:「嫻兒來啦。坐吧。」

  七嫻尋了張椅子坐下:「不知爹爹找女兒所為何事?」還是開門見山的好。

  姬老爹望向她,沒什麼神情變化:「剛剛官府裡來了消息,今年的秀女名單上,有你。」姬老爹倒也沒多廢話。

  七嫻抬頭:「秀女?爹爹是想要嫻兒進宮麼?」

  姬老爹也不拐彎,道:「嫻兒,你去參加選秀吧。若選上,你便是皇家的媳婦,不僅此後半生無憂,也可為我姬家爭點勢力。」

  這姬老爹說的,好似她一定能選上似的。就說主動見她肯定有陰謀來著。這不,竟然要把她推到皇宮去!她可不想進那個地方,所謂女人的墳墓也就是那個叫做皇宮的金籠了吧。雖然她認為自己不會被那堵圍牆困住,比起陰謀詭計,也不會輸給那裡頭的女人。但是她嫌麻煩,才不願意費心去跟一幫子女人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不就是選秀嗎?行!她去!只要選不上不就行了,到時候應該會被遣返回來吧。想要選上那倒是不容易,若想選不上那實在是太簡單了。

  當下,姬七嫻乖順地開口:「是,爹爹。嫻兒不會給爹爹和姬家丟臉。」

  姬老爹點點頭,似是對七嫻的反應很是滿意。然後,隨意揮揮手:「行了,你下去吧。」似是不願意與她再多說一句話。

  姬七嫻倒也不在意,順從地退了下去。

  七嫻當選秀女的消息很快在姬家傳了開來,她那愛妹成狂的三姐很快就找到了七嫻詢問。

  「怎麼回事?」姬三惠一臉憂心忡忡。

  七嫻笑道:「就是選秀啊,爹爹想叫我進宮嘛!」

  「你知道皇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姬三惠不禁聲音大了起來,「那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爹爹怎能把你推到那個火坑中去?」

  說到這兒,姬三惠停住,似是怕自己嚇著了七嫻。她柔下聲來:「小七,你真的不能去那裡!咱們這就去跟爹爹說!」說著就欲起身。

  七嫻忙拉住她:「三姐,只是選秀而已。就我這樣的,肯定選不上的,到時候就又能回來了。咱們根本不用擔心那麼多的。」

  姬三惠定定看向七嫻:「小七,你怎這樣妄自菲薄?姐姐就覺得沒人能比得上我的小七!」

  七嫻笑道:「是!是!」反正在她三姐心裡,自己這個妹妹怎樣都好。

  「不行。小七你怎麼適合到皇宮那種複雜的地方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選中了,那就得一輩子待在那個鬼地方了。不行!我得去找爹爹!」姬三惠越想越不對,站起身來,不待七嫻反應,便急匆匆地出了屋。

  好一陣子後,姬三惠又出現在七嫻的院落,顯得沮喪頹廢。

  「三姐,怎麼了?」七嫻迎上前去。

  姬三惠不忍地看向七嫻:「小七,對不起。爹爹已經下了決心,一定要讓我們姬家的女兒進宮。我,根本勸不動爹爹。」

  七嫻了然:「三姐,那也怪不得爹爹。官府已經下了通知,就算是爹爹,也是更改不了的。」

  「可是,小七,你怎麼能去那種地方?你那麼善良……」說著說著,姬三惠竟是哽咽了起來。

  七嫻雖被「善良」這個評價雷到了一下,但在姬三惠心中,自己這個妹妹不正是個善良柔弱的主嗎?所以才得姬三惠百般維護。

  當下安慰起姬三惠來:「三姐,你放心吧。小七不會有事的,小七會照顧好自己的。」

  姬三惠定定看了七嫻好久,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小七,我代你入宮!」

  「誒?」七嫻愕然,這倒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是,三姐你與林家的婚事……」

  「小七,你嫁與林家。」頓了頓,姬三惠撫摸著七嫻的臉頰,「雖說那林家只是平常人家,但卻能保小七你一生安然無憂。那林家允之公子人品不錯,姐姐相信小七你,必會得到他的垂憐!」

  「可是……」七嫻急道。這三姐為她做的也太多了。雖然自己不願陷入皇宮那個大泥沼中,但她更不願意三姐陷入其中。

  姬三惠打斷她的話:「我打聽過了,我和你五姐成親的日子與你去宮裡是同一天。到時候,我們就換過來。」

  「三姐,那可是欺君之罪!」雖然姬三惠一心為她讓七嫻很是感動,可是總不能在犧牲三姐的基礎上。

  「小七,你相信姐姐。姐姐肯定能夠從那個皇宮中全身而退。」姬三惠笑道。

  「可是,姐姐的夫君……」七嫻望向姬三惠。

  不等她說完,姬三惠拍拍她的頭道:「小七,原本姐姐就覺得林家公子溫文爾雅,很適合我們小七。況且,好人家還多的是,姐姐肯定也能找到好夫君的。」

  一番話讓七嫻心內滿滿,一次又一次,三姐全權為她著想,讓她已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內心的感激。

  看姬三惠那堅定的神情,已然決絕。七嫻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三姐的心思了。

  姬三惠代替選秀事件也便這麼定了下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33 PM 編輯

第九章 偷龍轉鳳

  送走姬三惠,七嫻轉身。剛剛她便察覺到了,花叢中隱藏著一隻偷聽的小老鼠。聽那紊亂的氣息,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而已。她也並沒有打算將那人揪出來,就算聽得剛剛的話去,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多,殺人滅口而已。

  從小經過精英培訓的她,感覺自然比一般人敏銳地多。

  姬七嫻正欲回屋,花叢中的那人倒是自己出來了。

  只見那人一身翠綠的紗裙,腰間一根淺綠的絲帶輕束,將楊柳細腰完全凸顯了出來。再看她眉未施而黛,一雙桃花眼,眸泛秋波,鼻樑高挺,唇不點自紅,竟是一個嫵媚的美人兒。

  她輕啟雙唇:「七妹,好興致啊!」然後微步輕移,向七嫻走了過來。真真一副妖嬈至極的模樣。

  姬七嫻也不禁感慨起此人的美麗了。在這府中叫她七妹的女子,除了三姐外,就只有那一直未曾謀面的老五了。果然如喜兒所言,這姬五嬈真如她的名字那樣,妖嬈多情。若說姬三惠是脫俗的美,讓人不敢褻瀆,那姬五嬈就是那種大俗到讓男人更加瘋狂的美人。

  姬七嫻腦中閃過姬六福那個相撲選手的身材與那張肉花花的大臉,不禁再一次感歎這姬家基因變異地實在是太厲害。

  七嫻輕道:「五姐!」

  姬五嬈走到她身邊,「哼」聲道:「七妹,裝什麼呢?都敢與三姐做出那番大膽之事了,還擺出這副委屈的模樣給誰看?」

  果然,是想拿那事來威脅她啊!可是,她偷聽到後,直接告訴姬老爹,或是到選秀那日給她們當場抓個包,不是更好麼?為什麼現在就站出來了,還告訴她這件事已經被自己知曉了?真是難以理解。

  七嫻作惶恐狀:「五姐,你千萬別把這事告訴爹爹。要不……要不,我和三姐就遭殃了。」

  這般說著,七嫻心裡倒是另一番思量。快去告吧!也好斷了姬三惠的念頭。

  姬五嬈輕笑,很是溫柔地說道:「七妹,我怎麼會告訴爹爹呢?五姐也希望你能過得好好的啊!」一副好好姐姐樣子。

  倒是讓七嫻渾身一個激靈。據喜兒說,這姬家五小姐應該與她娘親也就是姬家二房一個陣營的,從來對她都是不屑一顧的。怎地,這會兒倒是這樣一副賢良樣子?她不是應該大笑著嘲弄著她,然後去向姬老爹揭發此事嗎?那才是他們二房的作風才對!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裡頭,肯定有古怪!

  雖然這般想著,七嫻臉上還是裝出感激涕零的模樣:「五姐,真是謝謝你了。嫻兒……不會忘了你的恩情的。」一番話說得自己都惡寒。

  只聽姬五嬈輕咳一聲:「但是……」拖長了聲音。

  果然,這麼快就來了轉折了。就說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的,這老五肯定有什麼奇怪的要求。索性先聽聽。要知道,殺人滅口也是件很麻煩很費力的事。

  姬五嬈頓了頓,接著說道:「七妹,五姐也有件事想拜託你。」

  「什麼事?五姐儘管說。只要嫻兒能辦到,一定盡力。」七嫻如是答道。

  姬五嬈嬌笑著望向七嫻:「這事,七妹一定可以辦到,也只有七妹能辦到。」說著,又笑了幾聲,「七妹,你嫁往戰家如何?」

  「啊?」七嫻驚愕了,這是個什麼事?

  「反正你已經跟三姐換了,三姐去選秀,你嫁去林家。再跟我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況且那戰家比林家不知好了多少倍。要知道,戰家可是我們皇朝第一門庭,可比我們姬家的家業還要大。姐姐也是為你著想,將嫁與戰家那麼好的機會讓給了你。姐姐我就委屈些,嫁到林家去好了。」姬五嬈接著說道,好像自己真的多麼高尚似的。

  七嫻滿頭黑線,這姬家的姐妹真是思維一個比一個強悍。剛剛那個跟她才換完夫君,這個眼前的又跑來跟她換新郎。這一個個的,都在想什麼啊?難道個個有換郎癖?

  既然把戰家說得那樣好,她又幹嘛不自己留著?她有那麼好心的把好夫郎留給她姬七嫻嗎?

  答案絕對是否定的。七嫻聽喜兒說過,戰家向姬五嬈下聘也不過是想要娶回去當一房小妾罷了。林家抬出的卻是正妻才有的明媒正娶。據說這姬五小姐對林允之早已芳心暗許,畢竟,男人的外貌還是能佔到很大便宜的。當日林家下聘的是姬三惠,這姬五嬈還去姬老爹那大鬧了一場。最後倒也是不了了之。畢竟,人家沒有意願娶她,又有什麼辦法?

  估摸著,那之後,這姬五小姐就一直尾隨著姬三惠了吧。本來應該是想尋著機會,與姬三惠換夫郎的。沒想到,又有了七嫻這出事。

  姬五嬈見七嫻沒有反應,以為她不願答應,當下臉一沉,厲聲道:「你若不答應,我這就把你與三姐密謀的事告訴爹爹去,讓你們空歡喜一場。爹爹若是知道,肯定饒不了你們!」

  七嫻看她一副尖酸模樣,心下暗道這才配她那二房的嘴臉嘛!比她剛剛裝出來的溫柔自然多了。

  七嫻忙作為難樣:「這……這……」

  「這」了好幾個,才似下定決心一般:「好吧,三姐。但是,這事可不能讓爹爹知道!」

  算了,換就換吧,反正都是嫁人,嫁哪個都成。而且,似乎做那林家的正妻也是件很麻煩的事,倒不如做小妾來得自在。

  但此時七嫻倒是忘了,那戰家也不是一池好趟的水。

  姬五嬈大喜:「這才是我的好妹妹。放心,爹爹不會知道的。那就這樣說定了。到出嫁那天,你先與三姐換了。進花嬌時,我再跟你換過來。」

  「好的,我記住了,五姐。」七嫻柔順地點頭。

  姬五嬈這才樂滋滋地走了。

  七嫻長吁一口氣,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一個烏龍。三個新娘,竟全都換了個遍。要真被姬老爹曉得,估計得氣得直接躺到棺材裡頭去。



第十章 混亂婚禮

  一月後,兩家婚禮如期舉行。

  這日,兩隊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出現在非城姬家。

  一大早,七嫻就被姬三惠從床上撈了起來,拉到了自己的院子,裝扮了起來。

  姬三惠看著自己自小疼愛的妹妹即將要嫁給那個令人艷羨的林家公子,心裡很是欣慰。她親自為七嫻上妝,然後拿出本該是為自己趕製的喜帕。

  姬三惠為七嫻梳起了青絲:「一梳白頭共偕老,二梳金玉福滿堂……」然後為七嫻挽起了花髻。

  姬三惠細細打量了鏡中的七嫻許久:「我們小七終於要做新娘了。從此嫁入夫家,姐姐就不能一直顧你周全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三姐。」七嫻甜甜一笑。

  姬三惠點頭:「小七,你一定要幸福!」

  若是讓姬三惠曉得自己今日不是要嫁到林家,而是到得戰家為妾,該是作何想法?七嫻不敢想像。

  這樣想著,卻還是乖順地答道:「我會的,姐姐。」

  此時,姬三惠倒是有些哽咽起來,眼睛裡也泛起了些許淚花:「小七,不知何時姐姐才能再見到你。」

  七嫻安慰道:「姐姐,這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的事,怎會見不到面?」

  此時,喜兒來報,說是宮裡來人召集秀女了,老爺叫七小姐趕緊過去。

  姬三惠又是對七嫻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這才蒙起面紗,與七嫻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好一陣子,才跟來人去了。

  七嫻蓋著喜帕,在姬三惠的院落裡待了不一會兒,喜娘進來,說是新娘子要上轎了。

  七嫻這才由喜兒攙扶著,出了門。

  其實她倒也不擔心會被認出來不是姬三惠,畢竟姬老爹與那主母二房這個時候不可能出現在這個院落裡。他們此時應正忙著姬五嬈的婚事。雖然姬五嬈只是個妾的名分,但那畢竟就是受寵與不受寵的女兒的待遇差別。

  七嫻隨著喜兒向前走著,只聽耳邊嗩吶聲、鑼鼓聲、人群聲、喧鬧聲,越來越甚。

  喜兒站定。大概到得花轎前頭了吧。

  正在此時,人群中一陣騷動。將迎親隊伍也捲了進去。

  兩列人馬橫七豎八地倒在了一起,一時倒是分不清哪個是哪家的。

  趁亂中,七嫻與同時到達花轎旁的姬五嬈迅速換了位置。

  兩架花轎本身就離得很近,因此兩人的這番動作逃過了人們的眼睛。

  隨著喜娘尖細的嗓子喊一聲「新娘子起轎咧~」,七嫻正正式式嫁出了姬家。

  只聽轎旁那二房扯著尖利的嗓子正在哭嫁。

  七嫻不禁開始滴汗,這要讓這二房知道她哭嫁的正是平時最看不上眼的姬家小七,會不會有想要找一塊豆腐撞死的衝動。

  戰家在雲城,與非城有一段距離。

  因此七嫻的迎娶隊伍花了將近半月的腳程才到達戰家。

  戰家當家戰笙歌書房。

  「爺,姬家送來的不是五小姐,而是七小姐姬七嫻。」一黑衣蒙面男子單膝跪在書房外。

  書房內青煙微醺,上好的檀木桌前坐著一個白衣男子,淺碧色的玉簪挽住髮絲,狹長的丹鳳眼,微挺的鼻樑,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剛硬卻不失俊朗,儒雅裡又有幾分霸氣。

  他正疾書的手頓時停住,抬眼:「怎麼回事?」漠然的不帶一絲神色變化。他問的是坐在他對面的另一個男子。

  只見那男子著一身玄青色的衣裳,一張桃花臉極是俊俏,此時正是一臉驚愕:「怎成了七妹?」一副茫茫然的樣子。此人正是那個離家的姬家怪胎姬二絕。

  這時,只聽門外男子道:「爺,需要將五小姐換回來嗎?」

  白衣男子想了想,道:「不用了,就這樣吧。你可以下去了。」

  「是!」門外男子答了一聲,瞬間便消失了人影。

  「怎麼不換?」姬二絕疑惑問道。

  「只要不是那個人得到姬五嬈便可。」白衣男子低下頭去,繼續先前手頭的事情。

  由於嫁與姬家為妾,根本沒有拜天地的儀式,花轎從側門進了戰家,就算已是嫁到了戰家。

  姬七嫻倒也沒什麼意見,她很有做人家小妾的覺悟。

  花轎到得戰家的時候,已是入夜。

  姬七嫻蓋著喜帕,端坐房中等著那個將她娶進門的男人。不!準確的說,是那個準備娶姬五嬈的男人!無聊的等著所謂的洞房花燭夜。

  對這一點,姬七嫻倒是有點不滿。她都趕了半月的路,怎一進門都不給她歇上一天,就要急著洞房了?那男人就那麼慾求不滿麼?

  在姬七嫻的腦海裡,這皇朝第一門庭的當家該是與姬老爹一般的年紀。都是半老的老頭子了,還不忘給自己增加性福生活,真真是老不正經。

  估計這老頭子是衝著姬五嬈的美貌來的。萬一這一掀喜帕,才發現是自己這張肥肥的娃娃臉,會不會一氣之下便沒了**?

  自己正胡亂想著,突然一陣規律的腳步聲傳了進來。只聽滿房的婢女齊聲輕喚:「爺!」

  那人道:「都下去吧。」聲音深沉卻帶著悅耳的磁性。

  七嫻不禁心內一動。

  婢女齊答聲「是」,便一一退了下去,順帶關上了房門。

  那人向坐在床邊的七嫻走了過來,站定。

  七嫻順著低低的帕沿向外望去,只能看見一雙潔淨的黑色靴子。

  猛然,七嫻眼前明亮起來——喜帕被人掀開了去。

  七嫻抬頭,正望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眸子。那稜角分明的輪廓,粗獷與秀氣並存而矛盾著的五官,在眼前這人臉上卻顯得格外和諧。漠然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男人不能算是多麼俊美,卻是獨有一種讓人不能忽視的強烈存在感。

  七嫻不禁嚥了嚥口水,這與她的想像也相差太大了。這姬家當家不是一個老頭子,竟是這樣一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七嫻不禁暗罵喜兒那個丫頭平日裡都給她報些沒用的消息,這麼一個重要的事情居然沒有告訴過她。

  再一看這男人的衣裳,姬七嫻滿頭黑線。

  白衣!居然是一身白衣!

  雖然只是娶一個妾,但也不該穿一身白吧?這不是明顯觸她霉頭嗎?

  這時,男人說了進門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寢吧。」

  瞬間將姬七嫻雷到。果然是個急色的男人啊。

  可是,再急色也應該先喝個交衾酒什麼的吧。

  還有,他沒看到自己這張臉嗎?根本不是他想娶的那個姬五嬈啊。他怎麼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剛剛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沒有什麼波瀾,彷彿本來該娶的就是她似的。

  這樣的反應倒完全不在姬七嫻計算之內。她想了好多種當戰笙歌掀開蓋頭時的反應,也已經一一想好了應對的方案。

  結果竟然是這樣的一出,倒是讓姬七嫻之前的一番思量全都沒了用武之地。

  正當七嫻失神之際,戰笙歌卻背著她張開了雙臂。

  這是做啥?姬七嫻額角滴汗。這戰家當家還有在洞房之前張開雙臂作「啊」狀的習慣麼?這什麼怪癖啊?

  等了一會兒,見七嫻沒有反應,戰笙歌回頭沉聲對七嫻說了第二句話:「更衣!」絕對的命令口吻。

  姬七嫻這才從驚愣中反應過來,忙乖順地答聲「是!」。趕緊起身。

  七嫻走到戰笙歌身前,看了半天不知從何下手。

  她來了這個世界那麼久,最不習慣的就是這裡的衣著。她完全看不懂這樣複雜的衣裳該怎樣穿,怎樣脫。好在平時有個丫頭喜兒在,將這一切都打點地好好的。

  七嫻暗想,現在把喜兒叫進來給這個戰家當家解衣裳實不實際?

  這個想法一下子便被自己推翻掉,估計她要現在把喜兒叫進來,眼前這個男人會有把她滅掉的可能性。

  七嫻認命地開始自己動手。解了半天,愣是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衣服設計那麼複雜幹嘛?七嫻心內暗罵,當下一惱,手下不禁勁大了些。只聽「嘶啦」一聲,好好的一件衣裳竟被七嫻撕開了條口子。

  七嫻完全黑線。這衣服料子可以再劣質些麼?怎會這麼容易就壞?

  她也不想想這戰家到底也是第一門庭,當家的衣裳自是高級。誰會想到有人會另類地不按常規解衣裳。就她那樣兩手抓扯著衣服的領子,再結實的料子都會壞吧。

  七嫻心內暗叫一聲不好,抬眼一看,戰笙歌果然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怒氣,但這樣更令七嫻覺得危險異常。

  就這樣,兩兩對望中。屋內,瞬間陷入一種奇怪的氣氛中。

  突然,戰笙歌有了動作。只見他順著七嫻撕開的裂口,將外衣索性完全撕開了去。

  七嫻嘴巴張成了「O」型。夠魄力!

  正當七嫻驚愕的當兒,戰笙歌向姬七嫻伸出手來。只聽「嘩啦」一聲,七嫻身上的喜服瞬間變成了兩半,落在了地上。

  七嫻怨念中。這個男人果然夠記恨。自己撕破了他的衣裳,他竟是這樣不聲不響就給撕了回來。

  危險!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七嫻還在想著,戰笙歌上前一步,打橫就將姬七嫻抱了起來,走向了喜帳。

  七嫻再次感慨,果然是夠急色的男人。這種情況下還沒忘了那檔子事。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0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34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初為人妾

  第二天,天初亮。姬七嫻就感覺到身側的男人起了身,她的感覺從來都比旁人敏銳地多。

  姬七嫻撇嘴。這個男人,真是精力充沛。昨晚那麼折騰,她都已經昏過去三次了,每次醒來的時候,這男人都還在自己身上努力耕耘著。都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歇下的。這個男人難道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嗎?跟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餓狼撲羊樣。他就不怕精盡而亡死在女人身上?

  更可惡的是,這個男人今早居然還那麼早就起來了。可憐她渾身卻是酸疼得緊。有哪個女人能夠禁得住這樣的折磨?

  只聽那人依舊淡淡的聲音:「更衣!」不可反抗的命令。

  七嫻睜眼望去,果然戰笙歌直直望著她。七嫻四下看看,屋裡沒有其它人。

  七嫻嘴角抽搐,這句話果然是對她說的。

  又是更衣!

  這個男人會換句話嗎?

  姬七嫻忍著渾身的不適起了身,胡亂地套上了裡衣。忍!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他的小妾!小不忍則亂大謀!

  七嫻乖順地答:「是,爺。」

  床邊的案幾上不知何時多出了疊得整齊的白色新衣。

  又是白色!這個男人,難道嗜穿白衣?

  七嫻剛伸出手去,準備將衣服拿起。就聽旁邊又是淡淡的命令聲音:「去洗手。」

  啥?洗手?不是叫幫他穿衣嗎?怎麼突然又叫她去洗手了?七嫻疑惑地抬頭看看戰笙歌。

  見戰笙歌沒有打算解釋的意願,七嫻心下暗啐一口,真是奇怪的人。卻也還是乖乖地去洗了手。

  將手擦拭乾淨,七嫻小心翼翼地為戰笙歌穿起衣裳來。

  對!就是小心翼翼!她可不想再犯昨天晚上的錯了,萬一再將眼前這男人的衣裳弄破,不知道他會再撕了自己的衣裳還是直接把她給撕了。

  越是小心,就越是急躁。越是急躁,就越是忙亂。過了好久,白衣依舊鬆鬆垮垮地耷拉在戰笙歌的身上。倒是讓七嫻出得一身大汗。

  七嫻隨意抹一把臉,接著與白衣奮戰。

  此時,卻見戰笙歌後退一步。

  難道,這男人終於忍受不了了,準備自己穿衣裳了?七嫻納悶地抬頭。卻見戰笙歌居然開始脫起了衣裳。然後,就隨手將那衣裳扔到了地上。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眼裡卻是深深的厭惡。

  對!就是很明顯的厭惡!

  這男人什麼意思?七嫻很是不解。她抬起了自己的手,難道自己手上有病毒麼?

  只聽男人淡淡喚了一聲:「拿件衣裳來!」

  門外響起了丫鬟的應答聲。

  不一會兒,丫鬟拿著新衣進來。

  七嫻一看,臉部不禁又抽了一下,居然還是白色。

  嗜穿白色的衣裳——更衣以前需要洗手——自己抹過汗的手碰了他的衣裳,那衣裳馬上便被棄置。將這一切聯繫起來,七嫻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居然有潔癖,而且是非常極致以致變態的潔癖!

  都說嗜穿白衣的人都有些奇怪的癖好,果然不假。

  戰笙歌大概是領教到了七嫻高超的更衣技巧,已然放棄讓她為自己更衣的想法。直接讓那丫鬟做了。

  巧手穿梭之間,只一會功夫,衣服便服服帖帖地穿在了戰笙歌身上。

  戰笙歌抬腳欲出屋。

  姬七嫻乖順地恭送。心裡卻在叫囂著,快走吧,快走吧,好讓她補眠。

  戰笙歌卻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停步,轉身,從懷中摸出了個什麼東西,遞給了姬七嫻。「以後一直戴著它。」依舊是他標誌性的淡淡的聲音。

  姬七嫻接住,大眼一掃,是個玉牌,當下作出欣喜狀,福身:「謝爺賞賜。」

  戰笙歌點點頭,走了出去。

  姬七嫻再仔細一瞧那玉牌,當下怨念升起。只見那玉牌上赫然一個大大的「25」映入眼簾。這是個……什麼數字啊?

  當下隨手將玉牌一扔,自己又躺倒在了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耳邊傳來嘰嘰喳喳的嘈雜聲,不是喜兒那隻小麻雀又是哪個?

  「小姐,醒醒,快醒醒。」

  沒聽到。她沒聽到。

  「小姐,日頭已經很高了。」

  死了。她死了。不要再叫了。

  「小姐,今天還要去向長妾請安去。去晚了可不好!」

  是了,她今天還要去向後院裡最有權威的女人請安。可是為什麼是長妾?一般來說,不是主母嗎?

  姬七嫻無奈地睜眼。只見喜兒那張稚氣的小臉放大在她眼前,驚喜道:「小姐,您可醒了,喜兒都叫你好久了。」

  是,是,叫魂叫了好久啊。姬七嫻翻了個白眼,吐出兩個字:「更衣。」一說這句就讓她想到那個潔癖怪大叔。

  姬七嫻坐起身來,這才發現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丫鬟,十五六的模樣,清秀乖巧。只見她盈盈福身道:「樂兒見過夫人!戰管家分派奴婢到夫人這。以後夫人有什麼事,就吩咐奴婢去做。」

  哦哦,還分給她一個丫鬟,待遇不錯。姬七嫻自我安慰地想著。正好能夠從她那兒瞭解一些這府中的事情。

  當下,趁著喜兒給自己梳妝打扮之時,七嫻向樂兒詢問了後院的一些消息。

  原來這戰笙歌雖然有很多姬妾,卻是沒有正妻。以前倒是有過一個,後來據說因生病,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

  姬七嫻聽到這裡,想起昨日那戰笙歌不要命的歡好,心下暗自腹誹,這女人估計是被那個怪男人折騰死的。

  後來主母的位置倒是一直空著了,倒不是戰笙歌對前任主母長情,不願再立正妻。完全是因為後院有兩個強勢的女人,戰笙歌立哪個都不成。

  那兩個女人一個是朝中左相的女兒,一個是朝中鎮國大將軍的女兒,一文一武,勢力相當,倒是誰都不讓誰。因此後院的女人也就自發形成了兩派,各自依附到這兩個女人名下。

  因此,戰家的主母之位一直空懸著。戰家後院卻以那兩個女人為尊,也有了一個新的名詞——長妾。

  姬七嫻完全被這兩個字雷倒。長妾長妾,不還是妾嗎?

  姬七嫻完全能夠理解戰笙歌不立正妻的用意。所謂後院的戰爭可比真正的戰場還要厲害。一個弄不好,導致後院著火,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裝扮完畢,姬七嫻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蛋圓潤,紅撲撲的,倒是粉嫩粉嫩的。當下叫喜兒取來水粉,狠狠地往自己臉上刷上厚厚的白粉。直到紅潤的臉蛋變得蒼白蒼白的,這才滿意地停了手。

  喜兒驚叫:「小姐,您做什麼?」

  姬七嫻瞥她一眼:「喜兒,不能再叫小姐了。要叫夫人,知道嗎?」

  嫁人就有這樣的好處,終於可以擺脫「小姐」這個怪異地令她忍受了許久的稱呼了。

  喜兒輕吐下舌頭,道:「是,夫人。可是,夫人,您這是做什麼啊?」

  姬七嫻輕吐兩字:「擦粉。」

  喜兒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擦粉是這樣擦的嗎?

  姬七嫻沒管一臉茫然的喜兒,站起身,就欲出門去請安。

  只聽一聲「夫人!」一旁的樂兒叫住了她。

  姬七嫻轉身,只見樂兒手中正拿著之前她隨手扔出的玉牌。

  「夫人忘了繫上玉牌了。」樂兒道。

  姬七嫻黑線。難道要讓她繫著這個「25」的牌子到處晃不成?當下擺手搖頭:「不要!」這種東西堅決不要戴身上!

  「爺吩咐的,每位夫人都有爺賜的玉牌,必須得戴上。」樂兒如是說道。

  姬七嫻狠狠盯著樂兒手中的玉牌,彷彿這玉牌就是那個變態男人似的,恨不得把他一口咬死。有潔癖也就算了,可那眼神幹嘛覺得她是病毒攜帶體似的?讓她掛玉牌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給她這樣一個令人想要殺人的數字?

  算了算了。姬七嫻開始用精神勝利法催眠自己。反正自己做了「小姐」也那麼久了,不在乎在做次「25」了。

  當下,一咬牙,一跺腳,讓樂兒把玉牌系到了腰上。



第十二章 紛亂後院

  姬七嫻到得庭芳苑的時候,倒是被滿室的女人嚇了一大跳。不是說只有兩個長妾嗎?那這苑中來了那麼多花枝招展的女人是怎麼回事?

  其實倒也不怪後院的這些女人這般大張旗鼓,畢竟姬五嬈的美貌在皇朝中也是很有名氣的。這樣的女人嫁到了這個後院中,怎能不讓這些女人緊張?她們倒是個個想要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美貌的人兒,會不會威脅到她們。

  姬七嫻大眼一掃,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這才明瞭那玉牌上的「25」到底是個怎樣的意義。這屋中坐著的不正正好有24個女人嗎?加上自己,正是25個!原來自己是這戰家的第25房小妾啊!

  戰笙歌還真不怕把自己累死!25個!整整是姬老爹的5倍!知道他是一雄性,知道他很有錢,也不用以如此方式彰顯出來吧!

  姬七嫻又開始哀怨起自己的數字來,為什麼自己沒有早一個,或是晚一個嫁過來?偏偏就那麼點兒背,得了個這麼奇怪的數字?

  正想著,只聽上座傳來一聲:「你就是新進門的嬈夫人?」溫和中卻有著淡淡的疏離。

  姬七嫻抬眼,只見上座端坐著兩個女人,一黃一翠的衣裳,都大約二十五六的年歲。雖然姿色也是不俗,雍容華貴,很有大家小姐的風範。可是見過姬家的兩個姐姐,這眼前的兩位真真是算不了什麼了。比起氣度,她三姐更勝一籌;若比嫵媚,這兩個更是與真正的姬五嬈沒法比。

  這兩個坐於高位的,大概就是這個後院中所謂的長妾吧。

  說話的,正是那黃杉女子——左相的女兒,冷纖雨。

  「怎這麼沒規矩?」此時,又一聲喝聲傳來,嬌翠卻是厲害。開口的便是上座另一側的女子——鎮國大將軍之女,連玉蝶。

  姬七嫻忙誠惶誠恐地低下身來:「見過冷夫人,連夫人。」

  滿屋的女人一個個都正打量著眼前這個素衣的女子。不是說姬五嬈是皇朝中少有的美人嗎?其妖嬈嬌媚很能讓男人瘋狂嗎?可眼前這個不算秀挺,稍稍帶著孩子氣,有點嬰兒肥小臉的女人怎麼看都不算妖嬈吧?十來歲的年紀,準確地說,也只能算是個孩子。

  女人們不禁猜測著,姬五嬈的妖嬈之名是怎樣傳出來的?

  再看「姬五嬈」的臉,更是蒼白地不見任何血色,根本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這樣一看,眾人便放心了。這樣的人進門,要姿沒姿,要色沒色,再怎樣都威脅不了她們在這個後院中的地位。

  其實要單看姬七嫻的長相,倒也能算得上秀氣可愛。可惜她頂的是姬五嬈的名號,又特意將自己的臉刷成了白無常的樣子,在這些女人眼裡,便也就沒了競爭力。

  姬七嫻渾身發毛,被24個女人齊齊上下打量,自己就像一頭待宰的豬在24個屠夫的眼皮底下,卻不能反抗,該是個怎樣詭異的場景?

  冷纖雨看向她:「妹妹多禮了。這進了戰家門,大家就都是姐妹。以後就叫我們姐姐好了。」

  姐妹?說著好聽,心裡估計已經將自己罵上千遍萬遍了吧,狠毒一點的,估計已經千刀萬剮了。姬七嫻暗自腹誹。

  當下柔弱地福身:「謝姐姐們不棄。」

  連玉蝶瞅了她幾眼,撇撇嘴:「傳聞姬家五小姐天生麗質,是少見的美人兒,怎麼看你倒是很一般?」

  這人倒是直爽,直接道出了她長相一般,問出了在場眾人心中的疑惑。她本來就不是姬五嬈,怎可能有五嬈的美麗?

  姬七嫻輕咳幾聲:「外界傳聞總有不實。賤妾自小便體弱多病,姿貌也只是普通。比起各位姐姐,賤妾真真是無地自容。」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各位都心情舒暢。

  冷纖雨道:「妹妹太過自謙了。再說咱們爺也不是只看面相的普通人,入得了爺的眼,還是能在咱們後院中得寵的。」

  得寵?千萬別!得了寵就意味著要防範另外24個女人。她可沒興趣,也沒精力將時間花在這上頭。

  雖然這般想著,姬七嫻還是輕點頭:「謝姐姐教誨。」

  冷纖雨接著道:「咱們後院還沒有主母,規矩自然也沒那麼多。只要不爭寵,不做出格的事兒,便能過得安安穩穩。現在的事務都是我跟連妹妹做主,嬈妹妹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儘管來問我們。」

  這番話說得妙啊,既拉攏又立威。既點出了自己與連玉蝶在這個家中雖不是主母卻勝似主母的地位,又實實在在告訴她不要妄想在這個後院中爭寵爭地位。這個冷纖雨心機果真是不簡單。

  爭寵?她姬七嫻吃飽了撐了都不會去幹這事!

  七嫻頭垂地更低:「是,妹妹會謹記的。」說著還不忘又咳了幾聲,顯示自己的虛弱。

  果然,冷纖雨關切道:「妹妹身體不適,回去歇著吧。這也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以後妹妹跟院裡的其他姐妹好好相處便是了。」頓了頓,她又道:「大家也都散了吧。」

  說得好聽!現在口裡只說這請安沒什麼大不了的。若她真不來這趟,估計這後院得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吧。

  當下,七嫻將小臉垂得更低:「是,姐姐。」

  第一次後院會面,七嫻便給眾人留下了個孱弱的印象便離開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07 PM

第十三章 首次家宴

  「夫人,今晚爺擺家宴,請夫人準時前往凜歌苑。」一身玄衣,雖然面帶笑意,卻不失威嚴的戰家管家戰若水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冒著姬五嬈的名號嫁過來的姬七嫻。雖然姬七嫻一副惶恐的低眉垂眼樣,可從她的眼底裡,居然有一絲不耐一閃而過。

  有意思!這個姬七嫻可不像表面來得乖順!明明是只刺蝟,卻裝作兔子!不知道爺有沒有發現。戰若水心裡好笑。這樣的女人在這個後院中還真是個另類。

  姬七嫻也在打量著這個在戰家佔據極其重要地位的管家。據說戰笙歌很是信任這個人,就連後院的女人見了他都得問聲好。

  只見這男人三十左右年紀,五官雖並不是很深刻,但卻是一臉笑容,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似是溫和,實際卻是狡詐。這種男人用一種動物形容,就是狐狸。這樣的人太難纏,好似被他看一陣,便會被看透一般。

  自從洞房花燭夜之後,七嫻就不曾再見得戰笙歌。本來就她這樣要容貌沒容貌,要性格沒性格,還是代嫁過來的人也是不會得戰笙歌的關注與寵愛吧。況且七嫻從不出自己的院子,戰笙歌也不來她的院子,兩人見面的機會也便自然而然地為了零。

  七嫻倒是很享受這樣的日子。兩不相見,互不相干。她每天在自己的地盤上吃吃睡睡,偶爾逗逗小丫頭喜兒,不用做事,不用擔心,過得很是瀟灑愜意。最好,戰笙歌把她忘掉了才好。

  只是,怎麼突然又有什麼家宴?那麼多小妾一起開家宴到底什麼意思?是讓那麼多老婆一起瞻仰下戰笙歌的面容嗎?

  姬七嫻虛弱地咳嗽了幾聲:「戰管家,這家宴可以不去參加嗎?賤妾怕到時身體不適,會掃了大家的興。」

  戰若水看了看七嫻,這個女人果然有意思。這後院的女人哪一個不盼著家宴能夠給爺留下個好印象,到家宴那天即使是再重的病都會撐著到場。她倒好,居然不想去!

  戰若水笑意盈盈:「這家宴從來無人缺席,夫人還是不要做特殊的好。」

  七嫻心下歎口氣:哎!在劫難逃啊!當下點頭:「賤妾會準時前往。謝戰管家提醒。」

  戰若水笑得很有深意地走了。

  姬七嫻一陣發寒,果然不能與這男人相處太久。

  為了晚上的家宴,七嫻又花了一番時間打扮——打扮得越虛弱,越不起眼越好。

  和上次一樣,七嫻往自己臉上打了厚厚的白粉,搞得喜兒看了後以為是白無常從地府裡爬了出來,嚇得驚叫。

  七嫻白她一眼:「大驚小怪!」

  喜兒委屈地嘟起了小嘴:「夫人,你幹嘛老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七嫻高深莫測道:「小丫頭這就不懂了吧?這叫做時尚!聽過西施捧心嗎?越是虛弱的女子才越得男人的憐愛!」

  喜兒疑惑道:「是這樣嗎?」一臉崇拜樣,她家夫人懂得真多!

  樂兒在旁邊撇了撇嘴:「喜兒,夫人逗你呢!」然後轉向姬七嫻:「夫人,樂兒不知道什麼西施捧心。但夫人這張臉不能說是虛弱,更不會得人憐愛。」跟了七嫻一陣子,摸清了七嫻的脾氣,樂兒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早沒了初初見面時的拘束。

  七嫻看她一眼:「哦?不是虛弱那是什麼?」樂兒這丫頭就是比喜兒聰明得多!

  「殭屍!」樂兒輕啟雙唇,吐出兩字。

  七嫻翻了個白眼,故意做傷心狀:「樂兒,你真是不懂得欣賞!我跟你打賭,爺看了我這個樣子,今晚一定會進我的院子。」

  樂兒才不信:「夫人要想得爺歡心,就應該把臉擦乾淨!」她家這個夫人就是奇怪。別個夫人都是費盡心機想要接近爺,討爺歡喜。她家夫人倒好,整日窩在自己的小院裡,連見爺的機會都沒有。她看了都為夫人著急。要知道,在這個美女如雲的後院中,在外貌上本就不佔便宜的夫人若是再不積極爭取,那真真是很快便會被爺遺忘了。只可惜皇帝不急太監急。她家夫人倒是依舊每天悠悠然地過著自己滋潤的小日子。

  姬七嫻橫氣道:「我偏要這個樣子叫爺來我的院子。讓你們這些丫頭瞧瞧你們夫人我多麼有先見之明!」

  當然,她自己也是不相信戰笙歌能被自己這副鬼樣子打動。只不過跟丫鬟們打打嘴仗罷了。若戰笙歌見了自己這副模樣後,真來了自己的院子,那也只能證明一件事——戰笙歌眼睛有問題。不要說男人,女人也會被自己這樣蒼白到恐怖的面容嚇到吧。就算是自己,看到鏡中那張臉,也是渾身抖了三抖的。

  七嫻讓喜兒為自己梳了個簡單之極的髮髻,粗粗用一根木簪便固定住。頭上自然不能太過華麗,越灰暗才越不得人關注。

  搞定了妝容與髮型,七嫻選起了衣裳來。一定不能太顯眼。白的黑的這樣的顏色顯然不適合,紅的綠的藍的又太耀眼。結果,七嫻選中一件帶有素色小花的淺色衣裳,屬於那種放在人堆裡立馬就會被埋沒掉的那種。更何況是一堆花枝招展地跟蝴蝶似的女人。

  七嫻滿意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裝扮,望了望日頭。當然,這到達家宴會場的時間也是有講究的,不能是第一個,也不能是最後一個。在中間的時候去,才不會有人關注到。然後再找個角落的地方坐下,那才是保身之道。

  現在時間剛剛好,七嫻這才領著喜兒跟樂兒出了門。

  到得凜歌苑,七嫻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這一屋的女人是怎麼回事?她可是壓准了點兒過來的,應該是不早不晚的時間才對!可是,可是,這些女人用得著那麼積極嗎?居然除了她之外,全都到齊了!結果,自己倒是成了最後一個到場的,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都不行!

  這些女人那麼積極也就算了!可是,她們用得著整齊劃一地穿一個顏色的衣服嗎?而且全都是白色!雖然理解她們的心理,不過就是想要呼應戰笙歌的衣著而已嘛。可是,可是,她們不覺得一屋子的白色不像是來參加家宴的,倒是像來參加葬禮的嗎?不覺得很晦氣嗎?自己這一身本來倒是素色到灰暗的衣裳在一群白色中竟顯得無比耀眼起來!

  這些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這樣,七嫻在一干女人如同針剜的眼神中戰戰兢兢地進了宴場,找了個最僻遠的角落,坐了下來。

  七嫻是有苦無處說啊。她已經將自己弄得夠灰暗了!沒想到這些女人更強,統一了服裝,搞得自己的灰暗竟成了特殊。她不是故意的,她真是不是故意的。那日請安時,不是見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打扮地妖艷嗎?怎麼今日個個都成了這樣一副德行?她們要給後院制院服也沒告訴她啊!要早知道是這樣的局面,她也早就穿個白衣跑來,當這些喪葬人員中的一份子了。

  七嫻心內那個悔啊,平日裡真不該為了圖自己輕鬆,不打探後院情報。這下好了,雖是無心,但到底還是成了眾矢之的了。明日裡,自己那院估計是不得安寧了。



第十四章 突然關照

  七嫻正忐忑懊惱之際,戰笙歌倒是過來了。適時將一院女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暫時解救了被盯得渾身發毛的七嫻。

  女人們站起,福身:「爺!」整齊劃一的衣服,整齊劃一的動作,整齊劃一的聲音——除了姬七嫻。

  戰笙歌掃了眼全場,目光定在了七嫻身上,看一眼她身上掛著的玉牌,喊了聲:「二十五夫人!」

  七嫻一時沒反應過來,心內還在好笑。二十五夫人!這名起得,太有創意了!

  抬眼,卻見戰笙歌正直直地盯著她。心下突然記起,二十五,二十五,不就是自己在後院中的次位嗎?!

  當下嘴角抽搐了下,二十五夫人,居然叫的是自己!這戰笙歌的叫法實在是太強悍了!

  七嫻惶恐道:「是,爺!」

  她確實很惶恐啊,被周圍24雙嫉妒嫉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能不惶恐嗎?這戰笙歌是不是太閒了,突然叫自己幹嘛?

  戰笙歌看了看七嫻:「二十五夫人很拮據嗎?怎這樣一番裝扮?還是管家扣了夫人的月錢?」

  七嫻看看自己,灰暗的衣裳,木頭簪子,確實是很簡樸的樣子。只是,她本意想要營造的並不是這樣的效果啊。

  當下,七嫻忙道:「沒有,月錢都很正常。賤妾生活……很是……寬裕。」說到最後,七嫻聲音都在顫抖了起來。拜託,別再跟她說話了。沒看到週遭的女人那副想要把她吞下去的眼神嗎?這戰笙歌也是奇怪,怎麼今日倒是那麼多話?

  戰笙歌大概真以為七嫻生活很是困難吧,吩咐身旁的戰若水,道:「明日,叫庫房提一箱珠寶給二十五夫人送去。」

  「是!」戰若水望了望姬七嫻,依舊笑容滿面。只是,此時眸子裡竟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在七嫻眼中,戰若水的這副表情真真是嘲諷至極了。

  「爺,不用了……」姬七嫻急忙道。她現在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戰笙歌是嫌她不夠麻煩嗎?自己今日穿得這麼「另類」已然讓後院的女人不滿了。再得了戰笙歌的關注更是令後院的人生氣。此時,戰笙歌卻又是賞了自己一箱珠寶,這不是想要自己死得快些嗎?

  不待七嫻說完,戰笙歌便打斷了她的話:「今晚,我就到二十五夫人那處吧。」不驚不乍的語氣,面無神色的表情,卻是讓整個院落驚詫,讓七嫻涼透了心。

  後院的女人們此時恨不得將七嫻殺了喝血啃肉了。憑什麼這樣一個沒姿沒貌甚至病入膏肓的女人還能得到爺的關注與關心?甚至還白白得了賞賜?

  七嫻只感覺到渾身的無力,事態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不僅偏離了自己設計的軌道,最後竟向著她最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著。關注她、賜她珠寶也就算了,這男人剛剛說了什麼?他居然說今晚要往她的院子去!

  沒想到來這兒之前隨便與樂兒說的玩笑話居然真的成了現實!她現在都已經在懷疑到底是這男人的眼睛有問題,還是自己的審美觀果然超前?難道自己這副似鬼的妝容真的是王道?居然能夠令從來對自己不管不顧的男人回心轉意,自發地到得她的院子!

  七嫻悔啊,自己不惜犧牲皮膚做的妝容居然為自己引來了這麼大一個「禍端」。她真想打自己幾個嘴巴!

  這下好了,今日這般出了風頭,不用想,以後肯定會死得很快!頓時,七嫻心裡那叫一個涼啊!

  戰笙歌倒是什麼都未感覺到似的,道:「開宴!」

  一頓飯吃得眾人都不暢快。

  本來戰笙歌就是個不喜說話的人,宴席間也從來就是靜悄悄的。可是,今日卻更是沉寂地可怕。

  女人們緊緊攥著筷子,夾一筷子菜,便瞪七嫻一眼,然後將飯菜狠狠地塞進嘴裡,彷彿塞進嘴裡的不是菜,而是姬七嫻的血肉一般。

  七嫻吃得那叫如坐針氈。在一群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底下,能夠泰然自若,那才是不正常吧?

  七嫻埋頭,一頓飯間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囫圇只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吃了些啥。心裡那個怨氣啊,真是把戰笙歌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整頓飯局間,也就戰笙歌還吃得不錯吧。雖然他依舊一副神色全無的面部,夾菜、咀嚼的頻率也是從始至終都沒變換過。但那樣的他才是真真在狀態中吧。

  七嫻跟著戰笙歌身後回到自己院落的時候,樂兒驚訝萬分,難道真被她家夫人說中了。夫人這樣的妝容真的是叫虛弱,能夠引起人的憐愛?可她怎麼都看不出來呢?難道自己十幾年的審美觀都是一直出了問題的?

  喜兒倒是簡單的頭腦,此時更是一臉崇拜地望著七嫻。她家夫人果然厲害!雖然平日裡不愛動彈,可是只要稍稍一打扮不就將姑爺手到擒來了嗎?

  七嫻望著兩個丫頭一疑惑一崇拜的神色,嘴角不停地抽搐著。她也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憐柔苑中——

  檀香微冉,戰笙歌坐在桌前仔細地看著手中的賬冊,仿若已入無人境界般。

  姬七嫻站在身側,為戰笙歌輕搖羽扇。

  這個男人真是越看越有味道。雖然第一眼瞧去,並不是驚艷的類型,可在他身邊卻是有著莫名的安全感。雖然整日裡面無表情,卻看他此時對照賬冊的神情,真真是認真至極的。

  想來也是,這個男人雖然有著一堆缺點,卻肯定是能力出眾並且認真謹慎的人。要不然以他三十歲的年紀怎可能創出個皇朝第一門庭的家業?要知道,戰家崛起之前,這皇朝第一門庭的名號一直是她姬家的。

  難怪後院那些女人即使知道這男人有如此多的姬妾也要為這個男人瘋狂了!

  望著男人的側臉,分明的輪廓,微挺的鼻樑,七嫻心下不禁一動。可是,這樣優秀的男人主動看上這個模樣的自己真的是很是令人納悶啊。不怪後院那些女人生氣,連自己都是十分不解。

  雖然她知道戰笙歌看上自己的幾率很小,七嫻還是忍不住想問。

  「爺!」七嫻開口輕喚。

  「嗯。」戰笙歌答了聲,眼睛不離手中的賬本。

  「爺覺得我這個樣子漂亮嗎?」七嫻問。

  「一樣。」戰笙歌沒看她,依舊盯著賬冊,吐出兩字。

  七嫻黑線。一樣?什麼叫做一樣?什麼跟什麼一樣?這是個什麼回答啊?完全跟她問的不一樣嘛!這男人是不是敷衍她啊?

  當下,心內不快,七嫻卻也不好發作。誰叫他是大爺呢?自己這個小妾有什麼權利生人家的氣?

  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姬七嫻能忍!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10 PM

第十五章 原來面癡

  夜深,戰笙歌終於放下了賬冊,七嫻真真是到了快要爆發的邊緣了。

  他想大半夜看賬冊也就算了,為什麼要來她的院中?來她的院中看賬冊也就算了,為什麼她必須得陪著他熬到深夜?熬到深夜也就算了,為什麼他是坐的,而她必須站著,還得伺候著他?

  七嫻心內的怒氣,一時間膨脹起來。

  戰笙歌竟似全未知曉,吩咐道:「洗臉。」

  洗臉?難道他的意思是大半夜的讓她一個弱女子去打水?因夜太深,她早就吩咐喜兒跟樂兒休息去了。此時能調動的人手也就只有她與面前這個大爺了。

  只見這個大爺說完話後便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了,很顯然不可能自己動手。打水這事自然就落到了作為小妾的姬七嫻身上。

  七嫻咬牙切齒,狠狠地答了聲:「是,賤妾這就去給爺打水。」低眉間,一下又瞥到了腰間那刻著數字「25」的玉牌,心內火氣更盛。

  呸!還賤妾呢!這大爺二十五個小妾,才是真正的賤爺吧!

  七嫻無處撒氣,只得把那惹人厭的玉牌當作戰笙歌,惡狠狠扯下,隨手便無聲息地扔了出去。

  七嫻壞心眼地端了盆涼水進了屋。要洗臉是吧?凍死他!

  戰笙歌倒是毫無異議,竟就著冰水洗了起來。

  在這樣的寒冬裡,用著這樣冰寒的水,看得一旁的七嫻都渾身覺得冷。這男人難道感覺遲鈍麼?那麼涼的水,眼都不眨一下,臉色也不變一下。淡淡的神色,彷彿這很平常。

  洗完臉後,戰笙歌轉過頭來,看向七嫻:「夫人呢?」

  啊?這男人什麼意思?七嫻臉色一時變得奇怪起來:「爺,您問的是二十五夫人嗎?」

  「嗯,夫人呢?讓她進來吧。」戰笙歌依舊是沒有溫度的聲音。

  一瞬間的沉寂。

  七嫻嘴角開始抽搐。此時,她終於明白之前戰笙歌說「一樣」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涵義,她終於明白那個玉牌上「25」的最終極意義。

  這個控制著皇朝第一門庭的男人居然是個面癡!

  他都不認識人又怎麼可能分辨地出什麼是漂亮什麼是醜陋?自然覺得她跟別個女人是一樣的!大概整個後院在他眼裡也就一個樣吧,反正都是女人。難怪他給每個女人發個玉牌,原來不是什麼家族標誌,而是為了方便他認人而已吧。

  強大,太強大了!這個男人不僅有著變態的潔癖,還是面癱加面癡,就這樣的男人居然叫二十幾個女人瘋狂至此,不知道是這個世道太變態了還是自己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

  「爺,賤妾就在這裡。」七嫻歎了口氣,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戰笙歌的問題。

  戰笙歌往她腰間掃了一眼,淡道:「玉牌呢?」

  七嫻撇嘴,切!沒了玉牌就不認識人了吧!卻還是垂眼,驚恐狀:「剛剛打水時,玉牌不小心丟了。賤妾求爺責罰。」

  責罰吧!責罰吧!只要不戴玉牌叫她做什麼都行。

  戰笙歌看她一眼:「算了。我明天叫人再送一個過來。」

  七嫻瞬間怨念迭生,還是逃不過「25」的命運那。

  突然,七嫻感覺氣氛不對,這洗完臉接下來不就是睡覺的程序了。上次兩人見面,沒說幾句話就直接進入主題了。也就是那個洞房花燭夜給七嫻留下了深深的陰影。畢竟有誰會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昏過去三次?

  七嫻直覺得從心底裡想要反抗,卻是沒可奈何。畢竟在法律上來說,自己也算是這男人的合法老婆。準確地來說,是合法小妾。

  只見戰笙歌正在寬衣解帶中,七嫻心下自我安慰,最起碼這次這男人不用自己為他更衣了,不是嗎?

  當下心一橫,視「死」如歸,來吧,大不了她再昏三次!

  第二日七嫻醒來的時候,戰笙歌早就不見蹤影了。

  其實戰笙歌走的時候,七嫻也是曉得的。只不過她不願動彈,戰笙歌這回倒也沒叫她,估計戰笙歌也曉得叫她起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要洗臉打的是涼水,要更衣更加是沒有手藝。

  七嫻倒也樂得躺在床上,不用那麼早起來折騰。

  昨晚,那個男人依舊一副餓狼樣,果然不負自己所望,自己又如同上次一樣華麗麗地暈過去了三次!

  可是,這男人可是有著25房小妾那,不大可能讓自己禁慾才對。可比照他與自己的這兩次,真真像是剛從地獄裡出來的惡鬼般,居然怎樣都餵不飽他!

  況且,據說這男人每天的夜生活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夜夜「笙歌」吧。雖沒有歌舞,但也是女色不斷的。

  七嫻不禁納悶了,這個男人如此賣命地播種,怎麼後院裡就沒有一個孩子呢?也從來沒聽說過哪房夫人懷上了。

  難道是他灑出的多,但成活率卻是不高?還是這裡頭有貓膩?

  七嫻撇嘴,真是麻煩的一家子。但是不管怎樣,千萬不要扯上她!

  七嫻正睡得暢快,耳邊卻聽到門外那個狐狸管家戰若水的聲音:「喜兒,這是爺賜給二十五夫人的,你去稟報一下夫人。」

  喜兒匆匆忙忙進了屋:「夫人,快起來。戰管家送東西來了。」

  七嫻不樂意地睜眼,還真給她送賞賜來了!雖說是好東西,可也是要她命的催命符啊!七嫻無奈,心下又涼了一層,磨磨蹭蹭讓喜兒給自己換上了衣裳,這才出了屋。

  門外,戰若水正靜靜等著。見著七嫻出來,便迎上前來:「夫人,這是爺賜給夫人的一箱珠寶。

  七嫻低眉,道:「麻煩戰管家了。」隨即掃一眼那箱子,當下嘴角抽搐。這個箱子也太大了點吧!雖然說是一箱珠寶,但她只以為最多會是一個衣櫃那麼大的箱子,結果居然是四個人抬著的有兩個衣櫃那麼大的一箱子。知道戰家有錢,但這出手也太闊氣了一點吧。

  戰若水接著道:「夫人得那麼多賞賜在戰家是絕無僅有的。這麼多年,若水也只見過夫人這一例。若水先在這恭喜夫人得爺寵了。」

  笑笑的語氣叫七嫻很是不爽。明知道戰笙歌這樣的舉動會讓她在這個後院中日子難過,他卻還這樣說,不是看笑話又是什麼?

  當下,七嫻卻還是驚惶的樣子:「戰管家說笑了……」

  戰若水倒是沒再接下去,只道:「這麼豐厚的獎勵若水是沒見過。只是依若水看,夫人還是象徵性地挑選些飾品,再將這箱子退還回去。」

  確實,這個箱子會是禍事的來源,留不得啊!七嫻正準備應答。

  只聽戰若水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塊剔透的玉牌,遞了過來:「這是爺讓若水交給夫人的。」

  七嫻抬眼一看,瞬間黑線。只見玉牌上生生不是「25」還是哪個?

  戰笙歌果然記性夠好,不僅記得給她送來賞賜,更不會忘了給她再送副玉牌。

  那個男人,果然是要一大早來觸她霉頭的。

  當下,七嫻憤怒了。那箱的珠寶她要了!她若不要怎麼對得起昨日家宴那些女人們的惡毒眼神?她要是不要又怎麼對得起今後被後院女人們刁難的日子?又怎麼對得起這個玉牌上的「25」?

  七嫻狠狠地接過玉牌,開口道:「戰管家說的哪裡話?爺賜的東西賤妾又怎能退回去?那樣豈不是像是打了爺的嘴巴麼?」然後吩咐身旁的喜兒:「喜兒,去收拾塊地兒出來,咱們要把爺的賞賜好好供起來。」然後每天三炷香的燒!

  戰若水好笑地看著七嫻轉瞬而逝的表情變化。每次見到這個女人總覺得她很有意思啊!



第十六章 小妾聚會

  果然不出七嫻所料,自己的院子很快便熱鬧了起來。一干女人像是約好了似的,三三兩兩地過來了。

  後院中那麼多女人,一些不受寵的攀附些受寵的那也無可厚非。

  喜兒、樂兒兩個小丫頭忙得不亦樂乎。要知道,夫人嫁過來之後憐柔苑還是第一次同時來那麼多人。

  七嫻正在哀號自己閒暇的日光浴時間就這樣被這麼群無聊的女人給佔據了,她真真是懷念自己之前冷冷清清、清清靜靜的院子。

  這些女人難道嫌之前的家宴還不夠熱鬧,這第二天又跑她這兒來進行小妾大聚會了嗎?

  七嫻大眼一掃,屋中大約十來個女人,戰家後院的倒沒有全都出現。那兩個長妾大概是不屑與她這種丫頭片子來往,還有一些得寵的、有勢力的自然不會來她的院子。這過來的當中又有誰是真心對她的呢?

  七嫻正開小差已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卻聽耳邊一個柔柔的聲音響起:「妹妹真是好福氣,嫁過來才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得到爺的寵愛,還得了那麼多的賞賜,真個兒叫姐姐們羨慕不已。」

  七嫻抬眼,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紫色紗裙的女子,姿色倒也不差,最起碼比自己更像個女人。七嫻在腦海裡仔細搜索這人的資料,可想了半天,都不知道眼前這個是哪位。畢竟七嫻從來都沒有關注過後院中到底有哪些人,到現在為止,她的印象中也只有冷、連兩個長妾。

  其實,若七嫻用點心,怎可能不認識這些人?再怎麼說,她可是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的。

  突然,她想起了戰笙歌那個面障,心下一動。向紫衣女子腰間一掃。玉牌上大大的一個「13」映入眼簾。

  樂兒倒也是靈巧,迅速在七嫻耳邊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輕道:「十三夫人,程紫依。」

  七嫻被雷到了,十三夫人?13,13,真真與她的排行25有得一拼。

  七嫻不由得同情起這個十三夫人來,叫起來,比她這個二十五還要難聽。當下道:「程姐姐言重了。爺只是誤會……妹妹……呃……生活拮據,才賜了些東西。」大概是這樣吧,她也理解不了戰笙歌那個怪胎的心思。

  「若是姐姐們不嫌棄,待會兒選些自己喜愛的,就當妹妹孝敬姐姐們的。」七嫻接著說道。好東西大家分享,那才是上上之道。

  「呦,妹妹客氣了,姐姐我們哪敢啊。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萬萬是不能拿的。」程紫依身旁的綠衣女子道。

  「就是,妹妹這樣不是埋汰我們姐妹嗎?」另一黃衣女子開口道。

  「妹妹不是這個意思……」七嫻吶吶開口。這些女人什麼意思?

  「妹妹,姐姐比你在這個後院待的時間長,一些規矩懂得也比你多。不要怪姐姐多嘴,妹妹這樣實在是太過鋒芒畢露,再怎麼著這些個賞賜也是該先給了冷、連兩位夫人才是。」黃衣女子接著說道。

  鋒芒畢露?她露了嗎?這女人哪只眼睛看到她的鋒芒了?難道這女人是X射線眼,能看到她的本質不成?她要露了這些女人還能在她面前說三道四嗎?

  這些女人果然是來挑釁的,為那兩房長妾抱不平來了。

  切!沒新意!她接下就是了。

  當下七嫻一副驚惶的神情:「姐姐,這並非妹妹本意。妹妹也跟爺說過,這些東西不該是妹妹得的,應該是屬於姐姐們的。可是爺非要給妹妹,說妹妹也該打扮打扮,襯得上後院的各位姐姐才是。」萬分無奈樣。話語中既有不得已的苦衷,又顯示爺的萬分寵溺。當然,適當的假話是必須的。苦衷倒是有,寵溺那怎麼可能?

  一番話成功地讓一干女人綠了臉,得了便宜還在她們面前得瑟,生生是讓她們恨得牙癢癢。

  七嫻心內冷哼,跟她鬥,這些女人是不是嫩了點?她是不願、也懶得在這個後院中出頭,並不代表她沒能力出頭。

  程紫依見氣氛尷尬,忙打哈哈:「眾位姐妹今日是來恭喜嬈妹妹的,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大家不都是伺候爺的嘛,冷姐姐也說了,我們需要和睦相處才對。」

  七嫻裝作無知樣:「程姐姐說到哪裡了,妹妹與各位姐姐相處甚歡那。妹妹還有很多不懂的,需要姐姐們提點。在冷姐姐、連姐姐那處,也需要各位姐姐幫忙說些好話。」

  黃衣女子冷哼:「妹妹如此備受嬌寵,還會把我們放在眼裡嗎?我看,我們這些人還是不要在這裡礙了妹妹的眼了。」說著,冷哼一聲道,「走!」便領著綠衣女子一行六七個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剩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也沒再說什麼,起身便也告辭了。

  瞬間,屋裡留下的也就只程紫依一人。

  七嫻似是不明白那些女子的怒氣從何而來,還是一副溫和樣,望向程紫依,道:「程姐姐,那些姐姐們生妹妹的氣了嗎?」

  程紫依歎口氣,這麼個單純的人兒怎麼能在這個後院中生存?開口道:「哎……妹妹,你剛剛的話確實說得太過了……總之,你要記住,多說多錯,少說少做才是保身之道。」

  七嫻心下明白,自己剛剛那番表現估計會被那群女人添油加醋地搬到哪兩個長妾那兒去了。其實這都是次要的,只要戰笙歌不要再表現出對她感興趣,這些女人也就很快會忘了她,這件事也就會很快過去。只是眼前這個程紫依倒是好心,既不是那兩個長妾處的探子,也不是後來那幾個隨波逐流的人物,居然還跟她說了這麼些話,還真的是在告誡她。

  不過,七嫻還是心下好笑,她這副模樣很是純良嗎?反正在程紫依眼裡就是這樣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妹妹了。

  程紫依起身,道:「那我也就不打擾妹妹了,妹妹好好休息吧。」

  七嫻心下一動,叫喜兒裝了一盒子的珠寶,硬是塞給了程紫依。對她好的人,她也不會差待!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1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48 PM 編輯

第十七章 後院有喜

  「夫人,夫人,二十四房有喜!」喜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屋。

  「什麼喜?」七嫻隨手翻開一頁書,沒在意地問道。小丫頭就是愛大驚小怪。

  「有孕啦!殷夫人有孕啦!」喜兒繼續嚷嚷。

  「哦?」七嫻頓了一頓。這戰家這麼多年都還沒一個孩子,怎麼那麼巧,偏偏是在自己受賜後的第二天傳出了受孕的消息。詭異中似乎還透著股刻意。

  七嫻嘴角彎出一絲弧度。後院已然開始不平靜!

  「二十四房殷夫人只比夫人早進門三月而已,原先是怡園的花魁,據說很得爺的喜愛,這回又要為爺添第一個孩子。後院都在傳,二十四夫人將會是我們的主母呢!」喜兒繼續嘰嘰喳喳,向七嫻傳達著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

  七嫻輕笑,不吱聲。喜愛?戰笙歌那個面障估計都認不得她,怎還談得上喜愛之說?這些女人還真是會自欺欺人!若那女人想憑孩子就當上主母,首先那兩個長妾就不會放過她!那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都還是兩回事!後院女人如豺狼,若因嫉妒耍狠來,那真的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喜兒見七嫻不吭聲,一下子住了聲。似乎是煩惱地想了一陣,才道:「夫人,您別傷心。爺不會忘了夫人的。」

  七嫻輕笑的唇完全僵住。這小丫頭哪只眼見她傷心來著,這思維,會不會太強悍了點?況且那殷夫人有喜,跟她又沒丁點關係,她幹嘛傷心?若真要算起來,她應該是喜才對。畢竟她夫家有後了嘛。雖然小丫頭是好心,但也太不會察言觀色了吧?

  當下,七嫻翻翻白眼,真的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喜兒啊,你家夫人我真的太難過了,難過得快要死了。怎麼辦啊,喜兒?你家夫人我剛得爺的一點點喜愛,這會兒,爺肯定會把我忘到十萬八千里以外去了。嗚嗚,喜兒啊,我不要活了……」說著,七嫻頭向裡轉去,身子一抖一抖的,配合著假哭了幾聲。

  七嫻純屬閒來無事逗逗丫頭,完全一個不良主子樣。

  只見喜兒也是頓時紅了眼:「夫人,沒事的。您還有喜兒呢……」

  七嫻不依不饒道:「所謂出嫁從夫,我嫁到戰家後,就是戰家的人。若是不得夫君垂憐,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喜兒聽得心如刀絞。她家夫人真是太可憐了,在姬家時就不受寵。本以為嫁到林家,小姐的日子就會好過起來。沒想到,五小姐那般欺人太甚,非要與小姐換夫。雖然戰家也是名門望族,但總歸有那麼多女人爭寵,以小姐那柔弱的性子怎可能鬥得過那些人?她一定要幫助她家夫人。如果自己不幫助她,那夫人可怎麼辦?

  當下喜兒咬了咬唇,道:「夫人,喜兒會幫您的!」

  堅定的神情不容忽視,只是七嫻轉過去了臉,沒有看見。

  說著,喜兒就轉身跑了出去。

  待聲音走遠,七嫻才又翻過身來,嘴角上還有殘餘的桂花糕屑,手上還拿著剩餘的半塊,正往嘴裡塞去。原來她那哪是顫抖著哭泣啊,明明正咀嚼糕點吃得歡呢!

  若她此時知道自己的一番戲耍會叫喜兒當真,並且為她去出頭,為她去找戰笙歌理論,不知道她會不會如此愜意,會不會想要扇自己幾個嘴巴。

  樂兒與喜兒錯身而過,看著喜兒一臉嚴肅的神情,快速地往前走去,連自己叫她都沒應聲,很是納悶,這丫頭怎麼回事?

  進屋,向七嫻詢問。

  七嫻只道:「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別管她!」

  樂兒一臉莫名其妙,她家夫人在說什麼呢?什麼亂七八糟的?於是,自動過濾,道「夫人,殷夫人……」

  還沒等她說完,七嫻便打斷:「有孕了嘛,我知道。」

  樂兒接著道:「爺很是高興,賞賜了殷夫人許多東西。」

  高興?那個面癱能夠曉得高興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嗎?七嫻撇嘴。

  只聽樂兒又道:「其餘各房夫人都有備禮祝賀,夫人,咱們要備上嗎?」

  「備上!咱們吸取經驗,跟隨大部隊的步伐!」七嫻道,她可是從家宴事件中吸取了沉痛的教訓,之後便派了丫頭們專門打探後院的情報,以使她不做這個院中的特殊,隨時與大眾保持密切聯繫。

  「從爺賜的珠寶中挑一些就行。」七嫻又吩咐道。反正是戰笙歌的東西,她順手拿來做人情好了。而且別人的東西花了也不心疼。

  當夜,戰笙歌在一個完全不恰當的日子居然出現在了七嫻的院落。

  七嫻愕然,抬頭望天,今晚正常著呢啊,掛著的是月亮,並不是太陽啊。可是,這個大爺怎麼跟個大太陽一樣照耀著她的院落呢?

  前天的事她能夠理解,自己在家宴上大出了一番「風頭「,雖然並不是自己本意,但總歸是達到了吸引戰笙歌的效果。

  今日又是怎麼一回事?不是那個二十四房已然懷孕了嗎?他應該出現在殷夫人的院落,去慰問那殷夫人才對吧,而非到她這裡,然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吧。

  「爺,您是不是走錯路了?」七嫻終於忍不住,懷疑地問出了口。

  「爺認得路。」戰笙歌淡淡開口。

  哦哦,知道他只是面障,不是路癡。七嫻撇嘴。可是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啦。

  「爺,殷夫人懷孕了。」七嫻又道。

  「我知道。」戰笙歌答。

  他什麼意思?一句「我知道」也是說得不鹹不淡。可是他的行動完全沒有詮釋出他知道後應有的反應啊!

  當下,七嫻也不拐彎:「爺,您今晚應該去殷夫人那處!」

  「爺去哪兒不用向你報備。」戰笙歌看了看她,道。

  七嫻怨念。是!他大爺愛去哪兒去哪兒,當然不用向她報備。只是,他能不能不要跑到她這兒來啊?

  她已經成了後院眾矢之的了,她可不想第二天被那殷夫人射出的冷箭殺死。然後新聞頭條就會報道說,姬家小妾二十五因後院爭寵於正值二八年華芬芳時喪命。這該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她這兩世英明豈不是就要毀於這一旦?



第十八章 若水到訪

  戰笙歌盯了七嫻一陣子,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麼。

  看得七嫻一陣渾身發毛,摸不著頭腦。這個男人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七嫻低眉侍在一側,偷覷戰笙歌。接觸到戰笙歌深沉的視線後又趕緊低下了頭,乖巧柔順樣。

  戰笙歌終於開了口:「雖然我覺得你愛我無可厚非,也是你應該做的。但是,不能以你的性命為賭注,做要挾。你放心,以後即使二十四有了孩子,我也會記得你的,也會經常到你這兒走走。」

  啊?七嫻心下一陣惡寒。這男人到底發什麼神經?什麼愛他是應該的?什麼性命為賭注?她可是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的!怎麼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個男人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這男人頭一次說那麼長的話,難道是神經錯亂了?

  當下七嫻說話更加溫柔:「賤妾不明白爺的話。請爺明示。」

  戰笙歌倒是不再說了,只道:「就寢吧。」

  呵!這男人果然有問題!今日晚上居然沒有工作,要知道,上次他來可是折騰到大半夜才許她睡覺的。這回來卻只說了堆莫名其妙的話語。若說這算獎勵的話,也該是獎二十四房的吧。

  七嫻是怎樣都琢磨不透啊,這裡頭,到底是個什麼事情啊?

  帳內,無邊綺色。男的努力耕耘,女的滿腹狐疑。真真是同床共枕卻異夢!

  第二日,戰笙歌依舊很早就不見了蹤影。七嫻睡到大中午的才想到要起來吃飯。

  毫無意外,那個男人仍然那般精力充沛,七嫻倒沒有繼續丟臉。大概是慢慢適應了那個男人高效率的節奏,七嫻居然沒有再昏過去。

  下午的時候,憐柔苑卻是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戰若水一臉好笑地望著姬七嫻。

  七嫻一陣發虛。又是這種眼神!昨兒個他主子已經跑來發了一晚上的神經。怎地,這個狐狸管家連這都要學他主子?

  不管這男人,自己喝茶好了。

  七嫻捧起茶杯,細細品起茶來。雖然七嫻對茶不甚瞭解,但對著這茶總比對著一肚子壞水的狐狸好。

  只聽戰若水突然幾聲笑出了聲:「若水沒想到夫人愛爺那麼深……」

  「噗」的一身,七嫻一個沒忍得住,水直直地就噴了出去,向對座的戰若水臉面而去。

  戰若水頭微微一偏,閃了開去,滴水未沾,依舊一副優雅的姿態。

  「那個……戰管家,真的對不住……」七嫻嘴角不停地抽搐,誰讓他突然說出這樣一句驚爆的話?昨兒個,他家主子也是莫名其妙。今日,他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家主子自戀,他也戀他主子不成?

  他說什麼來著?她姬七嫻愛那個潔癖變態面癡加面障的男人?還那麼深?說夢話呢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愛那個男人,這主僕兩個怎能就那麼肯定?

  況且,這個皇朝就那麼開放嗎?整日將愛掛在嘴邊?

  當下,七嫻忍住抽搐的臉皮:「請問,大管家,你怎麼知道……呃……賤妾……愛爺?」真是說不出口啊!

  戰若水道:「昨日,夫人的丫頭去了爺的書房。」

  七嫻心下「咯登」一下。喜兒!那神經大條的丫頭做了什麼?

  戰若水接著說道:「那個丫頭倒也衷心。居然去為夫人叫起屈來。說夫人沒了爺會活不了,爺就是夫人活下去的動力。夫人真心對爺,愛爺,爺千萬不能忘了夫人……」

  接下去的,七嫻已經聽不到了。只聽腦子「轟」地一聲炸開!

  強!太強悍了!

  她終於能夠理解昨天那大爺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了。本來她就只想安安生生地過完餘生就好。沒想到她家丫頭嫌她的日子太過安生舒適了,沒事給她找出堆事來。並且是那樣赤條條的告白!連她這個當事人聽了都不禁冒汗,不忍心再聽下去,天知道戰笙歌那個男人是怎樣聽完的!

  雖然說這話的不是自己,可是由貼身丫頭口中說出,那就與自己無異。

  平日裡看不出來啊,喜兒那丫頭居然能做出那麼勇敢的事,竟然跑到戰笙歌書房去鬧騰。

  好!真是太好了!

  不僅叫人看了笑話,成了笑料,並且以後在這個後院裡,她就等著被人冷凍死吧!家宴得賞在前,在二十四房有孕時又搶寵在後。

  好!很好!

  她的安生日子算是到頭了!

  果然,戰若水似乎還嫌不夠亂,來了一句:「其實,若水對夫人也是佩服得緊,這麼多年敢如此對爺說話的也就只夫人一房了。這事兒後院都已傳開了,各位夫人都直誇夫人你勇敢呢!」

  七嫻黑線。後院全都知道了,怎麼偏偏她這個當事人還蒙在鼓裡?誇?心裡估計已經把她詛咒死了吧!勇敢?蒼天可證,勇敢的那個人絕對不是她!是她家丫頭!

  這時,只見那罪魁禍首正笑瞇瞇地捧著一壺新茶走了進來。

  七嫻狠狠地盯住喜兒,咬牙切齒。讓她處於這樣尷尬的境地中,這丫頭真是「功不可沒」啊。

  喜兒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夫人,您看喜兒做什麼?」

  戰若水一臉笑意道:「你家夫人剛知道了昨日你的英勇行為,正感動呢。」

  感動?這戰若水還真敢說!她感動的是她怎麼就有這麼一個讓她想掐死的丫頭。

  喜兒倒是喜滋滋的,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夫人,喜兒這樣做是應該的。只要夫人開心就好!」

  開心?她現在想哭好不好!七嫻真真是欲哭無淚啊。要責備喜兒吧,人家也不過是好心,能夠為她姬七嫻做到這個地步真是衷心可嘉;就這樣讓這事過去吧,她心裡不甘那!她家丫頭私下裡做出的事,為什麼頂的是她的名啊?不帶這樣冤枉人的!

  「夫人。」七嫻正痛定思痛中,只聽戰若水喊道。

  七嫻抬眼,咧了咧嘴:「戰管家還有事?」

  此時,戰若水倒是收起了笑臉:「夫人,您知道這麼多年未有人對爺說過那樣的話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什麼?她怎麼知道!她只知道這話從她這房流了出去就意味著她離死期不遠了!

  戰若水卻是一臉深意地望著她。

  七嫻道:「還請管家明言!」

  戰若水直直望向七嫻:「夫人是第一個對爺說愛的人。」頓了一下,「夫人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七嫻只覺頭疼,第一個說愛?那麼多女人難道沒人跟他說過這個字眼?

  不過想想也是,誰會對著一根木頭說這麼個字?況且也沒人敢對他說吧。就他整天毫無表情的面孔,女人見了雖然傾心也不敢告訴他吧。

  這回完了,自己居然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雖然準確地來說,不是自己!但肯定的是,戰若水對這件事那麼認真絕對不是沒有道理的。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20 PM

第十九章 殷氏尋釁

  戰若水接著說道:「爺對人也許冷漠,但是如果真心待爺,爺也必會傾心相對。爺最容許不了的就是背叛,尤其是自己人。」

  七嫻垂眼。他的意思是自己因了喜兒這一鬧騰成了戰笙歌自己人了?看樣子會很麻煩啊!

  戰若水看看七嫻,起身道:「夫人,若水言盡於此。望夫人能夠好好思量若水的話。若水就先告退了。」

  七嫻隨意揮了揮手,她還沉浸在「自己人」這句話的考量中。

  戰若水笑笑,倒也不在意。

  到得院門轉角處,卻不經意地撞上了一個人。戰若水眼疾手快,飛速穩住對方的身子。

  只聽對方「啊」的一聲尖叫,然後是一陣尖利的喝聲:「你憐柔苑不要欺人太甚……」聲音卻是突然戛然而止。

  七嫻這才抬起了頭,只見一橙衣女子正怒目圓瞪,與對面只半步之遙的戰若水兩兩相望中。

  好!這後院中終於有個女人敢對狐狸管家怒顏以對了!七嫻就差鼓掌叫好了。

  卻見那女人神色極其扭曲中。一陣紅綠糾結後,面部線條終於柔和了下來,一副賢淑貞良的模樣:「原來戰管家在這兒呢!四娘失禮了!」

  那翻臉的速度登時叫七嫻傻了眼。

  倒是戰若水抱了抱拳:「若水冒犯殷夫人了,還請殷夫人見諒。殷夫人現在身子金貴,還請好好保重。爺可是很關心呢!」

  那殷夫人眼中頓時放出了光:「爺真的擔心妾身嗎?」

  戰若水道:「那是自然,爺怎能不關心自己的子嗣?」

  殷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哀怨道:「可是爺……」

  本來她心裡也是有怨的。原本以為院裡進了一個姬五嬈,但卻是個沒長開的丫頭,必是沒有擔心的價值。

  確實初初的一段日子,爺從來沒有關注過姬五嬈這個人。但是只一次家宴,姬五嬈便吸引住了爺的目光。那姬五嬈必是心機深沉,心計頗深之人。

  她心裡便焦慮起來。她沒有冷夫人、連夫人那樣傲人的家世,甚至出身只能算是低賤。這樣的她被爺看中,接進府裡,更是寵幸有加。雖然她承認,她是耍了些手段。可是在這樣的大家族中,她這樣身份的人若是沒些手段又怎能生存得了?

  這樣的好日子也不過才幾月,她怎能就這樣被人比下去!

  她昨日故意叫丫鬟傳出有孕的消息,倒真的得了爺的許多賞賜。她滿心歡喜地以為爺當晚一定會到她的伊伶苑。卻沒想到,昨日,爺居然又到了她憐柔苑。

  更氣人的是,這姬五嬈居然指使自己的丫頭去向爺說那樣的話。偏偏挑在昨天那個日子,很明顯是跟她過不去。

  戰若水看了看她,道:「殷夫人多想了。殷夫人這是來憐柔苑做什麼?」

  殷夫人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神情:「戰管家問的是什麼話?四娘聽說嬈妹妹身體不好,特來看望。」

  戰若水深深地看了她幾眼,叫殷夫人渾身不自在起來。

  戰若水這才又道:「那若水就不打擾兩位夫人聯絡感情了。若水告退。」

  殷夫人深深地吁出了口氣。

  漸漸走遠的戰若水眼底一片陰沉。又是空歡喜一場麼?

  他剛剛扶住殷夫人的時候把到了她的脈,根本不是喜脈!這後院中,什麼時候連這事都敢作假了!

  七嫻很想大呼一聲,別走!她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需要這隻狐狸。她可不想一個人與那殷夫人相對。

  聽他們的對話,很明顯,這個女人就是昨日傳出喜訊的二十四房殷四娘。

  看著一步一步逼近的殷四娘,溫良的表情瞬間變成了一副夜叉臉。七嫻不禁感歎,這女人不去唱戲表演臉譜,真是戲曲界的一大損失。

  七嫻真想嚎幾聲,今天她這個院子來的都是些大人物啊,之前是個大管家,這回又是個未來主母。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照顧她,她只想當個小人物而已。

  七嫻認命地起身:「妹妹見過殷姐姐。」

  殷四娘掃她一眼:「喲,客氣了。我可當不起您這聲姐姐。」聲調陰陽怪氣。

  七嫻撇撇嘴,她不樂意聽,自己還不樂意叫呢。當下垂眉道:「妹妹做錯什麼了,姐姐如此生氣?」

  殷四娘狠狠盯住七嫻:「你自己做出的事自己心裡清楚。」

  「妹妹愚鈍……」七嫻輕道。她當然清楚,爭寵的又不是她。這女人要興師問罪也不該找她才對吧。不清楚的是這女人才是。

  殷四娘冷哼一聲:「你到底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是叫丫鬟公然做出那樣的事來,真是不知廉恥。」

  七嫻嘴角抽搐了下。不知廉恥?這女人才是不知所謂吧!不要說這事件她完全沒參與,就算是她叫喜兒去的,甚至是自己親自出馬,去對戰笙歌示愛,都不算什麼恥辱的事吧。

  畢竟,算起來,這戰笙歌還是她姬七嫻的夫君,不是嗎?

  就算不是夫妻,男歡女愛的事也從來不算羞恥吧。

  當下,七嫻嚅嚅開口:「妹妹沒有……」她確實沒有!

  殷四娘道:「你倒是會狡辯。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狡辯?她說的是實話!這年頭,實話就是不吃香。

  殷四娘見七嫻不答話,怒氣更盛。「刷刷」走近幾步,停在了七嫻面前。

  看著眼前瞬間放大了的一張胭脂臉,刺鼻的脂粉味衝鼻而來。七嫻臉皮抽了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殷四娘見七嫻居然敢避開,火氣更是「蹭蹭」地往上冒,冷聲道:「你真是太放肆了,眼裡還有我們這些做姐姐的嗎?我今天就要代替爺教訓你。」

  七嫻皺眉,是這女人自己說不要做她姐姐的吧,怎麼現在又怪她眼裡沒有她們那些姐姐?

  替爺教訓?這還沒當主母呢,那舉手投足間就將主母的氣魄完全體現了出來。

  這女人果然有做當家主母的潛質。七嫻暗自評價道。

  七嫻正在自己的思量中,卻見殷四娘高高舉起了右手,塗著綠色眼影的眸子睜得大大的。七嫻甚至能夠聽到眼前像惡鬼似的女人嘴裡的磨牙聲。



第二十章 七嫻蒙冤

  只見殷四娘那右手從高處狠狠落下,眼見就要落到七嫻臉上。

  七嫻一個閃身,避開了去。她又不傻,怎可能乖乖待在那裡讓殷四娘打?

  殷四娘一個虛空打下來,居然上身不穩,整個身子向前傾去。隨著「啊」的一聲,殷四娘居然自己摔到了地上。

  七嫻不禁後怕地摸摸自己的臉。殷四娘這一巴掌夠狠的啊,真要招呼到自己臉上,估計自己這臉就不是嬰兒肥,而成豬八戒了。

  殷四娘趴在地上好半天沒吱聲。七嫻微弱地喊了聲:「姐姐,你……」不會摔死了吧。

  這時,隨殷四娘同來的小丫頭猛地推開七嫻,衝到殷四娘身邊,帶著哭腔喊道:「夫人,您沒事吧?小少爺沒事吧?」

  小少爺?是哪個?七嫻這才想起殷四娘肚裡還有一個。這丫頭怎就一口咬定那是個小少爺,萬一是個小小姐呢?

  不過看殷四娘跌倒的姿勢,那是肚子先著地啊。嘖嘖,夠嗆啊。這孩子不掉都得死半成了。

  原來摔死的不是這女人,而是肚裡的那一個啊。七嫻不是聖母,自然不會關心別人的生死,尤其是跟她沒有交集的人。只是,若是死在自己的院落裡,那還是太觸她霉頭了。

  此時,卻聽殷四娘極其痛苦地「哎呦」了一聲,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尖利地喊了一聲:「我的孩子!」

  好像是呼應她的叫聲似的,殷四娘下體此時股股地湧出了赤紅的鮮血。殷四娘回頭看了一眼,又是一聲極長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啊——」然後居然華麗麗地暈了過去。

  七嫻皺眉。她經過的是白家精英訓練,人血與雞血她又怎麼分辨不出來?這殷四娘下體流出的哪裡是人血,分明是雞血才對。難道這殷四娘懷的不是人,而是雞?

  不管她懷的是哪樣,哪怕是豬是烏龜都行,在她的院裡表演了這一出,估計自己是怎樣都牽扯不清了。

  小丫頭更是驚恐的叫喊:「夫人,夫人!來人啊,快來人啊!」

  似乎是為了呼應小丫頭的喊聲,一群女人居然湧了進來。花花綠綠的衣裳,不是後院那群又是哪些?

  七嫻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這些女人是商量好的吧,怎麼那麼巧,偏偏在這個時候過來?

  看到屋內的情景,女人們一個個花容失色,「啊——」「啊——」的驚叫聲不絕於耳。

  七嫻很想摀住自己的耳朵。這些女人怎麼回事?跑她院裡來比誰的分貝高不成?

  突然,有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快去稟報爺!」說著,就有人匆匆地去了。

  七嫻黑線。這些女人的反應還真是有趣。一般來說,看到這樣的情景不是應該先找大夫嗎?她們倒好,居然先找的是戰笙歌!果然,個個心思難測啊!

  「這是怎麼回事?」

  「說,是不是你幹的?」

  「沒想到你這女人如此歹毒,霸了爺的寵不說,連爺的孩子都不放過!」

  ……

  一群女人圍住七嫻,嘰嘰喳喳地炸開了鍋。彷彿七嫻就是那個殺了殷四娘孩子的罪人一般。一個個凶神惡煞地不給七嫻說話的機會。

  七嫻咧嘴。這些女人排練過吧,說得那麼順溜那麼肯定,把自己當做福爾摩斯了吧,好像自己就在現場看到了似的。

  「怎麼回事?」戰笙歌淡淡的聲音傳了進來。

  女人們立刻乖巧地站到了一邊,與剛剛對七嫻的咄咄逼人樣完全不同。

  七嫻挑眉。這後院的女人一個個都能去唱大戲了吧,個個都是變臉的箇中高手啊!

  戰笙歌走了進來,掃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殷四娘,再看一眼七嫻,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不待七嫻答話,一聲虛弱的「爺」傳入了眾人耳際——躺倒在地上的殷四娘幽幽轉醒。

  七嫻不禁暗自好笑。這醒的也真是及時。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戰笙歌問話的時候醒。高招!那這話在她這個受害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說都成。

  果然,不出七嫻所料。殷四娘躺在小丫頭的懷中,梨花帶雨:「爺,咱們的孩子沒了……」哭了幾聲,她突然抬頭,惡狠狠地看向七嫻,指道:「是她,便是她那個賤人容不得我們母子,故意將我絆倒……可憐我的孩兒,還沒見到自己的爹爹娘親,就……就……」一時間,殷四娘似是極其悲痛,抽泣了起來。

  七嫻嘴角開始不停抽搐。誣陷!絕對是赤條條的誣陷!

  這時,七嫻才明瞭。這女人裝著雞血到她院裡,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啊。可是,這會不會太老套了些?

  此時,其他女人紛紛開口,似是為殷四娘抱不平。

  「爺,您一定要為殷夫人做主!」

  「爺,怎可輕易放了這擾亂後院的女人!」

  「爺,平日裡這女人便恃寵而驕,在後院中作威作福。今日,更是做出這般害人之事。留著這樣的人在後院中,叫我們怎能安心?」

  ……

  一個個倒是憤慨激昂,什麼恃寵而驕,擾亂後院,說得比真的還真。

  七嫻挑眉。高,實在是太高了!先是殷四娘顛倒黑白,再是後院集體控訴,生生是要將她一下子打入地獄不讓她翻身那。

  戰笙歌看向七嫻,幽深的眸子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你怎麼說?」

  「賤妾無話可說。」七嫻垂眼。要她在這兒反駁這一大群女人的指控,還真的是比較困難的事。況且,她從來都相信,行動比說話來得有力得多!

  戰笙歌轉開眼去:「來人,把二十五夫人帶下去,日後再行發落!」

  七嫻撇嘴。這就是戰若水口中的「自己人」的待遇麼?

  想想也是,自己現在算是「殺」了他孩子的嫌疑人,他沒當場將自己碎屍萬段,大概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吧。自己不過也只是戰笙歌的一個小妾而已,就算因了喜兒的一番胡鬧被誤以為了那所謂的「自己人」,又能指望他為自己做到什麼地步呢?

  倒是喜兒一下子急了,衝了出來,跪在了戰笙歌面前:「爺,這真的不關夫人的事。是殷夫人自己摔下來的。殷夫人想要打我們夫人,沒想到自己先倒了下來。爺,您不能怪我們夫人……」

  這時,一個青衣女子幾步上前:「你這丫頭,狡辯些什麼?我看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你這丫頭也是欠教訓!「說著,便舉起了右手,要向喜兒臉上招呼去。

  突的,一隻細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叫她怎樣都揮不下去。青衣女子抬頭,卻見七嫻立於自己面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眼底的狠絕,叫青衣女子不禁渾身一個哆嗦。

  笑話!她姬七嫻的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動手了?

  「鬧夠了沒?」戰笙歌沉聲開口。

  青衣女子急忙甩開七嫻,喏喏地退了下去。

  「喜兒,你不要擔心。我沒事的。」七嫻安慰著急得快哭的喜兒。

  再掃一眼殷四娘,那女人臉上正是一閃而過的竊喜。

  七嫻冷哼,這女人會不會高興得太早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22 PM

第二十一章 深夜越獄

  暮色沉沉,月上梢頭,萬籟俱靜。

  尤其是今日的戰家,更是比往日更加寂靜。二十四房夫人小產,二十五房夫人下獄,當家的臉色比往日更沉。各院落的自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雖然各個心裡都是竊喜不已。

  二十四房進門以來仗著自己的媚色,成天迷惑爺,那叫個真真不把她們這些女人放在眼裡。這回又傳出有孕消息,她們一個個怎能不著急?就單說二十四房的出身,若是讓她當上了主母,把她們這些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全壓在了底下,豈不叫人笑話?

  這二十五房也不是什麼好放心的主。本來倒也沒在意這個人,卻從那場家宴起,不知怎的就引起了爺的注意,不僅大量賞賜,更是榮寵有加。

  現在,居然有了這樣一出。二十四房的孩子沒了,二十五房又成了嫌疑人。以爺對孩子的看重來看,那殷四娘沒了孩子自然沒了當主母的資本,姬五嬈更加不會再有什麼競爭力,能不能繼續待在這個後院中都是個未知數。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就這樣亂攪和一場就能一下子解決掉兩個障礙,怎能不叫人歡欣鼓舞?

  卻是又不能表現出來,一個個必須得配合著當家失子的心情,一副痛心欲絕的神色,不叫內心裡的喜悅外洩。只得早早地閉上了院門,自己在裡頭,不知道要狂笑上多少聲才能訴盡心內的暢快。

  偏偏有個不安生的主,在這個極其沉悶的院子裡上下翻飛著。嬌小詭異的身形,迅疾輕盈的步法,趁著濛濛夜色,衣袂紛飛,倒像是月下的小妖精。

  此人不是越獄而出的七嫻又是何人?

  雖然說是下獄,但到底七嫻還是個女人。不僅是個女人,還是個孱弱的女人。守衛自然不會派上許多。七嫻又是解鎖脫困的高手。作為白家精英,這種東西在他們童年時自然是訓練過的。

  她深信,行動比說話有力。既然她不是會乖乖受害的性格,那她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並且她還要讓那兵有來無回!

  她本想安生過日子,偏偏那殷小妾嫌大家日子都太舒坦了,將她扯了進去。既然是那殷小妾先挑起的頭,就不能怪她陰損了。

  七嫻內心裡也是埋怨戰笙歌的。這事,從根本上就是他的錯。若他潔身自愛些,少些小老婆,就不會有這般的麻煩事。

  七嫻想不明白的是,像戰笙歌那樣潔癖到變態的傢伙怎麼在自身作風問題上就沒有潔癖了呢?不覺得一個插頭對上二十五個插座實在是太髒了嗎?

  而且,前一日兩人還是夫妻,今日裡卻是將她打下了監獄。前日裡還說什麼即使有了孩子也不會忘了她云云,雖然那只是個誤會,但這話從惜字如金並且認真謹慎的戰笙歌嘴裡說出,那必是真心的。今日他卻當她成了「殺」他孩兒的仇人。

  七嫻不覺好笑,這麼明顯的把戲怎麼能在戰家後院中存活?並且居然還成功地陷害了她!難道是戰笙歌這男人太傻?

  若說他傻,又怎能年紀輕輕就崛起一個皇朝第一門庭?

  這樣的人,必是心思精絕的,卻還是毫無異議地接受了那殷小妾完全漏洞的說法。只能說這男人太不信任她了。

  夜色中,七嫻撇嘴。她在黑道上都能叱吒風雲那麼多年,什麼樣的人物沒有接觸過沒有鬥過,又怎會輕易輸給一個整日只知爭寵的女人?

  人不犯她,自然大家都好過;若是犯她,她必叫他天翻地覆。

  她的回擊,那殷小妾自是首位。始作俑者站大爺自然也要負些連帶責任,最起碼要讓他曉得有那麼多小妾是不安全的,遲早是要出事的。

  黑夜,街道上已然冷冷清清,時不時有幾個醉鬼鬧哄哄地走過。街角處,是幾個乞丐歪歪斜斜的躺著。

  這樣的夜色中,一著碎花素衣的女子慢悠悠地走在如此的街道中,顯得格外地不協調。

  女子邊走邊嘟囔:「怡園,怡園,到底怎麼走啊……」

  這女子,正是從戰家出來的七嫻。

  七嫻再一次怪起平日裡自己的偷閒來,連這裡的街都沒來過一次。到了關鍵時候,果然就沒轍了。

  突然,拐角處走出一著藏藍色衣裳的男子,背著七嫻,向前走去。看那背影,倒是風度翩翩。

  七嫻心下一動,只要是男人,便該知道怡園這樣的地方所在吧。

  當下疾步走上前去:「大哥……」

  一句「大哥」卻愣是在男子轉過頭來的剎那硬生生地哽住了聲音。

  這是個怎樣絕色的男人那。一雙媚眼眸若清波,唇不妝點自成粉色,尤其是額間的一點硃砂痣,更是讓整個人美得不似凡人。

  男人頭戴玉冠,站在月光之下,如同謫仙降臨。

  七嫻本來以為她三姐已經夠美了,她五姐已經夠媚了,沒想到這天下間還有比她三姐更美比她五姐更媚的人存在。

  即使是見過兩世美人的七嫻也不得不為眼前這人驚艷。

  但也止於驚艷而已。所謂美到極致便是禍事,何況還是一個男人!

  男人嘛,就該長得像戰笙歌那樣才是,儒雅與剛硬並存。

  「姑娘,有事嗎?」男人輕啟雙唇,道。彬彬有禮。

  姑娘?七嫻黑線。她都嫁人那麼長時間了,說不定這次都要離婚了,這人居然還叫自己姑娘?

  當下,七嫻收起失態:「大哥……」應該沒叫錯吧。可是叫這樣一個仙人般的人物為大哥,是不是太顯俗氣了點?七嫻也不管這麼多,正事要緊!「請問,怡園怎麼走?」七嫻接著開口。

  男人微微驚詫:「姑娘……要去那個地方作甚?」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啟齒。

  切!那麼虛偽做什麼?不就是妓院嘛?敢做還不敢說嗎?

  當下,七嫻慼慼然開口:「這位大哥有所不知。妾身已是有夫之人。本來我們夫妻兩個倒也是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哪料近日,我夫卻是迷上怡園內一花魁。至今已有半月不著家。賤妾實是無可奈何,只得親自去得怡園,希望能以往日恩愛換得夫君回頭。」說著,還真作古人狀拎起袖子十分秀氣地擦了擦眼角。真是做戲做到全套!

  男人拱手道:「原來已是夫人。在下冒昧了。」然後似是有些於心不忍,「那種地方畢竟不是好人家的女子該去的地方。夫人去了恐怕有辱名聲。」

  雖然這男人是好心為她著想,七嫻還是不屑地撇嘴。現在倒是說得好聽,自己多麼高風亮節似的。不是好人家的女子該去的地方?那男人們去又是作甚?大家都是靠體力勞動掙錢,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況且若不是這些男人們有這方面的需求,又怎會出現這樣的職業?

  七嫻歎口氣,幽幽然道:「妾身已是顧不上那麼多了,只希望夫君能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隨我回家。還請大哥行個方便,告訴妾身那怡園所在。」

  男人看勸不住,只得指了指前頭的巷子,道:「穿過那條巷道,夫人便能找到怡園了。」頓了頓,男人又關切地問道,「夫人需要在下陪同嗎?夫人一介女流進去那種地方總是不方便。」

  不方便?他陪同著去,那她才真正的是不方便。

  當下,七嫻道:「妾身怎敢麻煩大哥。況且妾身不想夫君誤會……」說著,輕掩起了唇。

  她都說得這樣明顯了,這男人不會那般不識趣吧?

  果然,男人似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低頭:「是在下考慮失當了。還請夫人莫怪。那麼,就此別過。祝夫人能夠尋回夫君,白頭共老。」

  七嫻輕福身:「謝大哥吉言。」

  當下,兩人別過。男人繼續散他的步;七嫻有了正確的目標,腳下愈發地急促起來。



第二十二章 戴個綠帽

  紅牆綠瓦,燈紅酒綠,歌舞昇平,極盡奢靡。

  穿過巷道,整條街都顯示出一副繁榮的景象,歌舞聲,歡笑聲,酒杯碰撞聲,完全昭顯著極為糜爛的夜生活。

  其中,以怡園最甚。

  「蹭」地一下,一條嬌小的身影飛上了屋頂,如履平地地在上頭走了起來。

  揭開瓦片,七嫻從上頭俯視下去。

  裡頭,正在上演活春宮。

  女子衣衫半退,男子慾火難耐。半推半就之間,已然在床上打起滾來。只聽到床「吱吱呀呀」的搖晃聲與女子「嗯嗯啊啊」的輕吟聲。

  再揭幾片瓦,七嫻輕鬆地從屋頂躍進了屋去。

  屋內激情高漲的兩人完全沒有察覺。

  越過滿地的狼藉,七嫻走到床邊,大方地欣賞起來。嘖嘖,這個姿勢還真是高難度呢。虧這兩人能做得出來。看他們閉眼享受的那副歡愉樣,自己現在打斷他們是不是太缺德了?

  想了想,七嫻決定立即動手。反正自己又不是好人,缺德的事又不是沒幹過。

  當下一個手刀下去,劈在了男子的頸脖間,男子立刻失去了知覺,趴在了女人的胸前,不再動彈。身下的女子似是感覺到了男子的癱軟,不滿足地皺了皺眉,睜眼。只見一隻指頭迅疾地點了她額頭一下。她也是頭一歪,昏了過去。

  七嫻隨手撿起一件衣裳,裹住男子的身體。正欲提起來時,才發現那男子還在女子體內。七嫻嘴角抽搐地厲害,自己果然是太不道德了。

  提起男子,七嫻掃過一角的梳妝台。香壇中,一縷綠煙正冉地歡騰。

  七嫻露出一絲詭笑,既然做了就做到徹底。走過去,將散落在旁邊的幾柱香塞進了懷中。

  提氣,衝上了屋頂。

  身影在茫茫夜色中,又是一陣迅疾。

  第二日天剛亮,戰若水便來到了七嫻所在的牢中。

  七嫻正睡得歡,前一日折騰到大半夜,覺自然是要補回來的。

  「夫人!」戰若水輕喚一聲。

  七嫻不耐地睜眼,卻還是一副驚慌的神色:「大管家怎麼來了?是不是……爺不要我了?」現在這時間,該是案發了吧。

  戰若水滿是深意地盯了她一陣子,道:「爺請夫人到大堂去。」

  七嫻戰戰兢兢地起身,跟在戰若水身後去了。

  戰家大堂。

  一干女人整齊地立在一旁,上座坐著面色深沉的戰笙歌。底下跪著的,是一對衣裳不整的男女。

  氣氛緊張嚴肅。

  七嫻進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女的正抽泣地厲害:「爺,妾身根本不認識這人。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是被人陷害的……」正是殷四娘。此時的殷四娘早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一副弱勢的小媳婦樣。

  七嫻撇嘴,她當然是被陷害的。陷害的人不就是自己麼?冤枉,那可是說錯了。自己在這女人屋裡燃了那麼多的催情香,即使是聖人都會把持不住。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小女人乎?昨日,她不也很是享受著嗎?況且,那可是鐵錚錚的事實。姦夫,不就跪在她身側嗎?那滿身的紅印不就是昨日瘋狂歡愛的證據嗎?

  七嫻上前,福身:「爺!」

  戰笙歌點頭,示意七嫻起身。

  「你認識她嗎?」戰笙歌望向男子,沉沉開口。

  「不認識……」男子一身的脂粉味,囁囁開口,瞥了瞥立在他身側像兩大金剛一樣的戰家護衛,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才真的是很委屈,本來是到怡園作樂來著。怎知道,一覺醒來,竟是躺在殷四娘身側。一夜歡好的竟是她殷四娘!這殷四娘是第一門庭戰家新娶的二十四房小妾,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打戰家人的主意。

  「不認識?」戰笙歌問道。雖是沒有什麼神色,語氣中的壓迫感卻是不容忽視。

  男子渾身打了個哆嗦,似是被戰笙歌嚇到。當下翻了供詞:「認識。我認識。她原是怡園花魁殷四娘。但是,站當家的,這件事,真的不我的事。我只不過到怡園尋歡……」頓了頓,男子突然抬手,指向殷四娘,道:「一定是這個女人!這女人未嫁進戰家時,曾不止一次向我示好,要我娶她進門。但我一直沒同意。一定是這女人到現在還不死心,才把我擄來。」

  七嫻不覺好笑,沒想到自己隨手抓來的男人還是殷四娘的老相好。這回就更加有力了。這男人也是有意思,殷四娘都已嫁到戰家,比他的家世不知好了多少倍,怎還會對他不死心?真真是為了脫罪,什麼理由都想得出來啊。

  殷四娘瞪圓眼睛,看向那男子:「你……你胡說!」很是震驚。怎能在這個時候讓爺知道這些過往,那不是罪上加罪?當下淒慘慘道:「爺,這男人分明是個採花大盜。昨日潛入妾身的房間。妾身以為……以為是爺……這種小賊的話又怎能信?爺可要為妾身做主啊!」說著,又哭了起來。身子顫抖著,惹人憐愛。

  確實,大半夜的,有哪個男人敢闖進戰家女人的屋子?也就只戰家當家一個男人了吧。

  「你胡說!殷四娘,你敢對天發誓你不認識我?」男子叫嚷起來。

  「你這採花賊,休得胡言!」殷四娘也怒目圓瞪,不甘示弱。

  兩人各執一詞,不相上下。

  七嫻偷覷上座的男人,依舊一副深沉的神色,看不出在想什麼。七嫻撇撇嘴,面癱就是有這樣一個好處,永遠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倒是下方的女人們憋不住了,紛紛指責起來。

  「真是不知廉恥!」

  「勾搭男人居然勾搭到我們院裡來了,太不把戰家放在眼裡了!」

  「真是把爺的臉都丟光了!」

  ……

  七嫻不覺好笑。這些女人可真是會落井下石。昨日還是跟這殷四娘同仇敵愾對付自己來著,今日卻又這般對付殷四娘。

  把爺的臉丟光?她就是要這樣的效果!戰家二十四房耐不住寂寞,半夜私會舊情人。這要是傳出去,該是多麼諷刺啊!皇朝第一門庭的戰當家居然被硬生生地冠了頂綠帽子,該會成為人們很久的飯後笑料吧。

  她就是要讓戰笙歌知道,小老婆多了絕對是要出問題的。她就是要讓戰笙歌反省自己的作風建設。

  七嫻瞅瞅時機差不多了,這才開口:「原來殷姐姐還有其他男人那!我昨日還在納悶,怎麼殷姐姐流出的是雞血?」聲音柔弱卻足夠令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3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0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甄選主母

  七嫻虛弱地輕咳幾聲,接著疑惑道:「爺的孩兒怎可能是雞,莫不是……」說著七嫻忙摀住了自己的嘴,輕道幾聲:「不可說,不可說……」

  倒是下面的女人悟性很高,有幾個聽了七嫻的話,衝口而出。

  「那個孩子是爺的嗎?」

  「難道不是爺的孩子?」

  「雞血?啊!怎會是……」

  議論聲戛然而止。

  很好!她需要的就是這些女人來渲染添色。有些事情往往只說一半才更能說明事情的真實性。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能分得清?重要的是眼前這女人作奸在前,此時若再加上個罪名,那對殷四娘來說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殷四娘設計讓她下獄,她就要殷四娘下地獄!

  一陣沉寂。

  殷四娘不可思議地望向七嫻,驚慌不已:「你……你胡說!」然後轉向戰笙歌:「爺,您不要聽她胡說!妾身的孩子確實是您的,是被這女人……」

  「夠了!」戰笙歌喝一聲,「若水。」

  一直未出聲的戰若水上前幾步:「爺!」

  「給她些銀兩,逐出府去。從此與我戰家再無瓜葛!」戰笙歌淡淡吩咐。

  「是,爺!」戰若水道。

  殷四娘一時驚愣住了,然後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爺!您不能這樣對我!妾身真的是冤枉的!」說著便撲了上去,抱住了戰笙歌的大腿。

  七嫻抬眼偷瞧。戰笙歌那是連一個眼神都懶得賜給殷四娘,面無表情地望向前方,眼底卻是深深的厭惡。

  確實,有誰會對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女人還是會好言相對甚至寵愛有加?

  只見戰笙歌雙唇輕啟,道:「衣服!」

  啊?七嫻木然。這男人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個詞?心思一個回轉間,她突然明瞭,然後滿頭黑線。這男人果然是潔癖變態到沒得救了。都這個時候了,他小老婆都已經偷人了,他都沒什麼情緒。唯獨碰髒了他的衣服,才會有那種厭惡感!

  強!這男人果然不能用一般尺度來衡量!天下間又有誰會把自己的衣服看得比自己的女人還要重要?估計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吧!

  殷四娘估計也是反應了過來,立刻鬆開了手,伏趴在戰笙歌腿前:「爺,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

  戰若水揮揮手,兩名精壯的家丁走了上來,拉起殷四娘就要往外拖去。

  「不……不要…….」只聽到殷四娘尖利的慘叫聲。

  突然,殷四娘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掙脫開抓住她的兩個男人,瞬間向七嫻撲了上來:「你!是你這個賤人陷害我!是你……」

  眼見那尖利的指甲就要抓到七嫻的臉,殷四娘卻是騰空飛了出去。一條白色身影快得叫人難以分辨。

  一干人驚愣之際,七嫻抬眼。戰笙歌已然坐了回去。

  看來是個高手!這回連七嫻也不得不驚歎。

  「爺,這男人怎麼辦?」戰若水上前問道,指了指依舊跪在地上臉色驚恐的「姦夫」。

  「淫人妻女,杖責五十,交到官府。」聲音中沒有一絲溫度。

  「你不能……」不等男人說完,這男人也被護衛拖了下去。

  只剩下了一屋子的女人。

  「二十五夫人呢?」戰若水又問。

  七嫻垂頭,乖巧柔順極了。

  戰笙歌瞥她一眼:「無罪。」

  「謝爺。」七嫻驚喜狀,輕福身。

  戰笙歌沒再搭理她,掃了室內一眼,沉沉開口:「今日之事,若有再犯,定不輕饒!」

  「是!」整齊劃一的聲音。

  「三日之後,甄選主母。」戰笙歌又道。

  一室的愕然。這後院沒有主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怎麼突然就說要甄選一個?

  七嫻輕抿嘴。看來這次殷小妾偷男人的事給他打擊很大呀,他都急切地想要找一個女人來管管這個亂七八糟的後院了。

  主母?這種東西反正跟她沒有關係。她是最小的那一房,論資歷、論家世,怎麼輪都輪不到她吧。不愁,不愁,她繼續過她的逍遙日子好了。

  戰笙歌起身:「都回去吧!」然後徑直地向後堂走了進去。

  女人們紛紛疑惑中帶著興奮散開了去。甄選主母?就是任何人都有機會麼?若是能從小妾一下子成為戰家當家主母,自然是無上的好事。

  七嫻低著頭,走在最後。她只想低調地活著,作為一個所有人都會遺忘的存在就好了。還好這些女人還沉浸在甄選主母的好消息中,倒是沒什麼人注意到她。

  與戰若水擦肩而過時,卻聽戰若水帶著笑意的輕聲細語傳了進來:「夫人好手段!若水預祝夫人能夠取得主母之位。」

  七嫻嘴角不停地抽搐起來。這個狐狸管家什麼意思?她可不想當什麼主母,千萬別再給她招惹什麼麻煩了。

  七嫻回到憐柔苑的時候,把兩個小丫頭樂壞了。

  喜兒抱著七嫻又哭又笑。

  當時七嫻與殷四娘衝突的時候,樂兒並不在場。此時也是激動地眼淚漣漣:「咱們夫人是貴人,怎麼會有事?」

  喜兒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夫人,你有沒有哪裡受傷?我看看!」她可是聽說大堂內殷四娘向七嫻張牙舞爪地撲過去的那一幕,給她嚇得夠嗆。她得好好看看,萬一夫人被撲成了內傷怎麼辦?

  想著,喜兒便叫七嫻轉身,再轉身。

  七嫻被喜兒折騰地直翻白眼。她的丫頭對她關心對她熱情,她是很開心。但是會不會熱情過頭了?她沒有在獄裡受難,沒有被殷小妾打倒,最後居然要被這個神經大條的丫頭折騰死!會不會太丟臉了點?

  當下一個穩住身子,七嫻雙手拍在喜兒肩上,一臉的嚴肅。

  喜兒莫名其妙:「怎麼了,夫人?」

  七嫻學戰笙歌的樣子,深沉地開口:「喜兒,我有一件事拜託你。」

  喜兒看愣了過去,吶吶地開口:「夫人請講。」

  七嫻開口道:「喜兒,你守住門。不到晚飯時間不要叫我。」說著轉身向裡臥走去。

  補眠!補眠!昨晚折騰一夜,今天睡覺最大。

  七嫻正想著那張柔軟的鵝毛大床,突聽後頭喜兒驚喜的聲音:「剛剛夫人和爺好像。夫人跟爺真有夫妻相!」

  七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這丫頭,從哪個地方看出她與那個面癱有夫妻相了?



第二十四章 如此選法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七嫻倒是沒再見過戰笙歌。三天來,戰笙歌也沒來過憐柔苑。

  後院女人們各個為了甄選主母的事情,也就沒空來找七嫻的麻煩。

  七嫻倒倒是很愜意,這樣互不干擾的日子剛剛好。

  倒是喜兒跟樂兒兩個丫頭,跟間諜似的,對選主母這事很是熱心,天天打聽到消息然後回報給七嫻。畢竟,這在戰家後院應該算是個很大的人員變動吧。若是她們夫人能當上這主母,那她們憐柔苑在後院中的地位也就一下子不同了,應該也就沒人敢欺負夫人了。

  「夫人,夫人,昨兒個爺去了冷夫人的院子。」喜兒一臉正色。

  七嫻捏顆葡萄,塞進嘴裡:「哦。」不甚在意。照正常思路來說,當家的在這個關鍵時候去了那冷纖雨的院子,就是表明了自己對冷纖雨的看重。但戰笙歌那怪胎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說不定就只是一時興起才去了庭芳苑而已。

  不過真要算起來,冷纖雨確實是主母熱門候選人之一。本來就是這後院兩大長妾之一,順理成章當了主母倒也不覺突兀。

  問題是另一個長妾連玉蝶的家世也不是好相與的。要不,這戰家後院這麼久怎的就不敢立一個主母出來。

  另外,幾個受寵的女人也是熱門人物。說不定為了平衡那兩個長妾的勢力,戰笙歌會從另外的人中選出主母。

  那個男人到底是想用怎樣的法子甄選出戰家的主母,而能另所有女人都服氣呢?七嫻倒是很好奇。

  「夫人,其它院裡都在向戰管家打聽甄選的內容。咱們是不是也該去打聽一下?」樂兒請示道。

  「不用!」七嫻再捏一顆葡萄,很沒有幹勁。打聽?她又沒有吃飽了撐的。當主母?她何必自己折騰自己?當了一輩子的管家,她可不想這輩子再當管家,還是一院子的女人。她上輩子幫白域擦夠屁股了,難道這輩子還要讓她給戰笙歌那變態管女人?

  給白域當管家那是報恩,這戰笙歌跟她又沒什麼恩義,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小妾,但這小妾還是冒名頂替的。她可沒忘記,她頂的是她家五姐姬五嬈的名兒。這男人當初可是要娶她五姐的。更何況,就在不久前,他還為了別個女人把她打入了牢獄之中。種種算下來,他跟她真真不是一個道兒上的。

  最根本的是,她這輩子的奮鬥目標可是力爭做閒人一個的。所以,她寧願做個默默無名的小妾。

  「可是,夫人……」樂兒欲言又止。

  「怎麼?」七嫻抬頭。

  「戰管家今天已經在我們院門口轉了好幾圈了。」樂兒答道。她就覺得很奇怪呀,戰管家在他們戰家可是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平日裡也都是很忙碌的人物,今日裡怎麼老在她們院門口轉悠呢?是不是特地來向夫人透露什麼消息的呀?

  七嫻滿頭的黑線。想想那日戰若水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似笑非笑的話語,不禁渾身一個寒戰。怎麼總感覺自己被算計了似的。那隻狐狸,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當下,七嫻吩咐道:「關門!」堅決不能讓那狐狸進來。準沒好事!

  想了想,七嫻還是不放心,終於讓她想到了最後的一招:「樂兒,明天的主母甄選我不去!到時候,你就跟戰管家說,我病了就好。」她不去選主母,這總該沒她什麼事兒了吧。再有怎樣的陰謀,都陰不到她頭上了吧。

  「夫人怎知明天會病?」喜兒一臉疑惑。

  七嫻繼續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傻丫頭的問話可以直接忽略!

  樂兒朝天翻了個白眼。她家夫人真是「與眾不同」。平日裡對爺的恩寵不上心也就算了,現在居然更是將主母之位視如毒蠍,避之不及。真真是叫人看不懂!

  第二日,凜歌苑中。

  戰若水好笑地看著來為七嫻報病的樂兒丫頭。看樂兒那一臉為難的神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從沒見過比七嫻更怕麻煩的女人了——為了躲避成為主母的可能性,居然裝病不出席!

  這幾日,後院的女人們想著法兒想要從他這兒套出些消息來。偏偏這姬夫人沒有任何動靜。他不過是好奇,就去她院前轉了幾趟。沒想到她更絕,大白天的就緊閉了院門。直接向他表示,她憐柔苑不歡迎他!

  他是知道殷四娘事件其中的貓膩兒的。更加清楚那殷四娘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地紅杏出牆。況且,她沒有做那事的必要。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殷四娘的屋內發現了催情香燃掉的香灰,雖然殷四娘原先是怡園花魁,但這種東西在戰家是絕對不存在的。更何況,那通姦事件確是疑點重重。

  若說誰有做出這事的可能性,剛被殷四娘陷害的姬夫人嫌疑性就最大了吧。若真是她做出的,那這女人還真是不得了。不說心機的深沉,手段的狠辣,單就她能在戰家無聲無息地來去那樣的身手,那便也是了不得的。

  若是這樣的人物當上主母,絕對是個很好的選擇。

  當下,戰若水對樂兒道:「回去告訴夫人,爺吩咐了,這次甄選所有夫人都得參加。若是夫人實在是病弱,也請現身出面一次。否則不好向爺交代。而且,所有院的夫人都參加,總不好你們一院特殊。」

  樂兒點頭領命去了。雖然如此說,但她家夫人是否願意來還真是難說。

  戰若水轉向一院子的女人,自信坦然的有之,緊張焦慮的有之,驚慌失措的也不缺,當下清清嗓子,道:「今日,由若水代表爺進行主母的甄選。爺的決定,絕對公正。不管結果如何,希望各位夫人能夠配合。」

  「戰管家說的自然是。」冷纖雨代表女人們答覆。

  戰若水微笑:「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憐柔苑中。

  樂兒正向七嫻傳達著戰若水的話語。

  七嫻使勁撓撓頭。麻煩啊麻煩,生病了還不放過她!奸詐啊奸詐,不愧是狐狸管家。

  磨蹭了許久,七嫻這才把一步化作三步那樣向著凜歌苑進發。最好她到的時候,那甄選活動已經結束了才好。

  凜歌苑內,一院的沉寂。

  七嫻進去的時候,便是如此的氣氛。寂靜得只能聽到七嫻挪動的腳步聲。七嫻輕佻眉,選個主母嘛,需要這麼嚴肅嗎?

  再瞧瞧各人的神色,竟是怪異至極。有的似是不可置信,有的似是心灰意冷,有的甚至悔恨交加。

  再抬頭看戰若水,依舊一副狐狸的奸笑樣。

  怪異!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況?

  掃一眼不遠處,七嫻一下就瞧見了一身紫衣的程紫依。還是先打聽清楚情況吧。

  當下,七嫻輕移腳步,向程紫依走了過去。

  到得程紫依身旁,七嫻輕開口:「程姐姐,這是怎麼了?」

  程紫依回頭,望向七嫻的面色中也是一陣糾結,眼神中滿滿的複雜。難以相信中夾雜著失望,失望裡頭又有著濃濃的嫉妒!

  嫉妒!怎麼會有嫉妒?七嫻心下狐疑,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姬夫人,您終於來了。」戰若水拱手向七嫻道,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不,現在該改稱夫人為主母了。」

  主母?七嫻不由得嘴角抽搐。她什麼時候成主母了?她怎麼不知道?

  陰謀!絕對的陰謀!

  七嫻甚至已經感覺到整院的女人毒如利劍、千刀萬剮的眼神了。

  當下,七嫻柔弱地開口:「戰管家說的什麼,賤妾不明白。」別瞪她了,她太無辜了,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戰若水微笑:「主母來得晚了,自是不曉得今日甄選的規則。」

  七嫻道:「戰管家請講。」莫不是,誰遲到了誰就能當主母?七嫻自己都被自己這個想法雷到。即使戰笙歌再怪異,也不會想這樣的法子吧。

  戰若水看向她,接著道:「為公平公正著想,爺說讓各位夫人抽籤。」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抱著一個木箱的奴僕,接著道,「抽中紅簽的便是主母。」

  「結果呢?」七嫻已經呆掉了。

  抽籤選主母?這戰笙歌還真是夠新意、夠創意!這思維,果然夠強大,不是她這種凡人能夠相比的。既杜絕了各房相爭的情況,又堵住了不服的悠悠之口。確實,整場甄選,戰笙歌沒有任何偏向,全全是憑各房自己抽籤。想要反悔,都沒有理由。各房夫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夠好了。

  可是,可是,自己運氣要不要這麼好啊?難道自己都沒來參加,還能留給自己一張紅簽?這概率是不是太低了點?

  當下,七嫻帶著最後一點的期盼望向戰若水,希望自己剛剛是聽錯了。

  戰若水張口:「各位夫人剛剛抽中的都是白簽。剩下的這張自然是主母的,紅簽!」

  七嫻瞬間像是被雷劈中。很好!老天爺果然是太眷顧她了。這樣的低概率事件都被她碰到了。

  可是看戰若水的神色,她越想越不對勁。怎麼可能這麼巧?她不會真是被人陰了一把吧?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34 PM

第二十五章 主母訓示

  「戰管家,怎會那麼巧?我們這麼多姐妹全都沒有抽中,偏偏那最後一張就是紅簽?」沉寂中,連玉蝶上前一步道,言語裡有說不出的激憤與不信任。

  對對,七嫻連連點頭。說得好,這絕對是個大大的騙局。

  戰若水看連玉蝶一眼:「連夫人的意思是,這是若水故意為之還是爺的決策有誤?」

  堵得連玉蝶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冷纖雨接上:「戰管家多慮了。我們姐妹就是想要看到那最後一張紅簽而已。這樣,姬夫人當上主母才會更加有說服力。嬈妹妹,你說是嗎?」冷纖雨轉向七嫻。

  「冷姐姐說的是。」七嫻像小羊一樣,一臉楚楚可憐。

  這冷纖雨一口一個姬夫人,嬈妹妹,很明顯不承認這次的甄選結果嘛!

  很好!現在她倆雖然動機不同,但總歸想要的結果是一樣的。必須需要合作。

  此時,一邊的女人們似受到了啟發似的,紛紛叫嚷著取出紅簽。

  戰若水微笑,看向七嫻,道:「既如此,那就請主母取出最後一張簽。」

  一旁的奴僕捧著木箱上前。七嫻不信邪,她才不相信這最後一張真的是紅簽呢!伸手,從木箱中抓出最後一個小封袋。

  七嫻正要從封袋中取出簽來,只聽戰若水道一聲:「慢!」

  七嫻抬頭。果然有貓膩兒麼?

  戰若水正色道:「主母,為保公正,這拆封工作是交由若水來完成的。其他夫人的封袋亦是如此。」

  交給他拆封?那才真的是有問題吧!

  七嫻不樂意地將封袋交了出去,這樣的規矩還是不能明目張膽地違背的。

  戰若水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地拆起了封袋。整院二十四雙眼睛緊緊地盯住,緊張萬分。

  「結果出來了嗎?」戰笙歌淡漠的聲音傳了進來。

  「爺!」一干女人紛紛福身。

  戰笙歌點頭,走過眾人,坐上上座。

  「稟爺,二十五房姬夫人抽中紅簽!」戰若水上前一步,遞上一支細細的紅簽。

  七嫻嘴角抽啊抽。她的感覺是對的,她明明確確、完完全全被這狐狸戰若水陰到了。

  剛剛戰笙歌進屋時,戰若水趁眾人注意力轉移之時,迅速地將封袋內的簽換了去。雖然戰若水的速度夠快,只在一瞬間的功夫就完成。但一直關注戰若水這邊的七嫻的眼力也不是蓋的。

  她分明看到了封袋中的白色簽竹與戰若水隱在袖中的紅色細簽!

  很好!她姬七嫻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這戰家主僕倆的事,居然被推上了那該死的位置?雖然說她整倒了他戰大爺一個小妾,但也不用這麼陰損的招兒來對付她吧!

  戰笙歌掃一眼紅簽,淡道:「嗯。」

  瞧瞧,這主僕倆還一唱一和起來了,作假作得跟真的似的。

  七嫻上前一步,虛弱樣:「爺,賤妾自認沒有能力擔當主母重任。還請爺重新考慮。」

  戰笙歌看她一眼:「你有沒有能力,爺自然知道。」

  知道?他真的知道?七嫻很是懷疑。

  卻聽戰笙歌又道:「甄選的結果,豈是兒戲,不得更改。你得,是你幸!」

  七嫻無語中。這男人說的什麼話?她得了這主母位是她的幸運?這男人有沒有點眼色啊?沒瞧見整院的女人向她投來的能殺死人的目光嗎?

  要她說,她要真登上那個位置那才是她不幸中的最不幸!

  當下,又要推脫:「爺……「

  不等她表達完自己的意願,戰笙歌倒是又開了口:「若水,上主母家印。」

  「是,爺!」戰若水應聲。

  隨侍立即遞上一個紅色絲綢製成的包裹。戰若水接過,向七嫻遞了上來。

  七嫻眼角不停地跳啊跳,這主僕倆這是逼她嗎?完全不把她當事人的意願放在眼裡嘛!這院裡那麼多巴巴著想要這家印的女人,為什麼偏偏挑中她?

  她完全能夠感受到女人們炙熱的視線穿透過了她,落在了這紅色絲綢的包裹上。

  「主母,請接印!」戰若水見七嫻沒有反應,提醒道。

  她不接,不接,就不接!待他又如何?

  「接!」戰笙歌沉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不怒而威,沒甚情緒的聲音中生生讓七嫻感受到了深重的壓力與怒氣。

  七嫻細細思量,現在不接,那就是不把他戰大爺放在眼裡,估計會被這無常男人給撕了;若是接了,那以後就是後院的活靶子,大概會被這群女人虐死。怎樣都是不划算的交易!

  當下撇撇嘴,太麻煩的事了!他是當家,他就是大爺,先應付了眼前再說,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七嫻不情願地伸手,接過家印。

  戰若水緊接著遞上一本厚厚的線裝冊子:「主母,這是後院家規。主母可按家規管理後院。當然,主母也有權力增改後院家規。」

  七嫻瞥一眼家規,立即黑線佈滿頭際。果然是大家族,就一個後院家規就堪比司法大書。哪來的那麼多規矩?

  伸手,將家規也接了過來。

  「請主母訓示!」戰若水又道。

  七嫻汗了,這還沒完嗎?最後還要搞一個主母上任演講活動?

  這是個什麼事?難道要對著一群女人說她能當上這個主母首先要感謝戰家主僕耍手段,再來感謝後院的女人們抽了白簽,以後要同心協力,共同建設好和諧的戰家後院不成?

  想著,七嫻臉皮已然不停地抽了。

  「賤妾能力有限,沒什麼可說。」七嫻輕道。

  「訓示!」戰大爺開了尊口,卻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七嫻撇嘴,要她訓示,是吧?好!她還怕了他不成。她非要攪亂了這池水不可。

  當下,七嫻轉身,面對著一屋子女人嫉恨的目光,怯怯道:「各位姐姐,妹妹當得這主母實在是心理難安。妹妹年幼,自認當不好。這主母家印還請各位有心有力的姐姐拿了去。」

  一屋子的人齊刷刷地望向她,心思各異。

  一時間,沒人說話。七嫻感覺到腦門後頭那戰大爺掃射過來的低壓冷風。

  冷纖雨看一眼戰笙歌,再轉向七嫻,冷然道:「妹妹說的是什麼話?這主母家印豈是可以隨便相與的。妹妹這樣做豈不是看輕我們、看輕了爺?」

  還真說對了,她就是看輕他們又怎樣?七嫻暗下裡撇嘴。明明看家印的眼神就如餓狼碰到了食物一樣,偏偏還要裝出一副不想要的推拒樣,真有夠假!

  既然她說到這份上了,還沒人要。那就不要怪她佔著家印這茅坑不拉屎了。

  當下,七嫻又開口:「既然如此,那妹妹就暫時拿著這家印好了。但是,後院之事,妹妹是絕對管不了的。」頓了頓,她看向冷纖雨與連玉蝶,「以前一直是冷姐姐與連姐姐在管著,以後這後院的事還是麻煩兩位姐姐。以前怎樣,現在還是怎樣。姐姐們意下如何?」

  竟然讓她當主母,那她就把權力推出去。讓那男人明白她不是當主母的料,有主母和沒主母都是一個樣。況且當著整個後院女人的面,她生生將權力外放,絕對是最好的保身之道。

  冷纖雨深深地看了七嫻一眼,似是想要看穿七嫻的內心。可她看到的卻只是七嫻那一副柔弱可欺的外表。

  當下,冷纖雨道:「既然主母妹妹如此說,那姐姐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主母妹妹?七嫻挑了挑眉。這冷纖雨到現在為止第一次喊出了主母,卻是在自己將權力給她之時。主母便主母吧,偏偏後頭還加上了個妹妹。看來這女人怎樣都想比自己高出一階才甘心。



第二十六章 再遇美人

  七嫻拎著主母家印,跟拿著顆定時炸彈一樣回到了憐柔苑。隨手一扔,家印跟垃圾一樣,被七嫻嫌惡地遠遠甩了出去。

  喜兒奇怪地拾了起來,打開一看,愣住,轉而驚喜:「夫人,主母家印啊!」

  樂兒一聽,蹦了過去,也是大叫一聲:「主母家印!」她們夫人真成了主母?

  七嫻瞥兩人一眼,小丫頭不懂其中利害,不足為怪。

  不多時,有奴僕送來正紅色衣裝與珠玉幾許,說是爺吩咐送給主母的。

  七嫻極其煩躁,再這樣下去,這個地方真是不能再待下去。第一門庭,主母,深沉的當家,紛雜的後院,權勢爭鬥,都與她想要的安穩日子相去甚遠。

  七嫻氣悶地踏出屋子。

  「主母,您去哪兒?」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喜兒喊道。

  七嫻翻個白眼:「主母我逛逛自家院子,還不行嗎?」

  喜兒、樂兒面面相覷,她們家主母什麼時候有出門的興致了?

  繁華鬧市,熱鬧非凡。

  七嫻從來都是在黑暗中行動的人,溜出戰家,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七嫻滿腹心思地行走在大街上,心裡在考慮著這個時候直接走人,離開戰家這個爛攤子,這個實現的可能性大不大。

  「喲,小娘子,一個人嗎?」粗啞的聲音傳進七嫻的耳朵,兩三個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抬頭,七嫻便明白了自己遇到了怎樣狗血的事情。黑道上的霸王居然被小混混調戲,還真是可笑。

  七嫻皺眉。她煩著呢,別來煩她!

  男人見七嫻沒反應,一群人自己哄笑開了,猥瑣之極:「小娘子倒是細皮嫩肉。來,讓爺摸摸。」說著,一隻陰祿之爪向著七嫻的臉就伸了過來。

  七嫻正在思考是廢掉他的手還是整個人直接卡嚓掉得了,這種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抬眼,七嫻正欲動手。

  突的,一藏藍色身影略了過來,一紙折扇隔住男子伸出的手。

  「這位兄台,當眾調戲良家女子,是不是太目無王法了點?」好聽的嗓音沁入七嫻的耳朵。

  七嫻抬頭,那人額間一顆硃砂痣顯眼入目。那樣一個絕色的男人,叫人想忘記,都難。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七嫻輕放下手來。切!居然來了個管閒事的。

  那猥瑣男似是也被眼前絕色迷住了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罵道:「哪來的兔兒爺?」

  美人眉頭輕蹙:「你,再說一遍!」眼神卻是凌厲萬分。

  七嫻一看,也不得不感慨,發怒的觀音該是這個樣子吧。

  盯得猥瑣男後退一步:「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沒敢再說出來。

  「算我倒霉!」猥瑣男見居然是個不好惹的主,罵了幾句,轉身走人。

  七嫻撇嘴,這就放這人走了?還真是便宜了他!

  美人回轉身來:「姑娘……」看看七嫻,突然想起似的,「夫人,原來是你。沒事吧?」溫潤如玉,凌厲之氣完全散去。

  七嫻正欲答話,卻聽得一聲「啊——」的慘叫。

  兩人雙雙望去,卻是被眼前一幕震驚。

  那剛調戲完七嫻的猥瑣男正痛苦地抱手跪在地上。看那手扭曲的彎度,很明顯,斷了。身邊兩人正恐懼地望著前方。

  好手段!誰為她做了她正想做的事?

  七嫻順眼望去,瞬間額間佈滿黑線。要不要這麼湊巧?她頭一次大白天溜出戰家就被當家的當場抓了包!

  戰笙歌淡淡吐出一字:「滾!」猥瑣男忍著痛楚,滾爬著逃開了去。

  看看戰笙歌望向她那比平時更無波瀾更加深沉的眼神,七嫻歎口氣,硬著頭皮迎上前去:「爺。」

  美人一瞬間便從震驚中回復過來,理清了情況。在他眼裡,女子的丈夫容忍不了別人對妻子的調戲,斷其手臂,雖是有些殘忍,但也是情有可原。

  瞧這男子眉宇間儘是英氣,必不是池中之物。

  當下,美人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林允之。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林允之?七嫻挑眉。就是那個皇朝出了名的美男?本該是自己的丈夫而現在是五姐夫的那個人?

  戰笙歌直接無視,看向七嫻:「你在做什麼?」雖是沒有表情的面龐,七嫻偏偏能夠感覺到他隱忍的怒氣。

  七嫻垂眼:「妾身私自出府。妾身知錯。」對這男人狡辯是沒用的,主動承認比較符合實際。

  一旁被冷落的林允之不依不饒,繼續開口,轉向七嫻:「恭喜夫人,得夫郎回心轉意。」

  七嫻嘴角抽了抽,這林允之什麼眼力,這個時候說這種事情?當晚自己隨口編出的謊言此時若全權拆穿在這正主面前,估計這正主會滅了她。

  當下,七嫻急急開口,將話題轉開了去:「妾身還未謝過林公子解圍之恩。這位便是妾身的相公。」

  戰笙歌繼續無視林允之,只道:「走!」轉身,闊步離去。

  七嫻算是明白了,這男人絕對是故意將林允之當成空氣的。這男人,估計真是被上次殷小妾紅杏出牆事件實實在在給刺激到了。

  真是夠彆扭的男人。七嫻撇撇嘴,跟了上去。反正她也不想跟這林允之沾上關係。

  只剩下一臉訝異的林允之。

  「去,去,一邊兒去。」七嫻嫌棄地擺手。

  眼前是一隻巴掌大的小狗兒,渾身髒兮兮的,隱約能看到隱藏在污穢下的雪白,搖著尾巴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七嫻納悶,她怎地就被這小東西喜歡上?兜兜轉轉,已經跟了有一陣子了。

  抬眼瞧下前面行路的戰笙歌,七嫻就更加納悶了。這男人這是要去什麼地方,怎麼轉到這麼個深山老林裡來了。

  「唔……唔……」小狗兒繼續輕叫著望向七嫻,一副小可憐樣。

  七嫻皺眉。別這樣看她了,她不是能拿得了主意的主,真正的大爺是前面那個。跟著她也沒用,那個大爺不發話,她也做不了主。

  戰笙歌回眼,看一眼小狗兒,道:「犬狼,認主,收了吧。有好處。」

  狼?七嫻看看小傢伙。這小東西居然是狼?真是看不出來。

  當下,對小狗兒揮揮手:「過來吧。」

  小狗兒也通人意,似乎是明瞭七嫻的意思,眸中瞬間亮了起來,樂顛樂顛地向七嫻搖了過去,小臉直蹭上七嫻的腿肚。

  戰笙歌轉身,繼續前行。七嫻抱起小狗兒,緊跟上他的步伐。

  沒有再走多久,戰笙歌停住。

  七嫻越過他,前面是一塊無字碑。碑上是些許的青蘚,該是有些時間了。

  戰笙歌望著無字碑,道:「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七嫻四處望望,確定這個地方只她一人,咧咧嘴,她有什麼好對他說的。

  戰笙歌又道:「我的人若是背叛,我寧可現在就親手殺了他!」淡漠的語氣中卻是深深的冷冽。

  七嫻挑眉。背叛?她還沒時間想清楚,他就出現了,好不好。哪來的時間背叛?

  七嫻低眉不語,等待下文。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37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0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鋒芒乍現

  戰笙歌倒是不再說話。

  低壓繼續。總該有個人來打破這僵硬的氣氛才好。

  七嫻咧咧嘴:「爺,這個碑是誰的?」剛問完,七嫻就想狠狠抽自己幾下。所謂知人秘密,為人分憂。況且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就會越快。何況是眼前這個絕對不簡單的男人。

  當下,七嫻惶惶垂首,加上一句:「妾身只是隨便問問而已。爺,您不必告訴妾身。」

  戰笙歌抬頭,深深看她一眼:「我的人,自然可以知道。」

  七嫻眼皮跳了挑。她不想知道!千萬別告訴她!否則還真跟他脫不了干係了!

  「這是……」戰笙歌開口,卻是沒再說得下去。

  殺氣!四面八方的殺氣瞬間包滾了過來!不加掩飾,赤條條的殺氣!

  七嫻挑眉。這男人還真是個麻煩的主,居然被那麼多人追殺!

  戰笙歌自是高手,四周掃一眼,道:「你先走!」

  七嫻歎口氣。如果可以,不用他說,她也絕對會先離開的。這麼多數量的殺手,即使是自己本尊那個經過百般鍛煉的身子,還有得一拼!何況是這樣一個小姐身軀?可是,被他這樣一說,怎麼感覺自己特沒膽量特沒義氣似的,真正成了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大家小姐了。

  嗖嗖幾聲響,幾支袖箭迅疾向戰笙歌和七嫻飛了來。戰笙歌揚袖間,利箭立時被擋開了去。

  七嫻抱著小狗兒,想要挪到安全地帶。卻總是被利箭擋住去路。

  七嫻滿頭黑線。這些人還有沒有職業道德,要殺戰笙歌就專業些好了。到處放箭幹嘛,不知道流箭最是傷人麼?

  「刷刷」幾聲,一群著黑色緊身衣的人手執利刃,閃現了出來。

  不用多話,齊齊攻了上來。

  戰笙歌毫不猶豫出手,竟是空手對白刃,卻是招招凌厲無比。但是沒有離開七嫻的身邊,身手似是施展不開來。

  七嫻挑眉,這樣的情景之下,這男人居然還會護著她!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是會是做出這事的人!還真是將她當做自己人來看待了。

  刀劃過風聲,一陣尖利的刀嘯劃過七嫻的耳際。七嫻一個條件反射,正欲迴避。腰間卻被人大手一抓,騰空而起。

  一個輕巧的旋身,七嫻被人抱住,飛轉了出去。

  七嫻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戰笙歌深不見底的黑眸。

  頓時,心下一動。前世裡,她也是血裡來,腥裡去的,可她強悍到從來沒有人意識到她是需要保護的,更加不會有人想要保護她。

  一時間,七嫻心裡卻是一陣抗拒。她其實完全能夠理解戰笙歌為什麼容忍不了背叛者。這種人,要麼陌路相逢,要麼萬劫不復。說到底,她跟他該是一路人吧。

  她遭受過背叛,所以,她更加容忍不了有這樣的人進駐她的內心。

  抬手推開戰笙歌,旋身迅速避開他的臂膀,來到他的背後。卻見一隻袖箭以迅猛之勢而來,近在眼前,不及避讓。

  「呲」的一聲,尖利的袖箭立時沒入七嫻的左臂膀。瞬間,汩汩的黑血滲透過素衣,浸染了開來。

  有毒!身經百戰的七嫻自然瞭解出了什麼事。

  戰笙歌迅速伸手點住七嫻肩頭的幾個穴位,眼神複雜:「你,幫我擋了一箭。」

  MD!肩膀上的疼痛讓七嫻忍不住想要罵人。她完全沒有那意思,她極其珍惜這次生命,才不會去做用自己身子給別人當擋箭牌這樣的愚蠢事情。她只是旋個身而已,偏偏撞上了那支箭!果然是流年不利!

  七嫻憤憤抬頭,到底是哪個王八崽子,她非宰了他不可。

  只聽「唔唔」的熟悉聲音,七嫻一看,那吊在不遠處弩弓手手臂上的不正是那只跟著自己的小狗兒嗎?

  小狗兒倒是忠心,見自家主人遭人暗算,立馬撲上那罪魁。那姿態沒了之前的乖順,倒真有了幾分狼之獸性。

  弩弓黑衣人一個沒在意,生生被小狗兒尖利的牙齒咬住了生肉,痛呼一聲,一個大力下去,把小狗兒拍飛了出去。

  小狗兒重重落地,「唔……唔……」之聲虛弱無比。

  七嫻皺眉,陰影覆住眼睛。雖是個小畜生,卻是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自然立刻被她劃為庇護的範圍。

  當下,七嫻拾起把刀,騰身。戰笙歌伸手,竟是沒攔得住。

  只見七嫻迅疾猛烈,沒有多餘動作,不待弩弓手的反應,一刀刺入他的心臟。

  鮮血,迸濺上了七嫻的素衣。

  一抹驚異在戰笙歌眼中一閃而逝,卻是馬上歸於平靜。他的人又怎能是籠中之雀?這樣正好!

  當下,戰笙歌沒了顧忌,下手更加狠洌。只聽「嘶」一聲,眼前一黑衣人便生生被撕開了兩半去。

  七嫻只覺眼前一陣眩暈,眼前之景也開始晃動起來。

  不動不要緊,沒想到一動彈這毒會是移動地這樣快。真是夠厲害的毒!幕後之人估計真真是恨戰笙歌入骨了,要將他置之死地才甘心!

  黑衣人襲來之勢不減。

  七嫻閉眼,站在原地不再動彈。只聽得風聲,刀劍聲,呼吸聲,腳步聲。

  抬手,揮刀,砍殺。一系列的動作完全靠本能完成。前世的訓練早就在她心裡扎根發芽。

  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另一邊,戰笙歌也早已殺紅了眼。血跡沾滿雪白的衫子,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妖異異常。

  兩人的殺氣,擴散開來,瞬間淹沒黑衣人的氣息。

  黑衣人數量迅速減少,節節後退,逃跑的生生又被戰笙歌抓了回來。砍殺,撕裂的動作顯得極其協調。

  血染夕陽。

  無名碑前,一地的狼藉。一白衣血跡斑斑,一素色早已血色,一男一女宛如一修羅、一羅剎立於天地之間。

  黑暗中,七嫻睜不開眼,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似乎漂浮在空中已然許久。

  切!難不成又死了!七嫻撇嘴。跟那男人沾上關係果然沒好事情。這不,好不容易偷來的一世就這樣又沒了。

  可這次她若是真死了,那可真是大大的冤那!若說她戰死,她無話可說;就算前世被白域出賣然後死了,她也認了。可有她這樣的嗎?明明沒她什麼事,偏偏擋住了別人的箭,然後中毒而死。還有比她死得更不值的嗎?

  七嫻不由想歎氣,就算報答那戰大爺之前相護之恩好了。

  想到戰笙歌,七嫻耳邊似是真正傳來那個怪胎的聲音:「我的人,沒我的命令怎能死?」語氣裡霸道卻是不容置疑。

  七嫻不覺好笑。這男人一直說「我的人我的人」?到底是憑什麼認定她是他的人?她這樣的遊魂又怎麼可能會有歸屬?

  「就算是閻王,也別想跟我搶人!」依舊是戰笙歌淡漠卻肯定的聲音。

  七嫻突然就安定了下來。閻王也不能跟他搶人麼?真是自大,卻是讓人心安!



第二十八章 二哥探望

  七嫻一手抱著小狗兒,一手捧著碗桂花釀。這小狗兒還真是嘴刁,旁的不愛,偏好這特製的桂花釀。索性她現在是主母,去戰家庫房想取多少便是多少。

  「主母,您還未康復,怎能做這樣粗重的活兒?」一進門,喜兒便叫了起來。

  粗重?七嫻挑眉。這丫頭會不會用詞?不過是喂小狗兒吃酒釀而已。

  「主母,您應該好好休息。」喜兒又道。她們家主母被姑爺帶回來的時候,那可是滿身鮮血,昏迷不醒。她家主母到底是遇上了怎樣危險的事!

  七嫻輕笑:「喜兒,你緊張過頭了。你看,我現在不正好好的嗎?」她說的確也是實話,只要解了袖箭的毒,那袖箭的傷口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小狗兒,你說是嗎?」七嫻轉向懷中的小狗兒。

  喜兒不說話,直接從七嫻手裡奪去了碗,小狗兒見到嘴的食物就這樣飛了,立馬從七嫻懷中跳了出來,蹦向酒釀。

  「貪吃!」七嫻白小狗兒一眼,為了口福,居然倒戈陣變,直接遺棄了她這個主人。

  七嫻望望這熟悉的憐柔苑,撇撇嘴,她睜眼的那一剎那,便知道自己不僅沒死,而且還被帶回了戰家。也不知道該說自己好運逃過一劫,還是得說自己不幸繼續沉浮在這個怪圈中。

  倒是不知道戰笙歌在想什麼,自她醒來,又是幾日不見。

  想到當日自己一個沒忍住,竟然暴露了自己的力量。七嫻便覺頭疼。這下,在那男人面前鐵定裝不下去了。那男人倒也奇怪,竟是沒有再過問。

  「七妹。」七嫻正想著,突聽門口一個聲音傳來。

  七嫻抬眼,能在這戰家叫她七妹的大概除了至今還未見過面,但真真在戰家當門客的姬家老二了吧。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青色衣裳的男子,一張娃娃臉卻因一對桃花眼生生改了面相,倒也是極其俊俏的。盈盈笑意間不同於戰若水的心機,也不同於林允之的溫潤,偏偏有一種生機的味道。

  喜兒驚喜地福身:「二少爺!」臉上泛起絲絲紅暈,在這樣的地方見到一個算是娘家的人還真是不容易。

  「二哥。」七嫻喊一聲,正欲起身。

  姬二絕走近,攔住:「七妹坐著便好。要是因為我,你再牽動了傷口,估計當家的會直接撕了我。」滿口的調侃意味。

  「二哥莫取笑小妹。」七嫻道。那個男人會為了她與屬下翻臉?七嫻很是懷疑。

  姬二絕笑道:「二哥最近被當家的分派到外地查賬,因此,一直沒來看望小妹。沒想到,這才多少日子,小妹居然成了戰家主母。」

  「爺厚愛。」七嫻乖乖垂頭。真要算起來,還真是那男人「厚愛」來著,即使作弊耍詐,也要生生將主母這個頭銜冠在她頭上。

  況且,這個名義上的二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她這兒,懷的是怎樣的心思?既然姬二絕知道她非姬五嬈而是姬七嫻,那戰笙歌又怎有不曉得之理?

  「只是,我更加沒想到平日裡體弱的七妹有那麼好的本領。「果然,姬二絕止住了笑容。

  想要試探她麼?「人之將死,其勢也猛。」七嫻道,「二哥,你知道的,人,總是需要些保身之道的。」

  姬二絕深深看她幾眼,本來他與這個小妹就沒什麼深厚的感情,若不是為了爺,他也懶得跑這一趟。本來由本該去宮裡的七嫻代嫁進戰家已經是很奇怪的事了,再來,這多年來斯斯文文、文文弱弱的小妹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怎麼想都怪異地很。

  爺當日抱著浴血的七嫻趕回來的時候,任誰也能看出眼中的慮色。這麼多年來,爺倒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上心。雖然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但若七嫻不是單純的姬家七嫻,那就絕對不是好事。

  「保身之道無可厚非。我只是想給小妹提個醒。」姬二絕道,「千萬不要做出背叛爺的事情。」

  哦哦,不用他警告,她也知道。她也不想嘗試那男人的怒火。

  不過,他到底在懷疑什麼?倒不是因為懷疑她不是姬七嫻,倒像是懷疑她背後到底有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勢力。再聯繫這次對戰笙歌的暗殺,七嫻肯定了這裡頭絕對隱藏了什麼。即使對方是第一門庭當家,普通人家也不可能派出那麼狠厲的殺手部隊。

  當下,七嫻垂首:「謝二哥提醒。小妹會謹記。」

  「不過,還是恭喜小妹成戰家主母。」姬二絕又笑了起來,一掃陰鬱,「看到小妹無事,我也就放心了。那二哥就不打擾小妹你休息了。」說著就要起身。

  「二哥,慢走。」七嫻起身相送。明明無心來看望,只是試探而已,對那戰笙歌倒也是忠心。

  當晚,戰笙歌派人請主母與各房夫人去凜歌苑用膳,七嫻以病尚未癒為由推辭了。

  這幾日戰笙歌未到她的院落倒也是好事,現在她也是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來對他。裝柔弱那絕對不成,她已經在他面前暴露過本性。

  沒過多久,奴僕又回轉到憐柔苑,帶來了好幾盒人參鹿茸,說是爺吩咐拿給主母補身子的。

  七嫻嘴角咧了咧。雖然沒有見到那些個夫人們的表情,但她絕對能夠想像到,這第二日她會受到後院怎樣的「熱烈歡迎」。

  膳後不多時,戰笙歌來到憐柔苑,揮手叫喜兒、樂兒退了下去。

  七嫻繼續逗弄著小狗兒,也不起身。既然都攤開來了,她也就不再裝了。

  戰笙歌看她一眼,倒不責備,在七嫻對面,坐了下來,自顧自地翻看起書冊來。

  七嫻抬眼。這男人搞什麼?跑她這兒什麼都不說都不問,光放低壓來了?

  「爺,你知道我是姬家七女?」七嫻終於忍不住開口。

  戰笙歌沒抬頭:「自然知道。」

  七嫻挑眉:「你想娶的是我五姐?」

  頓了頓,戰笙歌答:「嗯。」

  七嫻住嘴,沒有就這個問題再問下去。她直覺得感覺還是不要問為好,又是一個她不想觸及的秘密。而且,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只要她問,戰笙歌一定會回答。她才不要知道,這種東西離得越遠越好。

  當下,七嫻開口:「爺,你為什麼要我當主母?」

  戰笙歌繼續淡道:「我的人,自然要配得上我。」

  七嫻向天翻個白眼,說到底,還是喜兒給她惹上的禍啊!他怎麼不去找喜兒負責?她,真的是太冤了。

  戰笙歌放下書冊,看眼七嫻,道:「休息。」

  七嫻嘴角抽搐了下,他什麼意思?難道是想宿在她這裡?這男人難道變態到連她這樣的傷患都不放過?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42 PM

第二十九章 脈脈溫情

  「爺,妾身有傷在身,伺候不了。」七嫻黑著臉,道。

  戰笙歌看都不看她:「爺不用你伺候。」

  不用?誰信?這樣餓狼一樣的男人會晚上不用XXOO?可這是他大爺的家,難不成趕他走?

  小狗兒看到戰笙歌向床的方向走去,直覺到自己的愛床要被這男人霸佔,立馬從七嫻懷裡跳了起來,「蹭」地幾下就蹦到了床中央。

  戰笙歌站定,面無表情地望向小狗兒。小狗兒也是一副攻擊狀態,警惕萬分地盯著戰笙歌。

  「它一直跟你睡?」戰笙歌開口。

  「是。」七嫻答,心裡直為小狗兒喝彩,不虧她用桂花釀來餵食它了,關鍵時候真是太有靈犀了。

  戰笙歌伸手,猛地拎起小狗兒的一雙耳朵。小狗兒蹬著蹄子,在空中直撲騰,「唔唔」亂叫。突的,小狗兒張嘴,「啊——唔——」一聲,狠狠地咬上戰笙歌的臂膀。

  戰笙歌沒聲響,緊緊盯著小狗兒:「扔了!」對七嫻如此命令道。

  七嫻完全能夠感覺到戰笙歌的怒氣,不知為何,在小狗兒咬他之前,便已能感覺到了。此時更盛。

  「爺,你說的犬狼認主,怎能說扔就扔?」七嫻上前,從戰笙歌手上奪下小狗兒,安撫住。再不把這小狗兒救下,估計它會被這暴怒的男人撕碎。

  瞅一眼戰笙歌手臂,七嫻趕忙轉頭。嘖嘖,這小狗兒下口也夠狠的。那平日裡吮吸桂花釀的小口兒,沒想到能咬出這樣一個深深血印。白衣早是血染開來。

  「爺,這小狗兒是我的,你可不能殺它。」七嫻補上一句。話還是說清楚的好,免得這男人一個激動把她的小東西宰了。

  戰笙歌看向她:「你是我的!」不容置疑。

  七嫻翻個白眼。這是在說小狗兒呢吧?扯她幹嘛?

  「爺……」七嫻正要開口,卻見戰笙歌轉身向外走去。

  七嫻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麼?被小狗兒氣跑了?七嫻努努嘴,早點走不就不用受這一口?

  七嫻摸摸小狗兒的頭:「乖,來,親一個!」說著,抱起小狗兒,在它雪白的皮毛上狠狠親上一口。

  「你在做什麼?」戰笙歌的聲音傳了過來,似是夾雜著殺氣。

  「呃……」七嫻驚詫地抬頭。這男人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只見他手中正拎著一個小罈子。身後跟著和衣而立的喜兒,惴惴不安地望著她。

  「爺……」不等七嫻開口,戰笙歌幾步上前,一把扯出小狗兒,向喜兒扔了過去。喜兒趕忙接住。

  「小心……」別扔壞了她的小狗兒。七嫻心疼地開口。

  小狗兒一個激靈,怒目圓瞪望向戰笙歌,掙扎著要從喜兒手中蹦出來。

  戰笙歌手一揮,小罈子穩穩地落在喜兒腳邊。

  小狗兒使勁嗅嗅,突然就不掙扎了,眼神也柔和了下來,望著小罈子移不開眼睛。

  桂花釀!七嫻滿頭黑線。這小狗兒只有見了桂花釀才會這般神情。真是頭沒有立場的狼!這麼快就被小小的糖衣炮彈給搞定了。

  「把它帶走。」戰笙歌沉沉開口。

  喜兒搞不明白狀況,一手抱著小狗兒,一手提著小罈子,一溜煙給跑了。

  七嫻鬱悶中。有這樣的丫頭嗎?盡扯她後腿!

  陰影擋住了七嫻。七嫻抬頭,戰笙歌正站在她前頭,低頭望她。

  突的,戰笙歌捏住七嫻下顎,唇狠狠地附了上來,用力地吮吸起來。

  七嫻睜大眼睛,怎麼也想不到這男人竟來了這樣一出。要知道,她雖然嫁入戰家有一段日子,也曾坦誠相見,但除了在床上,這還是戰笙歌第一次對她有了親密的動作。準確地說,即使是兩人床上運動時,即使再怎樣激烈,戰笙歌都從未吻過她的唇。

  戰笙歌突然加力,甚至是撕咬起來。七嫻甚至感覺到了唇上溢出的血腥味。

  七嫻吃疼地叫出了聲,掙扎起來。

  戰笙歌這才放開七嫻:「你是我的!你的唇也是我的!再有下次,我宰了那狗兒。」語氣淡然卻是堅決。

  七嫻眼角跳了跳,終於理解了他怪異的行為。不就是親一下小傢伙麼,他還拿小狗兒威脅她來了?真是有夠霸道的。

  「哦。」七嫻興趣缺缺地答道。真是只准周公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啊。他自己不還有二十來個姬妾嘛,她才多出個小狗兒而已。

  戰笙歌看她一副不願搭理的神色,突然拉起七嫻的右臂,張嘴就給咬了上去。

  「你干……」七嫻還沒說完,就疼地叫了起來。居然生生給咬出了血痕。

  這男人不會被小狗兒咬出狂犬病了吧。七嫻恐懼地想。剛咬完唇,現在又來咬手了。要不要建議他去打一下狂犬疫苗?

  「你給我記住我的話!」戰笙歌道。

  記住就記住唄,咬她幹嘛?

  「那畜生咬我,我就咬你!」戰笙歌接著道。

  這男人真的是變態啊!七嫻忍不住想要叫囂。有本事誰咬他他就去咬誰啊。拿她來撒什麼氣?

  她怎麼就那麼背,不僅要為傻氣的丫頭背黑鍋,還要為沒原則的小狗兒遭罪,最重要的是,他們得罪的還是悶騷到詭異的怪胎男!更重要的是,這個怪胎男還是她今世的老公!

  現在的七嫻真是哀歎自己當初還不如進宮去得了,怎麼換來換去,倒把自己逼入這樣一個麻煩的境地之中。

  戰笙歌不搭理七嫻的怨念,伸出手臂,之前被小狗兒咬出的血印子還在上頭,血漬還在不住滲透出來:「包紮。」淡漠的聲音,命令的口吻。

  七嫻暗下裡撇嘴,不是不用伺候麼?才多久的功夫,大爺的脾性就又顯現出來了。

  雖這樣想著,她還是認命地起身,到櫥裡翻找起紗布藥物來。再怎樣也是她的小狗兒咬了他,幫他包紮一下就當補償一下吧。況且只他剛剛咬她那一下子,就已經夠疼了。再看小狗兒留下的傷口,比他咬得要深要狠多了。她看著都覺得疼。

  七嫻輕捋起戰笙歌的袖子,因傷口已有了一段時間,裡衣甚至與胳膊上的血肉粘在了一起。七嫻狠狠一撕,抬眼瞧,戰笙歌依舊淡淡的神色,靜靜地望她。

  「繼續。」戰笙歌道。

  七嫻挑下眉,取出創傷藥,均勻地撒上傷口。再拿出紗布,一圈圈包了起來。包紮到最後,七嫻突然壞心眼地打上了一個蝴蝶結。

  一個冰山一樣的男人臂上扎一個蝴蝶結,怎麼看怎麼都好笑。望著自己的作品,七嫻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戰笙歌抬手看看,再看看七嫻,道:「手伸出來,上藥。」

  七嫻一下子愣住,這男人有這麼細心?呆呆地伸出手來。

  戰笙歌仔細地撒藥,包紮,動作輕柔地像是對待易碎的玻璃。

  七嫻甚至感覺到他手中的溫柔。這男人也懂得溫柔為何物麼?七嫻不覺心下一動。

  燭火映照下,一雙人兒,無聲,卻是無限溫情。



第三十章 亭中狹路

  「主母,你手臂上那紗布是怎麼回事?哪裡受傷了嗎?打的結怎麼那麼奇怪?」喜兒疑惑問道。

  七嫻都懶得看那個在戰笙歌那男人手下生成的據說是蝴蝶結的東西,那可是令她汗滴滴的東西。

  昨晚,當戰笙歌給她包紮的時候,望向戰笙歌那認真的模樣,她那小心臟還是「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等戰笙歌完工的時候,她低頭一看,瞬間黑線。這個綁在她臂上的結,一坨坨的,貌似人體裡分泌出來的那東西,戰笙歌到底是怎樣才能夠打出來的。能做出這樣的作品,這戰笙歌還真是個天才啊。

  戰笙歌倒是十分滿意地舉起自己的手,再拿起七嫻的手,對照下,道:「嗯,不錯,一樣。」

  七嫻臉皮抖了抖。這男人眼睛真的是大大的有問題!她打的是蝴蝶結,他打的叫什麼東西?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相像,好不好?

  七嫻抬手,怨念中,這種東西能算包紮嗎?

  「不准解下!」大概是感覺到了七嫻的不樂意,戰笙歌命令道。

  七嫻歎口氣,罷了罷了,要為這種事跟眼前這男人較真,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

  接下去的,倒也真真出乎七嫻的意料。整晚,戰笙歌也就只擁著七嫻入眠而已,真是沒做多餘的事。

  倒是七嫻納悶地很,一直勤奮的男人突然安靜下來了,怎麼都覺得很怪異。難道轉性了不成?怎麼不為戰家子嗣努力播種了?

  枕著戰笙歌的肩膀,七嫻抬眼瞧下,這男人閉上眼睛,還真是比平日裡溫和了許多。剛毅的線條,柔和的神色,真的能夠叫女人沉淪。

  「爺知道自己長得好。」閉著眼的戰笙歌突然來了那麼一句。

  七嫻嘴角抽啊抽。得!這大爺就整一個不能開口的美人,一說話就露餡了。淡漠的語氣,說得卻是將人雷倒的話語。長得好?還自己知道?有他這麼自戀的嗎?他有那林允之長得美嗎?

  睡覺睡覺!七嫻閉上眼睛。這麼自戀的男人可以直接無視。

  燭火滅,七嫻睡得香甜。

  「唔——啊——」小狗兒的滿足的叫喚打斷七嫻的思緒。

  七嫻低頭一瞅,怨念又湧了上來,要不是這只為了小小桂花釀而臨陣倒戈的小狗兒,她需要手負這個可笑的結嗎?她不虐下這隻小狗兒還真是對不起自己。

  想著,七嫻伸手奪去小狗兒面前的桂花釀,舉得高高的,偏偏不叫小狗兒吃到。

  小狗兒一瞧,急了,伸伸前爪,使勁往桂花釀的方向夠去,卻是怎樣也夠不著。小狗兒倒也不笨,後蹄子一蹬,居然真叫它給跳了起來,但畢竟個子有限,氣力有限,依舊是夠不上桂花釀的高度。

  七嫻「嘿嘿」地奸笑了幾聲,對她背棄總是要吃些苦頭的。適當的忠誠教育還是必須的。

  一旁的喜兒聽到這樣的陰笑,渾身抖了幾下。

  正進門的樂兒看到這一幕,哀歎一聲,無良主子啊,以前逗喜兒,現在逗小狗兒,真真有夠無聊的。
  
  翠屏亭中。

  七嫻悠悠閒地倚靠在圍欄前坐著,輕風伴著湖水的清新坲上面來,清爽蕩漾開來。

  小狗兒圍繞著七嫻開心地叫著。喜兒、樂兒立在一旁。

  「主母,冷夫人和柳夫人往這方向來了。」樂兒眼尖,低聲對七嫻說道。

  「哦。」七嫻輕點頭。來就來吧,就戰家這麼個後院,怎麼可能永遠不見面。況且就算不在這裡遇到,這些女人也不大可能就這樣平平靜靜度過吧。

  「喲,原來是主母妹妹那。我就說呢,咱後院中哪個不曉得這翠屏亭是冷姐姐的專屬休息區域,今兒個居然會被人佔先了去。在這後院中,也只主母妹妹有這麼大的面子了吧。」先到的青衣女子不屑道,嘴裡雖有叫著主母,卻生生沒將七嫻放在眼裡。

  七嫻認得這女人,正是當日殷四娘事件時落井下石想要打喜兒的那女人——七房夫人柳銀瓶。

  專屬休息區域?七嫻挑眉,不知該說冷纖雨在戰家後院的地位真是很高,還是得說柳銀瓶這茬挑得太過明顯,不僅道明這地方是冷長妾的,又向冷纖雨挑出她主母的地位。

  要知道,主母之位從來都是冷纖雨心中的痛,作為後院中家族最有勢力的女子,本該是後院之主,偏偏叫這個最後來的女人奪去了主母之位,怎麼想都窩囊得很。連七嫻都覺得自己真是多餘,擋了她冷纖雨的道。偏偏冷纖雨不顯山、不露水,從來都將心思藏得深深的,不叫鋒芒顯露,似是溫和可親,卻是又似無意間透出些威嚴。

  「柳妹妹說的什麼話?這後院是爺的,翠屏亭自然是誰都可以來的。」冷纖雨溫柔道,轉向七嫻,「主母妹妹莫要聽柳妹妹胡說。她就是這性子,愛開玩笑。」

  開玩笑?七嫻不禁感慨了下。這冷纖雨也真是能夠睜著眼睛說瞎話了。這麼明顯的挑釁死人都能聽出來吧。

  「對了,主母妹妹的身體好些了嗎?」冷纖雨關切問道,「聽爺說,主母妹妹舊疾復發。姐姐很是擔心,本想著這幾日不打擾妹妹休息,過幾日便去看望。沒想到今日倒是遇上了。」

  七嫻心內冷哼。還看望呢,估計心裡早巴不得她早死早了吧。失望了吧,她命硬地很,才沒那麼容易就失了性命。

  當下,七嫻卻是微笑:「謝冷姐姐關心。妹妹今日突然覺得好了很多,讓姐姐費心了。」跟她比假,她未必會輸。

  冷纖雨看看她,依舊可親:「主母妹妹你平日裡總在養著身子,也不愛與我們姐妹來往,今日裡遇上了,咱們可得好好說些體己話。」

  七嫻笑得更加無害:「姐姐說得是,是妹妹平日裡疏忽了。」

  這女人都已經將話說得這樣明顯了,明裡說她不愛與人來往,暗下裡點明她與後院深深的隔閡,她怎還能真真給她們留下個把柄。

  冷纖雨、柳銀瓶圍繞著亭內石桌坐下。

  「喲,咱姐妹幾個在這兒聊天怎能沒些糕點?那個誰,你去廚間給我們拿些點心去。」柳銀瓶指著七嫻身邊的喜兒道。

  七嫻挑眉,那柳銀瓶的丫鬟不就在自己身邊嗎,怎就支使起她的人來了?想要一開始就給她來個下馬威嗎?

  喜兒本來就有些膽小,聽到這樣的厲喝,趕忙答聲「是」便下去準備點心去了。

  柳銀瓶又看向樂兒:「你怎麼那麼沒有眼力勁兒?平日裡都是怎樣調教的?主子們坐在這裡,怎麼不過來給我們斟茶?」

  平日裡的調教?這女人絕對是赤條條的挑釁吧,不就是說她這個主子當得不夠格麼?支使她的人還不夠,這會兒還要對她指手畫腳麼?七嫻輕蹙一下眉。

  柳銀瓶敢這樣明目張膽與她作對不就是後頭有個冷纖雨撐腰麼?這冷纖雨表面一副親親姐妹樣,肚裡可比柳銀瓶狠得多。這樣縱容柳銀瓶對她攻擊,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回擊的能力嘛。

  樂兒看了下七嫻,見七嫻沒什麼反應,便乖乖地上前,為兩位夫人斟起了茶。

  七嫻抱起小狗兒,輕撫起來。小狗兒溫順地享受著。

  「主母妹妹這隻狗兒還真是可愛,跟妹妹一樣乖巧呢。」冷纖雨笑望道。

  把她比作狗?七嫻輕笑,直直看向冷纖雨:「冷姐姐看差了。這個可不是狗,是狼!平日裡雖是乖順得很,還是不要太欺負的好。這小狗兒一旦發起狠來,連妹妹我都制不住呢。」

  冷纖雨一陣笑凝固在臉上,僵硬開來。

  「呵!你這丫頭怎麼笨手笨腳的,想燙死我不成?」傳來柳銀瓶尖利的喝聲。

  七嫻轉眼,卻見柳銀瓶氣呼呼地將茶碗摔在石桌上,青衣上有些茶漬。

  樂兒平日裡謹小慎微,不似喜兒那般大條,怎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站在一旁的樂兒此時也有些驚慌失措:「柳夫人,是您碰了奴婢一下,這才……」

  柳銀瓶怒瞪道:「主子們說什麼便是什麼!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說著舉手就要給樂兒巴掌。

  七嫻沉下臉來。這柳銀瓶真是對打她家丫鬟這事兒情有獨鍾呢。上次要打喜兒,這次又要打樂兒。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這柳銀瓶還真是想打就打啊,完全不把她這個正主放在眼裡。

  七嫻輕拍下小狗兒。小狗兒靈氣很甚,自是感染到了主人的怒氣。「噌」一下跳到了石桌上,怒目瞪向柳銀瓶,齜牙咧嘴,護在樂兒面前。

  柳銀瓶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小東西嚇了一跳,一時倒是愣住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43 PM

第三十一章 怒起喜兒

  小狗兒蹬蹬前腿,茶碗立時被踢翻,茶水完全潑上了柳銀瓶的身上。

  柳銀瓶杏目圓睜,怒喝:「你這個小畜生,我今天非剝了你的皮不可。」說著,便要動手抓。

  冷纖雨一把按住欲起身的柳銀瓶,臉色有些陰沉:「主母妹妹,這小狗兒是不是太沒規矩了點?真真是有損主母妹妹你的身份!」

  七嫻笑得燦爛:「冷姐姐真愛說笑,這小狗兒不過是只牲畜,怎能妄想它能懂得人的規矩?況且妹妹已經提醒過了,這小狗兒一旦發起怒來,妹妹我也沒辦法了。」

  冷纖雨皺眉,維持不住親和的面孔:「你……」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狗兒突的一下蹦到了冷纖雨身上,冷纖雨一陣錯愕。小狗兒「唔——啊——」一聲滿足叫聲,「呼啦啦」的水聲傳來。

  七嫻一看樂了,這小狗兒居然端坐在冷纖雨身上,尿了起來。看那小傢伙的表情,要多愜意便多愜意。

  再瞅眼冷纖雨的神情,真是白裡透綠,綠裡又滲著黑,黑裡頭又泛出些許紅色。真真是五彩繽紛,有多難看便多難看。

  七嫻真的得佩服下小狗兒的爆發力與思維力,真有夠狠的。其實也不能怪小狗兒,平日裡七嫻給小狗兒準備的尿壺便是黃顏色的,現在一下見著黃衫的冷纖雨,冷不丁地以為是自己的尿壺出現了,自然便尿上了。

  一陣驚詫之後,柳銀瓶首先叫了起來:「這……太過分了……小畜生,趕緊讓開!」說著就要揮退小狗兒。

  小狗兒跳了開來,一下子拽到了柳銀瓶的衣裳上。柳銀瓶「啊——啊——」地尖叫起來。

  七嫻不再搭理,任小狗兒在兩人身上撒潑。

  眺眼望去,喜兒正捧著盤糕點向翠屏亭走來。柳銀瓶身邊的丫鬟不知何時迎了上去。

  喜兒突的一個沒走穩,跌了下來。手中的點心滾落滿地。

  七嫻蹙眉,她分明看到剛剛那丫鬟伸腿撂倒了喜兒。

  喜兒爬起來,身上沾了些塵土,似是有些慌張。

  還沒站穩間,卻見那丫鬟一把推上去,「撲通」一聲,翠屏湖上濺起陣陣水花。喜兒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推入了湖中。

  七嫻眼下一陣陰鶩。還真是敢做出來啊!明目張膽地欺負到她頭上來了!她的人難道就這麼好拿捏,還是說她們覺得她真的是顆軟柿子?

  好在湖水倒也不深,喜兒一會兒便就自己上來了,但早就已是一副落湯雞的狼狽模樣。

  喜兒走到亭中,喚一聲:「主母。」很是委屈,很是沮喪。

  亭中依舊一片混亂中,小狗兒與兩夫人正鬧得歡。

  七嫻看喜兒一眼,道:「成什麼樣子?回去換件衣裳,別白白叫人看了笑話。」

  喜兒諾聲「是」,回了憐柔苑。不知怎的,她突然感覺到主母跟平時有些不同,甚至有些跟爺一樣的壓迫感。

  七嫻向小狗兒招招手,小狗兒乖乖地走到七嫻的懷中。

  「你這女人什麼意思?不要以為當了主母便可為所欲為!」沒了小狗兒的糾纏,柳銀瓶又喝道。

  「什麼意思?」七嫻哼道,眼裡是深深的冷冽,「這句話該是我來問你才對!為所欲為?我今兒個便叫你知道什麼是為所欲為!」

  「樂兒,叫兩個侍衛來。」七嫻對樂兒如是吩咐道。

  冷纖雨見氣氛不對,也顧不得衣裳上的狗尿,道:「誤會而已。畜生就是畜生,怎能真的與它計較?」

  「誤會?」七嫻笑得諷刺,「把我的人撂倒推入湖中,就是誤會?那我也來誤會誤會好了!」眼神逼向柳銀瓶的丫鬟,銳利地叫那丫鬟不敢直視,連連向柳銀瓶背後躲去。

  「不過就是個丫頭,你這女人不要太咄咄逼人!」柳銀瓶擋住自家丫鬟,惡聲道。

  不怕她護著,就怕她不出頭!七嫻笑得柔和起來,撫摸著小狗兒的手更加地輕柔。

  樂兒領著侍衛走了進來:「主母。」輕喚一聲。她家主母這個樣子真的跟平時相差很多,讓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你,出來!」七嫻指向躲在柳銀瓶背後的丫鬟。

  「你要做什麼?」柳銀瓶厲聲問道。

  「怎地,不敢出來?」七嫻不答反問。

  冷纖雨臉色沉沉:「主母叫你出來,你便出來!好好將事情跟主母說清楚,我相信主母妹妹不是不明理的主!」

  呵!這女人還真當自己是顆蔥了!七嫻心內好笑。這女人真以為有自己在,她不敢做出什麼嗎?

  那丫鬟看看冷纖雨,低著頭,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

  「叫什麼名字?」七嫻懶懶問道。

  「回主母,奴婢喚作環兒。」小丫鬟低眉垂眼。

  「哦,環兒啊。」七嫻道,「我們家喜兒跟你有什麼過節嗎?」

  「沒有……」環兒輕答,有些顫抖。

  「哦?那你很喜歡水嗎?」七嫻猛地抬頭。

  「奴婢……」

  不等小丫鬟說完,七嫻又道:「你必定是很喜歡水的。否則,怎麼會請我家喜兒喝了那麼多的水?主母我也不小氣,咱們戰家翠屏湖大得很,喜兒一人怎能喝得了。你也一塊兒去喝喝得了!」說著,轉向侍衛,冷聲道:「把這丫鬟扔下湖去,半天內不准她上來!頭上來把頭打下去,手上來把手打下去。明白了嗎?」

  侍衛們答聲「是」,拖著小丫鬟去了。小丫鬟驚恐地掙扎:「夫人,冷夫人,救我。」

  七嫻心內冷哼。真是搞不清楚狀況,這裡最大的是她,怎跟那兩個女人求救?真是主子不把她放眼裡,連小丫頭都是一個德性。

  「你這女人怎敢如此做?誰敢動我的丫頭!」柳銀瓶尖叫,說著便要上去攔住侍衛。

  「柳夫人可真是主僕情深呢!主母我自然也不好拂了柳夫人的意。」七嫻輕笑,「來人哪,將柳夫人一塊兒扔下去。讓她們主僕兩個共進退!」

  侍衛聽命上前。

  柳銀瓶一看,急了:「你們誰敢?我可是爺的人!」

  侍衛們似乎有些猶豫。

  「爺的人?」七嫻輕哼聲,「我是主母,後院的事自然歸我管!」

  「主母妹妹,你不要欺人太甚!」冷纖雨也沒想到七嫻的反抗會是如此激烈,臉色不佳道,「這後院畢竟還是爺的。爺不會允許發生這樣的事!」說著,又放柔下了聲音,似是好心相勸,「主母妹妹,何必要將事情弄大,對你未必會有好處。」

  七嫻猛地盯住她:「冷夫人大概沒有讀過後院家規吧。後院家規第一條,主母的話在後院便是絕對法律;第二條,對主母不敬者,主母有權教她後院的規矩。還需要我一條條向你說明嗎?冷纖雨,冷夫人!」

  那氣勢如同君臨天下。冷纖雨似乎感覺到站在她面前的是當家的戰笙歌。

  「家規不是這樣的……」冷纖雨皺眉。

  七嫻道:「以前的家規自然不是如此。不過,主母有權增改家規,冷夫人不記得了嗎?需要我將主母家印請出來嗎?」當時她可是想要把主母家印讓給這冷纖雨的,她冷纖雨不要而已,怪不得她。

  「你……」冷纖雨氣急。

  「丟下去!」七嫻冷道。

  「姬五嬈,你居然敢這樣對我?!」半空中傳來柳銀瓶尖利的嘶喊。

  姬五嬈?反正叫的不是她。七嫻不予理會。

  只聽「碰」「碰」兩聲水響,環兒和柳銀瓶先後被丟入湖中,激起浪花陣陣。盡責的侍衛甚至找來兩根長竹棒,待得湖中兩人頭一冒出來,便用竹棒又給它生生按了下去。真真做到「頭上來把頭打下去,手上來把手打下去」了。

  「你,真敢這樣做!就不怕爺責罰麼?」冷纖雨厲聲道。

  「不敢做也都做了。」七嫻輕笑,「怎麼,冷夫人想要一起去嘗嘗那湖水的味道?」

  冷纖雨氣哼道:「你當這後院真的能容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七嫻睨一眼冷纖雨:「我還在主母之位一日,便就可以。怎麼?冷夫人不服氣?那也怪不得我,只能怪冷夫人自己運氣不好,怎麼偏偏就只抽到了白簽呢?」

  冷纖雨氣急:「你……」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道:「不可理喻。」

  「多謝誇獎。」七嫻繼續撫弄著小狗兒,「我的榮幸。」

  冷纖雨深深看她一眼:「我倒要看看,主母妹妹,這般囂張能到幾時?」說著,揮袖間,便要踏出亭子。

  「慢著!」七嫻喊道。

  「主母妹妹還有什麼見教?」冷纖雨冷聲道。

  七嫻逗逗小狗兒,漫不經心道:「主母便是主母!隨便加上個妹妹,成什麼體統?又或是,冷夫人存心想要到我這個主母的頭上去?」卻是滿滿的壓迫。既然大家都說開了,她也不用一直被壓著了。

  冷纖雨恨恨道:「是,主母!」咬牙切齒地似乎吐出的不是字,而是七嫻的骨頭。說完,冷纖雨大步向前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舒暢!清風吹在七嫻的臉上。除了時不時從湖中傳出兩道女人的尖利叫聲,一切都很完美。



第三十二章 妒婦之名

  後院出了那麼大的事,平日裡還蠻受寵的七夫人就這樣被主母扔進了湖中,這主母還是平日裡最是柔弱可欺的主,在後院中自是激起了千層波瀾。再加上那冷長妾在主母那兒也是沒討了什麼好處,甚至是灰敗而回。自然更是讓眾人震驚。

  冷纖雨自然不會如此作罷,換了衣裳,便去了凜歌苑,將七嫻狠狠地告上了一狀,只道七嫻善妒,容不得別個女子,支使小狗兒撒尿侮辱她,將七夫人丟進湖中並且棒打,這樣的女子作為主母完全不夠格。卻是不提自己與那七夫人如何試探欺負七嫻。

  戰笙歌沉吟片刻,只道:「我會責罰於她。」

  戰笙歌從來是賞罰分明的人,既然他如此說了,冷纖雨便相信一定會有責罰,那主母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當晚,戰笙歌來到了憐柔苑。

  這也沒有出七嫻所料。她白天裡沒有收斂住怒氣,動了他的女人,他該是來對她發怒的。

  戰笙歌卻是一如前日,在燈下看了會書,便要擁著七嫻休息。

  七嫻納悶了,這男人怎麼就沒有什麼反應?她打的可是他的寵姬!

  實在忍不住,七嫻道:「爺,我今天把七夫人扔進了湖裡。」

  「知道。」戰笙歌平平淡淡地回答。

  七嫻挑眉,就這麼簡單?

  只聽戰笙歌接著又道:「善妒雖不是好事,但你妒忌我可以允許。」

  七嫻嘴角咧了列。善妒?她善妒?她幹嘛要妒?這男人從來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不等七嫻開口,戰笙歌又道:「你的身子沒復原,還是不要太過急怒。」

  七嫻微笑,看在這男人這麼關心她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之前的善妒之說。

  但是流言總是傳的極其快的,戰家妒婦之說很快在戰家上下甚至在整個雲城傳了開來。

  當樂兒將這個消息告訴七嫻的時候,七嫻額角間佈滿黑線。她照照鏡子,鏡中依舊一副有點嬰兒肥的孩子臉,沒有因為嫁了人而失了稚氣。這張臉跟善妒完全扯不上邊吧?

  那些人到底是從哪個地方看出自己是個妒婦的?

  她不做點什麼豈不是對不起這妒婦之名。七嫻恨恨地想。

  當下,七嫻下令召集後院各房到憐柔苑開會。傳令只說:「後院家規第三條,主母召集時,若有不從者,便是不尊之罪,主母有權責罰。」

  此話一出,雖是很不樂意,但各房還是先後都到了。連前日裡被打入湖中現在仍在生病中的柳銀瓶都在丫鬟的攙扶下過來了。

  七嫻著上戰笙歌送過來的象徵主母身份的正紅衣裳,洗淨了臉上的脂粉,首次將自己的真實容顏展示在後院眾人面前。

  七嫻端坐於上。底下的人個個嫉妒不已。那紅潤的臉蛋昭顯著生機活力,跟病弱完全聯繫不上,她們怎會被她裝出的柔弱外表所騙到。爺居然沒有懲罰這個私自動用家刑的女人,更是叫女人們心內不服,尤以冷纖雨為甚。

  「主母召集,有何吩咐?」連玉蝶首先發難,她從來都是直來直往的人,「莫不是善妒到也要將我們這些個人一個個打入湖中?」

  七嫻眼角跳了跳。又是善妒!能不能不跟她提這個詞。

  當下,七嫻笑得溫和:「各位夫人想到哪裡去了。主母我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那善妒之說只是胡言,所以準備在咱後院中舉辦一個活動。」

  掃一眼全場,七嫻接著發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們要有足夠強壯的體魄,才能更好地伺候爺。」她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以戰笙歌那樣精力充沛的身體,一般人真的是承受不住吧。

  一院人奇怪地望向她。

  七嫻清清嗓子,接著道:「所以,一是為了大家的身體著想,二是為了後院的公平起見,主母我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每天早上,大家起來一起跑步。當然,跑得第一的那人當晚便能伺候爺。這樣既鍛煉了大家的身體,又讓大家都有機會伺候到爺,一舉兩得。大家意下如何?」

  一院沉寂。

  「無聊!」連玉蝶首先冷哼一聲。

  各院夫人也是議論紛紛。

  「跑步?多麼粗俗啊!」

  「爺怎麼不來管管?」

  「她是不是存心折騰我們啊?」

  ……

  「安靜!」七嫻蹙眉,拍拍手掌,「主母我可都是為了你們著想。怎麼,還不樂意了?」

  冷纖雨也沉不住氣了,作為小妾的領袖,自然得說些什麼。當下揮袖道:「主母愛跑便自己去跑,何必折磨我們大家?」

  「不不,你們誤會了。」七嫻擺擺手,「主母我自然不會參加,把機會全都留給你們嘛。」

  哪想,她這不說還好,一說下頭便更加沸騰了。

  這女人果然是存心刁難!連玉蝶冷哼一聲:「主母,以後這般無聊的事還請不要找我們。不是每個人都像主母一樣閒的。」說著轉身就要走。

  閒?七嫻挑挑眉。如果沒有這些女人,她確實能過得有多悠閒便多悠閒。她現在如此操心還不是因為這些女人群聚在戰家,現在還好意思說她閒?

  當下,七嫻開口:「喜兒,記上!後院家規第四條,不服主母調配者,主母有權將她攆出後院。」不把她放在眼裡,是嗎?

  下面的人陣陣驚愕,這主母天天改家規,還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硬,這還有她們生存的空間嗎?

  連玉蝶停住,回身,怒視七嫻:「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七嫻瞥連玉蝶一眼,「連夫人,你現在完全可以踏出這個院子。如果你想明天就成為戰家棄婦的話。」

  「你這女人,不知好歹,真以為我們怕了你不成?我今天就代爺教訓教訓你!」連玉蝶怒喝。說著,便飛身上前,真個兒要打上七嫻。連玉蝶畢竟是大將軍之女,手底下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七嫻抬頭看一眼。跟她打?不知好歹的該是這女人吧!

  一個抬手間,連玉蝶便被揮退了下去,跌落在地上。

  只聽連玉蝶一聲痛呼,右手臂癱軟在地上,顯然脫臼。

  再看上座七嫻,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似是紋絲未動。

  眾人大驚,這主母還是個有功夫的主。

  七嫻直直望向連玉蝶:「連夫人,對主母動手,你可知是什麼罪?你記住,我討厭有人向我下手!這次算你初犯,我不計較。若有下次,可別怪我不留情面!」冷冽之聲讓下面的女人們渾身都抖了幾下。

  七嫻心內冷哼,向她下過手的人現在都在地獄打麻將呢,就算是白域,她也是會叫他生不如死!何況她一個小小女人!

  「還有人有意見嗎?」七嫻掃一眼眾人。雖是詢問的語氣,卻是不可反駁的口吻。

  眾人看看七嫻眼眉間的陰狠,再瞅瞅倒地痛呼不止的連玉蝶,只得無奈道:「是,主母。」

  「那就明早開始實行,一個都不准給我缺席。」七嫻道。

  「咳咳……主母。」一絲微弱的聲音傳來。

  七嫻抬眼,卻見是柳銀瓶。

  柳銀瓶上前幾步:「主母,銀瓶病重,怕是參加不了。還請主母恩准。」之前被七嫻扔進湖中,早就消磨了她的銳氣。爺對此不聞不問,更是叫她灰了心。再加上今日所見主母那般強勢的態度,連那連玉蝶都敢打,她更是不敢做出什麼反抗之舉。

  七嫻瞅她一眼:「准了。」這女人,倒是學乖了許多。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5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1 P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晨跑鍛煉

  第二日天剛亮,憐柔苑中便集中了各房夫人。各個雖都是睡意朦朦,到底不敢拂了主母的意。如此專寵,如此專權,如此霸道,這麼多年在戰家也就只她一人了。

  這一個個都是見過七嫻的狠戾的,雖是個個心內不服,倒也不敢正面反抗七嫻。就連冷纖雨也乖乖垂首等著七嫻發話,連玉蝶更是右手打著石膏站在一側。

  院內樹蔭下,紅木搖椅上,七嫻閉目躺在上頭。

  樂兒輕喊一聲:「主母,夫人們都到了。」

  七嫻翻個身,繼續睡。

  「主母,怎麼個跑法?」冷纖雨沉著一張臉,使勁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七嫻不情願地睜眼,為了洗脫自己妒婦的名聲,她也要那麼早起來陪著這些女人,睡在這麼個露寒深重的地方,她容易嗎?

  「就圍繞著戰家的內院,跑半個時辰吧。」七嫻隨意地揮揮手,「跑完了過來集中。」不就是跑步嘛,還要她來教不成?

  「半個時辰?!」女人們一陣驚呼。

  想想也是,這些個小姐閨秀們,從來都是躲在自家閨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平時快步走上幾步估計都要喘上幾喘的,更何況這要跑上半個時辰的步?

  女人們個個驚恐不已。這主母真的是在整她們吧?

  「主母,這恐怕不切實際!」冷纖雨臉色沉了又沉。

  「哦?」七嫻掃一眼底下,「各位夫人對主母我的決定不滿意?主母我就滿足大家,跑一個時辰好了!」

  女人們一個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半躺在搖椅上的七嫻。這女人是存心要殺了她們麼?

  「還有誰有意見麼?」七嫻懶懶開口。

  「主母,能只跑半個時辰麼?」一陣柔柔的聲音傳來。

  七嫻抬眼一瞧,竟是程紫依。這程紫依倒也是真心對過她,比那冷纖雨之類的人物順眼多了。

  當下,七嫻開口:「那就依程夫人的意思。本來主母我也考慮到大家的身體承受能力,才制定出半個時辰的計劃。只不過,冷夫人倒像不樂意,非要跑一個時辰不可。是嗎,冷夫人?」七嫻半疑惑樣望向冷纖雨。

  「主母,妾身沒這個意思。」冷纖雨已然咬牙切齒,卻不得不低頭。

  「嗯,沒有最好。那就這麼定下了,半個時辰。」七嫻不耐煩地再次揮手,「趕緊去,不要浪費時間!」頓了下,又道:「按各房順序排好隊伍。不要鬧哄哄的,亂了次序,傳出去讓人笑話咱戰家沒有規矩。」

  各房夫人沒奈何,只得按七嫻說的去做,乖乖地排了起來。主母這架勢明擺著,不按她說的做,那就等著跑一個時辰吧。

  七嫻繼續躺下,換個姿勢,準備補眠。突然感覺到手邊毛茸茸的,睜眼一瞧,一張狗兒臉近在咫尺,睡得比她還要安逸。

  這小狗兒很是享受與七嫻躺到一塊兒的感覺,尤其這幾日,戰笙歌總是在睡覺前將它扔出來,搶了它的專屬床伴。現在有這麼個與七嫻一起睡覺的機會,它怎麼會放過?

  七嫻嘴角咧咧,這是隻狼吧,不要真給她養成家犬了!當下決定讓小狗兒加入到鍛煉的隊伍中。

  七嫻抱起小狗兒,拍幾下:「起來,跑步去!」

  小狗兒不情願地睜眼瞅她一眼,繼續閉上眼睛。

  七嫻挑挑眉,居然被這小狗兒無視了。她把小狗兒放地上,輕拍一掌。

  小狗兒再睜眼,瞧了眼四周,終於起身。沒想到它搖搖尾巴,晃悠悠地又爬上了搖椅,趴下繼續睡覺。

  七嫻眼角跳跳,這小狗兒睡覺居然還挑地方!有比這小狗兒還要懶的狼麼?

  「喜兒,拿桂花釀!」七嫻吩咐道。看來只有出最後一招了。

  喜兒依言拿出桂花釀,倒在小碗裡,遞給七嫻。七嫻將小碗繫在一支竹竿上,再將竹竿綁在小狗兒身上。

  果然,小狗兒動了。只見它伸長鼻子,使勁向前嗅嗅。然後猛地睜開眼睛,眼裡滿是歡欣雀躍,追著眼前的桂花釀就跑了出去。

  七嫻滴了滴汗,桂花釀就是比她這個主人來得有魅力得多。

  於是,戰家院內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娘子軍,氣喘吁吁地向前跑著。時不時有一兩個掉下了隊伍,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怎麼也起不來。此時的她們早沒了平日的雍容華貴、端莊大方,只剩下滿身的狼狽。

  與她們相反的,倒是有只小狗兒總是歡快地從她們身邊跑過。

  女人們更加憤怒,這主母居然讓她們跟一隻狗一起跑?!

  奴僕們看到這一景象,各個面面相覷,竟都忘了自己要幹的事,聚到一塊兒看起熱鬧來。要知道,這戰家後院女人一起跑步也是百年難見的一回事,又要為雲城茶餘飯後增添多少新話題。

  剛進門要找戰笙歌匯報事情的姬二絕更是被眼前奇景嚇得一愣一愣的。這後院的女人們什麼時候那麼友愛、那麼團結地居然一大早一起出來跑步?這些女人們什麼時候愛上了這個運動?吃錯藥了麼?

  他胳膊肘捅捅身邊的戰若水:「喂,怎麼回事?」

  戰若水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頗含深意地打量他一眼,道:「你妹妹真不是一般人!怎麼就看不出你有什麼特別之處呢?」說著,便向凜歌苑走去。

  姬二絕滿頭的黑線,說主母便說主母好了,怎麼扯到他身上了?這狐狸真是一天不打擊他就覺得生命毫無意義麼?

  戰笙歌書房。

  「今天早上怎麼那麼熱鬧?」戰笙歌低著頭問道,手中的筆沒有停下。

  「回爺,主母召集了各院夫人正在院內跑步。」戰若水回道。想想還真好笑,虧主母能想出來。「爺,主母說了,誰跑第一晚上就能伺候爺。」戰若水接著稟報。

  戰笙歌手下停了停:「她參加嗎?」

  戰若水答道:「沒有。主母說將機會都讓給各位夫人。」看來主母真是被那盛傳的妒婦之名給刺激到了吧。

  瞬間,房內低壓陣陣。

  戰笙歌不再說話,低頭繼續動筆,沒有表情的面部雖然看不出什麼心思,卻似是比平日裡更加沉。

  姬二絕只覺渾身打了個寒戰,卻還是莫名其妙,悄聲問身旁戰若水:「爺怎麼了?」

  戰若水白他一眼,這麼明顯他還看不出來,空長一副聰明的臉蛋,真讓人懷疑他與主母是不是兄妹。

  戰若水心裡可是明瞭著呢,前日裡他便見著爺手臂上有個奇怪的包紮處,那上頭的結真是令人不敢恭維,要多女性化便多女性化。這樣的東西出現在爺這種男人身上,實在是像一個惡作劇。

  可當他要上前為戰笙歌解開時,戰笙歌只道:「不必。」

  他錯愕了好久,後來才從樂兒處瞭解,這結竟是主母為爺繫上的,據說主母的手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

  爺真真算是對主母上了心,倒是不知主母作何想,居然想出個法子使勁將爺往外送,爺怎能不生氣?

  憐柔苑內。

  七嫻悠悠閒躺在搖椅上,懷中的小狗兒愜意地吃著桂花釀。

  底下的女人們的狀態倒是與這對主寵完全相反,各個累得似是要癱軟下去。甚至有好些個是由丫鬟們攙扶著過來的,據說是跑到一半就倒地不起的,直到現在腿還是一直哆嗦著。

  七嫻掃一眼眾人:「看看你們一個個,都是什麼樣的身體素質?主母我讓你們鍛煉,居然還不樂意來著。就憑這樣的身體,能伺候好爺麼?」頓了頓,七嫻又道:「事實證明,主母我的決定是正確的。明天繼續!」

  連玉蝶不服:「主母,妾身的身體很好。」

  七嫻瞥她一眼,到底是學過武的人,身體確實比其他個女人好得多,跑了半個時辰,也只剩她一個還算能夠好好站著。

  當下,七嫻道:「連夫人不錯,不過這樣就達不到鍛煉的目的了。明兒個起,連夫人,你就跑一個時辰!「

  「你……」連玉蝶上前一步,怒目圓睜,瞪著七嫻。

  冷纖雨趕緊拉住。

  七嫻冷哼:「連夫人,有什麼意見嗎?」她不介意將這女人的另一隻手也打折。

  「妾身……沒有意見。」連玉蝶使勁握拳,咬緊牙齒。

  「嗯。今天連夫人表現不錯,爺今晚就由連夫人伺候了。」七嫻宣佈。真是便宜連玉蝶這女人了。

  一院女人不可置信地望向七嫻,連玉蝶更是瞪直了眼。這女人,還真願意將爺讓出來?

  「怎麼,置疑主母我的話麼?」七嫻清清嗓子,「主母我沒空跟你們開玩笑。相反,今天掉隊的沒跑完的可要注意了,若是一月天天如此,那你們的月錢便別想拿了。好了,各回各院去吧。」

  明白了就趕緊從她眼前閃開,這麼多女人在眼前晃著,看著都煩。



第三十四章 蝶蘭迷情

  「爺,主母叫人來傳話,說希望爺今晚去蝶蘭苑。」姬二絕低頭稟報。心裡早就把狐狸戰若水罵了好幾通,稟報這事本來就是那隻狐狸的事,偏偏自己被他推了進來。

  奸詐啊奸詐,那隻狐狸絕對知道這不是份好差事。看看,他都已經站到門邊兒上了,還是能夠被爺散發出來的冷壓尾巴掃到。一陣一陣的陰寒,讓他忍不住地想要發抖。

  蒼天,這書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難怪那狐狸說什麼都不肯進來。那只死狐狸,出去肯定要揍他一頓,敢這樣陰了自己。

  爺怎麼沒反應?姬二絕奇怪的抬眼,卻聽「卡嚓」一聲,瓷質茶碗瞬間在戰笙歌手裡壯烈犧牲,居然被生生捏成了碎片。

  姬二絕嚥了嚥口水,額間不住冒汗,首次沒有規矩地奪門而出。他怕呀,他怕他再待下去自己的下場就成了那只茶碗!

  當晚,蝶蘭苑中。

  連玉蝶忍不住興奮地望著桌旁的戰笙歌。沒想到,那主母倒也說話算話,真叫爺來了她的院中。

  雖說她在後院中與冷纖雨同屬長妾,但自己卻是沒有冷纖雨的乖巧玲瓏,也沒有其他幾個寵姬的魅惑容顏,所以她在後院中其實算不得是得寵的。算算時間,爺也有好長一段日子沒來她這兒了。沒想到,竟被那主母胡攪蠻纏,讓自己因禍得福了。

  瞧著燈下戰笙歌那英挺的側臉,連玉蝶心內泛起一陣漣漪。

  「你手臂受傷,先去休息。」戰笙歌突然開口,依舊淡淡的。

  連玉蝶卻是心內一陣欣喜,爺這是關心她呢。當下乖巧答道:「妾身等爺一起休息。」

  說到手臂,她心裡又是一陣怨恨,那個女人居然敢把她手臂打折,讓她白白承受這份痛苦。要知道,她是大將軍之女,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份屈辱。當下,決定非要將那女人拽下主母之位不可。

  「爺,您今天來了,一定要為妾身做主不可。」連玉蝶慼慼然道,「那主母欺人太甚,先是將柳夫人折騰成重病,後又無緣無故折斷妾身手臂,今日裡,又搞出什麼跑步的花樣。後院極是惶恐,再這樣下去,怕是個個都要被主母折磨至死。還請爺做主,這樣的人怎適合做我們戰家的主母?!」

  戰笙歌抬頭看她一眼:「你話太多。」

  啊?連玉蝶愕然,心下一驚。

  「打擾我查看賬冊。」戰笙歌接著道。

  連玉蝶這才安下心來,原先她還以為爺是在袒護那個女人,原來爺是這個意思。

  當下,連玉蝶惶惶垂首:「妾身多言了。」

  「休息去吧。」戰笙歌低下頭來,繼續埋首賬冊。

  連玉蝶心內喜滋滋,爺果然是很關心她的呢。雖極是想要等待戰笙歌共眠,但確實是因為早上的跑步累著了,沒過多久,便倒在床上,先睡著了。

  燭火下,戰笙歌眸色深邃。

  第二日天初亮,憐柔苑中。

  七嫻掃一眼底下的女人們,雖都是倦容滿面,面露不滿,但到底是過來了,除了一人。

  「連夫人呢?」七嫻皺眉,開口。

  眾人面面相覷,昨日晚上爺的確是去了蝶蘭苑,那麼今日連夫人不出現那也是情有可原。這主母怎麼這麼不通人情?

  「連夫人還沒來。」樂兒在七嫻耳邊輕聲答道。

  呵!這才第二天,就又給她擺架子了?難道之前的教訓還不夠,非要叫她把那女人的另一隻手打折,那女人才會甘心。

  當下,七嫻臉色沉沉:「走,去蝶蘭苑。主母我親自去請連夫人!」說著便從搖椅上起身,抱著小狗兒大踏步而去。

  眾女人滿頭黑線,這主母還真不知進退。現在去了蝶蘭苑,不是不給爺面子麼?

  一下子,眾女人又是竊喜不已。主母此去,必是會與爺相衝撞,即使再得爺的寵愛,爺也不會放過對他不敬的人。主母這回肯定會撞到槍口上了!

  想著,眾女人跟上七嫻的步伐,生生想要看她的笑話。
  
  蝶蘭苑中。

  連玉蝶睜眼,側頭望向枕邊的男人,心內甜蜜陣陣。雖然昨日因自己先睡著而沒有與往常一樣,同爺歡好。但只要爺在她身邊,她便已是開心不已。

  從她見著這男人的第一眼,她便沉淪不可自拔。即使知道他已有妻有妾,她依舊願意嫁入戰家。

  此刻的他們,多像平常人家的夫妻。現在的連玉蝶,滿心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連夫人!」正沉浸在甜蜜幻想中的連玉蝶猛地被一個不豫的女聲驚醒。她難道被那主母折磨得魔障了,現在居然聽到了那女人的聲音!

  連玉蝶不可置信地轉眼,那女人怎麼可能、怎麼敢來打擾爺的好眠?

  卻聽門「碰」地一聲便被狠狠推開,七嫻的聲音真真切切地傳了進來:「連夫人,你不把主母我的話聽進心裡嗎?居然敢不來參加今日的鍛煉?!」正說著,七嫻人已來到了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連玉蝶。

  「你……」連玉蝶目瞪口呆中。

  七嫻不等她說完,拎起她的衣領就拽下床來。

  「爺,救命啊。」連玉蝶驚叫。

  爺?七嫻挑眉。轉頭,抬眼,那個正自被裡坐起的男人不是那個怪胎戰笙歌又是誰?

  抓奸啊,她家的男人怎麼在別個女人床上?七嫻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隨後便狠狠啐自己一口,這男人再怎麼算也算不到自己頭上,外頭還有二十多個女人排著隊等著共享這個男人呢。況且這個活動還是自己提出來的,確實再怎樣說也不能怪這男人紅杏出牆。

  心內的酸味一瞬之間,便被七嫻深深地壓了下去。

  七嫻福身:「爺。」該有的禮節自然得有,不能叫那些個女人挑出什麼刺兒。

  戰笙歌看都沒看她,起身,穿衣,踏出屋子。

  整個過程低壓陣陣。

  七嫻挑挑眉。這男人又鬧什麼彆扭。她努力為他增加性福生活,為她選擇有氣力的床伴,為他培養身體健康的女人,他還對她擺出這種臉色幹嘛?

  「爺……」連玉蝶不可置信地低喚,呆呆地望著戰笙歌離去的方向。爺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放過這個女人,居然對這個女人的打擾以及這個女人的粗暴行為完全視若無睹?!

  「行了,別爺了。」七嫻掃一眼連玉蝶,心內也是怒氣陣陣,「準備準備,今天你不跑個一個半時辰不准用膳!」

  連玉蝶愕然轉頭:「一個半時辰?!」昨日不還是說一個時辰嘛。

  「作為你缺席的懲罰。」七嫻瞥她一眼。

  「你……」爺的不顧加上這女人的逼人生生叫連玉蝶的怒火迷了眼,直喊道,「我跟你拼了!」

  七嫻看都沒看,一個揮手間,連玉蝶完好的左臂也是一下子癱軟了下來。七嫻欺身上前,右手掐住連玉蝶的脖子,冷聲道:「你忘了我說什麼了?我討厭向我下手的人!」說著,逼近連玉蝶的臉,聲音已然接近零度,「不要讓我有機會殺了你!」

  眼中的狠絕戾氣真真叫連玉蝶害怕了,彷彿這一刻她已處在地獄,眼前的這個更是羅剎在世。

  七嫻狠狠甩手,連玉蝶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跌落在遠處。

  「你好好地在蝶蘭苑閉門思過。若有第三次,你知道後果!」說著,七嫻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蝶蘭苑外圍繞著陣陣錯愕的女人們,一個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先是爺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也沒說什麼責罰主母的事。再過一會兒,便是連夫人撕心裂肺的痛呼。現在,又是主母陰沉著臉出來。這裡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全在這兒做什麼?還不給我去跑!」七嫻喝道。群聚在這兒是要造反麼?她不介意一隻隻咬死!

  女人們嚇得趕緊列隊。

  小狗兒似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惡劣心情,居然自個兒乖乖地跑了出去。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55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2 P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鴻門赴宴

  庭芳苑內,眾女人齊聚一堂,議論紛紛,義憤填膺。

  冷纖雨端坐上頭。

  「冷姐姐,那主母真的是太無法無天,欺人太甚,您是我們的姐姐,該為我們做主才是。」

  「就是,冷姐姐。您去跟爺說,爺一定會聽您的。」

  「冷姐姐,主母再這樣鬧下去,我們姐妹怕是都吃不消了。」

  ……

  冷纖雨臉色陰沉,道:「諸位妹妹,這事等連妹妹來了咱們一起商量。」

  此時,一丫鬟匆匆走進,低眉向冷纖雨稟報:「夫人,連夫人說她要閉門思過。連夫人還讓奴婢轉告各位夫人……」丫鬟突然沒了聲響。

  冷纖雨皺眉:「接著說。」

  小丫鬟似是掙扎了許久,終於吐了出來:「連夫人叫各位夫人不要自不量力。」

  一語既出,一堂嘩然。

  冷纖雨凝眉,這連玉蝶到底也是個心比天高的人物,怎就那麼容易就屈服了?難不成真被主母唬住了?這主母到底是何方神聖,那一身的功夫、一身的霸氣估計不會輸給爺,怎可能是一個普通閨閣小姐所擁有的?

  冷纖雨心內疑惑。卻聽丫鬟又道:「夫人,剛剛奴婢經過大門,有位姑娘讓奴婢稟報主母,說是主母的姐姐求見。」

  主母的姐姐?冷纖雨心下裡暗暗思量,姬五嬈的姐姐該是嫁入林家才是,怎地跑到雲城來了?

  冷纖雨到底是心思靈巧之人,立刻察覺出其中的不尋常之處。立即對丫鬟吩咐道:「去!將她請來庭芳苑。」

  丫鬟應聲退下。

  憐柔苑內。

  「主母,今晚庭芳苑擺宴,冷夫人著人來請。」樂兒稟報,望著與往日有些不同的七嫻。今早,主母從蝶蘭苑出來後,心情似乎就不是很好。

  擺宴?請她?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還請了誰?」七嫻撥弄著小狗兒,懶懶開口問道。

  「還有爺。」樂兒答道。

  七嫻低眉,這些個女人還真是麻煩,最好別再給她整出個什麼事來。論起陰謀,她從來都是個中好手。

  庭芳苑中。

  七嫻與戰笙歌坐於上座,冷纖雨坐於下首。

  「冷夫人,怎麼那麼好的興致,還專門為爺與我擺宴?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想向爺與我告饒?」七嫻抱著小狗兒,望向冷纖雨,問道。

  冷纖雨直直盯著七嫻,微笑,居然沒有因七嫻的話語而生氣,眼裡竟然有絲絲得意的神色:「主母說笑了。要說這虧心事,主母怕是做得比妾身多。」

  哦?七嫻挑眉。這女人還真敢說!她倒要好好看看,這女人能出什麼花招。

  冷纖雨接著道:「主母不必著急。過會妾身必會細細道來。」

  「爺,今晚妾身特地請來一舞姬,為這宴會助興。」冷纖雨轉向戰笙歌,柔聲道。

  舞姬?助興?七嫻瞥一眼冷纖雨。這女人難道還想往戰家後院運輸進一個美人不成?

  再瞅眼身側的戰笙歌,依舊面無波瀾,只道一聲:「嗯。」

  冷纖雨輕拍手兩下,一翠衣女子蒙著面紗裊裊而來。

  樂起,舞動。

  只見場中女子身姿婀娜,隨樂而動。身影迴旋間,猶如飛燕輕踏簷尖。一舉手、一抬足間,無限妖嬈。眉眼間,秋波盈盈,魅惑天成。

  七嫻嘴角彎起一絲弧度,已然明瞭冷纖雨心內的小九九,不禁好笑,恐怕冷纖雨這回要失望而歸了。

  只見那舞姬輕揮袖間,踏前幾步,捲起酒杯,遞上戰笙歌嘴邊。一雙媚眼,含情脈脈。

  七嫻轉眼,看向戰笙歌。雖說明白冷纖雨打的什麼主意,但戰笙歌心裡怎麼想的她可不知道。

  一瞬間的沉寂,所有人都直直看著戰笙歌。戰笙歌依舊標誌性的無所表情,不張口,不說話。

  舞姬輕笑一聲,放下酒杯,退後幾步。

  「主母,你瞧這舞姬如何?」冷纖雨看向七嫻,問道。

  七嫻笑得高深莫測:「自是不錯,比冷夫人你美得多。」

  冷纖雨臉色迅速變了一變,立刻又恢復正常:「主母可真愛開玩笑。」

  「不,我說的是實話。」七嫻認真狀。

  冷纖雨咬咬牙,不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主母,知道這個舞姬叫何名嗎?」

  「當然不知,主母我沒有冷夫人那樣的閒情,還有時間與舞姬們打交道。」七嫻捂嘴輕笑。

  冷纖雨不搭理七嫻的話,維持著微笑:「這位舞姬名為姬五嬈,巧得很,她居然說自己是非城姬家的五女。」

  說話間,那舞姬解下面紗,妖媚的面龐,正是姬五嬈。

  「七妹!」姬五嬈望向七嫻,喊道。

  「我們戰家主母怎會是你七妹。姑娘你莫不是認錯人了?」嘴裡雖是如此說著,冷纖雨卻是充滿挑釁地望著七嫻。

  七嫻心下冷哼,這冷纖雨還真以為打著這樣一個小小的算盤就能扳倒她?

  當下,七嫻狀似熱情地喊了聲:「五姐!」

  一抹詫異在冷纖雨眼中一閃而逝,這主母還真是一下子就承認了?立馬換上一副驚恐的神情:「主母,你喚她五姐?難不成……這位姑娘才是真的姬五嬈?」

  切!她不是知道了麼,才會有鴻門宴這一出麼?這會兒,倒跟自己裝起驚詫來了。

  「這……這可怎麼了得?」不等七嫻說話,冷纖雨自己先道開了,「咱們戰家的主母居然被人掉了包?!這被人曉得,豈不是笑掉大牙?」

  說著,冷纖雨又轉向戰笙歌:「爺,這件事可不能等閒視之。這可是真真關係到咱們戰家名聲的事!」

  七嫻好笑地看她一眼,這戰大爺一早就知道她這新娘是掉了包的,需要這女人此時才來提醒嗎?照這女人知曉的速度,黃花菜都涼了好幾回了。

  冷纖雨又道:「此時,這醜事只有我一人得知。望爺盡快處理,時間拖得長了,怕是真真不好收拾了。」

  七嫻邪邪一笑,話語間更加溫柔:「冷夫人,既然此事只有你一人得知。那麼此刻我將你殺了,豈不是萬事大吉了?」

  冷纖雨臉色一個僵硬住,似是沒料到這主母在爺面前也會如此猖狂。

  姬五嬈也是奇怪地望著七嫻,她那柔弱可欺的七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冷冽狂妄了?

  「怎麼回事?」戰笙歌開口,漠然的語氣,對著姬五嬈,卻是散發著一股懾人的霸氣。

  姬五嬈心內一動,她從未想過戰家當家竟是這樣一個一表人才、能夠令人一見傾心的人物。雖然沒有林允之的美貌,但卻真真是與林允之完全不同的類型,那冷然、霸道更加能令女人沉淪。

  想想自己的遭遇,再觀七嫻現在的地位,姬五嬈更加懊惱當初為何偏要跟七嫻換了夫郎。

  想她初初嫁進林家,那林允之一看新娘不是姬三惠,立刻丟了封休書,跑得沒影沒蹤。害她有苦沒處訴,林家沒她的容身之地,就連姬家她也沒臉再回去。想來想去,也只得來了戰家。到得雲城,她才曉得,她那七妹頂著她的名頭,居然成了戰家的主母。

  想來想去,她更覺得心內不服,這光耀的一切本來就是屬於她的,卻叫七嫻白白撿了好處去。雖說換夫也是自己先提出的,但畢竟那時她沒想到居然能成戰家主母。要知道,皇朝第一門庭當家主母可比第一美人的夫人來得有吸引力多了。

  當下,她決定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憑她的美貌又怎會比不過柔弱的七嫻?憑她的妖嬈又怎會迷惑不了戰家的當家?

  沒想到,事情那麼順利。她剛到戰家,便就被這冷夫人請了來,居然願意助她取得戰家主母之位。

  雖然她也能理解這冷夫人打的什麼主意,但既然她們目的相同,自然可以合作。

  姬五嬈垂首福身:「五嬈見過戰家當家。當日,當家向五嬈提親,五嬈甚是欣喜。可是我那妹妹暗自眼紅,竟偷偷換了五嬈的嫁衣,嫁到戰家。五嬈現在是有家不能回,有夫卻不能嫁。望當家的替五嬈做主!」說著,還真的抽泣了幾聲。美人低泣,往往能夠更加令人憐愛。

  七嫻挑眉。這姬五嬈也是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主。一番話說得好似自己還真是搶婚的惡人了,明明她姬五嬈垂涎那林允之的美貌,非要跟自己換了新郎才是吧。

  「你便在戰家住下。」戰笙歌開口道。

  七嫻蹙眉。這男人什麼意思?以他這面癡樣,絕對不會被姬五嬈的美貌吸引。但他卻叫姬五嬈住到戰家。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還是他本就打算收了這姬五嬈?

  想想也是,這男人本來就是要娶姬五嬈的。只不過當時,她與姬五嬈換了新郎,他才作罷。此時,姬五嬈自己上門,他再次接下,也是情理之中。

  「謝當家的收留。」姬五嬈聽得戰笙歌如此說,心內狂喜。既然能留在戰家,她便有機會奪得這男人的心,奪得這主母之位。

  「爺,那這個冒充主母的女人……」冷纖雨一臉驚愕,指向七嫻。爺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欺騙世人的女人?

  戰笙歌看她一眼:「既是戰家醜事,自是不得宣揚。記住了嗎?」雖是沒多說什麼,卻生生叫冷纖雨感受到了壓迫連連。

  冷纖雨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卻是沒可奈何。



第三十六章 狗兒中毒

  「當家的,今晚由五嬈伺候您,如何?」姬五嬈嬌笑著傾身向前。

  嘖嘖,這麼快就倒貼上來了?七嫻滿頭的黑線。她這個姐姐用得著這麼急嗎?沒看到這男人一大老婆外加一小老婆就在旁邊兒嗎?

  冷纖雨張張口,卻是沒有說什麼。

  七嫻抬眼瞅瞅戰笙歌,居然沒有躲避的意思。這男人是要表現自己的風度,還是真的想要順水推舟,今晚就收了姬五嬈?

  七嫻放下小狗兒,走上前去,熱情地拉住姬五嬈:「五姐,咱們姐妹好久不見,你該是與我一道回去才是。」說話間,手底下也沒有停歇。揮袖間,七嫻將給小狗兒準備的桂花釀悄悄灑在了姬五嬈的裙衫上。

  小狗兒鼻子靈,嗅到了它熟悉的香味,立刻眼冒星星,歡歡喜喜地蹦了過來。

  姬五嬈正欲開口。卻見一白色猛地向她撲了過來。姬五嬈不及躲閃,只聽「嘶啦」一聲,小狗兒直接將五嬈身上的衫裙扯了下來,只剩下裡褲。

  一室錯愕間。

  姬五嬈愣了一陣子才細起嗓子尖叫起來。

  冷纖雨也是冷汗滴滴的,這主母還真是六親不認,連自家姐姐都不放過。

  倒是戰笙歌神色未變,目不斜視。

  七嫻抱起小狗兒,拍幾下,似是嗔怪:「你這小東西,什麼都扯,姐姐的衣服是你能扯的嗎?回去看我怎麼好好收拾你。」

  雖是如此說著,但眉眼間的笑意卻是怎麼也忍不住。她本是想叫小狗兒來嚇嚇姬五嬈,沒想到這小狗兒那麼絕,直接將人美人的衣裳扯了下來,叫五嬈丟了那麼大的臉,怎能不叫七嫻心內好笑。

  姬五嬈狠狠盯著七嫻懷內的小狗兒一陣子。突然,萬分柔弱地像前傾去:「當家的,奴家被嚇著了……」說著,便向戰笙歌懷裡倒去。

  呦呦,這被嚇著了倒下來的方向居然還那麼精準?七嫻咧咧嘴。再抬眼瞧,戰笙歌還是不避不閃?難道這男人還真是想要英雄救美不成?

  頓時,七嫻心下一簇怒火燃起。她偏不讓這好事成了。

  當下拍拍小狗兒的頭,努努嘴。小狗兒解人意,又是一跳,擋在了戰笙歌的前頭,「啊——唔——」一聲,齜著牙瞪著姬五嬈。

  姬五嬈瞬間收勢,怒視小狗兒的目光更加狠厲。她這回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小狗兒就是存心跟她過不去。而這狗兒又是七嫻的,必是七嫻故意叫她出醜。七嫻現在是戰家主母,她不好做什麼,但這小狗兒,她還怕對付不了?

  戰笙歌沉沉聲:「五姑娘就由冷夫人帶下去安置,可好?」

  姬五嬈咬咬牙,看來今晚是怎樣都成不了事了,不僅有只小畜生老壞事,就連正主都發話了,她還能怎樣?

  當下,姬五嬈盈盈答道:「便隨當家的安排。」

  戰笙歌點頭,起身,跨出庭芳苑。七嫻抱起小狗兒,跟上。

  七嫻一臉納悶地跟著戰笙歌走進了憐柔苑。這男人到自己的院裡來幹嘛?沒了軟香美女在懷,要向她興師問罪不成?

  戰笙歌停住,轉身,抬眼:「姬五嬈不能動。」

  哦?七嫻挑眉。這男人這是在警告她嗎?

  七嫻冷笑一聲:「爺對她倒是上心地很。」

  戰笙歌看了七嫻好一陣兒,盯得七嫻渾身發毛。更令她發毛的是,她似乎在這男人眼內看到了一絲笑意。

  笑意?這男人會知道笑為何物嗎?七嫻判定自己眼神有誤。

  「你在吃醋。」戰笙歌開口,不是疑問,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七嫻眼角跳跳,之前是善妒,這回又來了吃醋,好了,還有什麼詞,一塊兒給她兜出來吧,反正她已經習慣了。

  戰笙歌看七嫻沒反應,接著道:「姬五嬈是…….」

  「不用告訴我。」七嫻急忙打斷,一看氣氛便知道這男人接下來說的是秘密。既然是秘密,她還是不摻和的好。

  「你只要說結果就行。是不是一定要收了五嬈?」七嫻抬頭。

  戰笙歌深深看她一眼,點頭:「應該會。」

  七嫻臉色瞬間沉寂下來,之前是自己的猜測,所以倒也沒多大的波瀾,此時真真切切從這男人嘴裡說出來,心內卻是沒來由的不痛快。

  七嫻心內煩躁,這男人反正都有二十來個小老婆了,再加進一個姬五嬈,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當下,七嫻隨意擺擺手:「知道知道,既然是爺要的女人,我自然不會去動,我還懶得管呢。」說著,推著戰笙歌出門去,「爺還是回去好好想想怎樣風風光光將五嬈納進門的好。」說完,關上大門。

  戰笙歌瞇著眼睛看看背後已然緊閉的院門,低壓瀰漫開來。這女人,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居然把他趕了出來。

  看了一會兒,戰笙歌轉身向凜歌苑走去。

  第二日午後,憐柔苑來了位嬌客。

  「七妹真是好福氣,沒想到還能成這戰家的主母。」姬五嬈在七嫻對面坐下,毫不客氣。

  七嫻使勁地打量這女人,昨日裡還是狠狠誣陷了她一番,此時卻又是一副無事發生的神情。她一定要好好學學,這臉皮厚的本領連她都自歎不如。

  「七妹,你該是感謝我,若不是我,你又怎會有現在這麼風光的地位?」姬五嬈又道。

  七嫻撇撇嘴,確實得「感謝」她,要不是她,她怎麼會跟那麼多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卻還是開口:「五姐說的是。」

  姬五嬈看看七嫻,似有得意,又有不屑:「七妹,咱還真是前世有緣,同生為姬家的姐妹,在戰家又是姐妹。」

  七嫻算是明白了,她這五姐是來向她炫耀了。

  依舊沒什麼激情,她這五姐大概不瞭解行情吧,戰家可是有二十好幾房老婆的,她要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鬥得過前面那麼多女人的。懶懶開口:「五姐說的是。」

  話語未變,語氣也未變。

  七嫻一副不在意的神色叫姬五嬈看得來氣,火氣衝了上來,卻又被她壓了下去,微笑中掛著絲幸災樂禍:「七妹,你那小狗兒呢,昨日裡還活潑地緊,今日裡怎麼就瞧不見它了?」

  七嫻心內一跳,突生不好的預感。這姬五嬈怎會無緣無故就提到了小狗兒?再說這小狗兒早上出去晃悠了居然到現在還沒回來,確實透著股怪異。

  「五姐莫不是知道我家小狗兒在什麼地方?」七嫻望向姬五嬈。

  「我怎會知道那小畜生的下落。」姬五嬈輕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說不定此時早就被哪個屠夫宰了賣狗肉去了。」

  七嫻皺眉:「五姐,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說話間,七嫻抬頭,緊緊盯住姬五嬈,「誰敢動我的東西,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沒來由的壓迫叫姬五嬈心下大驚。

  「主母,主母,小狗兒找到了。」喜兒跟樂兒慌張地跑了進來。喜兒手裡抱著小狗兒,那小狗兒蜷縮成一團,小臉兒皺巴巴的,「唔唔」地輕吟,似是痛苦萬分,早沒了往日的活力,已是奄奄一息之態。樂兒手上還捧著一隻小碗。

  「怎麼回事?」七嫻皺眉。姬五嬈一走,她便令喜兒跟樂兒去尋小狗兒,找是找回來了,怎成了這副樣子?

  喜兒急得已有哭腔:「主母,我們在五小姐院子附近找著的小狗兒。不知怎麼的,它一直是這個樣子。主母,您快救救它。」

  樂兒謹慎,將碗遞上:「主母,這是在小狗兒附近找到的。」

  七嫻接過,輕嗅,一股桂花釀的香味撲鼻而來,中間卻似是摻雜了其他的東西,生生將桂花釀的香味渲染得更加濃郁。熟識毒素的七嫻又怎會不知這桂花釀裡頭增加了怎樣的花樣。

  看這情形,也便能知曉,這小狗兒貪食,著了某人的道了。

  七嫻眼神陰暗起來,還真敢下手,姬五嬈那個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戰笙歌對她有所相求,不代表她姬七嫻能夠對她容忍。動了她的所有物,她自然要叫那女人來償還!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57 PM

第三十七章 下堂離去

  七嫻拍拍小狗兒:「看你還貪嘴,這回,嘗到苦頭了吧?」

  小狗兒「唔唔」吱兩聲,可憐兮兮地抬眼望一下七嫻,立刻又垂下了腦袋。氣若游絲的神色叫七嫻不忍心再責備它。

  這小狗兒也算是撿回條命來,要是普通的小狗兒,估計早就命喪黃泉了。還好,這狗兒是犬狼,身體素質、抵抗能力都比一般家犬來得強很多。

  「去拿些綠豆跟巴豆來,和上水。」七嫻吩咐道。

  樂兒趕緊下去準備。不一會兒,便捧著一盆綠豆巴豆水進來。

  七嫻接過,看向小狗兒:「忍忍。也許很痛苦,一會兒就好了。」

  「主母,這是要做什麼?」喜兒叫起來。

  「清腸。」七嫻道。

  「可是這綠豆跟巴豆……」並不是什麼解藥啊。喜兒疑惑。

  七嫻看她一眼,道:「這越是色澤光鮮的東西越可能是毒藥,看著污穢的東西說不定才是解毒良品。」

  她這個丫頭太傻,總得教她些什麼,她不可能無時無刻都在這丫頭身邊。原來的姬家倒還是小巫,現在這戰家更是風起雲湧中。她不是萬能,總會有什麼時候是顧不上這個丫頭的。雖然不想這丫頭沾染上什麼世俗,但最起碼的自保必須得有。

  喜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七嫻輕張開小狗兒的口,將盆中綠豆巴豆水細細灌入。難聞的味道使小狗兒掙扎。七嫻輕撫道:「乖。」

  小狗兒似是感受到了七嫻的溫柔,慢慢地放鬆下來。

  一盆水終於全都灌入小狗兒腹中。

  不一會兒,那灌進去的水便起了反應。

  幾頓排泄間,小狗兒雖仍是虛脫之態,但眉間的黑氣到底是消去了。想來,那毒應是排掉一大半了。

  巴豆令排泄,綠豆令清爽。還好只是輕微的毒素,否則,小狗兒真是性命不保。

  夜色如水,暮籠大地。

  七嫻踏出院子,驀地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七嫻抬眼,竟是那戰笙歌戰大爺。

  大晚上的,這大爺到她這兒來當門神做什麼?七嫻撇撇嘴。

  「小狗兒沒事,那姬五嬈就放過吧。」戰笙歌看眼七嫻,居然開口。

  七嫻挑眉,這男人怎就知道她的打算。而且這男人的話什麼意思?合著怕她對他的嬌客不利麼?

  「我不放過又當如何?」七嫻道,十足挑釁。

  戰笙歌看看她:「她現在不能動。」

  七嫻火氣「蹭」的一下就漲起來了。活了兩世,她還真活回去了。以前她只想安安穩穩地當他戰家小妾,管他有多少女人,他戰家殺人放火都不關她事。這男人千方百計將她拉上那主母的位置,讓她置於槍林彈雨之下,這下可好,罪是受著了,反而給了她限制。

  什麼是不能動?他戰家不能動,那她脫離戰家總可以了吧。反正姬五嬈這正主也來了,眼前這男人本來也該是屬於人家的,她在這地方攪和什麼啊。

  「爺是真要護住姬五嬈了?」七嫻沉聲開口,火藥味十足。

  戰笙歌道:「原則上如此。」

  七嫻冷笑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爺,您還是回去想想怎樣將你的嬌客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才是。咱這個院子太小,留不住您這尊大佛。」

  說著,七嫻狠狠地閉上了門。

  戰笙歌皺眉。這已是他第二次吃了這女人的閉門羹了。這女人自從露出獠牙後,還真是對他不客氣。難道她不懂溫柔為何物嗎?

  但想想七嫻平日裡對小狗兒的寵愛,戰笙歌似是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他不想隱瞞七嫻什麼,但是那女人卻似是很抗拒知曉他的一切。這樣的情況,叫他能怎麼辦?他總不能拿把刀架到她脖子上,雖然他常常做這樣的事情,但唯獨這件事上,他希望這女人能夠心甘情願。

  戰笙歌看眼緊閉的門扉,轉身離去。這女人正在氣頭上,他還是明天再過來吧。

  門內的七嫻怒火燃燃,這男人還真為那姬五嬈做到這地步?!

  她待在這裡注定沒安生日子可過了,完全背棄了她的初衷,那她還留著幹嘛?該是哪裡逍遙她去哪裡才是,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受這份氣做什麼?況且這裡什麼都不是她的,連男人她都要分出去。這算個什麼事情?

  當下,七嫻沉靜下來,思考起來。自己此去,必是山長水遠。小狗兒還虛弱著,自是帶不上。喜兒那丫頭還是回去姬家比待在她身邊來得保障。樂兒本來便是戰家人,自然不用擔心。

  七嫻看看桌上的筆墨,揮手間,寫成一頁,上題三字——「下堂書」。

  七嫻回眼瞧瞧熟睡中還有絲絲倦色的小狗兒,再望眼喜兒與樂兒早已熄燈的屋子,便大步決絕地踏步而出。

  七嫻陰測測地望望不遠處的五嬈居所,走是要走,但是她不會忘了向那個女人取回代價。

  此時,凜歌苑內的戰笙歌眼角跳了一跳,還在想著七嫻那個女人該是什麼時候才會消氣。

  第二日一早。

  「爺,庭芳苑來報,姬五姑娘夜裡突發疾病,渾身長滿疹子,昏迷不醒。」戰若水低頭稟報。心內卻也好奇不已,姬五嬈這病出得還真是奇怪,讓他不懷疑都難。

  戰笙歌沉吟一下,道:「請大夫了嗎?」

  「大夫正在診治,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戰若水接著稟告。

  「爺,爺……」此時,卻聽門外傳來喜兒的哭腔。

  「怎麼回事?」戰笙歌抬眼。

  戰若水也愕然,這丫頭怎麼跑爺這兒來哭了?

  再一看,姬二絕已領著喜兒跟樂兒走了進來。

  「怎麼了?」戰若水輕問。

  姬二絕摸摸頭:「我也不曉得。在外頭遇上她們兩個,哭哭啼啼的,說要見爺,就帶著進來了。」

  「爺……主母……主母她……」喜兒抽泣地急了,一時說不完整話。

  樂兒在一旁扶住,也是抽泣連連。

  「怎麼?」戰笙歌冷聲問道。那女人已經懲治了姬五嬈,這會兒又鬧出什麼事來?

  「主母不見了。」喜兒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一句話震驚一室。

  主母怎會不見?「主母可留下什麼?」戰若水趕緊問道。

  「有。這個。」樂兒遞上七嫻留下的書信。

  戰若水接過,驟然看到眉題上的三字,嘴角忍不住抖了幾抖。他看到了什麼?下堂書?什麼東西?

  姬二絕莫名其妙地湊了過來,已然讀了出來:「下堂書。」

  站若水翻翻白眼,這男人還能再白癡一些麼,看不懂這個氣氛麼?

  戰若水抬眼偷覷下戰笙歌,爺本來就陰沉的臉此時顯得更黑了。

  低壓氣流陣陣掃盪開來。「讀。」戰笙歌陰陰開口。

  戰若水立刻將那份據說是「下堂書」的東西塞給姬二絕,既然是這男人挑起的,自然由他繼續完成。自己可承受不了爺那迫重的壓力。

  姬二絕看看手中的紙張,一下子明白過來了發生了什麼事,心裡將狐狸咒罵了上千遍。可惜在戰笙歌陰霾的注視下,他什麼都不敢做。只得繼續讀了起來:「七嫻非君之嫁娘,君亦非七嫻之良人。自此,七嫻自請下堂。從此,兩不相干,海闊天空。」

  短短幾句話,卻叫室內的溫度降了又降。

  姬二絕心內的苦啊,他只不過眼色不好,攬了個讀信的活兒,那個冷氣能不能不要一直掃向他啊?他快被凍結成冰了!

  戰若水心道不好,這主母跟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居然一聲不吭就走人了。爺不發飆那就不是他們爺了吧。

  突聽「卡」一聲,幾人抬眼,卻見上好的檀木椅那雙把手在戰笙歌手中瞬間成灰。

  姬二絕咧咧嘴,這陣勢他見過。今日這級別可與那次捏碎茶杯不是一個等級的,他現在逃,還來得及嗎?



第三十八章 遭遇山賊

  青天白日,青山綠水,清風拂面,輕枝飛揚。

  陽光普照下來,即使在這樣的冬日裡也能感覺到暖意融融。

  一支商隊慢悠悠地走在偏狹的山路上,十來匹馬車的貨物在這樣偏僻的地方顯得特別突兀顯眼。就如同一素衣女子夾雜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顯得格外單薄。完全格格不入的景色。

  只見女子一副娃娃臉,說不上絕色,倒也是清新可人。她坐在中央的馬車上,一雙清靈的大眼睛閃爍著極其愜意的光芒。這不就正是那丟下「下堂書」走人的七嫻?

  「姑娘,你一個人出來家裡人放心嗎?」趕車的老者張伯問道。現在雖說是平安盛世,但一個姑娘家自己出那麼遠的門,到底還是不安全的。這小姑娘秀氣地很,看樣子也是單純得緊,居然一個人站在半道上攔車。還好是遇上了他們,若是中途遇上個什麼人販子,那可怎麼是好?

  七嫻笑笑:「我沒有家人。」她說的也是實話,她本就是異界一絲遊魂,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是機緣巧合。姬家那個大染缸,真心對她好的三姐已進了皇宮那個更大的牢籠。戰家更加不是她的容身之處,雖說戰笙歌似是對她與別人不同,但她更加有自知之明,她憑什麼讓戰笙歌為了她來放棄什麼?

  張伯不再問。他完全曲解了七嫻的意思。心內還在想著,這姑娘真是可憐,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難怪會單身上路。

  老者憐憫的表情叫七嫻心內好笑,她也不想解釋什麼。

  老者又開口:「那姑娘此去,是要到什麼地方?」

  七嫻望望天:「海闊天空,走到哪兒算哪兒吧。」她能去哪兒,自然是天大地大任她游咯。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吁」聲,前面的馬車猛地停止住。

  車隊護衛急急拔出武器,緊緊護住貨物。

  只聽前頭傳來深深的低啞聲:「放下貨物,你們便可離去。」

  七嫻挑眉,這是出了什麼事?搶東西麼?

  卻見身旁老者臉色灰暗,道一聲:「糟了,遇上山賊了。」

  七嫻探出腦袋,只見車隊前頭橫著一排巨石,擋住了去路。站在石頭上的,是一個著黑衣披風的男人,左眼上一隻黑色的眼罩,將人顯得更加猙獰無比。再往後看,是遍山腰的人群,一個個手執利刃,凶神惡煞的樣子。真真可以算是這個世代的黑道了。

  七嫻嘴角咧咧,這些人有沒有點品味,想當年她也是道上的人物,殺人放火打劫雖然也做了不少,但這種劫財還真是她不屑做的。要做黑道上的霸主,這種小手小段怎麼可能支撐得了?不僅不夠看,還生生將自己的級別降低了。黑道的最高境界應該是將不合法變得合法化,將黑暗的東西搬到檯面上來,這才是上上之道。

  再瞧眼前這一窩山賊,雖然氣勢夠盛,人數也夠多,但這樣經營下去,到底是個沒前途的地方。

  「姑娘,快躲下來。」張伯見七嫻不僅不害怕,還昂起頭來使勁瞅著前面,不禁為她擔憂起來。這些個強盜可都不是好人,見著了這麼個水似的小姑娘,肯定得起了歹意。

  像是印證張伯的想法似的,為首的獨眼龍男人抬眼間正對上七嫻。看了看,那男人沉聲道:「女人,留下!」

  七嫻額角佈滿黑線,指指自己,那個男人說的是自己?自己的樣子難道就是一副待宰的羔羊樣?

  車隊與山賊緊緊對峙間,氣氛緊張異常。這山賊的人數很明顯是護衛的好幾倍,要真打起來,絕對是一邊倒的趨勢。車隊內更是人心惶惶,驚慌失措。

  突的,一個護衛動了。七嫻心內一跳,這護衛先動,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強盜最忌諱別人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裡。估計這裡馬上會血流成河。七嫻暗自戒備,真要到那種時刻,她自是不會袖手旁觀,就當是對這隊人好心載她的報答吧。

  可是接下去的一幕卻生生叫七嫻傻了眼。只見那護衛丟下了大刀,轉身便跑得無影無蹤。

  七嫻只覺頭頂烏鴉飛過。好!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嘛,這人倒也不笨。但是會不會跑得太快了點。作為護衛,最起碼也得抵抗抵抗裝裝樣子嘛。

  有了第一個人的榜樣,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了陣,紛紛丟了刀劍,也跟隨著第一個護衛的步伐去了。

  車隊裡只剩下了手無縛雞之力的趕車人、賬房先生以及七嫻。

  獨眼男人上前幾步:「怎麼,你們還想抵抗?」

  前頭的賬房先生一下子滾下了車:「不……不……」說著往後退,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這男人的面容太恐怖了,看著他的臉,感覺就像見到了牛頭馬面般,怎能不叫人害怕?

  其他人也是立刻丟棄馬車,趕緊逃命。

  張伯偷偷拉拉身邊的七嫻,急道:「趁他們不注意,快逃。」

  七嫻抬眼瞧瞧獨眼龍男人,挑眉。她已經被當成了獵物,還能去哪兒?反正她也沒什麼目的地,倒不如跟這男人去了。她又不怕這男人有什麼目的,她本就是孑然一身,要財沒財,要色也沒色。大概除了戰笙歌那個面障男人,也沒誰能看上這樣姿色平庸的她了吧。

  若是那地方真是一無是處,惡貫滿盈,她就把他強盜窩一桿子給端了好了,也算為這世道做件好事。

  當下,微笑著對老者道:「張伯,你不用擔心我。你自己快走吧。」

  張伯抬眼瞧,那獨眼龍男人正往他這方向而來,也不敢再多留,對七嫻說聲:「姑娘小心。」便趕忙跑開了去。

  獨眼龍男人逼近七嫻,站定:「你倒是膽大。」

  七嫻抬眼瞧,只見這男人左臉上一道經年的肉色長疤從額頭劃到下巴,肉花花的絞肉在黝黑的臉上顯得特別刺眼,光看這張臉確實像是地獄來的使者,難怪會把那些人嚇成那樣。

  七嫻笑笑:「我還能怎樣?」

  獨眼龍男人沉吟一下:「雖然不夠漂亮,但給允之公子暖床,應是可以的。」心下裡倒是對七嫻有些奇怪,這年頭,不被他這張臉嚇著的女人,眼前這位算是第一個。

  允之公子?暖床?七嫻眼角跳跳。她怎麼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獨眼龍男人回身,舉手:「回寨!」

  山腰上立時響起震天的呼聲。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5:5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2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寨中故人

  高山頂,流水殤。在這樣一個看似窮鄉僻壤的犄角旮旯裡居然隱藏著這樣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風景區,倒是叫七嫻驚歎不已。

  七嫻抬眼瞧瞧竹子搭就的寨門,只見頂部一塊匾額,上書三字——「雷風寨」,字體倒是剛勁有力,筆鋒犀利。可惜,這「雷風」二字不禁叫七嫻臉皮抽了又抽,怎一個強盜窩土匪寨居然冠上了「雷鋒」之名,叫那響徹中國的雷鋒曉得了,是不是該從土裡再蹦出來?

  「當家的,您回來了。」大門打開,從裡頭迎出來一個粗布灰衣的男子,一副山民純樸忠厚的樣子,竟是與這土匪之窩完全不搭,「買賣怎麼樣?」

  「豐收,」獨眼男子道,粗豪之氣卻是瞬間收起,「公子呢?」

  「公子知道了很生氣,正在正堂等著當家的。」灰衣男子答道,探頭向後望望,在看到七嫻時愣了愣,「當家的,這是……」

  獨眼男回頭看一眼:「給公子暖床的女人。」

  七嫻眼皮跳跳,她這級別真是越來越低了,扔了戰家主母之位,到這兒居然成了暖床的女人了。

  「都拉進去。」獨眼男揮揮手。後頭的男人們應一聲將十幾車劫來的貨物統統運了進去。

  「你跟我來。」獨眼男又轉過頭來對七嫻道。說著,便直直向裡頭走去。

  七嫻跟上。

  一路上的情景倒是叫七嫻挑眉再挑眉。這是個土匪寨吧,怎麼看上去像是個村莊呢。看看,道路兩旁的房屋整齊而又樸素,路旁的僕婦更是素衣親和,若不是七嫻真真算是被前頭的獨眼男擄來,她還真會把這兒當作一個普通的農莊。

  只見婦人們見著那獨眼男竟都是熱情萬分,「當家的好」、「當家的回來了」、「當家的注意身體」之類的話語不絕於耳。

  再瞧前頭獨眼男的神色,雖然臉上依舊猙獰,但很明顯臉部線條柔和了下來,眸中泛起的溫柔叫七嫻都能感受得到。

  七嫻挑眉,這個地方也許不是如她所想,十惡不赦。能有那麼溫柔眼神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惡人?

  「雷野,你怎麼如此不受教,又去做了那勾當。」剛進正堂門,七嫻便聽到裡頭傳來一陣喝聲,清潤中似乎夾雜著絲絲怒氣與無奈。七嫻嘴角抽了抽,這麼熟悉的聲音,再加上獨眼男口中說出來的允之公子,難道真的是那個她所認識的林允之?

  七嫻抬眼,最後一絲希望破滅。額間一點硃砂痣,不就是那個皇朝美人林允之麼?

  七嫻不覺腦袋疼了起來。孽緣啊孽緣,而且還是孽緣之中的不解之緣!之前差點成了自己丈夫的男人,此時自己居然要成為這人的暖床女人。

  要不是這男人沒有管住自己的老婆姬五嬈,她用得著跑出戰家嗎?沒想到,出來了之後,還是沒躲過陰魂不散的這男人。她是前輩子欠了他們夫妻還是怎麼的,能不能不讓她跟他們扯上關係。

  而且,這男人不是林家的絕世公子麼,怎地會出現在土匪窩?並且看這雷當家的態度,居然還特地擄個女人來給他暖床,還當真把他當作座上之賓了。

  「公子,你先息怒……雷野並無傷人。」雷野急急辯解。

  「這不是傷不傷人的問題。」林允之似是有些歎子不成器的感慨,「這根本就是違背國法、違反綱紀的事情。若是人人都像你們,那這個世道不就亂了?」

  他本是無意之中經過此地,卻被請了上來,奉為上賓,非要叫他當這個寨子的首領。以他的本領,離開這裡倒也不是難事,但經他的觀察,這裡的人倒也不是壞人。所以,他自然要多加規勸,將他們帶回正道,不要在迷途上越走越遠。

  七嫻嘴角咧咧,她知道林允之除了美貌,便是以溫潤如玉著稱。可是,再溫潤的人也不會向一個強盜宣揚要遵紀守法、做個好公民的思想吧,並且還能說得那樣正氣凜然、理所當然。

  果然,雷野摸摸頭:「公子,咱們寨子數十年來都是以此為生。都干習慣了這行當,若真要改行,那麼多張嘴該吃什麼啊?」

  林允之又要開口。

  雷野趕忙打斷:「公子,先不說這個了。咱們知道你在這裡待得很沒趣味,特地帶了個丫頭回來送給公子。」

  林允之瞪向雷野:「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七嫻撇嘴,這不是溫潤,該是溫吞了吧。這人顯然已是氣急,吐出來的居然還是這麼迂腐的字眼。

  七嫻抬眼,正撞上林允之掃過來的視線。

  一抹詫異出現,「夫人,怎麼是你?」林允之問道。

  七嫻眼角跳了跳,怎麼是她?她還想問,怎麼是他呢?

  「夫人?公子認識?」雷野也是詫異。怎麼隨手一抓便抓住了公子的熟人?這下,公子該更加叨叨不休了。

  林允之上前幾步:「夫人,怎麼一人在此?您家夫君呢?」

  七嫻哀怨地望他一眼。她確實夠哀怨啊,說到底,不還是眼前這男人沒管住老婆惹出的事嗎?雖然自己離開戰家是很多原因的綜合體,但此刻七嫻只想把它全歸結到這男人身上。

  林允之觀之七嫻的神色,想起之前七嫻對自家夫君的描述,立刻就想岔開了。心下裡以為七嫻必是遭了那花心夫君的遺棄。心內的同情之情立時氾濫開來。現在,他如此問這女子,必定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當下,林允之似是十分後悔:「是允之冒昧了。」

  七嫻抬眼瞅瞅林允之那慈悲的菩薩臉此時更是佈滿憐色,立刻不滿,她要這男人可憐幹嘛。回話間也是顯得沖氣十足:「既知冒昧,又何須多話。」

  雷野立刻怒目:「你這女人,怎敢對公子無禮?」他們千辛萬苦請回來的人物,怎能叫一介女流輕看了去。

  林允之連忙擺手:「無妨,無妨。本就是允之的錯。」他只道自己觸及七嫻的痛處,七嫻心生不滿倒是正常。反而是雷野一副兇惡模樣,不要嚇著人家才好。

  於是,林允之急急想七嫻解釋:「夫人,莫害怕。雷當家雖是這個樣子,但不是惡人,不會傷害夫人的。

  七嫻此時更加納悶,這林允之看著並不是這寨中的人,看樣子也對雷野搶劫的勾當很是不滿,卻還是急著為這雷野辯解。到底是這男人真的善良過頭,還是這寨子奇怪。這雷風寨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第四十章 官軍來襲

  「戚夫人。」正四處轉悠的七嫻聞聲,挑眉。她到得雷風寨以後,這林允之還真是對她照顧有加,真真表現出了他謙謙君子的形象。這不,她剛出來一陣子,林允之就怕她出事,給找來了。

  當日雷野見七嫻為林允之舊識,又被林允之教訓一番,自是不再提什麼暖床之事。

  七嫻化名作「戚弦」,其實也不算騙了他們,諧音而已。

  這一日下來,七嫻對這雷風寨算是有了初步的一些瞭解。這個地方的確不是普通的強盜窩。普通的強盜能有那麼多的拖家帶口戶?普通強盜會有如同軍隊一般的早操訓練?普通強盜會有那麼分明的崗位設置?

  照七嫻看來,這個寨子更像一隊逃難落魄的軍伍。但就是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裡當起了強盜?

  七嫻回頭:「林公子,有事嗎?」

  林允之看看她,無限憂慮:「戚夫人,你一介女流待在這種地方實在是不成體統。雖然出了那樣的事……」說著,林允之似是怕傷害到七嫻一般,抬眼看一下七嫻,連忙轉開了去,「但再怎樣,也不該糟蹋自己?」

  七嫻嘴角抽啊抽,她什麼時候糟蹋自己了?

  林允之接著道:「在下可以送夫人離開。」

  要離開她自己不會走嗎?七嫻撇撇嘴。倒是眼前這人,真是謎團中的謎團。先不說他怎麼會得到雷野的賞識,居然願意將整個寨子交與他。他與姬五嬈又是怎麼回事?

  當下,七嫻試探地問了起來:「公子多慮了。戚弦只是一時想不著去處,並無其他想法。倒是公子,待在這裡,就不怕家裡夫人擔心?」

  林允之面色窒了窒:「在下並無家室。」頓了頓,又道,「說出來也不怕夫人笑話,家人倒確實給允之訂了門親事,可是嫁過來的卻非定親之人。允之自覺受人捉弄,一氣之下,扔下休書,便離家而出。現在想來,倒也是真真對不住那位嫁過來的姑娘,白白叫她受了委屈。」

  看著林允之似是愧疚之極的表情,七嫻真想拍拍他肩膀,兄弟,不要內疚,這休書扔得好啊。那姬五嬈真是配不上眼前這個菩薩一樣的人物。若真真與五嬈結了發親,估計這男人以後會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吧。

  「那公子怎會到得這地方來?」七嫻又問。

  「其實雷風寨倒真真算不得什麼土匪之地。」林允之歎口氣,「都是些可憐之人罷了。」

  七嫻心下一動:「公子何來此說?這不是土匪窩麼?」

  林允之看她一眼:「夫人還是不知為好。」

  還是個不能說的秘密?七嫻挑眉。

  七嫻正想再問出些什麼,卻聽一陣鈴聲清脆卻是急促。寨子裡站著崗的人突然迅速跑動起來。之前一刻還是悠閒著的氣氛一下子顯得緊張起來。

  「怎麼回事?」七嫻問。

  林允之蹙眉:「我去正堂看看。戚夫人,你還是先回屋去。」說著,便急匆匆地走了。

  七嫻轉頭望望,這架勢她很熟悉。前世裡,兩幫火拚之前從來就是這種緊張之感。

  看看林允之離去的背影,七嫻撇撇嘴,不讓她知道她不會自己去瞭解?想著便跟了上去。

  雷風寨正堂中,六人分坐其下,上座是雷野,林允之坐在一邊。

  「當家的,那皇家真真逼人太甚。我們這就跟他們拼了。」一青衣男子拍案而起,聲音裡儘是憤怒與不甘。

  其餘幾人立時贊同。

  「對,也叫那皇帝小子知道咱不是可欺的主。」

  「我們受的不白之屈還不夠麼,真要讓我們全都滅了那皇帝小子才安心麼?」

  ……

  「風立,還有各位,不可魯莽。」林允之嚴肅道,「官軍此次前來剿寨,必定是有所準備。若是硬碰硬,必是沒有好處。再說,寨裡的婦孺如何安置?況且,各位難道想要不明不白地頂著叛軍的名頭,不想洗清大冤麼?」

  底下一陣沉默。

  「那依公子所言,我們難道就要束手就擒?」風立不滿。

  「風立!」雷野喝一聲,「不得無禮。」

  然後轉向林允之,「公子,你知道咱們這都是粗人,行伍出身,只懂得打仗。

  當年雷、風二位將軍含冤而死之時,我雷、風二軍就發誓,必叫那皇家付出代價。只是這些年來,一直未逢著好時機。

  我雷野更是粗人中的粗人,不懂得什麼文治之道,只怕再這樣下去,我雷、風二軍真真要沒落了。大仇未報,叫我等怎有面目去見當年含冤而去的兄弟們以及兩位將軍?

  素聞林公子公正大義,文才武略,樣樣精通。這才將公子請了上來,希望公子能助我們。公子難處我們也瞭解,我們到底是叛軍之名。雷野自是不敢為公子帶來麻煩,只想請公子為我雷風寨指明道路。」

  在外頭的七嫻算是聽明白了。這雷風寨還真是個行伍之師,那雷、風兩位將軍估摸著也是兩個功高震主的人,才會被皇家抹殺。這樣看來,倒是與自己前世裡的境遇相似,心裡不免有些同情起這些人來。

  「雷、風二軍是正義之師,這點允之從未懷疑,也為兩位將軍的遭遇感到惋惜。只是這天下畢竟是帝王之家的。大家這樣冒冒失行動不僅不能洗清當年冤情,反而會白白斷送了大家的性命。如今之計,還是保身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林允之沉聲道。

  七嫻冷哼一聲,真是老古董,帝王之家又如何,難道還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麼?一直想要杜絕麻煩的七嫻此時卻真真是將這些人與自己的前世聯繫在了一起。心內怒火大盛。

  「誰?」林允之警惕道。門外一股殺氣似是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來,驚起一室。

  「碰」的一聲,七嫻猛地推門,一身肅然,走進屋內。

  「你……」林允之驚詫地望向七嫻。再看看倒在門口的兩個守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是什麼人?」雷野看到自家兄弟倒在地上,一下子站起身來,怒不可遏,「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七嫻看他一眼:「只不過暈了而已,過一陣子就會醒。」她掃眼整室,「倒是你們,似是遇上麻煩了。」

  雷野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是那皇帝小子派來的細作?」

  他一開始便覺得這女人有點奇怪,看到他這張夜叉臉居然沒有顯露絲絲懼色,即使將她帶來寨中,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反而坦蕩得很。這麼點簡單的東西,他怎麼現在才發覺?若這女人真是皇家的奸細,那他豈不是害了整個雷風寨的兄弟?

  風立一個前衝,便想要擒住七嫻。七嫻一個輕迴旋,反身抽出風立腰間的大刀。眨眼的功夫,大刀架在了風立的頸脖間。狠戾之氣盛放開來,叫室內眾人渾身抖了幾抖。

  「夫人刀下留人。」林允之忙喊道。

  七嫻一個甩手間,風立被遠遠推開了去。

  她看向雷野:「細作?我沒興趣。我只是看不過去,你們這般要死不活的想法而已。要拼便拼,管那麼多做什麼?」臉上儘是不耐之色。

  「你這婦道人家,懂得什麼?」風立最是衝動,本在軍中已算是好手,此時卻是簡簡單單被一個女人打敗,更是心內不服,「我們雷風二軍怎可頂著不忠不義的名頭?」

  七嫻瞥他一眼:「我是不懂什麼雷風二軍的事。我只知道,忠義之名只有對懂得珍惜它的主子才會存在。」一番話鏗鏘有力,似是晨鐘般,敲擊在各人心房。

  一陣沉寂,各人心思翻騰。

  林允之驚愕,沒想到這番話會從一女子口中說出,卻不顯突兀。眼前這女人一反柔弱之態,狠厲的神色,堅決的話語,反而讓人覺得這才是這女人的本態,那般自然。這女人彷彿天生就是上位者,天生的傲然之氣此時顯露無遺。

  「夫人說的是。」雷野開口,「那皇家不懂得我們的忠義,我們又何須顧著那番?」

  七嫻一番話叫雷野等人心內茅塞頓開。本來他們便糾結在仇恨與忠義兩難之間無法選擇,沒想到卻是被一個女人點破,此時竟是豁然開朗。

  「可是,那到底是帝王……」林允之擔憂。

  「帝王又如何?」七嫻不屑,「反了便是。」

  一室人震驚不已。這樣的話語從一個男人口中說出都會顯得猖狂不已,可是這女人居然能夠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得那般正常,怎能不叫人驚訝?

  「那以夫人之見,官軍來襲,此仗打是不打?」雷野抱拳問道。行伍之中,從來就是強者為尊。雖眼前之人只是一個女人,但單憑她那一瞬間擒住風立的手段,功夫必是不在話下。況且她的豪氣及霸氣,更是不輸男子。此時,雷野已然對七嫻佩服得緊。

  「打!當然得打!」七嫻道,「這裡是你們的地盤,天時地利都叫你們佔了。你們本來也就是軍隊,更是人和。若是憑藉著這樣的優勢,你們還鬥不過那些掃蕩官軍。你們拿什麼來報仇,拿什麼來顛覆天下?」

  「夫人說得是。」風立最是熱血沸騰,心內早沒了對七嫻的成見。

  眾人也是熱情高漲:「當家的,下命令吧。」

  雷野看看幾人:「好。這仗要是輸了,咱們便不配稱作雷、風二軍。」

  然後,雷野抱拳轉向七嫻與林允之:「夫人,公子,若雷野此仗得勝,再來好好謝過兩位。」說著,揮袍大步踏出。風立等人也抱拳,跟著離去。

  一時間,屋內只剩下七嫻與林允之。

  林允之望向七嫻,一時間神色複雜。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強勢與霸道並存,怎可能是一個簡單的下堂婦?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36 PM

第四十一章 欲與結盟

  「林公子,怎麼了?」七嫻回首,直直望向林允之。要想忽視腦袋後頭林允之灼熱中略顯疑惑的視線,還真是很難。

  四目相對間,林允之目露讚許:「戚夫人好功夫、好膽量、好見識,真真叫在下佩服不已。不知夫人師承何處?」

  七嫻「咯咯」笑開:「小女子不過一介下堂之婦罷了,小小手段更是不足為道。居然能被美名揚天下的林公子稱讚,倒是愧不敢當。更何況,有緣便成友,何須問出處?」

  林允之驚歎:「夫人說得好,有緣便成友,何須問出處!倒是允之小家子氣了,夫人如此豁達、灑脫,更叫允之欽佩。」

  七嫻微笑:「公子過獎了。戚弦已非人婦,公子直喚戚弦之名便可,無需再加夫人二字。」一直夫人、夫人地叫,還真是不住地提醒自己戰笙歌的存在,想忘了都難。

  林允之似是有些尷尬,臉上竟是泛起絲絲紅暈:「在下應是虛長戚弦你幾歲,喚你戚妹可好?」

  七嫻挑眉,還好他叫的是戚妹,乍聽下來便是「七妹」,倒也不突兀。他要喚她弦妹,她估計就要惡寒了。

  「那戚弦便喚公子大哥好了。」七嫻笑道。

  「戚妹如此奇女子,你那夫郎放棄你怕是要後悔了。」林允之一副惋惜樣。

  七嫻眼角跳跳,不是那戰大爺放棄了她。準確來說,還是她拋棄了戰笙歌吧。

  「大哥,過去的事不提也罷。」七嫻轉移話題,「戚弦一介婦孺,不曉得國家大事。大哥能否告知戚弦這雷、風二將軍之事?」

  林允之看看她:「這本是本朝禁忌。但現在說與戚妹,倒也無妨。

  如戚妹所聽,那雷、風兩位將軍是本朝難得一見的將才,開疆拓土,兩位將軍功不可沒。雷、風二軍更是雷、風的家族之軍,治軍嚴謹,百戰百勝。

  哪料,十年前,雷、風兩位將軍遭人誣陷,以竊國之罪判處極刑。兩位將軍手下的雷風軍一怒之下便上山來落草為寇。」

  歎口氣,林允之接著道,「雷野他們每日處於煎熬之中,夾雜在忠義與報仇之間。沒想到,今日竟叫戚妹你一語驚醒。」

  竊國罪?七嫻挑挑嘴角,這蓋上的帽子還真是大。不過這支隊伍能躲在這個地方十年依舊未失生氣,倒確實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好軍隊。當年百戰百勝之說,果然不是傳奇。那皇帝不懂用人,若是得了這支隊伍,根本就是如虎添翼。

  這時,只聽外頭震天的喚聲傳來——軍隊出征前的氣勢之狀立時顯露出來。

  「戚妹,要出去看看嗎?」林允之問。

  七嫻輕笑:「不必。若說對仗,雷風二軍必是比妹子精通得多。」

  這女子不僅一身豪氣,更是兼具智慧,懂得發揮他人長處,蔽己鋒芒,果然不是簡單人物。林允之心內對七嫻更是歎服。

  不出七嫻所料,結合這高山易守難攻的地形,再加上雷風之師的破釜沉舟的氣勢,不出半日工夫,那大隊剿山官軍便被打退了下去。

  雷風寨正堂中大擺盛宴,打了勝仗,解了心口悶氣,各個心內暢快不已。

  七嫻與林允之自是被奉為上賓。

  「戚姑娘,我雷野之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雷野舉杯,向七嫻謝罪。

  七嫻笑笑,不甚在意:「戚弦並無受罪,雷當家何罪之有?」

  風立幾人也起身:「姑娘大人大量,叫我等心內慚愧。」

  七嫻擺擺手:「過去的就過去了。倒是你們之後有何打算?長年盤踞於此也不是長久之計。再過個十年,這雷、風二軍不想沒落都不行。」

  一句話叫眾人沉重。他們自是也想到了這點,才急著想要找個有見地的人來為他們出謀劃策。

  「依姑娘所見,我們應當如何?」雷野嚴肅問道。

  「找個能夠與皇家對抗的勢力,結盟。」七嫻敲擊著桌面,道。縱橫聯合從來就是取勝之道。

  雷野看看七嫻:「之前確是有一股暗地裡的勢力多次來找過我們,說是翊王后裔。當時我們只道不能叛朝,便毅然回絕。」

  「翊王后裔?」七嫻皺眉,這又是哪個人?

  「戚妹不知實屬正常。」林允之瞧七嫻神色,忙為她解惑,「翊王是先王的弟弟,傳說翊王文韜武略,確是當年几子之中最為優秀、最為受寵的。卻不知為何,突染疾病,英年早逝。」

  七嫻撇嘴,很明顯的劇情,突染疾病?怎麼會那麼巧?估摸著是那個先王嫉妒自己弟弟的才華,將他害死,才會有翊王后裔聯繫雷風軍密謀叛變之事。

  「那翊王后裔是怎樣的人?」七嫻問道。

  雷野想了想,道:「當年先王登位,便將邊陲凜城賜予翊王之子——赫連雲凜。此後,便無人見過這小翊王了。」

  「也就是不知這赫連雲凜到底有沒有能力作為雷風軍的依仗咯?」七嫻皺眉。

  「確是如此。」雷野答道。

  「那就去試探試探,那赫連雲凜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七嫻吐出一語。

  雷野看看七嫻和林允之,似是有些窘迫,終於鼓起勇氣:「姑娘,公子,雷野有個不情之請。雷野這裡儘是粗人,對於交洽一事真是找不出能勝任的人才。望姑娘與公子助我雷風寨這一次,去探探那小翊王。」

  七嫻不禁想要歎口氣,這支隊伍到底是怎樣躲過追捕,活過這十年的?

  好吧,她好人做到底,幫他這一回好了。就當是給與他們境遇相似的自己前世的一個交代好了。



第四十二章 赫連雲凜

  「姑娘,公子,約定的地點到了。」頭戴帷帽的雷野在一身男裝的七嫻耳邊輕道。雷野面貌過於特殊,自然得要遮掩一下。

  七嫻抬眼,嘴角不自覺地就抽了抽,這不管什麼年代兩廂暗勢力接頭,選擇的地點總是帶點**意味的地方啊。這不,眼前這個胭脂紛飛、花紅酒綠,上書「清棠園」的地方不正是俗稱妓院的處所嘛。

  這幾日,雷風寨的人很快便聯繫到了小翊王的地下勢力。只能說小翊王對這雷風軍確實上心地很,竟然給他們留下了自己在附近據點的聯繫方式。更加巧的是,本該在凜城的赫連雲凜現在居然就在這靠近京都的盈城。由此,七嫻幾人這次便有機會與大老闆直接會晤。

  「呦,好俊俏的公子爺,以前沒見過呀。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吧,棠姐給你介紹幾個姑娘,包管叫你此趟必不虛行。」七嫻正走神間,突聽一陣麻酥地讓人心癢的魅惑女聲在耳旁響起。

  七嫻轉眼,只見一披輕紗花衣,頭盤菊花髻,手搖紗質蒲扇的女子半掛在林允之身上,輕笑流連間,散發出慵懶的氣息,彎起的眉眼之中卻不失精明。

  瞧她自稱堂姐,該是這個園子的老鴇。可是這個老鴇也真是夠年輕的。七嫻估摸著眼前這女子也不過二十的年紀。雖然脂粉將本來面目掩去,但這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風塵之味卻叫七嫻喜歡地緊,風塵卻不低俗、嫵媚卻不淫邪。

  再觀之林允之,居然紅透了臉,似是要將棠姐從自己身上推下來,卻又不敢將手碰到棠姐,竟然一時間不知所措:「姑娘……請自重。」

  七嫻一下子樂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林允之果真是個寶,居然對青樓女子說要對方自重。這個男人難道還是雛兒,碰到這種事居然還會害羞成這樣。這種純潔度居然叫七嫻想起了戰笙歌那個男人,這兩個人還真是兩個極端的極品呢。

  雷野也在帷帽後頭暗自笑了開來,卻不敢放出聲,只見那對寬闊的肩膀不停地抖啊抖,叫七嫻忍不住想要對他說聲,兄弟,小心憋成內傷!

  棠姐也是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這個貌比潘安的男人,眼裡的笑容更加明媚起來。本來就是見他比女人還要美,逗弄逗弄而已,沒想到居然還是一個古董級別的極品。

  玩笑之心更是大起,嘟起紅唇:「公子爺,奴家哪裡不自重了?到我們這兒來尋歡的爺只有嫌我們太過自持的。公子爺還真是叫奴家好生不解。」

  說著,雙臂勾上了林允之的脖子,嬌媚的臉龐慢慢逼近了上去。林允之一臉驚恐不已的神情。

  七嫻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解起圍來:「棠姐,我這位小哥哥小心臟脆弱得很,你就別為難他了。」

  棠姐聞聲轉頭,媚笑著的眼睛在七嫻身上「滴溜溜」轉了幾下,突然笑容更盛。八角章魚樣的身子終於從林允之身上下來了,扭著腰身,走近七嫻幾步:「這個小哥兒,真是細皮嫩肉得很,叫姐姐好生喜歡。」

  七嫻突然感覺背後一陣寒,這諂媚的笑容、奇怪的話語叫七嫻覺得自己是正被妖精打量著的唐僧,自己儼然成了一盤好肉,置於光天化日之下。這女人給人的感覺跟戰家那隻狐狸戰若水實在是太像了。

  七嫻咧咧嘴:「棠姐能夠喜歡是戚某的福分。」

  棠姐右手執起蒲扇,半掩住唇,笑意卻是不減:「只是小哥兒的年紀來咱清棠園這種地方會不會叫家裡人擔心?」

  七嫻再咧嘴。家裡人?這棠姐是想要向她傳達些什麼嗎?

  「棠姐,我們是來找人的。」雷野上前一步,道。再跟這女人糾纏下去,正事都要給耽誤了。

  棠姐瞥他一眼:「來我們這兒的爺哪個不是來找人的?說吧,是要找小桃紅,還是小梨花兒?」真是將他們當做了嫖客,如此打趣。

  「雷霆震,風雲起。」雷野輕聲道。這是接頭暗號。

  棠姐這才收起了笑容,上下打量了雷野一番:「雲中凜,旭日昇。」再掃眼林允之,最後將目光落到七嫻身上:「原來是諸位,棠兒眼拙了。只是,這位小哥兒難道也是?」

  七嫻笑笑:「門外顧問而已。」雖說要助雷風軍一臂之力,但最初的宗旨還是不能變的,在這個皇帝**的國家反帝還真是件太麻煩的事,她可不想惹這種大麻煩上身。

  「門外顧問?」棠姐嫣然一笑:「小哥兒用詞還真是有趣。我想有小哥兒在,這次絕對會是成功的會面。」

  七嫻挑挑眉,這棠姐還真是對她很有把握啊。

  「諸位跟我來吧。主子已經在內間等候。」棠姐轉向雷野,道。

  幾人跟著棠姐上樓,進得雅間。

  雅間內,一黑衣男子獨坐其中,臉上一張銀色面具遮住了本身容顏,卻依舊散發出一種不可侵犯的王者氣息。

  這該是那個傳說中的小翊王,果然夠神秘,連臉都要遮住。這雷野是因為臉太過兇惡才不得不擋住,難道這赫連雲凜也是同樣的原因?

  「主子,他們到了。」棠姐上前稟報。

  赫連雲凜輕點頭:「下去吧。」低沉暗啞的聲音叫七嫻挑眉,這麼沒有溫度的聲音彰顯著主人該是個寡情之人吧。

  棠姐依言退下,為幾人關上了房門。七嫻回望間,居然瞧見了棠姐嘴角揚起的詭異笑容,一時間背後又是一陣惡寒。

  「哪位是雷風寨的當家?」赫連雲凜單刀直入,抬眼掃向進來的三人。

  眼波流轉間,卻是一下子膠著到了七嫻身上。本來淡然的眼神一下子顯得陰鶩不已,叫七嫻心內更是納悶。她這是第一次見這赫連雲凜吧,怎麼感覺她像是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大概是感覺到赫連雲凜驟然的氣息變化,林允之跨前一步,擋在七嫻前頭:「翊王,那位才是雷當家。」

  雷野摘下帷帽,一個抱拳:「雷野見過翊王。」

  赫連雲凜不看他,倒是盯住林允之不放:「那你們呢?」

  林允之只覺自己像是被狼盯住一樣,一時間冷汗噌噌的,他該是與這翊王沒有任何交集吧,怎麼這人看他的眼神像是他拐了這人妻子,淫了這人孩兒呢?他有這般惹人厭嗎?

  「這兩位,是雷野的上賓。不妨事。」雷野道。

  「戚弦見過翊王。」七嫻從林允之背後走出,大大方方地行禮。處於高位的人疑心病總是很重,倒也是能夠理解。

  「什麼時候雷風軍也奉女人為上賓了?」赫連雲凜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掃過七嫻。

  七嫻挑眉,這個翊王是在赤條條地歧視女性嗎?

  不等她開口,林允之倒是為她抱了不平:「戚妹又豈是普通女子?翊王怎能一桿子打翻一船?」

  赫連雲凜瞇著眼睛看向林允之。

  林允之只覺渾身冰冷,這翊王還真是小肚雞腸,這樣的人真能成大事?

  當下,林允之抱拳:「是允之逾矩了。」

  「翊王何須在我小女子身上浪費時間,還是進入今日的主題為好。」七嫻道。

  速度地解決,她可不想跟這大人物共處太長時間,說不定這人便是日後的帝王。帝王之家最是無情,一個不順心,那便是殺頭的禍事。這種人不要招惹,不能招惹,離得遠遠的為最妙。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38 PM

第四十三章 頂替美人

  赫連雲凜看七嫻一眼,轉向雷野:「雷當家,請坐。」

  雷野相與著七嫻跟林允之一起坐了。

  「雷當家,怎會突然要求見本王?」赫連雲凜望向雷野,雖是不甚嚴厲的語氣,卻是散發出一種王者懾人之氣。

  雷野抱拳,很是誠懇:「翊王,之前是雷某沒有考慮清楚,對翊王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包涵。」

  赫連雲凜捧起酒盞:「雷當家不怕背叛朝廷了麼?」

  「那也要是雷某能夠忠於的主子才行,雷某也是最近才悟出這個道理。」雷野道,聲音裡不夾雜一絲猶豫。

  「哦?」赫連雲凜似乎很是興味盎然,「本王倒是很感興趣,是什麼令雷當家的改了主意?」試探意味顯而易見。

  七嫻撇嘴。果真是上位者的人物,本來還是他主動要跟雷風寨結盟,這回可好,雷風寨自己找上來了,這人又倒疑神疑鬼起來了。

  「翊王,雷風軍是誠心與您結盟。」林允之自是聽出其中試探意味,謙謙有禮道。

  「本王沒有問你。」赫連雲凜掃一眼林允之,眼中的冷冽叫人不寒而慄。

  七嫻歎口氣,這人的脾氣還真不好。

  「良禽擇木而棲,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七嫻開口,「況且,翊王,明人不說暗話,兩廂結盟,你有所圖,雷風軍有所求,各取所需,兩廂互利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赫連雲凜盯住七嫻,面具遮住面龐,看不出什麼表情。七嫻也直直望向對方,微笑中卻是自信連連,自信中隱隱散發出不輸於對面男子的氣勢。

  兩廂對望間,突然叫林允之覺得十分和諧,他這戚妹天生就適合這種王者之態。

  赫連雲凜突的拍了一下手:「說得好!」繼而轉向雷野,「雷當家,今日之盟約暫且先口頭定下,改日本王叫人將盟書送於貴寨,你意下如何?」

  雷野驚訝,這翊王怎就一下子如此爽快:「全憑翊王做主。」

  七嫻暗地裡鬆口氣,這盟結成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過。」赫連雲凜突然加上一個但語。

  「翊王請講。」雷野有些緊張。

  「本王希望雷風軍能聽命於這位姑娘。」赫連雲凜沉沉開口,望向七嫻。

  啊?七嫻一時驚愕。

  「本王只是覺得姑娘是大將之才,不用可惜了。」赫連雲凜接著開口,「相信雷當家也是如此認為吧?」

  七嫻撇撇嘴。大將之才,說得好聽,最後不還是一給人跑腿的,任主子拿捏?她前世已栽在上頭一次了,今世才不要再重蹈覆轍呢。

  當下推辭道:「翊王過獎。七嫻小小婦人怎能擔此大任?」

  「姑娘是看不上本王?」赫連雲凜看她一眼,「還是不看好本王?」壓迫感瞬間釋放出來。

  這個帽子扣得大啊!不答應就是對他翊王大不敬。七嫻眼角跳啊跳。雖然她沒見過此時當政的帝王,但觀這翊王氣概、氣魄、氣勢確有王者之風。

  「姑娘,」雷野突然站起,「雷某本也是如此想法。姑娘智計,正是我雷風軍所需。雷某在此懇請姑娘答應雷某,領導我雷風軍。」說著,謙卑地垂下頭去。

  七嫻連髮際都開始跳了,這還真是得寸進尺啊,當初還真不該管下這檔子閒事。這下好了,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戚妹,」林允之也開口,「以戚妹你的才華確實不該只是一默默無聞之愚婦。你的才華該是連一般男子都自歎不如的,當有一番作為才是。」一番話說得認真懇切。

  七嫻咧嘴,連這呆子居然都贊成了。他不是該說「女子怎可治軍」云云的嗎?

  掃一眼一屋子的人,居然齊刷刷地對她行注目禮,雖然各個意味不同,但最終的目的居然都是要趕她這只鴨子上架。

  七嫻無奈歎口氣,雷野和林允之還好說,但那赫連雲凜那危險的氣息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答應,他就要在此直接了結她?

  不過想想也是,誰會放一個知道自己目的卻又能威脅自己的人離開?不為己所用,那便寧可除了這人。若是自己在那個位置,也會是如此做法吧。

  七嫻現在可真真是恨死自己當初沒有想到這一層面便接了這差事了。現在可好,騎虎難下。是誰說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來著?她以後就算再有十隻手她也不出了!這一出手,手就被縛住了啊!

  「這個,可以容我考慮下嗎?」七嫻無奈開口。能拖到幾時便是幾時吧。她不想與這翊王為敵,也不想乖乖被束了手腳,再次為別人操心勞碌。

  赫連雲凜威嚇的眼神這才放緩了下來:「那便等姑娘的好消息。」

  一番談判順利進行,除了七嫻心內憋氣,其他人似乎都很暢快。

  出得雅間,棠姐便扭著小腰,迎面而來。

  「結束了?」棠姐嬌笑著問道。

  林允之估計之前真是被棠姐嚇到,居然立刻退後三步,把棠姐隔絕在安全範圍之外。

  七嫻好笑地望他,這男人也太純了點吧。

  棠姐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怕什麼?還怕我吃了你不成?」頓了頓,又似是不屑道,「你這種老迂腐,吃了還挌我的牙呢。」

  林允之又糾結在「吃他」的問題上,滿面赤紅:「你……不知羞恥……不可理喻!」

  棠姐懶懶地搖搖扇子,瞥他一眼:「懶得理你!」說著轉向七嫻,「正好,小哥兒,你來幫我一個忙。」不待七嫻回話,便拉著七嫻跑開了。

  「清棠園」後院廳堂內,坐著四個姿色各異的美人,身披輕紗,內裡的絲質裹胸若隱若現。

  七嫻咧咧嘴:「棠姐,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本來呢,今晚該是有五個獻藝的美人。可是,有一個突然病了。我一時找不到人來頂替。所以…….」棠姐一副小可憐模樣,眼巴巴地望著她,叫七嫻想起了在戰家的那隻小狗兒,「所以,小哥兒,你就幫幫棠姐吧!」

  難道,這棠姐是想要她來頂替那個病著的美人?

  七嫻額角冒汗:「棠姐,我是男人。」

  「咯咯」,棠姐捂嘴笑開了:「棠姐我迎來送往,見了多少人!小哥兒你是男是女,我還分不出來?明明一個粉嫩紅妝,幹嘛偏偏要說自己是臭男人呢?」

  好吧。那赫連雲凜是個人物,一眼能瞧出她的女兒身。手底下的人物又會差到哪兒去?何況這棠姐可是能與戰若水媲美的另一隻狐狸!

  「棠姐,我怕還是幫不了你這個忙。」七嫻開口,「你看我這樣子,像美人嗎?」

  「美人!絕對的美人!」棠姐毫不猶豫開口。

  七嫻嘴角抽了抽。這棠姐不是一般人,能將瞎話說得那麼順溜那麼理所當然絕對是狐狸一族的特質。

  「棠姐,你還真是有逼良為娼的潛質。」七嫻無奈。

  「過獎!過獎!」棠姐對這個評價似是很開心,居然更加地眉飛色舞起來,「你們大人物有那麼大的合作。這個小小的忙就當是給我這種小人物的順帶福利吧。」

  七嫻臉皮抽啊抽,不要再跟她提之前的會晤。她都把自己賠進去了,還不夠嗎?難道還要把自己再一次當做福利在這青樓推出嗎?

  可是,這件事,說到底,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啊!她這是為誰忙活啊?

  不等七嫻哀怨完畢,棠姐已經把七嫻拉下,忙忙碌碌為她上起妝來。



第四十四章 且試天下

  輕紗飛揚,輕歌曼舞,輕漾人心。

  「清棠園」內,到處鶯歌燕語,香粉撲鼻。美人嬌嗔,酒盞相撞,談笑歡聲,聲聲無不昭顯著此處的繁盛。

  突然,樂聲大起,悠揚盪開。廳內瞬間靜了許多。

  大堂內最顯眼的高台上,棠姐輕邁蓮步,搖著蒲扇,一步三搖地晃了上去。

  「大家都等急了吧。接著就是今晚的**,我們『清棠園』為大家準備的五美獻藝!」棠姐嬌笑間,無限風情。

  「棠姐,先不要五美了,你給我們來個舞唄。」

  「就是,棠姐,來一個。」

  「來一個!來一個!」

  ……

  輕佻的起哄聲愈演愈烈。

  不遠處的林允之暗啐,這女子真真不知羞恥到了極致,穿著那麼嬌艷,對著那麼多男人笑得那麼妖媚幹嘛?

  是為女子,該是像他戚妹一樣,大方得體、聰明睿智才是。若說他戚妹是高山上的雪蓮,清雅高貴,那眼前這女子就該是路邊兒上的紅花兒,俗不可耐。

  倒是他戚妹,被這女人帶到哪裡去了?不要被熏染了才好!

  棠姐輕揮扇,輕笑連連:「呦,大家看了我這麼多年還不膩?棠姐我就不在這兒獻醜了。今晚的五位美人兒肯定會叫大家大吃一驚,會讓大家覺得絕對物超所值!」

  物超所值?後台的七嫻不禁額角滴汗。這棠姐當她們是買賣物品嗎?連物超所值這種詞都用出來了。不得不佩服她高超的表達能力。

  果然,場下的人立刻被棠姐的話語吊起了胃口:「棠姐,那就趕緊讓我們大傢伙兒看看啊!」

  「呦呦,見著美人兒就忘了棠姐我了麼?這麼快就被美人兒勾去了魂兒?真是些沒良心的!」棠姐半嗔半笑。

  聽了這些令人臉紅的話語,林允之再一次在心底對棠姐深深不屑。

  「好了,棠姐我也不在這兒擋著大家看美人兒了。」棠姐扭著小腰兒,「現在,我就將這個檯子交給今天的美人兒們。下面,就有請我們第一個美人登場,弦兒姑娘!」

  後邊兒的七嫻臉皮抖啊抖,居然叫她第一個上場!也不給她安排個後邊點兒的次序,讓她有個參照物也好。她又不是真正這裡的姑娘,哪裡曉得要上去做啥。

  台上的棠姐見七嫻沒反應,轉眼間就使勁給七嫻使眼色:趕緊上來啊!

  七嫻心思還在一個勁兒的迴旋間,到底是叫她上去做啥?棠姐只說表演最擅長的就行。可是,她最擅長的大概就是在黑暗中行動了。難道讓她上去殺幾個人、教幾個陰謀?會不會太血腥了點。

  一個出神間就將時間給耽擱掉了,下邊兒的人一瞅,美人兒怎麼不上來?立時哄鬧起來。

  棠姐一個訕笑:「我們這位弦兒美人可是第一次登台,大概是有些緊張!看棠姐我去把她給大家拉出來。」

  說話間,棠姐輕移幾步,拉起七嫻,飄然回到台中,自己悄悄退了下去。

  下邊的人兒一時間驚艷不已。

  只見七嫻一身白紗,裡頭是輕質的白色絲綢衫裙,發端只用一根髮帶束住,碎發輕拂臉面,額間一串銀色輕墜,本就顯得隨意飄逸,飄飄若仙。偏偏面部又蒙上一張半透明的輕紗,半隱半現之間,更令人覺得神秘莫測,仙人渺蹤。

  林允之一掃而過,又是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整出來的人,該是跟那女人一樣俗不可耐!卻是瞬間又將眼神轉了回來,灼灼膠著在了七嫻身上。雖然蒙住了面,點了妝,改變了髮型,改變了裝束,但台上這女子無疑就是戚弦!

  這樣子的戚妹居然能夠如此清麗地不可方物、不可褻瀆。林允之心內驚歎不已。眼神再也移不開來。

  七嫻也很佩服棠姐的化妝手段,居然能將自己這張娃娃臉化腐朽為神奇,成為一個連自己都艷羨的空靈美女,成功地騙倒了底下那麼多人。是誰說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來著,這麼一看,還真是真理中的真理。

  「弦兒姑娘,你有什麼才藝,給我們展示展示?」

  下頭又有人叫囂起來。

  七嫻輕蹙眉,四下掃一眼檯子。

  很大,是個能夠跳舞的好地方!可是,她不會!武術倒還可以。但她一開打,會不會破壞了她這身仙女的行頭?

  旁邊擺著書桌紙磨,能夠寫字作畫。可是,她並不是箇中高手。

  另一側擺著一張古琴,大概有人要彈曲兒吧。很可惜,她學過鋼琴,對古琴卻是沒有任何研究。

  七嫻心思回轉間,向古琴走去。雖然她對古琴沒有過接觸,但大抵音樂都有相通之處,幾個簡單的節奏伴個樂應該是可以的吧。

  七嫻輕撫上去,幾相下去,真叫她找到幾個單音。

  七嫻微笑:「小女子獻醜了。」

  弦聲響起,孤零零的幾個音節,居然神奇般地打起了拍子。

  七嫻輕啟唇間,清越的歌聲飄揚而出。

  「江山如此多嬌,多少英豪,都肖漢武秦皇。」

  「為你再拾紅妝,收起行囊,掩飾一身光芒。」

  「空予我江山無限,留不住知己紅顏,王者路又有誰陪伴,攜手百年。」

  「天涯路與誰走遍,遠離那權力烽煙。唯願此生魂夢相連,月下花前。」

  「牢牢緊握雙手,碧落黃泉,一起闖蕩。」

  「踏遍綠水青山,神仙不及,塵世鴛鴦。」

  「誰笑癡狂!」

  低吟聲伴隨著輕絃樂,竟真真是另一番妙趣。

  樂停,歌止。

  一曲罷了,台下居然一片寂靜。

  眾人似乎依舊沉浸在歌中的男女深情中不可自拔。

  並不是台上女子的歌聲多麼優美,只是偏偏這樣慵懶的卻又堅決的低吟觸動眾人心弦,叫大家心內感慨不已。

  碧落黃泉,塵世鴛鴦,這該是怎樣一個決絕的女子?

  不知誰帶起了頭,台下掌聲響起,經久不息。

  林允之此時心內波瀾洶湧。世間怎會有如此的女子?智慧、豪情、嬌柔一個不缺,能夠比女子更加細膩,也能跟男子比志氣,自己一心想要追尋的伴侶不正該是如此?若是此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戚弦抬頭,望到林允之癡癡的凝望,輕笑一聲,這個呆子。

  突然,七嫻感覺到一股淡漠卻是冰冷的視線像機關鎗一樣掃射過來,突的就渾身一寒,這種眼神太熟悉了。

  抬眼,二樓菊字號雅間大門敞開,一襲白衣在陰影中緩緩走出。

  白衣?白衣!七嫻咧嘴,千萬不要那麼巧!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3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3 PM 編輯

第四十五章 怒火燎原

  陰影中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

  只見那人狹長的丹鳳眼露出危險的光芒,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七嫻,面無表情,卻是猜不出他的心思。

  七嫻眼角跳跳。好,很好!跑到了盈城,居然還能遇上這個男人。

  這人,正是戰笙歌。

  七嫻轉念一想,這男人根本就一面障,那便於他認人的玉牌早就在她離開戰家的時候給扔了,現在的他又怎會認出自己?

  當下,七嫻放柔眼神,就當不認識這人,隨意掃了過去。正欲轉眼,突的,眼前白衣一閃,飄飄然落了下來。

  飛?飛!這男人居然從二樓飛身下來,此時正直直站在自己的跟前。

  淡漠、冰冷的視線不減,因為距離的縮短更加令人寒慄。

  七嫻嘴角抖啊抖,這男人的癖好就是怪,跑妓院裡對一陌生女人不住放低壓是怎麼回事?

  台下也是一片嘩然。

  「怎麼回事?」

  「上去幹嘛?」

  「趕緊下來!」

  ……

  「這位……」七嫻正欲開口,卻見來人長臂一攬,自己瞬間掉入一個寬闊的懷抱中,騰空而起,繼續踏雪無痕而去。

  七嫻抬眼,正對上戰笙歌沒有任何神色似是很正經的面皮。七嫻挑眉。心內暗啐,假正經!這男人,家中那麼多嬌娥,居然還跑到花樓來搶女人?!

  台下愣神幾秒,立時就炸開了鍋。

  林允之「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因為剛剛那男人背對著自己,因此一時沒見著那男人的面。

  此時他心內怒火騰騰,到底是誰?居然敢這麼放肆,明目張膽之下,將他戚妹擄了去?一直好脾氣的兔子一旦發怒,怒火也是能燃起整片草原的。

  林允之正欲跟上,卻見從側邊閃出一花衣,風情萬種地擋在了自己面前:「喲,公子爺,要去哪兒呀?」

  「你……」林允之怒視眼前女人,說到底,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若不是因為她,戚妹又怎會被人擄走?

  卻又不好發作,畢竟打女人,這種事他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

  當下不再看棠姐,繞開就要追上前頭的七嫻。

  棠姐腳下幾個迴旋,立時攀附在林允之的身上。身子像水蛇一樣緊緊纏住林允之。

  林允之臉色大變:「你做什麼?」哪有這樣的女人?真真是不知羞恥到極點!

  棠姐嬉笑一聲:「公子爺,奴家不過就是想敬公子爺一杯酒而已,公子爺何必要拒奴家我的好意於千里之外?」說著,手中神奇般地多出一樽酒盞。

  「你……趕緊下去!成何體統!」林允之已然怒喝。

  棠姐嘟起紅唇:「公子爺喝了奴家這杯酒,奴家就立刻下去。否則,奴家永遠就這樣子,與公子爺你不分不離。」

  林允之渾身一個哆嗦,這女人想要一直就這樣掛著?當下,沒考慮,奪過酒盞,一飲而盡。

  「下去!」林允之臉色很不好。心底真真是厭惡極了棠姐。世間,怎會有如此放蕩的女人?

  棠姐這才萬分留戀地慢吞吞從林允之身上褪了下來,銀鈴般的嬌笑響起,半是嗔怪:「公子爺還真是不解風情,就這麼急著要趕奴家下來麼?」

  林允之不再看她,抬腳就要去找七嫻,卻覺眼前一陣眩暈。

  不好!酒有問題!

  林允之一把拽住棠姐的手臂,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你……你……」卻沒有再能說下去,「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棠姐拍掉還掛在自己臂上的手,玉足輕踢腳邊的林允之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呆子!」

  接著,她掃一眼混亂的大堂,慢步踱上高台,蒲扇一揮:「大家安靜。接下來是我們為大家準備的第二美——熏兒姑娘!」

  台後走出一個身姿曼妙的美人兒,立刻吸引去了眾人的目光。

  而之前被人擄去的七嫻,很可憐地被眾人遺忘在了九霄雲天之外。

  另一邊,戰笙歌挾著七嫻奪門入得雅間,長袖一揮,大門自動閉合上。

  七嫻終於落在了平地上。

  還沒站穩,突然一雙大手狠狠捏住自己的脖子,呼吸瞬時困難起來。

  七嫻立時化掌為爪。這男人再不放手,她就不客氣了!

  「你這女人……」耳邊傳來戰笙歌壓抑著憤怒的聲音。這女人,居然給他留一張所謂「下堂書」就跑了,難道若水和二絕給她的警告還不夠?她不知道他最討厭背叛嗎?

  現在居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般展示自己的美麗。怎可以?她的耀眼,只需他一人知曉便可以了!他討厭別人看她!

  七嫻正欲出手,卻覺得脖間輕鬆了開來。

  七嫻咳了幾聲,抬眼,戰笙歌正滿面複雜地望著自己。

  這男人八成心理不正常。七嫻挑眉。誰會掐住一個剛剛見面的花娘?

  「這位大爺……」七嫻盈盈福身。這男人絕對不認得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貼上去,自找麻煩?「不知找奴家所為何事?」

  「姬七嫻!」三個字惡狠狠地從戰笙歌的齒間迸了出來。這位大爺?她還真當自己是花娘了嗎?

  啊?七嫻驚愕地抬眼。這男人喊姬七嫻?這男人認得她?

  「爺,你認得我?」七嫻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下。

  戰笙歌看向她,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你化成灰,爺都認得!」說著,輕解下七嫻的面紗。

  四目相對間,七嫻突然就明瞭,這男人大概是對不上心的人不願意去記,所以才不記得對方的面貌。要不是如此,對戰若水、姬二絕,他又怎能認得那麼清楚?

  「爺怎麼來了?」七嫻微笑。既然認得,那她也不必裝了。

  「爺來找你。」戰笙歌淡淡答道。

  七嫻心內跳了跳:「爺沒有看到七嫻留下的下堂書嗎?」

  「下堂書?」戰笙歌眼內似乎又有一簇火燃起,從袖中取出一紙,「你說的是這個嗎?」

  七嫻大眼一掃,正是當日離開戰家時留下的那紙下堂書。

  只見戰笙歌大手一揚,那紙張瞬間化灰,飄散開來。

  「現在沒了。」他望向七嫻。

  七嫻眼角跳跳。這男人,以為沒了下堂書就能一了百了嗎?

  「沒關係。」七嫻看了回去,「七嫻可以再寫。」

  「你!」戰笙歌瞇著眼睛,眼內的怒火如燎原之勢盛放開來,「你到底想要怎樣?」

  七嫻看他一眼,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七嫻只求下堂。」她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房內一片沉寂,只聽得戰笙歌捏起的拳頭「咯吱」作響。他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這女人,省得自己勞心。

  怒盯了一陣子,戰笙歌轉身就走。

  「啪」的一聲,雅間大門開了又狠狠合上。

  剩下七嫻一人。

  七嫻努努嘴,這男人發什麼脾氣?給她甩什麼門?

  七嫻坐到桌旁,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飲了起來。剛剛唱完一曲,就被那心理扭曲的男人給抓了來,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自然渴得很。

  突然,一陣怪異的香氣飄了過來,鑽入七嫻的神經。

  七嫻暗道聲不好,連忙閉氣。四處搜尋起香味來源。



第四十六章 執子之手

  一眼掃去,不遠處的梳妝台上,一株藍色的小花正在花盆中盛放,藍色清亮到詭異。

  七嫻瞇起眼睛,這種花她見過。當年白家訓練的時候,特地把這花拿來做了示範。單獨放著,那便毫無威脅,只是一株普通的熏香之花而已。若是與茶多酚並用,那便是極致的迷幻之藥。

  茶多酚?七嫻咧咧嘴,突然很想拍死自己。回頭望望桌上已然見底的茶碗,她剛剛可是喝了一杯竹葉青那!

  竹葉青加上這藍色熏香花,很好,她成功地使自己中毒!

  剛想明白,七嫻便覺眼前迷迷濛濛、搖晃起來。這毒,發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模糊之中,七嫻強忍著眩暈向屋內的大床走去。還好有張床,這迷幻之症,睡一覺就該沒事了。

  「砰」的一聲,七嫻把自己扔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凝起心神。這「清棠園」的床就是不同,很香,很甜!

  甜?七嫻猛地睜眼,掙扎著掀起被子。只見褥上細細地鋪滿著一層薄沙一樣的藥物,甜膩膩的味道撲鼻而來。

  七嫻嘴角扯啊扯,很好!這還一環接著一環來著,先是迷幻藥物,緊接著是催情藥物。不知道該說這「清棠園」思慮周全,還是該說設計這一切的人精明狡詐。

  七嫻歎口氣,今天算是栽了。若是平時,她還能抵擋得住這催情之物,可是現在,她中迷幻在先,神經正是極其脆弱之際,很容易被這催情物侵蝕。

  七嫻心內恨得牙癢癢,不要讓她曉得是哪個設計了這一切,她也要叫那人來嘗嘗這滋味!

  熱!好熱!不過一會功夫,七嫻便已在朦朧之中開始撕扯自己的衣裳。現在就該給她一個冰池子,給她降降溫便好,挺過這一陣她便大功告成。

  只聽門「吱呀」一聲開了,規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七嫻睜眼,警惕起來,這個時候,誰會進來?

  熟悉的視線停留在她面部,七嫻望去,竟是戰笙歌。

  這男人不是走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回來?活生生一個男人在中了春藥的她面前,這不是考驗她嗎?七嫻不自覺嚥了嚥口水。

  「你……怎麼了?」戰笙歌看向七嫻,似是不解。

  七嫻白他一眼,不想搭理:「走開!」這男人不會看嗎?這種狀況,顯而易見吧。

  凌亂的衣裳、迷離的眼神、紅暈的臉蛋、滿床的藥物,很快就讓戰笙歌明瞭。

  瞬間,冷氣散發開來。居然給他的人用藥?若是此間有其他人進來,那該如何?

  「你……」要幫忙嗎?戰笙歌望向七嫻。

  「走開!」七嫻閉上眼睛。離開她的視線就是給她最大的幫助了。

  剛降下去的怒火又開始在戰笙歌眼中燃起。這女人,這女人難道是寧可這般痛苦也不願自己碰她?

  七嫻正在幻想中與美男奮戰,希望能以此來減輕些燥熱。她不是不想用眼前的男人,只不過她已不是戰家婦,若是再與他糾纏,那真是沒完沒了。

  正在臆想之中,七嫻突感胳膊上一陣冰涼,難道真的是天降冰塊?本能地,她想汲取更多,雙手攀附了上去。

  手?男人的手?

  七嫻睜眼,正望進戰笙歌冒火的眼底。

  戰笙歌傾身覆上。

  七嫻咧咧嘴。這個男人,趁火打劫麼?

  雖然不想承認,七嫻確實感覺到遍體舒暢,似乎全身的因子都因為戰笙歌而愉悅起來。

  既然是戰笙歌主動要求,那就不要怪她不厚道了。

  一個翻身,七嫻猛地將戰笙歌壓在底下,手底下也不閒著,把那衣服當成了下藥之人,狠狠地撕了起來,扔了出去。

  古銅色的胸膛瞬間呈現在眼前,七嫻眼前迷炫,不管不顧地啃嚙了起來。

  戰笙歌看著趴在自己身上小狗狀的七嫻,心內瞬間柔了下來。輕翻轉間,他又將七嫻放穩在床上。

  七嫻再睜眼。幹嘛?這男人想反悔不成?

  戰笙歌望望七嫻愈加迷離的雙眼,唇輕輕覆了上去,額、眉毛、眼睛、鼻子,最後流連在唇間。

  戰笙歌動作愈加輕柔起來,彷彿怕弄傷了手底下的寶貝。

  溫柔深吻間,帶起幾絲銀絲,引起一室遐思。

  紅綃帳內,繾綣纏綿,燭光搖曳,映照開來。

  雞鳴三聲,七嫻突然渾身一個激靈,睜眼,望著頂上暖紅的紗帳,一時間有些迷糊,瞬間就想了起來。昨晚的一切如同泉水般湧進七嫻的腦子。

  迷幻!催情!男人!

  突然,一雙臂膀勾緊自己的腰間,將自己帶向溫暖的胸際。

  七嫻抬眼,望到了一雙平淡無波的眸子,沒了昨晚的憤怒。七嫻嘴角抖啊抖,這男人,怎麼還在這裡。

  正在兩人四目相對間,一陣急促焦慮的叫喚很不識相地傳了進來:「戚妹!戚妹!」喚聲由遠及近。

  「啪」的一聲,房門被撞開。

  來人看清室內之景,一時間呆愣住。

  滿地的碎衣,滿床的春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戚妹為什麼和一個男人躺在一起?

  林允之滿臉青紅交加。不知是該避開還是把戚妹床上的男人給揪起來?

  「滾!」戰笙歌在他進來的瞬間便將七嫻裹得密不透風,此時淡淡掃他一眼,吐出一個單音節。

  林允之這才看清床上那男人正是與他有一面之緣的戚妹的前任相公。這男人不是拋棄了他戚妹麼?此時又怎麼會……

  一時間,林允之更加雲霧繚繞,不明所以,吶吶道:「戚妹……」

  「大哥,你先出去,以後再跟你解釋。」七嫻看向林允之,柔聲道。這個呆子不知道又要想到什麼「禮義廉恥」之類的問題上了。

  林允之點點頭,又想起什麼:「戚妹……我就在外頭。若有什麼事,你就喊我。」說著又看眼戰笙歌,便擔憂著退了下去,關上了房門。

  七嫻推開戰笙歌,欲下床。

  卻被戰笙歌一把扯住:「你喜歡他……」

  七嫻怪異地看他一眼。這個男人,從哪裡看出她會喜歡那呆子?

  「若是如此,我便殺了他!」戰笙歌冰冷地開口,止不住的殺氣。

  七嫻再看他一眼:「你要殺人,不要拿我當借口。」

  甩開戰笙歌的臂膀,卻被他又抱住。

  「昨晚……」戰笙歌開口。

  七嫻挑眉。這男人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麼。

  當下,七嫻道:「昨晚我中毒,你幫我解毒。雖然我沒有要求,但結果如此,我還是得謝謝你。」

  「你!」戰笙歌收緊了手臂,「你……到底想怎樣?」言語裡似是怒氣中夾雜著無奈。

  七嫻歎口氣,這男人,她不說清楚還不放她走了?

  七嫻伸手,拿起男人的右手,放到自己的左手裡,緊緊握住:「你知道什麼是執子之手嗎?」

  戰笙歌看她,不語。

  「執子之手,便是如此。」七嫻舉起緊握的手掌,「你看,兩個人的手才能握住。若是加上第三個、第四個,甚至二十來個,你說,還能握得住嗎?」

  戰笙歌深深望她。

  七嫻鬆開手,走下床去,穿起了衣裳。

  戰笙歌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45 PM

第四十七章 月老廟前

  五指纏繞間,七嫻對這衣裳的環環扣扣實在沒轍,正在考慮就這樣披著衣裳出去會不會引起轟動。

  突然,眼前一陣陰影擋住了光線。七嫻抬眼,戰笙歌只著了裡衣就站在自己面前。

  戰笙歌伸出手來,細細為七嫻敷平了衣裳,扣了起來。

  動作虔誠認真地如同基督教徒作禮拜。

  光線順著戰笙歌的側臉傾斜下來,光暈中更顯沉靜溫馨。若是普通人家,這該是一對相敬如賓、相濡以沫的夫妻才是。

  可是……七嫻不禁想要歎口氣,這個人畢竟不是普通人。

  戰笙歌抬手,撫上七嫻面頰,輕喟一聲:「執子之手,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她執意離開的原因。

  七嫻抬頭:「明白就好。」明白便沒有糾纏,明白以後便是各不相干,各歸各路。

  抬腳,七嫻就欲離開。

  「你等我。」身後傳來戰笙歌淡淡低沉的聲音。

  七嫻沒回頭:「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何必要扯在一起?」他有他的野心,她有她的夢想,根本不可能交織。即使等待也改變不了什麼。

  七嫻出得門去,果然,林允之守在外頭,滿臉複雜。

  「大哥。」七嫻迎了上去。

  「戚妹。」林允之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屋內,很是悔恨的神色,「他……對不起,戚妹。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沒有好好守住你,你又怎會……怎會受他侮辱?」

  他只道七嫻為戰笙歌休棄,此番卻又是被那男人欺辱,該是怎樣傷心、難以承受?

  侮辱?七嫻眼角抽了抽。這詞,果然有他林公子風格。

  她張張口,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跟這男人也說不清,況且也沒必要跟他講,就如他自己所認為的那樣便好。

  迎面扭過來一隻花蝴蝶,滿面的笑容,討好中似乎帶著幾絲促狹:「戚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好?七嫻瞇著眼睛盯住走到眼前的棠姐。這「清棠園」是這女人的地盤,這女人又是一隻成了精的狐狸,怎會不瞭解昨晚的事?這地方是翊王的,又有誰敢在這裡對她下那一連環的套讓她跳進去?

  「你主子叫你做的?」七嫻冷然問道。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語卻讓棠姐聽懂了,本來她就被七嫻的眼神望得渾身發寒,此時更是聽出七嫻話語中的冰冷,連忙揮手,撇清關係:「不是不是。戚姑娘,你知道的,在我們這裡,有錢的主就是爺。所謂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嘛。」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嗎?七嫻陰測測地看向笑得諂媚的棠姐。棠姐,是嗎?她記下了,這種悶虧她怎會白吃?

  一旁的林允之也是怒氣沖沖:「你這女人……若不是你給我下藥,我……」突然停住,轉頭看一眼七嫻,怕再觸及到她的傷心事。

  棠姐瞥他一眼,一副不屑的神色。轉臉便又是諂媚地對著七嫻。誰都能看出來,眼前的女人比這雛兒男人來得危險得多。自己又狠狠陰了她一把,自然要把人家伺候得好好的,省的自己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允之氣結。這花蝴蝶一樣的女人完全不可理喻。眼不見為淨,他不再看她,轉向七嫻。心思千回百轉間,更加為七嫻感到心痛。這麼美好的女子,怎會遭遇到這樣的事情?丈夫不忠,已然令人心寒。此時竟又是如此境地。

  七嫻看看林允之糾結的表情,一時間啼笑皆非。這林公子,不知道又想到哪裡去了。

  林允之突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眼神堅決起來,拉起七嫻:「戚妹,你跟我來。」

  七嫻跟著林允之急促步伐前進,只聽後邊傳來棠姐驚愕的喚聲:「林呆子,你幹嘛?」

  七嫻嘴角咧咧,直覺得想要揮掉臂上的手掌。卻猛地感覺到腦後一陣涼颼颼的危險視線穿透過來。心下不禁暗歎,也罷,她這樣也算是跟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就讓那個不死心的男人看看好了。那人討厭背叛,就當她背叛了便好,只要能叫他死心,一切都好說。

  月老廟前,百年松柏上,掛著成雙成對的穿上紅色絲綢的板牌,雕刻著男女姓名與希望的牌子隨著輕風搖曳著,發出「啪啪」的清脆碰撞聲。

  七嫻挑眉,林大公子把她帶到這裡做什麼?

  回眼間,林允之正微笑著走來,手裡是從廟祝那裡拿來的紅線、板牌與筆。

  「戚妹。」林允之站定,十分嚴肅的樣子。

  七嫻眼角跳跳,看看他那架勢,再看他手裡的東西,嘴角不自覺地咧了咧。這林公子不要做什麼奇怪的事才好。

  林允之直直望向七嫻,接著道:「你嫁給我,好不好?」

  七嫻瞬間像是被五雷轟頂。她的桃花盛開地會不會太快了點?戰笙歌那個沒眼神的她還沒有甩開,什麼時候她又招惹上了這麼一朵大桃花兒?

  況且林允之連姬五嬈那樣妖嬈的美人都是說休便休了,怎麼會看上自己這樣一個還沒長開的小丫頭?難道這人有戀童癖?

  七嫻臉皮抖啊抖,看林允之的眼神立時就跟看蛇蠍一樣,避之不及。

  林允之見七嫻不答話,連忙解釋道:「戚妹,我知道是自己冒昧。我知道你這樣的女子,該是得到更好的歸宿。但我真的是真心的,請你給我這個機會。」然後雙眸脈脈,萬分期待地望向七嫻。

  七嫻無語中。

  林允之又急道:「戚妹,我絕對不會像那人一樣,我會好好珍惜……」

  「林大哥。」不等他說完,七嫻忍不住打斷,「大哥,我喊你一聲大哥,你便是我永遠的大哥。你是山間清泉,我卻是那道間淤泥,根本不可混為一談。」

  「可是……」林允之又道。

  「大哥,你的好意戚弦心領。戚弦只盼能永遠有個好大哥。」七嫻看向林允之的眼神也認真起來。她自然知道林允之好心,想讓她有個歸宿,以免被人欺辱。這林公子果然如世間所傳,心地如玉,溫潤無雙。

  林允之呆愣中。

  突然,七嫻感覺到一簇熟悉的冰寒目光。無奈抬頭,果然不遠處直直站立著的正是戰笙歌,一襲白衣在風中輕輕飄揚。



第四十八章 謎樣男孩

  林允之順著七嫻的目光望去,瞬間大火。這男人,怎麼到這裡來了?

  他立時擋住七嫻,總不能叫這人再傷到她。

  戰笙歌動了,白衣飛飛,向七嫻與林允之的方向走來。七嫻挑眉,難道這男人要開殺戒?

  哪曉得戰笙歌掠過他倆,直直向廟裡頭走去,只當兩人是空氣。

  七嫻疑惑望去,這不像他的作風啊?

  一會兒功夫,戰笙歌又出來了,慢慢走向七嫻。

  「你要做什麼?」林允之警惕道,擋住他的去路。

  戰笙歌站定,淡淡掃一眼,依舊吐出一個單音節:「滾!」威嚇意味十足。

  此時的林允之又怎是好隨便打發的,本來就對前夜之事已是追悔不已,此時更是像母雞護住雞仔一樣,緊緊護住七嫻。

  「滾!」戰笙歌繼續蹦字。

  林允之依舊不讓。

  四目相觸間,似乎還能在空氣中聽到火花四射的聲音。

  和諧,真正的和諧。哪有另個男人能夠對視那麼久的。

  七嫻咧咧嘴,轉身就要抬腳。打吧,先讓她走了他們再開打。

  趁林允之回顧間,戰笙歌一個閃身就到了七嫻身前,扯住七嫻的胳膊。

  「做什麼?」七嫻皺眉,抬眼。

  戰笙歌揮袖間,抖出用紅綢繫好的合歡牌。一眼掃去,只見一塊上書笙歌,另一塊寫著七嫻。

  七嫻不禁有點黑線,這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這種兒女情長的事的人啊。

  林允之也是一時驚愕不已,止住了要衝出去的步伐。

  「你信這個?」七嫻不可置信。

  「不。」戰笙歌看看她,開口道,「我不信。」

  七嫻咧咧嘴,這才是正常的戰笙歌。

  「只要你信,那我就信。」戰笙歌又道。

  七嫻無語問蒼天中。

  戰笙歌回頭,將寫有兩人名字的合歡牌朝著松柏的枝頭高高扔了上去。

  合歡牌飛起,驀地,卻有一陣風吹來,打偏了板牌原本降落的方向。

  「啪」的一聲,合歡牌狠狠地摔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一時間,幾人看著掉落的牌子都不說話。

  七嫻撇嘴:「看到了嗎?月老都覺得我跟你不會是一家人。」

  戰笙歌不搭理,走過去,將板牌撿了起來,再望望頂上的大樹。突然旋身飛了上去。

  「輕功取巧是不會得到祝福的。」七嫻涼涼地在下頭說道。

  戰笙歌低頭看她一眼,只聽「卡擦」一聲脆響,一條垂枝被折斷了下來。

  七嫻心內納悶,這男人要拿這樹出氣麼?會不會太孩子氣了點?

  卻見戰笙歌將扯下的枝條狠狠往腳下的泥土中插了進去,再將合歡牌輕輕掛在了上頭:「好了。」

  七嫻嘴角忍不住要抖了,這人思維果然不是一般的強大,虧他能夠想得出來。反正合歡牌只要掛上這被祝福的樹便好,他便將樹枝折下——真是有夠偏執的人。

  七嫻懶得理他,跟這男人真是說不清。

  「許願。」戰笙歌看向七嫻,道。

  七嫻面色怪異地望他,他們兩個人無論誰都不會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善男信女吧。況且他們兩個一起向月老禱告那是個什麼事?

  「我怕月老聽到我們的願望,會不知道如何是好。」七嫻調侃道。

  「為什麼?」戰笙歌問。

  「兩個人心意不通,你叫月老如何是好。」七嫻輕笑。

  「為何不通?」戰笙歌繼續緊盯七嫻。

  「你會為我求一個只得一心人的夫郎麼?」七嫻勾起嘴角,已然接近嘲諷。

  戰笙歌深深看她一眼,轉眼望向插在地上的枝條,沉聲道:「我對月老說,我便能夠勝任那個夫郎之位。」

  七嫻一時心內不知該是該氣,還是該笑,這個男人怎能自大偏執到這種程度。勝任?這瞎話說得比吹的還好聽!

  風起,滿枝頭的合歡牌繼續奏著歡快的合歡曲,居然連插在地上枝條的上的那個也輕輕喝了起來。雖不如那滿樹的來得壯觀,但到底也奏出了一首清曲。

  樹下,兩白衣,女子清新,男子硬朗。白衣翩躚,驚起一地落葉。

  不遠處的林允之看看兩人,再看看手中一面寫有自己名字,另一面空白的板牌,默默退了下去。

  幽長的官道上,一素衣女子騎著馬慢悠悠地溜躂著,滿面神清氣爽——正是從盈城溜走的七嫻。

  沒想到小小的盈城竟發生了那麼多事。雷風軍、翊王、戰笙歌,每個都是麻煩到棘手的事情。

  所謂躲不了,她還跑不了嗎?

  她不想惹麻煩,跑路總是對頭了吧。做個雷風軍虛有其名的首領,也好過被那狡詐的翊王壓搾。

  關於戰笙歌,她就更加沒有什麼想法了。不切實際的夢,她從來不做。

  她繼續她的天涯生活,只盼從此不相往來。

  正在七嫻愜意之間,突然,從路旁倉皇奔出一個滿身血漬的男孩,驚起了七嫻的馬匹。

  紅棗馬「吁」聲抬起前蹄。

  七嫻安穩住坐騎,抬眼一瞧,正望見男孩眼底的不羈與恨意。

  再看他,大概十三四的樣子,一身襤褸,黑土與鮮血將原先的面貌污去,但從那破碎的衣服料子來看,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七嫻咧嘴,她沒看見,她沒看見。這絕對又是個麻煩中的大麻煩。直覺告訴她,跟這男孩扯上關係絕對沒好事。

  當下,決定不管不顧。撤開眼神,七嫻繼續遛馬前行。

  突的,殺氣從背後凜冽而來。

  「公子,你還是乖乖跟我們回去,省得皮肉之苦。」七嫻只聽得背後如此低啞之聲。

  不回頭,不關她的事。她是聾子,她是瞎子。

  「你們這些狼心狗肺之輩,也配跟我說話?!」傳來男孩略顯稚嫩卻是倨傲的聲音。

  要不要趕緊策馬前行,可是,她現在動作大了會不會刺激到後面那幫人。七嫻低頭思量著。

  「哼,公子,你是不從了?那不要怪屬下們不客氣!」低啞的聲音如此冷哼。

  還是跑吧。七嫻咧咧嘴。這裡的殺氣是越來越濃。殺人可以,請等她離開再殺。

  正欲揮鞭間,卻聽後邊傳來男孩急迫的喊聲:「姐姐!」聲音是衝著自己這個方向的。

  七嫻抬眼,確定眼前沒有任何其他女子。隨即臉皮抽啊抽,這誰家的死孩子,到處亂認親戚,不知道這會給別人帶來困擾嗎?

  果然,殺氣向七嫻移動了過來。

  「站住!」低喝聲傳來。

  七嫻眼角跳跳,叫她停她就停,豈不是太沒面子了?繼續向前晃悠著。

  只聽耳後傳來「呼呼」幾聲似風被劈開的聲音,七嫻沒轉眼,馬鞭向後一揮,三支袖箭立時轉向了路旁的大樹,深深插了進去。

  七嫻歎口氣,為什麼什麼麻煩的事都叫她遇上了?剛離開虎穴,這怎麼又進了狼窩?

  「吁」一聲,七嫻停住,轉頭:「有事嗎?」

  入眼的是三個頭戴斗笠的男人,看不見面貌,此時正陰狠狠得盯住七嫻。為首的便是那個低啞的聲音:「你認識我們公子?」

  七嫻瞥一眼男孩,他正低著頭,不知正尋思什麼:「不認得。」她說的是實話。她怎麼會認識這麼麻煩的小鬼。

  「哼,你不承認也沒用。算你倒霉,今日你必須得去見閻王。」低啞的聲音冷哼。

  七嫻嘴角抽了抽。再一次確定,這年頭,真話就是沒人信。既然確定了他們是熟人,還問她幹嘛?

  「閻王?」七嫻輕笑,「見過。老朋友了。這不,我又被他踢回來了。」她說的還是實話。若不是閻王不收,她怎又會在這世界重生?

  果然,那低啞聲音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真是狂妄之極!還是到地府裡去跟閻王套交情吧。」

  說著,便手執鷹鉤利爪,衝了上來。

  七嫻無奈中,真要打麼?這又不是她的禍事,她這是為誰打啊。

  一邊哀怨著,七嫻一邊縱身跳下了馬,避開了利爪。

  七嫻手執馬鞭,一個狠勁揮出,男人避之不及,竟然被打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剩下的兩個戴斗笠的男人對視一眼,飛身,加入了戰局。

  七嫻回轉間,還在糾結她這架到底是為誰打。

  餘光觸及之處,那滿身血污的男孩正沿著官道,慢慢地移動。到得七嫻的棗紅馬邊上,他迅速跨上,拍馬就要離去。

  七嫻滿頭黑線。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給她惹了麻煩,還要偷她的馬,自己撒丫子跑人不成?

  瞬間手下加力,不再猶豫,把氣全都撒在對陣的三個男人身上。要害,攻擊。

  官道上瞬間多出三具沒有瞑目的橫屍。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48 PM

第四十九章 酒樓追擊

  「小子,你準備把我的馬拐到哪兒去?」七嫻上前幾步,扯住韁繩,惡狠狠地盯住男孩。小小年紀就知道捨棄別人來保護自己,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男孩一臉驚愕地望她,再看看倒在地上的那三隻,眼裡沒有懼怕,神色瞬間歸於平靜。一臉居高臨下道:「你很厲害。」肯定的語氣,「本公子要聘你做護衛。」命令的口吻。

  七嫻怪異地瞅他,這小鬼有問題吧。剛剛還陷害於她,並且還想棄她於不顧,此時卻又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還一副恩賜的口吻,似乎給他做護衛是個很無上光榮的事情似的。一看便知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

  「沒興趣。」七嫻擺擺手,要不是看在他還是祖國花朵的份上,她都懶得搭理,「現在請你這位小公子爺從我的坐騎上下來。」說著,一個馬鞭揮上去。

  男孩急急避開,跌落馬下。

  「你……」男孩爬起,似是氣急,眸中壓抑著怒火燃燃。

  「我只是路人甲。公子爺你另請高明。」七嫻說著就要上馬去。

  「不要。」男孩猛地撲了上來,抱住七嫻左腿,「姐姐,你不要丟下我。」

  姐姐?七嫻額際不禁抽搐下。剛剛不還叫自己做他護衛嗎?一會的功夫,又成姐姐了?之前的趾高氣昂都到哪裡去了?

  「我不是你姐姐。」七嫻咧嘴。莫名其妙的弟弟堅決不能收。

  「你救了我,就是我姐姐!」男孩堅持道,雙臂更加牢牢抱住。

  「我沒有想救你。」七嫻繼續咧嘴。實話還是要告訴他的,「放開!」

  「不放!」男孩死死抱住。

  「放開!」

  「不!」

  七嫻恨得咬牙,這到底誰家的孩子,跟牛似的一樣倔,跟狗似的一樣纏人。

  酒樓裡,人聲鼎沸,從來都是聚集各色人物的場所。

  靠窗的一角上,坐著一素衣少女與一污衣少年,兩人的裝束顯得格外不協調,成為酒樓一景,引起眾人側目。

  少年望向少女,眼底有深深的不恥。

  「小烏龜,幹嘛這樣看我?不要迷戀我,我對小孩子不感興趣。」七嫻如此調侃。這孩子自稱拓跋歸,七嫻便戲稱他為小烏龜。

  「我叫拓跋歸!」少年滿頭黑線,已經有點咬牙切齒。原以為這女人能獨自打敗三個追擊者,必是強悍地很,這才要死要活地跟著她,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庇護。經過一天的相處,他算是明白了,這女人就是個沒正形的主,一直小烏龜小烏龜地叫個不停。

  從小到大,有誰敢對他如此放肆叫喚,也就只眼前這個無良女人了吧。明明比他沒大多少,偏偏一副大姐頭的樣子。雖然自己喊她姐姐,但也是裝可憐、博同情而無奈為之。這女人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

  況且這女人得錢的手段實在是令人可恥!

  「你居然偷錢?」拓跋歸忍無可忍,質問了起來。

  七嫻奇怪地看他:「借而已。怎麼,有問題嗎?」她比較後悔的是,離開戰家的時候沒有順便撈一簍子金子一塊兒帶走,害她現在要過得如此拮據。

  「不問自取是為偷,為君子所不齒。」拓跋歸看向七嫻,嚴肅道。

  七嫻瞇著眼睛看他,這小子,不會是那呆子林允之的兒子吧,怎麼跟那呆子一個口吻、一個德性。

  七嫻端過拓跋歸前面的飯碗,放到自己一邊:「我不是君子,我要吃飯。既然小烏龜你如此清高,這頓飯怕是也可以省下了。我先替外頭的乞丐謝謝你,給他們留了那麼些新鮮的飯菜。」切,小孩子給她講什麼羞不羞恥的問題,能夠生存才是王道。

  說著,七嫻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來,無比歡快,還時不時「砸吧」一下嘴,故意叫對面的拓跋歸眼饞。

  拓跋歸氣急地瞪著眼望七嫻,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麼?一時,又實在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他已經三天沒吃過正餐了。逃亡路上,多半時也只是採些野果充飢。此時看著七嫻吃得如此酣暢的樣子,更覺飢腸轆轆。

  只聽「咕嚕」一聲,拓跋歸肚子不爭氣地響起。一時間臉紅不已。

  七嫻好笑地抬眼。這孩子,身體來得比行動誠實。順手就將飯碗向拓跋歸桌前一推。

  拓跋歸看她一眼:「非常時期非常道。」說著捧起飯碗,大口吃食起來。

  七嫻微笑,非常時期非常道?這孩子,真是找了個能說服自己的好理由。

  「大爺,行行好吧,可憐可憐老婆子吧。」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七嫻回眼,一老人手執枴杖,衣裳襤褸。蓬頭垢面,托著破缽,正步履蹣跚地一桌一桌地討錢。

  小二趕緊上前,轟就起來,怕這老婆子影響了店中的食客。

  七嫻繼續低頭吃飯,不管。

  一個推搡間,老婆子向七嫻兩個人的桌子方向倒了過來。

  拓跋歸皺眉,放下碗筷,上前幾步,一把扶起老婆子:「老人家,沒事吧。」

  七嫻瞥他一眼,暗笑,這小子好心是好心,但他不知道好心通常都會被當成驢肝肺嗎?這樣的小子居然還能在追擊中生存下來,還真是個奇跡。

  老婆子緊攀住拓跋歸的臂膀,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聲音顫抖著,似是十分懼怕:「謝謝小公子……」

  拓跋歸正欲答話,卻見寒光一閃,老婆子手底潛伏的一支銀針,就欲向拓跋歸飛出。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筷子急速飛來,穿透過了老婆子的手腕。銀針瞬間偏離了方向,只削落了拓跋歸幾絲發。

  老婆子痛呼一聲,摀住手臂,連連退後。

  拓跋歸呆住。

  七嫻輕笑:「小烏龜,再教你一個道理,閒事莫管。」她怎麼會看漏那老婆子眼底的冰寒。

  一時間,酒樓內大亂。如此血腥的場景怎能不叫普通人心驚?尖叫聲、衝撞聲,亂作一團。

  「姑娘好功夫。」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

  七嫻抬眼,卻見一個黑衣中年男人從陰暗處走了出來,鷹鉤的鼻子、方正的三角眼,很是讓人討厭。尤其手腕上的一串鈴鐺,更是令七嫻黑線。這鈴鐺一般是女孩子拿來裝飾的吧,被這男人戴在腕間,真是有多噁心便多噁心。

  黑衣男子身後站了十幾個戴斗笠的男人,這種裝束在遇見拓跋歸之時,她就見識過。

  「好說,好說。」七嫻不客氣地回答。

  男人鷹鶩的眼又轉向拓跋歸:「公子,別來無恙?」

  拓跋歸似是憤恨中夾雜著驚恐,向七嫻身後躲了躲。

  七嫻皺眉,能把拓跋歸嚇成這樣,估計這男人不簡單。

  「姑娘要護住他麼?」男人繼續沉聲問。

  「沒有。」七嫻很爽快地回答。

  身後的拓跋歸聞言惡狠狠地盯住七嫻的後腦勺。這女人,真是不夠義氣。有讓人一口咬死的衝動。

  「你想把他煎了煮了怎麼著都可以,不過。」七嫻又加上但語,「請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悄悄進行。畢竟我現在也算是這孩子的監護人,總不好眼睜睜地看他任你們拿捏。」

  雖然很不想惹麻煩,但就是看眼前這陰地邪乎的男人很是不舒服,七嫻忍不住想要逆了他的意。

  「呵呵。」那男人居然輕笑了起來,一張臉更像極了蛇,陰險地讓人生寒,「姑娘還是擔心自己的好。」說著舉起了手腕。

  七嫻心內突然升起不詳的預感。這種感覺像極了當日與血無衣對陣時的情景。

  男人輕揮手間,腕間的鈴鐺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倒是悅耳地很。

  七嫻沒來得及納悶,就突覺渾身一陣無力。

  「如何?」依舊是男人陰沉的聲音,「如此,姑娘當真以為還能護住人?」似是得意不已。

  七嫻扶住桌子,眼底一陣陰霾。難怪看著這男人討厭得很,原來一開始就被他算計了。那老婆子的任務哪裡是要擊殺拓跋歸,估計就是來向她下藥的。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那婆子到死是何時下的手,她沒有放鬆警惕,怎麼還會著了道?



第五十章 無名之蠱

  拓跋歸一把抓住七嫻,急急道:「你……沒事吧?」

  「死不了。」七嫻白他一眼。就知道跟這小子扯上關係沒好果子吃。

  「現在死不了,以後會生不如死!」只聽那蛇一樣陰沉的男人怪笑了幾聲。

  生不如死?七嫻心內跳跳,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本也不想為難你,只怪你多管閒事。」蛇男又是陰陰的聲音。

  呸!不想為難她還一早就計劃好對她下藥?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多管閒事?天知道,她最不愛的就是閒事,若不是那小子自己纏上來,她管他死活。七嫻不禁哀歎。

  「公子,請跟我們回去!」蛇男轉向拓跋歸,貌似恭敬,實則狂妄如此道。

  「不!」拓跋歸看看七嫻,咬了咬牙,答得乾脆堅定。轉身便向門口跑去。

  七嫻眼角抽搐啊抽搐,這小子,就是比她來得有前途得多,一見自己這個保護傘沒了作用,看他撒丫子跑得有多快。不要讓她有機會逮到他!被她逮到,管他是不是小孩,必是打得他屁股開花!

  蛇男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向後一揮手,兩名手下立時飛身衝向拓跋歸。

  眼見拓跋歸快要被抓住之時,卻見銀光一閃,一柄麒麟圖案黑鐵大刀從大門處橫空飛來,硬生生隔在了斗笠男與拓跋歸之間。

  七嫻抬眼一瞧,門口直直站立著一個黑衣戰袍的男人。七嫻不禁要咧嘴,這穿著,會不會太拉風了點。

  再看他長髮隨意束住,俊毅的面龐,如飛的劍眉,炯炯放光的眼睛,將整個人襯托得正氣凜然,一股豪邁之氣從這人身上油然而出。這男子,沒有林允之的書卷氣,也沒有戰笙歌的霸態,卻別有一種男子漢的浩然氣魄。

  「公子,屬下來晚了,令公子受驚了。」男子揮袍,大步走到拓跋歸面前,垂首抱拳道。

  「君毅!」拓跋歸驚喜地望向他,「你來了就好!」

  七嫻挑眉,看拓跋歸似是放下心的樣子,看來這個君毅是個可靠人物啊。

  「君毅,那位是救過我的姐姐。」拓跋歸又指向七嫻,急急道,「要救她。」

  七嫻心下安慰,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那頓打,現下就不用了。抬眼間,正與君毅四目相對。七嫻不禁讚歎,這男人眼底的厚實與正氣真是少見得很,必是一個忠誠良將。

  「君毅,你居然還沒死?!」蛇男眼底更是狠毒,已然恨聲。

  「要我君毅死,你許尚陽還沒那麼大的能耐!」君毅拔起黑鐵大刀,直直逼視蛇男。

  「好!好!君毅,那我便要看看我們苗依戰神的你到底是不是三頭六臂!」蛇男說罷,揮手,身後斗笠部隊齊齊行動,向君毅逼去。

  一時間,大堂內,刀劍翻飛。

  苗依?七嫻挑眉。什麼地方?管它苗依還是布衣,她還是先顧自己的好。她到現在都沒有明白自己身體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唯一能夠推測的是肯定與蛇男與他手上那串詭異的鈴鐺有關。

  慢慢的,七嫻手裡居然恢復了些氣力,只覺身體也正在復原中。

  君毅與十多人對陣,竟是不落下風。大刀在他手上更是揮舞得滴水不漏。但同時也要顧及到一旁的拓跋歸,取勝倒也不簡單。

  蛇男皺眉,一瞬不瞬地盯住君毅一邊,完全將七嫻當做空氣。

  七嫻瞅準時機,五指成爪,衝著蛇男,撲就上去。

  蛇男反應迅速,雖詫異,到底還是避開了去,鈴鐺卻是被七嫻扯下。

  「倒是小看了你!」蛇男陰沉沉地望向七嫻。

  「你給我下了什麼藥?」七嫻危險地看向蛇男。

  「藥?」蛇男似乎是聽到了笑話般,輕哼,「你當苗依第一蠱師還用下藥?」

  「蠱師?」七嫻聲音更冷。對她下了蠱麼?那這鈴鐺就是催蠱之物?既已取下,當是無事了。

  「哼,你當我這蠱是普通的蠱麼?」蛇男似是看透了七嫻的心思,「這無名之蠱,還在開發階段,是開始催發一下,到後來便不用催發物的新品種。你倒是給我做了試驗!乖乖地待在那裡,說不定我哪天心情好,就尋出這解蠱的方法與你。」

  七嫻眼底暗沉。把她當成白老鼠了麼?

  「既然無解,那留你何用?」七嫻抬眼,眼底的凌厲一時間散發出來。

  說話間,便手底加狠,向蛇男襲去。

  蛇男驚異間,手底下也不敢懈怠,幾個回合間,直被七嫻打得只有抵擋的餘地。

  七嫻卻是節節逼近。

  蛇男身上血痕倍生,緊急間,從懷中迅速掏出一物,向七嫻扔去。

  七嫻眼睛一跳,這蛇男不要又扔出什麼奇怪的東西,急急向後退去。

  「啪」地一聲響,白煙瀰漫開來。七嫻挑眉,居然是煙霧彈!

  等到白煙散盡,眼前早沒了蛇男與那一眾斗笠男的影子。

  居然叫那個男人溜了!七嫻心內暗氣。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拓跋歸跑了上來,一臉急切。

  七嫻看他倒也是真心關懷,心裡也不怪他之前臨陣脫逃,甩甩胳膊:「好得很。」既然現在沒有什麼異狀,她擔心也沒什麼用。即使出了什麼問題,她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連累姑娘了。」君毅也上前,帶上了歉意。

  「無事。」七嫻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已經連累了,又不是他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事,自己何必不大方一些。

  「倒是小烏龜,你還真是麻煩的源頭。怎麼那麼多人緊咬著你不放?你的命很值錢嗎?值多少,告訴姐姐一聲。若真是真金白銀的,還不如我把你抓了。便宜那些人,還不如便宜姐姐,對吧?」七嫻不忘調侃。

  「姑娘。」君毅皺眉,聲音裡帶了點凜冽,「姑娘雖然救過公子。但若有不軌之心,請恕君毅無禮。」

  七嫻看他半晌,搖頭,撇嘴,無趣啊無趣,之前還覺得這男人什麼都好,怎麼就正經得連一個玩笑都開不得?

  拓跋歸到底是知道些七嫻秉性的,道:「君毅,不用作真。」倒還真有些主子架子,跟之前四處逃竄的小鬼真真兩樣。

  「我苗依族是天焰皇朝附屬之族。我是族長之子。」拓跋歸轉向七嫻,似乎回憶起了難過的事,眼裡是隱藏不住的憤慨,「我苗依族本是安定之處。不料那神官許尚陽竟是狼子野心,暗中培養勢力,陰謀害了我爹爹,想要奪去苗依領導權。可是我苗依族人不肯聽從於他,他便想要以我為傀儡。我苗依與皇朝素有盟約,我逃出苗依,便是要去找皇朝陛下借兵,奪回我拓跋氏,為爹爹報仇!」

  七嫻一個頭兩個大,她說什麼來著,這小鬼必是麻煩中的麻煩。果然,這身世,這經歷,嘖嘖,自己還是趕緊跑的好。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50 PM

第五十一章 選美比賽

  月黑黑,風高高,所謂正是跑路的好時機。

  某女一身素衣,輕步踏出屋子,回首望望。

  不要怪她不義氣,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沒有必要為他扯進什麼麻煩之中。況且她為拓跋歸那小鬼受的夠多了,都已經身中了什麼莫名其妙的無名之蠱了,都不知道以後自己會因為這蠱而遭怎樣的罪。雖不是有心救他,但論結果,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做到她這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況且那君毅不是什麼苗依戰神嗎?有那男人保護小烏龜,必是安全無虞的。

  七嫻正欲跨步離開,突聽上頭傳來一聲輕喚:「姑娘!」

  七嫻嘴角咧咧,好,跑路都能被抓個正著,她這運氣,不是普通的背。

  抬頭望,君毅依舊一身黑衣戰袍,坐於屋頂,手邊放著他的黑鐵大刀——應是在為拓跋歸守夜。全身黑色隱沒在黑漆漆的夜裡,難怪自己沒有注意到。

  「姑娘要去哪裡嗎?」君毅奇怪問道。

  「不,我只是出來賞星賞月賞夜景而已。」七嫻繼續咧嘴,扯出一個十分狗血的理由。她總不能告訴人家她怕惹上他們這大麻煩,所以打算溜了吧。

  「那姑娘要上來嗎?高處的視線比較好。」君毅望望天,認真說道。

  七嫻額際黑線掠過,這人還當真了。

  當下,擺手:「不用,我還是休息去好了。」先回屋,再尋溜走之道。

  「姑娘。」君毅喊住七嫻,「姑娘跟我們一塊兒到苗依吧,我們苗依族必是要多謝姑娘。」

  搖頭,擺手:「不用。」她不需要什麼感謝,也當不了飯吃,只要別跟她扯上關係,別給她帶來麻煩,她就千恩萬謝了。

  「姑娘無端遭禍,替我家公子受蠱毒之苦,等借兵之後,君毅必是想盡法子替姑娘解蠱。」君毅又道。

  知道就好,她這還真是飛來的橫禍,這人想到要幫她解蠱,還算有些良心。

  君毅又補充:「姑娘放心,君毅即便捨命,也會護住公子與姑娘。」認真的神色。

  護住她?七嫻挑眉,抬頭望君毅。君毅的臉龐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堅毅。兩世以來,除了姬家那個愛妹成癡的三姐,還真的有其他人願意保護她?七嫻心內一暖。

  好!就衝他這句話,她便留下好了。

  「為什麼叫我穿女裝?」拓跋歸瞪著眼前粉黃色的紗裙,額間青筋呈現。這女人,不會是閒得發慌,終於要惡整他了吧。

  七嫻白他一眼。這小子洗淨臉上的污漬後,長得還真是不賴。秀氣的眉眼雖仍顯青稚,但仍能看出這輪廓、這長相不久後必會是禍水一枚,不知道要傷多少女孩子的心。

  「小烏龜,狡兔還有三窟,何況人乎?你的長相,怕是隱藏不了我們的行蹤,倒不如換去這一身男子裝束,可能還有些機會。當然,你想死得快一些,可以繼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但是,千萬別拉上我。」這小子,還質疑她的決定不成。

  「戚姑娘說的是。許尚陽的勢力太大,我們能避則避。」君毅也點頭,「變裝確實是很好的隱藏方法。

  那是自然,誰會在逃亡路上還像他大爺一樣穿那麼拉風的戰袍?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戰將嗎?七嫻撇嘴。

  拓跋歸掙扎了好一會,這才勉強地點點頭。

  兩人到後頭換起了衣裳。

  不一會兒,從裡面走出一個秀致水靈的黃衣少女,盈盈美目,顧盼生輝。

  知道拓跋歸長得好,也不帶這樣的,長得比她這個真正的女人還像女人。這下深深打擊了身為女兒身的七嫻。

  七嫻怨念中,相貌被三惠五嬈比下去,那也就算了,被有美人之稱的林允之比下去,她也已經容忍了。但被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比下去,那還真是奇恥大辱了。

  君毅也是一身全新裝扮,很普通的奴僕裝束。脫去了黑色戰袍,黑鐵大刀也用青布包好,夾在懷中當做包袱。如此打扮,恰好。斂去了一身銳氣光華,再怎麼看也只是個長得稍微出眾的僕役而已。

  七嫻滿意點頭。這樣一來,該是會消去許多麻煩吧。

  由於君毅與拓跋歸兩個顯眼的人成功變裝,一路上果然平靜了許多,沒有再碰到什麼追兵。

  離京都也是越來越近,幾人緊張的神經不自覺放鬆下來。

  走在風城大道上,突見眾人都向東北角的廣場集中去。拓跋歸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心很重,回頭道:「看看去!」便一溜煙地跑了。

  七嫻撇撇嘴,看來自己的教育沒有成功。不是告訴他閒事莫管了嗎?怎還見了新鮮東西便跟蒼蠅見著食物一般叮了上去?他有沒有點逃亡的覺悟啊?

  君毅看出七嫻的無奈,微笑道:「姑娘,公子還是小孩子脾性。請姑娘多包涵。」

  七嫻看他一眼,人家都已經這般解釋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最前頭,是竹子搭就的高台。只見一條大橫幅高懸——「風城選美比賽」。

  選美?七嫻挑挑眉。這不管什麼年代,美人都是很吃香啊!

  「據說今年顧家的女兒是大熱門呢。」

  「那是,你們是沒見過那顧小姐。嘖嘖,水一樣的人兒。看她一眼,心都酥了。」

  「我聽說那王家的女兒也不錯啊。」

  ……

  廣場上議論紛紛。

  七嫻玩笑之心大起:「小烏龜,你既然那麼有興趣,倒不如自己上去比比。以咱們家小烏龜的美貌,必定是能夠艷冠全場的。」

  「我是男人!」拓跋歸咬牙切齒地低聲道。這女人,能不戲弄他嗎?

  七嫻上下打量他一番:「男人?小烏龜,你還差得遠呢。但我承認,小烏龜,你真是個美人胚子,不上去比比真是可惜了。」

  拓跋歸宛如刀割一樣的眼神飛上七嫻的臉。這女人,真有讓人想要咬死的衝動。

  君毅在一旁抿嘴輕笑。他從來沒有見過公子那麼無所忌憚地表達著自己所有的情感。公子也只有對這戚姑娘才會表現出他的任性。瞧他倆鬥嘴的樣子,彷彿是姐弟一般玩笑,令人覺得溫暖。

  「你,怎麼在這裡?我們都在到處找你!這比賽快開始了,趕緊跟我走!」身後傳來一個圓潤潤的可親的老者聲音。

  幾人回頭一看,跟這人聲音一樣,一個跟球一樣的圓潤潤的老者站在他們身後,長得跟彌勒佛似的,眉眼間,儘是福態,此時小眼睛正瞇瞇地看著一身粉黃紗裙的拓跋歸。

  「老伯,你在叫我嗎?」拓跋歸一臉驚愕。聲音還很青澀,倒也不至於一下子聽出男聲。

  「嗯?怎麼好像變得小了點,聲音也粗了點。」老者繼續瞇眼看,「不管了。你趕緊跟我回後台去。真是的,快比賽了還到處亂晃,顧丫頭,你還讓不讓人省心啊。」

  顧丫頭?七嫻幾人算是聽明白了。這老伯,估計是認錯人了。把拓跋歸看成是那個參加選美比賽的顧家姑娘了。

  「我不是……」拓跋歸愣幾秒後連忙解釋。

  老者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什麼都別說了,趕緊跟我回後台去。」說著,便拉起拓跋歸就走。

  君毅愕然。

  七嫻終於忍不住「咯咯」笑開了聲,把小烏龜拉去選美,這回還真是有趣了。拍拍君毅的肩膀:「君公子,不要太擔心。就當適當地給小烏龜放鬆放鬆心情好了。」

  君毅想了想,公子這些日子確實也是承受了很大壓力。況且,有他跟著去,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當下對七嫻道:「姑娘,以防萬一,我去公子附近守著。」

  七嫻揮手:「去吧去吧。」只要讓她看到小烏龜選美的精彩鏡頭就行。

  君毅趕緊跟上拓跋歸。

  七嫻興致勃勃地在人群後頭等著。

  突的,一陣暗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戚姑娘,好久不見。」

  七嫻額角滴汗。這聲音,她認得。果真是陰魂不散的人啊!



第五十二章 火熱出場

  七嫻正要轉身。身後的聲音又輕道:「不用回首,當心有心人。」

  切!還真是謹慎地很。七嫻撇嘴。還是這男人今日沒有戴面具,怕她看了他真實面貌去?

  不過她不好奇,還是保持距離的好。即使把翊王真貌擺在自己眼前,她也會選擇閉上眼睛。知曉地太多,從來就是招惹殺身之禍的來源。

  「翊王殿下,咱們還真是有緣。」七嫻盡量不動聲色。所謂緣分猿糞,猿的大便而已。在這種地方都能遇上,她還真是踩上了大便才會那麼倒霉!「您也來風城看選美嗎?」

  「戚姑娘倒是有先見之明。」赫連雲凜不理會七嫻的無聊問題,自己轉換話題,「苗依雖是我朝附屬之族,但在周邊各族中,也是佔有很大的份量。若是能拉攏苗依,確實對我們大有幫助。」

  啊?七嫻頓覺黑雲罩頂。這男人能不能不這樣利益最大化?她對那苗依可沒什麼想法。她也從沒有想過要利用小烏龜。

  而且這男人居然連與她同行的是苗依王子這件事也知道地一清二楚,看來對她的行蹤很是瞭如指掌。難道一直在後頭跟蹤她不成?

  一想起自己以為已然溜出赫連雲凜的掌控,結果卻像孫悟空一樣始終沒有逃出如來佛祖的掌心,七嫻心內就憋屈得慌。

  「戚弦沒想那麼多。」話語裡儼然有了不痛快。

  「那你跟他們在一起做什麼?」赫連雲凜的聲音裡似是也染上了不滿與不耐,「姑娘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盟約。」

  七嫻更是鬱悶。那什勞子盟約跟她就更加是八竿子打不著了,偏偏被這男人把自己綁在了上頭。明明是翊王與雷風軍的事,憑什麼扯上她?

  她若現在說出她並沒有同意,所有這一切只是這男人與雷野一廂情願的事情。她會不會立刻被這陰沉的男人抹殺?

  「戚弦怎敢忘。」七嫻扯起嘴。她倒是想忘來著,這不是他老人家又在她耳邊提醒了嗎?

  「那本王便不打擾姑娘賞美的好興致。希望姑娘能夠盡心盡力為本王辦事。苗依王子之事便拜託姑娘了。告辭!」聲音越來越輕,直至被空氣湮滅。

  七嫻這才轉過頭來,那男人早就同風一樣,來時無影、去也無蹤了。

  頭疼啊頭疼,這赫連雲凜都能知道小烏龜的行蹤,那許尚陽怕是也能知曉。這一路上估計是又要不太平了。她現在要不要把小烏龜拉回來趕緊跑路?

  「安靜!大家安靜!」台上傳來圓潤潤的聲音。

  鬧哄哄的人群立時靜了不少。

  七嫻抬眼一看,正是那個老眼昏花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小烏龜拉住的老者。邊上雅席上還坐著幾個評委似的人物。

  老者清清嗓子,接著道:「今天又是我們風城一年一度的選美大賽之日。想必大家也是盼望已久了。這美人,不僅要外貌美,更是德、言、行都要美。所以今日城主我為這次比賽設置了幾個環節,希望能充分體現出各位美人的內外之美來。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我只說一句,風城選美大賽——現在開始!」

  鞭炮響起,掌聲響起,歡呼響起。

  老者揮揮手,示意安靜:「現在,我們就進行第一個項目,行!所謂行,我們便是要考察女子的舉止行為。下面,就請參賽的女孩子們一一登台!」

  底下場面已然開始躁動,各個伸頭向後台張望,翹首以盼之中。

  側面,緩緩走出六個著各色衣裳的少女,裊裊婷婷,翩然踏入場中。

  少女各個嘴角含笑。那笑靨,燦爛有之,羞澀有之,溫婉有之。那姿態,更是優雅不已,雙手捏帕,輕放胸前,蓮步輕移,整個身子的擺幅在0.5厘米以內。

  一個個的出場都是大方得體,溫柔雅致,先不管長得如何,就這氣質,確實有當美人的資本。

  等幾人站定,七嫻仔細瞅瞅,怎麼就這麼幾個?小烏龜人呢?他不是被拉去了嗎?

  正疑惑間,後台又踉踉蹌蹌跌出一個粉黃色紗裙的美人。七嫻定睛一瞧,不正是小烏龜?

  沒等拓跋歸站穩,後台又飛出一條米白色絹布,直朝他身上而來。七嫻臉皮忍不住要抖幾下,小烏龜出場怎麼連道具都忘了拿?

  先不談拓跋歸的出場方式怎樣地與眾不同,單看他的那身衣裝樣子,七嫻不覺黑線佈滿額頭。

  只見拓跋歸左肩衣裳輕滑下大臂處,露出香肩上大片嫩白的肌膚與顯眼的鎖骨。配合著拓跋歸迷茫的眼神,撅起的粉唇,更是魅惑,叫人看得心裡直癢癢。

  底下眾人一時驚愣住,目光「刷刷刷」集中到拓跋歸身上。幾秒後,呼聲響起,人群已然沸騰。

  從來選美大賽中看到的都是些大家閨秀,優雅是優雅,可總覺得高不可攀一樣。哪會看到這麼養眼火爆的場面。還是這樣一個大美人,怎能不叫人興奮激動,血脈膨脹。尤其是男子們,已然是熱血沸騰。貌似前頭還有幾人噴了鼻血。

  七嫻嘴角抖啊抖,這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差。倒是這小烏龜必是受了什麼大刺激吧,居然會選擇如此出場方式?!

  不過這方式,嘖嘖,夠強悍!看看場中眾人,便能夠瞭解。

  拓跋歸自己也是幾秒呆愣後,瞬間石化。他一個男人,為什麼要被抓來參加這個選美大賽?

  那女人居然還不來救他!而且竟然也見不到君毅的影子!君毅必是受了那女人的攛掇,否則,以君毅的性子,必會前來。

  他一介苗依王子,怎能做這種與女子爭美之事,傳出去豈不是成了笑話?

  他想偷偷溜走,卻沒想到那老者居然是這風城的城主,手下護衛自然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糾結到了出場之時,他自然不會乖乖聽話。沒想到後頭那個老媽子非要叫他出來。拉拉扯扯之間,衣服掉了半截不說,還被那老媽子一腳給踹了出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台中央。

  得!他這臉丟大發了!

  「你……你……」彌勒佛城主手指抖啊抖,眼角青筋不住暴動,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主持那麼多年的選美大賽,第一次有女子這麼不知檢點,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真是叫他老人家都羞得說不出口來!知道這顧丫頭平日裡貪玩得很,怎能在這種場合做出這種事?

  七嫻抬眼看看老者,有點擔心老人家會不會一時氣急血壓上升……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52 PM

第五十三章 烏龜被挾

  拓跋歸回眼看看,後台通道處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緊緊把守著。再抬頭看看前頭,人山人海的群眾把整個廣場都淹沒掉。這還真是前無去路、後無退路,生生將他逼在了這個舞台上。

  「請七號姑娘注意形象!」老者板起臉。這丫頭,太沒有規矩了。若不是看在她家族的面上,這樣一個野丫頭怎能來參加這種高品位的比賽?

  拓跋歸看看自己的衣裳,已然咬牙切齒。說到底,都是那女人的錯,叫他穿什麼女子衣裳嘛?

  再看看底下眼神炙熱的男人們,一想起自己一個男的被那麼多男人同時在腦海中臆想,渾身就不禁猛打寒顫。太恐怖了!趕緊攏緊衣裳。

  「剛剛大家也都看到各位姑娘的入場式了。所謂美人之行,第一點就是走路。走路腳步一定要緩慢,停下來時要整肅面容,走起路來要款款而行,耳朵不要聽多餘的話,眼睛不要看多餘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要衣裝整齊。」老者輕咳幾聲,特地在「衣裝整齊」四字上加重語氣,「剛剛七號姑娘的行為完全是反面代表。希望七號能夠在後面給我們展示出女子該有的素質!」

  七嫻心內好笑,女子的素質?若是小烏龜真展示出來了,那還不亂套了?

  拓跋歸忍無可忍,他本來就不是女子,還是被強拉來的,為什麼要被人點來評去?

  「我不是女人!」拓跋歸向老者大聲喝道,「趕緊讓我走!」

  七嫻咧嘴,這小烏龜真是沉不住氣,沒有告訴他換女裝就是為了遮掩他的身份嗎?

  彌勒佛城主嘴角再也忍不住地抽搐了:「所謂美人之行,第二點便是說話。女子說話,聲音一定要輕細。你的行為確實不是一個美人該有的姿態,甚至連一個普通女子都不如!」

  七嫻瞬間黑線。很好,這老人的理解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大。到這個時候,還在點評女子之行。

  拓跋歸瞪大眼睛:「我真的不是……」

  老人一口打斷:「知道你符合不了美人的標準,通過今日之賽,你也必是會有些收穫。」

  拓跋歸氣急,明白這老人不是一般的頑固,要不怎麼在後台就沒有跟他說通?看來,不激烈點是不行的。

  當下,他「蹭蹭」幾步跑到評委席旁,「呼啦」一聲就掀翻桌子。再「蹭蹭」幾步,跑到竹竿旁,就要去扯上頭的橫幅。

  他使勁破壞會場,總會被趕出去吧。

  眾人沉寂、驚愣。這女子美則美矣,沒想的脾氣這麼火爆!到底是誰家的女子,如此張狂,連城主都不放在眼裡?!

  老者臉皮忍不住抖了又抖,忍!他要忍!這雖是只撒潑的猴子,但到底是顧家的丫頭,他一定要忍!

  但是……「顧傾城!」忍無可忍,終於,彌勒佛也發怒,大喝。

  拓跋歸心下一喜,終於知道把他拉來是個錯誤了吧,終於可以放他離開了吧。

  底下眾人一聽城主叫出的名字,立時心下就明瞭這姑娘為什麼會這麼肆無忌憚。

  顧傾城啊,在他們風城誰人不知。確切地說,顧家在他們風城連三歲孩子都能知曉。

  顧家,是開國元勳之後,歷來有異姓王封號,賜顧寧王世襲。這一代的顧寧王,也就是顧傾城的哥哥,顧清影,更是青年中才俊的才俊,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紅人。所以顧家,在風城,實際上是連城主都管不了的。難怪這美姑娘會如此不將城主放在眼裡。

  任誰都能看出來,老城主是在使勁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只見老城主深深吸納吐氣,希望能夠平和自己的心態。卻似乎沒什麼效果,鐵青的臉上更青更黑。

  為什麼更青更黑?因為那拓跋歸居然沒有任何收斂,更加胡鬧起來。只見他扯了橫幅後,四顧一下,台上已經沒有什麼再可掀的東西。竟然又跑回到裁判處,抓起一個人來就開始暴揍。

  場面瞬間混亂。台上的只能呆呆得挨打,不敢還手。台下的,起哄聲此起彼伏。

  七嫻眼角不停地跳,這個選美大賽,還真是她縱觀兩世、迄今以來看過的最特別的。

  「呃……誰在叫我嗎?」正在此時,眾人頭頂傳來一聲清脆、甘甜的聲音,在眾人的哄鬧聲中竟然穿透了過來,「城主伯伯,是您在叫傾城嗎?」

  眾人齊齊抬頭,只見選美高台後頭依仗的房屋頂上慢慢坐起一個粉衫的女孩子,粉嫩的肌膚,細挑的柳葉眉,清靈靈的眼睛似是剛剛睡醒,朦朦朧朧之中更的令人憐愛,蜜色紅唇在陽光之下,顯出盈盈光澤。

  七嫻細細一看,這人竟和拓跋歸有幾分相似。但到底男女有別,這女子長得更加細膩更加有韻味。

  心思一個回轉之間,七嫻立時明白了這女子的身份——不正是這場選美的正主顧傾城麼?這丫頭倒是個迷糊的主,居然睡在了比賽會場的後頭屋頂上。估計是被老城主那一聲高喝給喊醒了。這會兒,估計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吧。

  老城主抬眼望望顧傾城,再轉眼瞅瞅拓跋歸,臉色瞬間怪異起來。鐵青的臉色更加是青紅交加。

  拓跋歸也有些茫茫然。

  老城主來回瞅了一陣子,便將目光緊緊盯在了拓跋歸身上,眼神萬分地溫和。只見他慢慢踱步來到拓跋歸跟前,輕吐一字:「你!」

  拓跋歸抬眼,這老頭這回終於是要放他走了吧。

  卻見老城主臉色瞬間大變,抬腳,狠狠踹去:「你哪來的野丫頭,居然敢來破壞老子舉辦的選美大賽?」既然這人不是顧傾城,那他就無須再忍了!

  拓跋歸沒及防,直直地就被踢下了人群之中。

  七嫻瞬間感覺汗噠噠的,這老頭子,還真不是普通人。那變臉的速度,那爆發的腳力,真想像不出是這樣一個彌勒佛一樣的人物能夠做得出來的。可憐小烏龜白白受了那麼一下。

  「你!大膽!」跌落下去的拓跋歸倒也沒傷著,畢竟下面人群滿滿,此時站直了身子,心內極是憤怒。這是他的錯嗎?明明是這老頭子強迫他上台的,此時居然如此對他?!

  哎,哎,真是太高調了。七嫻正準備找來君毅,趁著現在趕緊帶小烏龜離開。

  正在這時,卻見前頭「轟」的一聲,白煙茫茫。

  七嫻心內「咯登」一下,這場景,她很熟悉。

  果然,前頭傳來幾聲驚呼:「咦,那姑娘呢?」

  七嫻向前望去,一身青衣掠過,黑鐵大刀已在手。

  七嫻不禁要哀歎一聲,這真是好的不靈壞是靈。她說什麼來著,赫連雲凜都能知道小烏龜的行蹤,那許尚陽又怎能不知?



第五十四章 嗜血不安

  戴著斗笠的男人挾著拓跋歸一路狂奔,後面還有幾個掩護著,倒是不見許尚陽本人。

  君毅駕起真氣直追。

  七嫻只能一路尋來,因她沒有君毅他們那般的輕功,速度雖也算快,但到底還是慢於君毅。

  眼看君毅快要追上,他一個空翻來到幾人前頭,黑鐵大刀直指向斗笠男,聲音冷冽,眼神冰寒:「放下公子!」若不是他一時疏忽,怎會讓公子遇上如此危險?

  幾人還是有些畏懼君毅的,那戰神的名號畢竟不是說著玩的。但上頭有命令,又不得違背。

  觀望幾秒後,斗笠男幾人向君毅強攻過來,但又怎能敵得過戰神君毅。黑鐵大刀在手中揮舞出道道金光,毫不留情。

  為首的那人看情勢不妙,高喝道:「君將軍,你還是乖乖放棄的好。若是不從,休怪我們對公子不利!」說著,手中的刀鋒向拓跋歸頸脖上移近了一步。

  拓跋歸只得揚起了脖子,沒敢動彈。

  君毅聞聲身子一凜,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拓跋歸那邊,露出些許空隙,瞬間身上多出了幾條血痕。

  君毅立時飛身退後幾步,跳出戰圈。他眼神灼灼望向挾著拓跋歸的男子:「你若是敢動公子,我君毅向苗依之神起誓,必叫你碎屍萬段!」

  那人被君毅盯得渾身一抖,苗依戰神的壓迫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卻還是開口道:「君將軍,你最好別動。否則,我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公子這脖子……」

  「混賬!你們敢傷公子?!許尚陽怎會允許?」君毅高喝道。

  「君將軍,望了告訴你,主子說了,寧可放棄了公子這步棋,也不能叫你們到得京都。」斗笠男道。

  君毅心內一寒,這許尚陽終於要下殺手了。

  「君將軍,若想公子少受罪,那你便來替公子受了,如何?」卻聽斗笠男又開口道,「據說將軍黑鐵大刀斬敵無數,是咱們苗依戰神的標記。屬下倒是很想看看,這黑鐵巨刀與戰神反目時的情景。」

  君毅瞇起眼睛:「要我怎麼做?」

  「君將軍若是自殘一刀,那公子身上這一刀,咱們就會省去。」斗笠男很是有些得意,「公子能否無恙,端看將軍表現。」

  「自殘一刀又有何難?我又如何能信得了你們這些叛主之人?」君毅沉聲道。

  「君將軍以為還有其他選擇嗎?」刀鋒瞬間在拓跋歸脖子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好!我答應!」君毅自然看到了那道威脅般的痕跡,立時舉起大刀,便向自己的腹部砍去。

  拓跋歸驚恐地睜大雙眼,掙扎著高喊起來:「君毅,不要!」

  黑刀入腹,血染青衣。

  七嫻趕到的時候,沒來得及阻止,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敵方似乎也完全沒有料到君毅竟會如此爽快,毫不猶豫地直直就將黑鐵大刀向自己砍了下去。一下子處於驚愣之中回不了神。

  君毅沉眸,眼底精光閃過,趁此時機,迅雷不及掩耳,傾身便向為首的斗笠男襲去。

  劈開風聲,一刀迅猛而去。那斗笠男沒及反應,持刀挾住拓跋歸的右臂已然被齊齊削斷,滾落在地上。

  那人痛得高呼,在地上打起了滾。

  君毅護過拓跋歸,眼裡是滿滿的堅決:「誰想再來嘗嘗這黑鐵大刀,盡可以上來!」

  四周的人各個對望了陣,都是見識到了君毅的強悍,沒人再敢上來,扶起地上那人,居然就四處逃竄了去。

  「真是個有血有義的男人。」七嫻只覺身後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聲音裡是滿滿的讚賞。

  七嫻回首,發現說話的竟是那個選美賽場上的顧傾城。之前她便一直感覺到身後有人跟隨,卻是沒什麼惡意的氣息,她也就沒管。居然是這個女子!看到這樣的情景也是沒有任何懼色,想來這女子也不是一般人。

  七嫻沒顧她,向君毅走去:「你故意放他們走的?」最後明明有機會全部消滅,可是這男人卻沒做,很明顯是有意放了那些人。

  「他們雖為許尚陽所用,但說到底,同是我們苗依的族人。」君毅歎口氣,道。

  這男人,既說是戰神,必是血孽無數的。沒想到竟是一個如此不忍下殺手的好心人。

  只見君毅摀住傷口,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君毅,你的傷……」拓跋歸趕緊扶住君毅,眼裡滿是擔憂與懊悔。

  「不礙事。」君毅安慰道。

  「坐下,我先替你包紮。」七嫻低頭看看君毅身上的傷口。

  君毅雖是小心謹慎沒有傷到自己的要害,但光黑鐵大刀那長度、那寬度很明顯得擺在那裡,被它砍上一刀,那傷口還是大得嚇人。

  君毅尷尬道:「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

  七嫻不耐煩地擺手:「叫你坐下你便坐下,哪來那麼多廢話。」

  君毅只得依言。

  七嫻接過君毅遞來的傷藥,揭開已然破損的衣裳,紅得刺眼的鮮血仍在汩汩流著。那傷口,竟是有二十厘米那麼長。

  七嫻手底下不敢停,細細地抹上傷藥。這傷雖不是傷在要害處,但那麼大的傷口真不是普通人能夠忍受得了的。可這男人,卻好似平常一樣,面色依舊,真真不愧戰神之稱。

  君毅看向一臉認真的七嫻,溫柔的側臉、輕柔的動作,心下裡一股融融暖意立時升起。

  溫馨的氣氛,曖昧的空氣,偏偏有人不識趣地打斷:「你是苗依黑鐵戰神君毅?」清脆得如同鶯啼的聲音傳來。

  君毅警惕抬眼,卻見顧傾城目光正流連在自己手邊那把黑鐵大刀上。

  「我是顧寧王的妹妹顧傾城。」顧傾城似是感受到了君毅的敵意,急急解釋。

  君毅與拓跋歸心內一亮。那顧寧王他們自然知曉,是皇朝內唯一的異性王,很受皇朝陛下的賞識。若是此時能夠受到這顧寧王的庇護以及引薦,必是能夠更快地見到皇朝陛下。

  當下,君毅起身抱拳,與拓跋歸兩人向顧傾城道出自己的身份與苗依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並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幫助。

  「幾位可以暫時住到我顧家。我會向哥哥修書一封,先給陛下報信。」顧傾城倒也是義氣地很,道。

  一旁的七嫻才不管什麼顧寧王什麼顧傾城,她心內思量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剛剛為君毅包紮之時,看到那猩紅的血液竟然感覺到心內無比興奮暢快,好似全身的細胞都要沸騰起來,腦海裡竟然只剩下了想要吸食的念頭。

  她拚命地才能克制住,心內卻開始陣陣發寒,這種狀況她從未遇見過,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安擴散開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8 01:54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 血色夜晚

  風城顧府,從外看來也不過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府邸。顧寧王有單立之府,在京都。

  幾人隨顧傾城剛進顧府,迎面就上來一個小廝,對著顧傾城道:「小姐,戰當家來訪。」

  七嫻心裡當下「咯登」一下,在這個皇朝之中,還能有幾個戰當家?

  顧傾城似是很高興,連話語裡都沾染上了喜悅:「戰哥哥來了!」

  戰哥哥?七嫻怪異地瞅了瞅顧傾城。看來這兩人熟悉得很那。若真是戰笙歌,那她豈不是自己送羊入了虎口?當日,她從盈城可是再一次落跑的,那男人指不定怎麼怒呢。

  當下七嫻道:「顧小姐,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去休息嗎?」

  「你怎麼了?」君毅擔心道。

  「沒事,老毛病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七嫻繼續扯。

  「也好,那今日便好好休息。」顧傾城又對小廝道:「來福,帶幾位客人下去歇息,好好招待。」

  回身間,七嫻眼角居然掃到了一抹白衣。眼角跳跳,更是加快了腳步。

  顧府東廂客房,拓跋歸來來回回得在七嫻眼前晃蕩,嘴裡喋喋不休:「真是太幸運了,居然能夠遇上顧寧王的妹妹!你知道嗎?顧寧王誒,陛下跟前的紅人誒。」

  七嫻隨口應上幾聲,心思早就已經千回百轉到戰笙歌身上了。那男人怎麼會在這裡?是巧合嗎?看那顧傾城驚喜的樣子,兩人必是有些淵源糾葛的。

  一想起戰笙歌,七嫻心內便煩躁不已。

  拓跋歸抬眼瞅瞅七嫻,心內納悶地很。這女人今天真是太奇怪了,怎麼那麼安靜?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拓跋歸忍不住問了句。

  「嗯。」沒想到得到的依舊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

  拓跋歸黑線之中,自己坐了下來,一邊怪異地打量不正常的七嫻,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個不注意間,水杯「碰」的一聲應聲而落,掉在了地上,破裂了開來。

  拓跋歸看看七嫻,居然還沒有反應。歎一口氣,這女人絕對不正常得很。蹲身,自己撿起了碎片來。

  「啊!」拓跋歸突然輕叫一聲。手指被碎片割出一個口子,鮮血正從那處湧出。

  七嫻回眼,一抹鮮艷的紅色正好躍進了眼簾。瞬間,心內如潮湧般澎湃,細胞也像是跳躍了起來。七嫻只覺腦海中一個聲音噴薄欲出。

  眼底暗沉。七嫻按捺住心底的**。閉眼,緊緊握拳。

  可是,五官在此時似乎更加地清明。那鮮血的腥味如同毒藥一樣,自己鑽入了鼻息之中。嗅覺間竟全都是血腥之氣,並且覺得這味道香甜不已,誘惑著自己。

  七嫻皺眉,她其實很討厭這些血淋淋的東西。即使在前世那殺人如麻的白家訓練中,也沒令她對鮮血這東西產生好感。

  而此時自己對鮮血的渴望,以及之前為君毅包紮時自己身體內部的反應絕對不正常。這次的感覺居然比上一次來得更加強烈。

  無名之蠱?七嫻突然想起許尚陽那句「生不如死」的預言。這便是那蠱生出的反應麼?

  嗜血之感越來越強烈。不行!不能再待在這屋裡!會傷到小烏龜!

  想到這裡,七嫻猛地睜眼,如風一樣旋過,衝出了房門。

  只餘拓跋歸在後頭納悶地大喊:「喂,你去哪兒?」

  七嫻遊蕩在前院中,希望能夠借助寒冷的夜風令自己的心情回復,沉靜下來。

  「姑娘,有什麼吩咐嗎?」一個巡夜的奴僕提著燈,走了過來。

  活物接近,七嫻甚至能夠聞到這人身上鮮靈靈的血的味道。

  七嫻望向那人脖間的大動脈,若是在那個地方一口咬下去,該是件多麼暢快的事!七嫻居然能夠想像到那血味道的甘美。

  那人被七嫻盯得發毛,不確定地又問一聲:「姑娘?」

  七嫻忍不住「咕嚕」嚥了一下口水,眼神立刻移開。

  「滾開!」七嫻高喝一聲。

  奴僕被七嫻突然的喝聲嚇了一大跳,驚懼得退後幾步,「喏」幾聲,便提著燈,害怕得急急退了下去。

  七嫻深吸幾口氣,這到底是個什麼蠱?那麼厲害,居然能夠控制住人的神經。若完全被它侵蝕,估計真真就會陷入瘋狂之中。

  難怪那許尚陽會說生不如死。若一個人沒了自己的思維,見血便撲,以血為生,那還算是個人嗎?生生就成了一隻妖怪罷了!

  「喵喵」,突然幾聲貓叫傳入了七嫻的耳際。

  七嫻回頭,牆角的小洞處,一隻渾身是血的黃色貓咪正從那處鑽了進來,估計是剛與貓群幹過架。

  紅色!血!

  好香!好美味的感覺!

  七嫻終於忍受不了這刺激,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她一瞬不瞬地盯住貓咪,眼裡放出捕獲獵物的危險光芒,舌頭竟然伸了出來,飢渴地舔了舔嘴唇。

  在月光的幽幽照射下,整個人竟顯得無比妖肆起來,如同野獸般狂野。

  七嫻慢慢逼近貓咪。貓咪似是被她嚇到,竟沒有跑開去,只驚恐地直勾勾盯住她。

  七嫻突然猛地向前一撲,抓住了貓咪。

  「喵喵」之聲更加急促起來,貓咪在七嫻手中急急掙扎。

  七嫻心內「怦怦」加速,甜膩膩的味道直接達到心底。

  她無意識地揚起笑容,傾身,嘴唇便要往貓咪身上去。

  「你在做什麼?」身後傳來淡淡的卻絕對冷然的聲音。

  七嫻回頭,一襲白衣在夜色中翩躚——正是戰笙歌。

  七嫻眸中的猩紅與臉上的怪異表情立時顯露在戰笙歌眼前。戰笙歌沉眸,這神色絕對不正常!這女人身上必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食物比較大!」七嫻望著戰笙歌「咯咯」笑開,聲音居然開始飄渺了起來。

  七嫻隨手一甩,貓咪被遠遠扔了出去。一個翻身,貓咪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撒開蹄子,急叫著跑了出去。

  七嫻邁開步子,慢慢像戰笙歌走近幾步。突然間就加速步伐,五指成爪,便向戰笙歌襲了過來。

  戰笙歌飛身避開。這女人,絕對有問題!

  七嫻卻是緊逼不捨,爪爪抓向戰笙歌的要害。戰笙歌只能格擋,卻是不敢回擊,怕自己會傷了七嫻。

  幾個回合之間,只擋不攻,戰笙歌倒真被七嫻抓破了幾處地方。

  「姬七嫻!你清醒點!」戰笙歌低喝。

  似乎是這一聲沉喝激起了七嫻的些許心神,動作瞬間緩了一下。

  戰笙歌瞅準時機,出手點穴。

  七嫻立時被定住身形,只能張著血紅色的眸子瞪向戰笙歌。

  「快,快,看看出了什麼事?」不遠處,一隊護院舉著火把正匆匆趕來。大概是被戰笙歌與七嫻兩人的打鬥驚到。

  戰笙歌看一眼趕來的護院,抱起七嫻,便飛身掠開了去。

  戰笙歌廂房內。

  七嫻被放在了白玉大床上,卻依舊睜著猩紅的眸子,使勁掙扎著想要衝開穴道。

  「別動!會傷到自己!」戰笙歌道。他捏起七嫻的右脈,只能感覺到其體內氣血紊亂,似有真氣亂衝,卻琢磨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戰笙歌心內疑惑不已。

  七嫻依舊躁動不安,全身似是用上了極大的氣力,手臂上的青筋時隱時現。

  戰笙歌掃一眼不遠處的焦尾琴,走過去,坐下。

  雙手撫上,一曲清新安寧的曲子立時在他手下產生。戰笙歌暗傳內勁,加入了曲子之中,使人心神寧靜。

  曲聲悠揚、淡然,如同山間小溪,緩緩流動、回揚在一室之間。

  七嫻心內慢慢平靜了下來,眸色恢復了正常、柔和了起來。居然在琴聲中完全沉靜,安然地入睡。

  如水寧靜的夜晚,紅燭相映的房間,白衣男子輕撫古琴,琴音裊裊之間,望向床上沉睡的人兒,眸中載滿了溫柔,心內柔軟地如同天邊的浮雲。



第五十六章 八歲誓言

  日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照亮了白玉床上的人兒。

  七嫻驀地睜眼,竟覺渾身神清氣爽。不知為什麼,這一覺睡得是特別安心。

  七嫻美美地伸伸胳膊伸伸腿,突然手掌觸到了某個溫熱的、柔軟中帶著堅韌的物質。

  七嫻心內跳跳,隨手便摸了上去,上頭是溫潤的唇瓣,沉穩的鼻息,熟悉的淡然視線在自己頭頂上盤旋。

  七嫻頓時覺得頭上烏鴉飛啊飛,抬眼,正望見一雙冷然地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眼。

  「真巧啊!」七嫻抬手就打招呼,臉上笑得跟朵謝掉的花兒似的——不燦爛偏偏要擠出些明媚出來,結果要多怪異便有多怪異。

  戰笙歌看看七嫻糾結到無法形容的表情,突覺心內很是好笑。撇開臉,嘴角翹起,似有似無地溢出了一絲笑意。

  七嫻眼角抽抽,她絕對沒有睡醒!她居然看到某塊石頭貌似正在笑!

  「喂,你在笑吧。」七嫻忍不住發問。

  戰笙歌轉過頭來,恢復一臉的面無表情:「你看錯了。」

  七嫻咧嘴,好,這個問題先不追究,可是,「戰當家,你怎麼在我房裡?」

  「這是我的房間。」戰笙歌看看她,道,「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七嫻四周望望,突然就想起了前夜發生的事件,模糊的神志、嗜血的渴望。頭疼啊頭疼,七嫻不禁撫上了額頭。自己怎麼到了這樣的境地之中?

  「許尚陽那老小子!」七嫻不禁恨恨地出了聲。居然給她下了這樣一支怪蠱,還是無解的。別讓他落到自己手上,她非叫他自己也嘗嘗這吸血鬼的滋味。

  「許尚陽?」戰笙歌反問一句。

  「一個耍蠱的老小子。別問我為什麼會中蠱,我只是一倒霉鬼而已。」七嫻恨聲道。

  七嫻抬頭,正看到床頂那白玉製成的雕刻,嘴角咧咧,自己與戰笙歌這樣同床共枕地躺著聊天還是怪異地很:「戰當家,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床,似乎有些於禮不合。」

  說著,便要坐起來,卻被戰笙歌長臂一撈。重又跌入了那副寬闊的胸膛之中。

  「禮是什麼?」戰笙歌冷聲道,「況且你是戰家主母。」語氣裡是滿滿的霸道。

  七嫻咧嘴,跟這男人還真是扯不清,偏執到認定的死理再怎麼說都說不通。

  「你也看到我昨天的樣子了。這樣一個嗜血的惡魔,也能當戰家的主母?」七嫻有點自嘲。

  戰笙歌瞥她一眼:「我說能便能。」

  七嫻歎口氣:「我這樣的惡魔,以後會下地獄的。跟戰當家你根本不是一路的。」

  「地獄,我也奉陪。」戰笙歌淡淡道。

  七嫻驚愣之中,她沒想到會得來這麼一句答語。餘光掃到戰笙歌的手背,幾道血痕赫然入眼,該是她昨日瘋狂之時給弄傷的。

  「那麼,你能陪我走這一遭嗎?」戰笙歌又問。

  「啊?」七嫻愕然,一時間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從前有個小男孩,什麼都有,他過得很快活。直到他八歲的某一天,他躲在父母屋裡,親眼目睹了父母的慘死。他為父母立下無名塚,他發誓要顛覆那個仇人的一切。」戰笙歌接著道,短短的幾句話,淡淡的語氣。

  七嫻抬眼望向戰笙歌,這就是他心底的恨意,這就是一個八歲孩子心底的誓言。七嫻突覺心內堵得慌,她似乎看到了八歲的小男孩躲在屋角的陰影中,任仇恨吞噬掉自己的全部。

  一時沉默無語。

  「戰哥哥,戰哥哥!」門外響起黃鶯般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恰好打斷沉寂。

  七嫻心內暗叫不好,他倆現在這個樣子躺在一起,任誰看到都會誤會。戰家這個大漩渦,至少她現在可不想跟它扯上什麼關係。

  立時,一個翻身,反手按住戰笙歌的雙手,便迅速躍下床來。

  打開後窗戶,便縱身跳了出去。

  還沒站穩,便聽君毅驚愕的喚聲:「姑娘?」

  七嫻不自覺得抖了抖臉皮。那顧傾城守著前門,他君毅還守著後窗不成?什麼時候他倆那麼有默契了?

  其實她倒是真真冤枉君毅了,君毅也不過剛好經過而已。

  「姑娘,你怎麼在這裡?」君毅依舊奇怪地問。

  裝傻裝傻!

  當下,七嫻眼神茫然,腳步虛晃,向前走去,嘴裡還嘟嘟囔囔念叨著:「好大的西瓜,好大的西瓜……」

  她在夢遊,閒人勿擾!

  沒想到君毅還真理解了七嫻的意思,立刻閉上了嘴,還自發地當起了七嫻的護花使者。據說人在夢遊之中被驚醒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屋內,從床上坐立起的戰笙歌瞇起了眼睛,這女人,還真是會到處招蜂引蝶。

  他看中的人怎會允許她走開!

  顧府大堂,顧傾城準備客宴,熱情招待幾人。拓跋歸、君毅、戰笙歌、七嫻都在列。

  「戰哥哥,來,嘗嘗這個,這是我親手做的。」顧傾城夾起一道菜,便往戰笙歌盤裡放去。

  哦?七嫻挑眉,那男人不是有潔癖嗎?居然能忍受得了別人筷子的傳菜。不尋常啊不尋常!

  戰笙歌看她一眼,怎會不曉得她那點心思。當下淡道:「顧家對我有救命之恩。」

  七嫻黑線,貌似沒人問他吧。

  果然,其他人也是對戰笙歌突然冒出的一句話驚愕不已。

  拓跋歸想,這人一直面無表情也就算了,居然還在吃飯時自言自語,該是有毛病吧。

  君毅思量,看這人丹田氣沉,器宇不凡,必不是普通的人物。只可惜,神經似乎有點問題。

  顧傾城看氣氛瞬時尷尬起來,忙接話:「那還是戰哥哥小時候的事了,還是我爹娘在世之時。」

  小時候?七嫻挑眉,難道是說戰笙歌八歲時的那場變故?

  顧傾城似是不想在這話題上盤旋,望向了君毅,道:「君公子,你的有情有義,叫傾城好生佩服。」言語裡毫不掩飾對君毅的好感。

  「小姐謬讚了。」君毅道。

  「咯咯」,顧傾城笑得開心,「來,公子,傾城敬你一杯。」

  呦呦,這丫頭一手霸著戰笙歌,一邊兒還對君毅念念不忘不成?不能叫她全佔了不是,要公平點嘛,一人一個好了。也當是為這丫頭著想了,戰笙歌怎會允許她對另一個男人慇勤?

  當下,奪過酒盞:「君公子傷未癒,不宜飲酒。顧小姐,這酒就由戚弦代勞,如何?」

  顧傾城驚訝得望她,心裡猜測著她與君毅的關係。

  君毅更是愕然,轉念一想,姑娘居然如此關心他,心內瞬間變得無比溫暖,看向七嫻的眼神也更加得溫柔。

  戰笙歌瞇起眼,舉起酒盞,自顧自地飲了起來。若是仔細看,那銀質的酒盞上居然陷進了深深的五指坑。

  拓跋歸抬眼看看氣氛怪異的一桌,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那女人說過,閒事莫管。這絕對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7:57 PM

第五十七章 深林驚熊

  顧傾城笑得曖昧:「原來戚姑娘跟君公子……」

  還沒說完,旁邊傳來「啪」的一聲。幾人轉頭望,只見戰笙歌手中的筷子折成了兩半,他本人還捧著酒盞,似是沒有知覺。

  七嫻望了望那雙折斷的象牙筷,無奈之中。這男人,火氣大得很那。再抬眼看看戰笙歌,他輕抿清酒,目光不知道停留在哪個虛無空間之中,看不清裡頭的情緒。

  「來人,換雙新筷子。」顧傾城趕緊喊道。

  又轉向七嫻,繼續之前的話題:「姑娘,你莫不是與君公子……」

  「嘎」清脆的一聲,幾人再次轉眼,圓形銀質酒盞在戰笙歌手中已然壯烈犧牲,成為一薄片標本。

  七嫻咧了咧嘴,這男人,還想不想好好吃飯。

  「戰當家好功力!」君毅不由讚歎,能徒手將這酒盞捏成如此,必是功力不凡的。所謂英雄惜英雄,是不分時間地點的。

  一句話讓七嫻黑線,這個氣氛是讚賞的時機嗎?這君毅會不會看場合說話?

  果然,戰笙歌直接無視掉君毅,只轉頭對顧傾城道:「酒盞。」

  「哦哦。」顧傾城忙答應。她到底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主,一下子就頓悟了什麼似的。一邊叫人取來新酒盞,一邊對君毅道:「君公子,戰哥哥平時便不愛說話,你不要介意。」

  不愛說話?七嫻撇嘴,明明是故意的不把君毅放在眼裡。她又不是沒見過,以前是林允之,現在是君毅。貌似在她身邊的男人,他都能夠自動忽視。

  君毅倒是好脾氣的擺手:「個性如此,君毅明白。」

  七嫻看他一眼,他離明白還差得遠呢。

  顧傾城自是不敢再提這話題。

  一頓飯之間,顧傾城滿腹狐疑,眼神一直在七嫻、君毅以及戰笙歌身上滴溜;君毅則是滿眼溫情地望七嫻;戰笙歌一直低壓之中;拓跋歸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七嫻歎口氣,哎,真是難以下嚥的一頓。

  顧傾城果真是個愛玩的丫頭,客宴過後,顧傾城拉住七嫻幾個,說是好不容易才來幾個友人,必定要陪她玩一天才成。關於苗依事件的信件已往顧寧王處去,現在只需等顧清影的回音便可。

  幾人耐不住顧傾城的軟磨硬泡,自是答應了。

  「戰哥哥,跟我們一塊去打獵嗎?」顧傾城回頭喊戰笙歌。

  「嗯。」戰笙歌不鹹不淡地應聲道。

  這聲回答卻叫顧傾城驚愣很久,其實她也就是隨口問問,可沒指望戰笙歌能一塊兒去。畢竟他從沒有答應過這種事。

  幾人騎著高馬,在林中晃悠。

  七嫻咧咧嘴,這還是冬去春來的季節,最多也只能算是初春。打獵?能獵到什麼東西?

  這不,一個時辰過去了,連隻兔子都沒有見到。

  七嫻無聊得伸伸腰:「顧小姐,咱們回去吧。小傢伙們還在冬眠呢。」

  顧傾城不甘願,好不容易有了些玩伴,她又怎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你們等等,我去前面看看,我就不信什麼都沒有。」說著,便策馬跑了。

  七嫻撇嘴,真是個急性子的丫頭。

  耳旁傳來君毅清朗的聲音:「戰兄,君毅對你功夫欽佩地很,不知是否有機會賜教。」

  沉寂幾秒,又是君毅的聲音:「不知戰兄修的是哪家的內功,內力竟是如此精純。」

  依舊沒人答他。

  七嫻不禁想要歎口氣,這君毅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一路上找著不同的話題想要與戰笙歌達成友好關係。可惜,他戰大爺不領情,直接屏蔽掉君毅的一切言語。

  此時,旁邊的拓跋歸再也忍不住地拉了拉七嫻的袖子,輕聲道:「那個人是不是故意不理君毅的?」

  七嫻心內好笑,連拓跋歸一個小孩子都能看出戰笙歌在鬧彆扭,君毅那根粗大的神經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

  正要回答間,突聽前頭傳來顧傾城清脆卻帶著些許驚恐的聲音:「救命啊!」隨著「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幾人抬眼,卻見顧傾城驚慌地駕馬而回,再往上看,是嗡嗡跟著的馬蜂群。

  七嫻汗噠噠的,這大小姐怎麼跑去捅了個馬蜂窩回來?

  「快跑!」只聽君毅喊一聲。

  幾人立時掉轉馬頭,揮一鞭子,便撒開蹄子奔馳起來。

  眼看馬蜂越逼越近,七嫻衝著眾人喊一聲:「誰有火折子?」

  戰笙歌看她一眼,掏出火折子,扔了過來。

  七嫻接過,跳下馬去,滾落在旁邊的草垛子上。迅速打火,抓起一把草根便燒,火星向馬蜂群掃去。

  煙熏火燎之間,倒真是把馬蜂給逼退了開去。卻還是有幾隻漏網的,直逼七嫻的面龐。

  戰笙歌飛身,撿起細枝,「唰唰」兩聲,漏網的那幾隻立時被劈成了兩半。

  七嫻在前頭揮舞著火把,戰笙歌在後頭護著,一時間倒真真叫君毅看楞了眼,這兩人竟是如此協調,如此默契。

  馬蜂來得急,退得也快,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小姐,你去找的是活著的動物。這來的活倒是活的,可怎麼就成了蟲子?」七嫻扔掉手中的草把,打趣道。

  「我不小心…..」顧傾城吶吶,有點不好意思。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止住,七嫻抬眼,只見顧傾城瞪大了雙眼,眼裡儘是不可置信。

  七嫻突生不詳的預感,只聽後頭傳來「呼呼」的低吼聲以及「啪啪」的踏地聲。

  七嫻回頭一瞅,一隻兩人大的黑熊正目露凶光,踏著步子,身子一搖一晃地向他們走來。

  七嫻咧咧嘴。很好!要不什麼都沒有,要不就來個這樣一隻折磨人的。火把驚走了馬蜂,卻把大熊給引來了。今天,果然是不利於出行。

  前頭的拓跋歸到底是年紀小,驚慌之中,趕起馬匹就要跑。

  這一動,立時激怒了黑熊。黑熊嗥一聲,緊盯住拓跋歸就要撲上來。

  君毅拔出黑鐵大刀,猛地便向黑熊揮了上去。卻見黑熊大掌一揮,居然擋住了大刀的攻勢。人的力氣又怎抵得過猛獸。君毅進不得,退不得。

  大概是君毅的攻擊將黑熊徹底激怒了,扔開君毅,亂吼幾聲,便往四周亂拍,驚起整個林子。

  君毅忙用黑鐵大刀撐住地面,護住拓跋歸與顧傾城。

  抬眼,卻見七嫻被掃飛了出去,心下大驚。卻又不能放下拓跋歸與顧傾城,去救七嫻。一時間,心內百轉千回。

  七嫻看著緊緊護住拓跋歸兩人卻又緊張無奈地望著自己的君毅,突然心內沒來由的複雜起來。

  沒等掉落下去,七嫻突覺後頭一堵軟牆出現,身子被緊緊圈住。七嫻抬頭,入眼的是戰笙歌剛毅的面龐。



第五十八章 忠義之君

  黑熊繼續咆哮著,震耳欲聾。林中狂風大起,沙石亂飛。

  戰笙歌抱住七嫻在大樹旁站定,臉色沉沉地看了看暴怒的大熊,對七嫻道:「不要鬆開這樹,等我一會兒。」現在這個情形,也只有宰了這個畜生了。

  七嫻依言。

  戰笙歌飛身,便朝大熊攻了過去。大熊倒也機警,一掌就朝戰笙歌揮了上去。

  戰笙歌急急避開。一個人對付這樣一隻發狂的猛獸,著實要費些工夫。

  君毅將拓跋歸與顧傾城也安置好,拔起黑鐵大刀就襲了上來。大熊又是一擋,仍是毫髮無傷中。

  戰笙歌與君毅遠遠對視一眼,同時從兩個方向朝大熊衝了過來,各個內勁提升,速度加快。

  黑熊到底沒有人的智慧,看看左邊這個,再望望右邊那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君毅舉刀,狠狠向大熊左前肢斬去。戰笙歌自是不肯示弱,雙手加力,便向大熊右肢上撕去。

  瞬間,大熊左肢被齊齊砍斷,黑鐵大刀都能削鐵如泥,即使黑熊皮毛再怎樣粗厚,也抵不過君毅與大刀的合力。再看另一邊,右肢竟被戰笙歌徒手生生撕成了兩半。

  只聽大熊「嗷」一聲慘叫,「匡當」一聲巨,響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腥的場面叫顧傾城不敢看,甚至扶著樹嘔吐了起來;一旁的拓跋歸也是看傻了眼、白了臉。

  七嫻抬眼望一地的鮮血,只覺腥甜味撲鼻而來,心跳加速,血液澎湃。

  不禁心內暗沉,那無名之蠱該是又發作了。大概是被眼前這血淋淋的場景給刺激的。自己若再待在這裡,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當下,七嫻轉身,便向遠處疾跑了出去。

  戰笙歌回頭,沉眸間,已然明瞭什麼事,飛身追了上去。

  君毅也想追,但看看一旁狀態很是不好的顧傾城與拓跋歸,只得先安撫他們。等將他們安置在安全處時,這才也尋了上去。

  深林中,七嫻站定,只覺渾身發抖,對血的渴望越來越是強烈。她抓住樹幹,五指深深陷入其中,希望能夠用疼痛來麻痺自己。

  驀地,感覺到背後熟悉的沉穩的氣息。

  「不要過來!」七嫻沒回頭,沖後頭吼道。她怕聞到他身上的血氣,會真的忍不住向他下口。

  「那血太髒。你若要,便拿我的吧。」傳來戰笙歌淡淡的聲音,毫不經意地彷彿在說今晚吃些什麼菜一樣。

  七嫻心內一悸,這個男人,怎能偏執到如此程度?

  但是心底裡又一陣抗拒立刻襲來。七嫻沒來由地想要抵抗。是怕自己沉淪在這樣的溫柔中?還是怕自己再遭受背叛?或只是她對戰笙歌要求苛刻了?

  一時間,七嫻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冷聲道:「戰當家,我本就是冷心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對血的慾念已經讓我更加變成冷血的魔。這樣的人,你還需要牽掛嗎?」

  後頭依舊是戰笙歌沒有波瀾的聲音:「我幫你捂熱便好。」

  七嫻一下哽住。她要喝血,他便給她;她冷心冷血,他幫她捂著。

  這世上,真有能夠如此對她的人?

  心內裡,盤繞著其他的事,居然將對血的**壓下去了一些。

  「你不要跟來!否則,我不原諒你一輩子!」七嫻喝道,起身又向前狂奔。她知道自己在害怕,所以她選擇逃避。

  「姑娘!」七嫻跑了一陣,卻聽背後傳來君毅的喚聲。

  七嫻停住,沒有轉頭。

  君毅心內又是一陣纏纏繞繞,只當七嫻在生氣,忙解釋:「姑娘,君毅之前沒有及時護住姑娘,是君毅的錯。只是,當時情形緊急,君毅又怎能棄公子與顧姑娘於危險中不顧?盼姑娘能夠理解。」

  七嫻心下裡歎氣,這人忠心,她從見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這人善良,這從他不斬殺族人這處也能看出來。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人都是一個優秀的好人。可是,這樣的好人心裡裝下的太多,救拓跋歸,是忠,救顧傾城,是義。就如顧傾城所說,君毅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可是,這樣的男人常常會把自己的事放到最後。

  突然,七嫻就想起了戰笙歌。他的心很小,沒有所謂的忠義束縛,所以才能那麼無所忌憚地只護著她吧。

  「君公子,你沒有做錯。戚弦如何會怪你?」七嫻不由再歎口氣,道。

  「那姑娘為何不肯面對君毅?」君毅有點著急。

  「公子想看看戚弦現在的摸樣?」說著,七嫻回過頭來。

  帶有略微血絲的眸子叫君毅大吃一驚:「姑娘,你怎麼了?」

  「許尚陽下的蠱毒發作了。」七嫻也不瞞他。

  「怎麼會這個樣子?」君毅驚愣中。本來只當這蠱該是會潛伏一段日子,等他們借到兵再去尋解方便好。沒想到竟是如此之快便發作起來。

  「這個樣子已算大好,若是剛才碰見公子,戚弦怕是要成吸血的惡魔了。」七嫻自嘲。

  「吸血?」君毅疑惑。

  「嗯。」七嫻看他一眼,「該是看到血便會發作,體內對血會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渴望。怕喝了血後,也不會得到什麼改善,只會叫自己死得更快而已。」蠱毒從來就是**越大,死亡便會越近。

  君毅看著七嫻,心內糾纏不已。姑娘若不是為了他們苗依族,又怎會遭這樣的罪?

  當下,心下裡有了決定:「姑娘,你放心。君毅必不會棄姑娘於不顧,必會為姑娘找到解蠱之法。」滿滿的堅決之音。

  七嫻望向君毅:「公子果真是義氣之人。」

  「其實,君毅對姑娘……君毅想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保護姑娘!」君毅已然將眼神瞥到別處,就是不敢看七嫻。

  七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戳破。突然,心下裡有些好奇:「君公子,若是我要吸小烏龜的血,你當如何?」

  君毅一時驚愣住。

  七嫻笑笑的擺手:「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其實,這樣一個忠義之人的選擇是顯而易見的。可是,她還是想要期待一下不同的結果。畢竟,這個男人說過要保護她的。

  「姑娘,我們還是早點上路,早到京都借兵,便能早點逼出許尚陽,為姑娘解蠱。」君毅頓了頓,又道,「姑娘如此,最好不要讓別人得知,以免別人誤會姑娘。」

  不讓別人得知?那戰笙歌早就知曉了的。可是那男人……哎,不想也罷!

  不過找到許尚陽確是正事,此時,也只能跟他們一塊去了。

  當下,七嫻同意了君毅的提議。正好,可以與戰笙歌分開,光明正大地避開他。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00 PM

第五十九章 生死與共

  山道上,一行人騎著馬向著前路進發,正是與顧傾城告辭的七嫻三人。

  「喂,想什麼呢?」望著一路上一直一言未發的七嫻,拓跋歸忍不住問了。

  七嫻抬頭看他一眼,心裡還在想著之前離開顧家時戰笙歌那過於平靜的反應。這不像那人的作風啊,以他那偏執的態度,不是應該不放她離開嗎?或者跟著她一塊走才對。還是,他終於放棄了?

  君毅只當七嫻煩惱著身上蠱毒之事,滿眼複雜道:「姑娘,不必太過擔心。」

  七嫻望他一眼,自然曉得他指的是什麼。那蠱毒也沒什麼好想的,解決不了的事,想來何用?

  心思依舊回轉在戰笙歌身上,那人到底是什麼打算?

  突聽頭頂上傳來「轟隆隆」巨響聲,幾人抬頭望去,只見高高的山頂上不遠處能看到一個煙囪狀的高坡裡正冒著濃濃的煙霧,整座山由於此竟不停地晃動起來。

  七嫻心下裡一沉,火山!居然在這種地方能夠遇到火山,這運氣不是一般的衰。

  七嫻不禁嚥了嚥口水看拓跋歸跟君毅兩人,自從遇上他們兩人後,就沒遇到過好事。他倆不會是衰神降臨吧。

  君毅也看出了什麼,大驚道:「危險!」

  幾人沒有時間想,駕起馬匹便在山道上奔馳起來。

  但到底快不過大自然的速度,山頂上山石碎裂,滾落下來,直直朝七嫻幾人而來。

  君毅拔出黑鐵大刀,殿後,為七嫻與拓跋歸擋住巨石的襲擊。

  拓跋歸策馬一路狂奔,卻聽頭頂「轟」一聲。抬眼,一塊大石正距他只差幾公分,狠狠地砸了過來。避開已然不及。

  君毅回頭間,正見這一幕,心下裡焦慮不已,大喊:「公子,小心!」想要衝過去,卻被不斷落下的山石阻隔了去路。

  卻見素衣一閃,七嫻躍離馬匹。向著拓跋歸的方向就撲了上去。兩人齊齊滾落在地上,直翻了好幾個滾。

  千鈞一髮之際,巨石砸下,只砸中拓跋歸的坐騎。

  拓跋歸心驚膽顫間,對七嫻的感激又深了一分。

  君毅這才長歎口氣,手下更加不敢懈怠。大刀狂舞,山石成屑。

  「煙囪」裡繼續煙霧不斷,高山依舊震動不已。七嫻暗自思量,若此時火山真正爆發了,那他們就真的要將小命丟到這裡了。

  眼睛四處尋找生機之際,突然叫她望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大土坑。心下裡一喜,手指那處,喊道:「快到那坑裡頭去!」

  君毅看一眼,立刻明白了七嫻的意思。挾起拓跋歸就跟著七嫻飛身去了。

  幾人躍下土坑,君毅大刀一挑,一塊巨石壓在了坑上頭,緊緊遮嚴了土坑。

  坑裡頭瞬間黑了下來,只聽得見幾人呼吸的聲音。

  側耳聽外頭,依舊響徹在一片「轟隆」之中。山石撞擊之聲,高山震動之聲,火山翻騰之聲,亂作一團。

  緊緊挨在一起的三人也不敢說話,只怕說話會浪費更多的空氣。畢竟這樣的坑到底也是不能維持太長時間三個人所需的足夠空氣的。

  此時的三人命運與共。

  好在火山沒有爆發,只是震動了一陣子便也就完事了。高山的晃動也是瞬間偃旗息鼓。整個山道又恢復一片平靜。

  君毅大刀一揮,擋住坑頂的大石立時被劈開。幾人躍了上來,大口大口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

  七嫻抬頭看一眼,滿地的山石,滿地的狼藉,開玩笑道:「咱們可也算共同經歷過生死了啊!」

  君毅卻是認真道:「那是自然。生死與共的交情,君毅永不會忘。」

  七嫻眼角跳跳。生死與共?怎麼說得跟情人似的。

  拓跋歸也是在一旁點頭。

  七嫻看著一臉嚴肅的拓跋歸,心內好笑:「小烏龜,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姐姐我不用你什麼生死與共,只要你以身相許,如何?」雖然第一次救他是無意為之,可是她臉皮夠厚,而且反正結果也是救到他了。

  拓跋歸瞬間臉面漲紅,嚴肅的臉龐立時扭曲起來,眼神如刀子一樣剮了過來,暗自啐道,這女人真真沒個正經。當下高聲道:「救命之恩我當然會報!」

  七嫻嬉笑之間:「好啊,我等著啊。」

  此時的他們,又哪裡知道此後會是那番波折。

  沒了坐騎,幾人只得再次徒步前行。

  天黑之際,他們還未走出這漫長的山道。只得尋了個山洞,暫且過夜再說。

  山洞內,君毅燃起了火堆。閃耀著的火星點點跳躍在柴火之上,發出鮮紅的明亮的火焰。

  火光映照在七嫻眼內,突然就覺一股血氣衝了上來。

  七嫻心下裡暗道一聲不好,看來那蠱毒已經越來越深入了,連看到這樣紅燦燦的火焰居然都能引起她嗜血的**。

  當下,七嫻立刻閉目凝神,只叫心內平靜。

  突聽耳旁傳來「嘶嘶」的聲音,七嫻睜眼,側邊正盤旋著一條青綠色的細蛇,吐著信子,睜著三角眼望她。

  七嫻不動,此時殺它只能將她的蠱毒更快地引發而已,自然是不能動的。

  卻見一石塊狠狠砸下,砸在了這蛇的七寸之上。血濺開來。

  君毅大喊一聲:「公子!」卻是沒來得及阻止拓跋歸的動作。

  拓跋歸倒也是好心,見有蛇咬要對七嫻下口,自然是不能放過的。此時,他正拿著那塊沾染血跡的石塊不明所以地望向君毅。

  君毅眼裡一緊。

  只見七嫻疾速撲向拓跋歸,右手捏住他的脖子,嘴裡還在喃喃:「好香!好香!」

  拓跋歸只覺頸間一窒,抬眼望七嫻。七嫻早沒了平日裡的淡然,滿臉滿眼的癡狂與壓迫,如同吃人的野獸一般,叫拓跋歸心下裡驚恐起來。

  七嫻伸出舌頭,貪婪得舔了舔嘴唇,猛得就要向拓跋歸脖間咬下去。



第六十章 共赴地獄

  「你幹什麼?不要!」拓跋歸沒來由的心慌,反抗著大喊起來。

  七嫻聞聲,眼裡掠過一絲掙扎的猶豫,停頓了一下。

  君毅迅速扳住七嫻的臂膀,劈手奪過拓跋歸,旋身退開幾步。

  七嫻轉眼,茫茫然的眼神中不再清明,沾染上了些許意味不明的癲狂。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明明暗暗之間,更顯妖異異常。

  一洞的寂靜,只餘柴火燃燒發出的「辟啪」聲。

  七嫻深深嗅一回,「咯咯」笑出了聲,飄渺無邊,映襯著「辟啪」之聲,叫人沒來由的毛骨悚然起來。

  「香啊!」七嫻輕歎一聲,看君毅兩人的眼神像是餓死鬼盯可口的食物一般,彷彿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兩盤大肉。

  七嫻身子前傾,猛地撲了上來。

  君毅對危險有極強的本能反射性,下意識的就要拔出黑鐵大刀。大手已然按上刀柄,卻是在看向七嫻的瞬間,生生止住了拔刀的勢頭。他怎能對七嫻出手?

  七嫻一個爪抓,直襲君毅心臟。

  君毅急急後退避開,撈起了拓跋歸便掠出了山洞。七嫻掃一眼,跟上。

  茫茫黑夜中,前頭是君毅挾拓跋歸疾馳,後頭是七嫻趕獵物一般緊追不捨。

  君毅身上還背負了一個人的重量,速度上到底是降了一些。回頭望望,七嫻已然逼近中。

  奪路而奔之間,再加上夜色的迷惑,君毅居然奔到了一處坡崖之上,前無去路。返回再選路徑,已然不可能。

  轉眼間,七嫻已在十米之內站定,「咯咯」笑得歡愉。

  「君毅……」看到如此的七嫻,拓跋歸早已不知所措。

  「公子莫怕!姑娘不會傷人的。」君毅沉聲安慰。雖是如此說,但他心裡其實也是沒有底的。他也只是聽七嫻說這是嗜血之蠱,但到底會到怎樣的程度他根本沒有見過。

  心思回轉之間,君毅尋思著該怎樣護住拓跋歸的同時,又不傷到七嫻。

  七嫻步步緊逼,君毅步步後退。

  「姑娘……」不等君毅喊完,七嫻猛地前衝了上來,如同黑夜之中的豹子一樣,迅疾猛烈之勢,叫君毅空手接招之間竟覺得有些吃力。

  格擋住七嫻的第一爪,卻不料七嫻一個翻手間,第二爪沒有任何空隙地繼續襲來。君毅急避開,卻仍是沒有來得及,臂上被劃出一道口子。

  七嫻抬手看看手指上的血跡,眼內更加熾熱,卻似是又有些不滿:「不夠!不夠!」

  君毅看眼自己的手臂,再看看七嫻,只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是尋機將七嫻弄暈,說不定再醒來時會恢復正常,也不至於怕自己傷了她,或是她會傷了公子了。

  七嫻再次襲將過來,招招更加狠厲異常。雖是處於神智不清之時,但這些招式到底是刻入骨髓的東西,又怎能忘得了?

  君毅在前頭吸引住了七嫻的注意力,叫她全身心得攻向自己,不作任何反抗與格擋,卻在七嫻快觸到自己的一瞬間,暗施內力於腳下,移步幻影之間,來到七嫻背後。

  不及七嫻反應,君毅一個劈掌下去,打在了七嫻的後頸間。

  七嫻身子一下子癱軟了下來,慢慢得滑向了地面。

  君毅趕忙接住。望著閉眼昏迷之間卻緊皺眉頭、似乎仍然得不到安穩的七嫻,君毅心內揪緊,陣陣心疼。

  「她怎麼了?」拓跋歸從君毅背後出來,極其擔心。這女人平時雖然是胡鬧得很,但這樣的她卻是極其不正常的,還是那個嬉笑間逗弄他的七嫻來得叫人可親。

  「姑娘……」君毅剛欲回答。卻見七嫻猛得睜眼,眼裡佈滿血絲,彷彿地獄歸來的惡魔,空洞的眼神裡找不出什麼感情。

  君毅驚愣間,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七嫻猛地躍起,向面前的拓跋歸狠狠撲了上去。

  拓跋歸瞪大了眼睛,只能眼睜睜見著七嫻那張化作惡鬼似的臉龐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沒了反應。

  君毅大驚,沒及細想,一掌便朝七嫻身上揮了過去。此時的他,心裡滿滿是主子的安危,忽略掉七嫻在襲向拓跋歸時最後一瞬間的停手以及七嫻背後的山崖。

  君毅一掌也是下了些氣力的,七嫻又是沒有防備,瞬間就像一隻斷線的風箏飄飄然向崖下落了去。

  七嫻真真是掙扎在本我與**之中,君毅之前那一個劈掌間確實能叫她恢復一些神智,隨後理智便佔了上風,才能在最後一刻生生住了手。

  只是沒想到的是,君毅卻是救主心切,竟然出手了。

  君毅該是發自內心的不相信自己吧。七嫻心內歎氣,否則,怎會真的出手?怎會沒有看見她的掙扎?

  七嫻抬眼望崖上的君毅,那人似是滿眼的不可置信,滿眼的悔色。

  生死與共?想起白日裡君毅說過的話,七嫻心內好笑得很。不過一天的功夫,這話便沒了效力。生死與共一說竟成了笑話一場。

  當日,君毅說要護她。她想要相信。自己也曾笑話似的問過他,她若要吸小烏龜的血,他當如何?

  其實當時,她就知曉了這個答案。只是,這個結局真正浮出水面的時候,還真是叫人心裡發寒。

  七嫻心裡清楚地很,君毅本就是一個大仁大義之人,保護拓跋歸保護苗依在他心內始終是第一位的。作為黑鐵戰將的他沒有拿出黑鐵大刀向她劈來是不是已經算是對她很大的寬容了?

  夜風涼涼,在耳邊「呼呼」得響著,七嫻驀地就想起了戰笙歌。他說過她下地獄,他會陪著。可是,她已經在去地獄的路上了,那男人呢?是在顧傾城的溫柔鄉里,還是在他的復仇大業裡沉浮?

  想來,前世裡她是孑然一身。這一世,居然落得個相似的下場,七嫻不禁心內苦笑。

  如此,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七嫻閉眼,卻在剎那間瞥到一抹白色,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七嫻抬眼,心內的陰霾瞬間如冰融化,嘴角一抹笑容燦爛開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02 PM

第六十一章 解蠱有望

  七嫻睜眼,入目的是土黃色茅草搭成的屋頂。

  茅草?怎麼是更加復古的東西?七嫻有點茫茫然。難道又被閻王給踢回來了?

  突然,回憶如同泉水般湧了進來。那個時候,她確實看到了那抹偏執的白衣。

  那個男人,戰笙歌真的出現了。

  她問:「你怎麼來了?」聲音輕輕得飄散在空中。

  他答:「地動山搖。擔心你。」語氣平淡正常。

  他圈住她,仿若護住珍愛的寶貝一般。

  她笑望他,依舊是沒有絲絲神色變化的臉龐,卻沉穩得叫人安心。

  「你陪我去了地獄,你的仇如何報?」她問。

  「既要陪你,也要報仇。」他答。

  她輕歎,在此時明明是兩個不可兼得的東西,卻被這男人說得那般理所當然。君毅在忠與情中選擇了忠,而他卻是貪心得兩樣都要。

  雖是霸道無理,可她還是歡喜地緊。這樣一個拿真心對她的男人,她如何再捨棄。

  「若是生還,這一遭,我便陪你走了罷。」七嫻輕道。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叫戰笙歌的眸中頓起波瀾。當日那句問話,沒想到此時得到了回應。他的眼底,是深深的柔情。

  「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啊,你怎麼能就這樣死了,棄我老頭子於不顧啊,我老頭子可是日日夜夜守著你一年的啊。孩子啊,你快睜開眼睛看看老頭子我啊!」耳邊傳來一陣貌似傷心欲絕的哭聲。雖是悲傷的口吻,但那語氣抑揚頓挫間,卻是沒來由的讓人覺得好笑。

  死?榻上的七嫻挑了挑眉。她還沒死呢,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怎麼一醒來就聽到這麼晦氣的字眼。最是,戰笙歌那男人呢?

  七嫻轉眼,只見一身著絳紫色袍子、滿頭銀髮的老人家站在不遠處的桌旁,側面對著七嫻,被日光的陰影遮住,叫七嫻看不清他的面貌。

  此時,那人正哀慼慼地盯著桌上的某東西,嘴裡依舊是哀號的哭聲:「孩子啊,我苦命的孩子啊!」卻是只見打雷、不見下雨的那種乾嚎。

  七嫻順著他的目光過去,定睛一看,瞬間臉皮不自覺的抽了又抽。桌上一個小巧的花盆中栽種著的是一株纖細的淡藍色的花兒。此時像是渾身蔫兒了似的,耷拉著腦袋,毫無生氣。

  那老人伸出手去,停在半空中,似是想要撫上那花兒,卻又像怕褻瀆了它似的,一時不進不退,哽咽聲也是瞬時止住了。

  七嫻直覺亞寒,詭異!這也太詭異了!她還以為是什麼死了,結果居然就對著一株小花喊孩子。這老頭子,估計腦子哪根神經壞了吧。

  老頭子轉頭,正巧與七嫻的視線撞個正著。倒是叫七嫻驚愣了陣。這張臉怎麼也與他那頭銀絲掛不上邊啊。鶴髮童顏!真正的鶴髮童顏!只見他那張臉稚嫩到堪比十七八的少年,唇紅齒白,眸泛青光,再配上那一頭彰顯著年紀的頭髮,七嫻只想大喊一聲:「妖精!」

  那老頭子看了七嫻一眼,突然清靈靈的眸子裡怒氣大盛:「你!就是你,殺了我的孩兒!賠!你陪給我!」說著還向七嫻走近了幾步,居然還真伸出了手來。

  七嫻黑線,這老頭子,不僅一張小孩子的面孔,連性子都是這樣的孩子氣。

  「呃……請問,老人家,跟我同來的那個人呢?」七嫻忽略掉這人的瘋言瘋語,直接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死啦!」老人很是不滿,「老人家?我這樣子老嗎?你好好看看我的臉……」說著將自己的臉湊到了七嫻面前。明明自己叫自己老頭子,卻不准別人喊他老人家。

  七嫻哪裡顧得上什麼老不老的問題,心底沉了又沉,臉色瞬間蒼白,腦海裡一直盤旋著「死啦」那兩個字眼。

  怎麼可能?怎麼會?她才要決定陪他走下去,他怎能就這樣棄了她?

  七嫻瞬間坐起,心冷到已然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

  那紫衣老頭嚇一大跳,沒來得及退開,卻被七嫻一把揪住衣領:「他人呢?」

  冷然決然的聲音如同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叫老頭以內發寒。

  老頭瞪圓眼,真是活了一輩子,到頭來居然被一個小娃娃嚇住了,這要被對面那個灰老頭知道,那張棺材臉不笑掉大牙才怪。

  瞬間,老頭向七嫻揮袖,一陣煙塵向七嫻襲去。

  七嫻忙鬆開老頭,迅速向榻角移去,閉氣中。

  「沒用,沒用。那東西是能夠滲入到皮膚中的。」老頭子跳開幾步,得意道。

  果然,七嫻瞬間感覺到渾身軟綿綿的,完全沒有了氣力,癱倒了下去。「他人呢?」出口的依舊是不變的冰冷冷的問話。

  老頭子奇怪地看向她:「你怎麼不問我撒了什麼毒?」

  「他、人、呢?」回應的依舊是七嫻同樣的問話,已然開始咬牙切齒。額間青筋暴動,必是渾身用了極大的氣力,正在抵抗這藥物的控制。

  老頭以下一驚,他這化功散可是百試不爽的啊,就算再強悍的人中了這個,不也得乖乖地倒下。連對面那自稱醫仙的灰老頭都找不出什麼克制的方法來,眼前這個女娃娃居然能夠憑一已之力強行突破,不知該說她心思決然還是真正強悍到無以復加。

  老頭以下疑惑,他之前有粗粗把過這丫頭的脈,明明沒有什麼內勁才對,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普通人中了這化功散,那更該是昏迷才是。這丫頭卻依舊清醒得很,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頭正兀自驚疑,卻見七嫻猛然睜眼,竟然真的叫她晃晃悠悠地坐起了身。轉頭,依舊是冷徹心扉的聲音:「他人呢?」

  老頭驚得眼珠子都快要出來了,這人,怎麼能夠真的突破這毒的控制。

  七嫻下榻,搖晃著一步一步地向老頭走來。眼底的深寒散發出來。

  老頭嚥下口水,跳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跑:「灰老頭,有怪物啊!」

  對面竹屋內,一個著蒼灰色衣裳的蒼髯老頭子伸頭出來望一眼對面,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又縮了回去。紫老頭從來就喜歡自娛自樂,可以不用理會,繼續搗弄手中的藥物。

  哪料紫老頭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近,直到整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

  「做什麼?」灰老頭白他一眼。

  「怪……怪……」紫老頭已然跑得喘不上氣來。

  「怪什麼怪?最怪的就是你。」灰老頭再白他一眼。

  「不是啊……」紫老頭急急辯解。轉眼間,卻見七嫻已然跟進了屋。紫老頭怪叫一聲,瞬間跳到了灰老頭背後躲著。

  灰老頭抬頭看七嫻一眼,晃蕩的身子,似乎彈指間就要倒下,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寒冷以及決絕。

  「你對他做了什麼?」灰老頭回頭問。

  「化功散……」紫老頭說得有點委屈。

  灰老頭大驚,他自是明白這由紫老頭研製出來的化功散的厲害。可眼前這女子居然還能保有如此凌厲的氣勢,真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心內的震驚。

  七嫻繼續逼近中。心裡早就沒了其他念想,只想著戰笙歌、戰笙歌,到底在哪裡?

  灰老頭與紫老頭後退中。灰老頭急問:「她到底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紫老頭摸摸頭,彷彿忘掉了一件什麼事,一件叫眼前女娃如此瘋狂的事。

  「他人呢?」七嫻只一句話,再問,沒有絲毫溫度。

  紫老頭一拍腦袋,就是這個!連忙指指時間的榻上:「那裡!那裡!」一絲白衣透過簾子隱約可見。

  七嫻轉身,急走幾步,舉起右手,似是終於鼓起了勇氣,輕佻開布簾。

  只見榻上一襲不甚乾淨的白衣,臂彎處纏著厚厚繃帶,一臉安然昏睡的那人,剛毅的眉眼、沉穩的面龐,不是戰笙歌又是誰?

  七嫻一步一步向榻前走去,彷彿已經經歷了千年萬年般的時間,終又見著了面。

  老天是不是對她還眷顧的,所以把他還了回來。

  月老廟前合歡樹下,這男人說:「我對月老說,我便能夠勝任那個夫郎之位。」是從那時起,這男人就在她心裡留下了影子麼?還是在更早?

  她害怕得逃避著,他便一直在後面追著。從戰家追到了盈城,再追到了風城,接著追到地獄。

  如此,如此,叫她如何還得清?

  七嫻以內暖了起來,嘴角彎起了一絲笑容,手輕伸向了榻上的戰笙歌。接下來,換她來履行自己的承諾了,陪他,走他選擇的道路。

  心裡驀然一鬆,七嫻頓感眼前模糊了起來,神智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紫老頭、灰老頭面面相覷一陣,輕移著步子來到七嫻身邊。

  紫老頭伸出左腳,輕點七嫻,然後迅速跳離幾步開外。卻見七嫻依舊緊閉雙眸,沒有任何反應,紫老頭這才膽大得上前來,嘴裡還在嘟囔:「死丫頭,叫你嚇我!起來呀,起來呀!」最後甚至挑釁地喊了幾聲,很有些耀武揚威的感覺。

  灰老頭再白他一眼。這老頭子,年紀一大把了,就是沒什麼正經:「你給她看看,那毒在她體內到底出了什麼事?」

  紫老頭上前幾步,捏起七嫻右脈,細細把來。臉色疑惑,到驚訝,到恍悟,最後竟成了狂喜:「妙!真是太妙了!」居然還使勁拍起了地面,「哈哈」的笑聲越來越大。

  「怎麼了?」灰老頭奇怪問道。

  紫老頭看灰老頭一眼,笑得更加歡愉:「灰老頭啊灰老頭,你搶了那男人,以為他才是好使的,沒想到這剩下的一個都是寶啊。」

  灰老頭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自己也蹲下,為七嫻把起脈來。一陣後,眼內也開始閃爍不定:「這,太不可思議了。」

  「哈哈哈哈,怎麼樣,灰老頭,這回栽了吧。我跟你說,你可別跟我搶這個小娃娃。」紫老頭甚是得意。

  「你先將她體內那個亂七八糟的東西給解決了。再是好東西,現在也只是個催人吸血的怪物。否則,你待她還能支撐多久?」灰老頭道。

  「切!那是自然!你當我這個毒聖之名是胡謅出來的麼?」紫老頭甩手,很是不屑。

  夢中,白域毫不猶豫的一槍,君毅毫不留情的一掌,叫七嫻猛地驚醒了過來。睜眼,頭頂上是青綠的翠竹屋頂。

  餘光瞥到身邊的一抹白色。七嫻轉眼,不遠處的榻上是昏睡著的戰笙歌。

  七嫻不覺以內暖暖。

  「哼,醒了?」耳旁傳來紫老頭略有些氣憤的聲音。

  七嫻轉眼,鶴髮童顏映入眼簾,旁邊還有另一個蒼髯的老頭。她猛然就記起了之前對他們所做的一切。突然以內就有些內疚,人家救了自己,自己居然那般對待恩人。

  當下,七嫻感激道:「多謝前輩對我二人的救命之恩。」

  「哼。」老頭子似是又開始氣憤,「你倆這該招天殺的,毀了我跟灰老頭守了一年的槿蘭草,這麼容易就想死麼?把你們弄回來非要天天鞭你們八遍,折磨得你們生不如死才好!好祭奠我心愛的槿蘭草。」

  槿蘭草是製毒製藥的稀有草木,一般只生長在濕潤潤的崖底。一年才開一次花。他跟灰老頭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株,日盼夜盼,終於等來了開花的日子,沒想到,居然從上頭掉下來兩隻龐然大物,把他們辛苦等待的槿蘭花一下子給砸死了,叫他怎能不憤慨?

  七嫻瞬間感覺烏鴉過頂,黑線滿頭,這老頭,還真是強大得很。要天天鞭他們八遍?算了,就當他那句感激從來沒有說過。

  「但是,我可以給你個贖罪的機會。」紫老頭又道,一副施恩的口吻。

  贖罪?七嫻嘴角咧啊咧,就壓壞了一株草而已,怎麼就上升到贖罪的程度?說報恩她還能理解點。

  「你生的第一個娃娃歸我,我就不跟你計較,還會幫你解了你身上的蠱。」紫老頭一副奸詐的表情。

  七嫻汗噠噠的,第一個娃娃?這還是沒影的事,這老頭子怎麼說得那麼一本正經?倒是解蠱一說,叫七嫻驚訝不已。

  「前輩,這是無解之蠱……」七嫻道。

  不等七嫻質疑完,紫老頭「哼」了一聲:「無解?不過是個珍蟲毒物的未完成品而已。有什麼難解的?」



第六十二章 潛龍之谷

  七嫻瞬間了悟,有戲!看這老頭一副雖稱不上仙風道骨、倒也算得上四外高人的摸樣,還一副胸有成竹、嗤之以鼻的表情,說不定還真能解了身上這支奇怪的蠱。

  紫老頭大概是得不到七嫻回應,怕七嫻不相信,急急問:「怎麼,信不過老頭子我不成?」

  「呃……七嫻自是相信。況且,七嫻也只能如此,即使是死馬,也要當活馬醫了。」七嫻道。七嫻能夠看出這老頭性子一二,完全欺軟怕硬型,若是她表現出過於欣喜的神色,指不定就一直被這老頭壓著了。自然得要打擊打擊他膨脹的自信心。

  「死馬?」紫老頭果然跳腳了起來,手指抖抖得指向七嫻,「你居然說我是死馬?好!我毒聖就要叫你瞧瞧什麼叫做實力?」

  七嫻心內暗笑,這老頭果然激不得,這下該是要拼盡全力來為自己解蠱了吧。

  「紫老頭。」突聽旁邊一個沉沉的聲音傳來。

  七嫻轉眼,正是那個一直來說話的蒼紫老頭。

  只聽他接著說:「紫老頭,小丫頭的激將法你也中了。真是太沒長進了。」說話間面部沒有一絲表情的變化,叫七嫻眼角跳了跳,這灰老頭居然跟戰笙歌一個樣,是個面癱的主。

  紫老頭面色瞬時青紅交加,瞪向灰老頭:「我自然知道,你這個棺材臉灰老頭。」一副死鴨子嘴硬的表情。

  灰老頭掃視一眼,繼續鼓弄著手上的藥草。

  七嫻細細打量一下灰老頭,雖不是紫老頭那樣的童顏,但那副面龐居然也毫未顯示老倦之態,清冷的神色,依舊可見當年是的風采。

  這灰老頭倒是心思謹慎得很。細看之間,居然感覺與戰笙歌有些相像。

  「丫頭,用你的娃娃換你身上解蠱之法,如何?」紫老頭朝七嫻嚷道。

  七嫻歎口氣。沒法兒,只能先答應了。況且那娃娃的事還是個未知之數。先把眼前緊急之蠱解決才是上道。

  當下,七嫻點頭,算是答應。

  紫老頭高興地居然跳了起來,叫七嫻驚詫了眼。紫老頭蹦過來,一掌拍在七嫻肩上:「你的娃娃是我的,作為娃娃他娘的你自然也就是自己人。放心……」

  還沒等他說完,幾人只覺寒氣撲面而來。

  紫老頭咧了咧嘴,他怎麼覺得背後有一塊大冰塊,快要把他給凍僵了。

  「她是我的!」後面傳來戰笙歌帶著冷冽的聲音。

  七嫻抬頭,笑容瞬間溢出了嘴角。

  紫老頭也回頭,只見被灰老頭撿回來的那小子正一步一步得向他踏了過來,眼神冰寒得盯住自己的手,凌厲得仿若要把這手剁碎了似的。

  自己的手到底是怎樣惹到他了?紫老頭疑惑地望了望那手,依舊搭在七嫻的肩上。他立馬醒悟,趕緊縮了回來。再看這小子,砸下來時明明為了護住這丫頭而把所有的衝擊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不僅內腑打傷,骨頭是斷了幾根的。

  沒想到居然能夠那麼快就醒過來,此時更是如此氣勢,叫人心驚。

  紫老頭嚥了嚥口水,看著步步逼近的戰笙歌,一躍老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奔向灰老頭:「又一怪物啊!」

  灰老頭的臉皮很明顯得抖了抖。這紫老頭能不這麼見風就是雨麼?

  另一邊,七嫻笑望戰笙歌。戰笙歌也深深凝望七嫻。

  不用說什麼話,就只這般兩兩相望之間,便能感受到對方的情意。

  戰笙歌伸出手來,輕撫上七嫻的臉頰:「你沒事就好。」無限的柔情與蜜意。

  七嫻蹭蹭,感覺到戰笙歌手中的溫度,直達心底。

  「你們就吃這些?」七嫻望著紫老頭遞過來的草根狀樣的東西,嘴角抽了抽。這就是這倆老頭的飯食?會不會太艱苦了點?

  紫老頭白她一眼:「小丫頭片子懂什麼?這可是谷糧草!谷糧草,知道嗎?」

  七嫻那那搖頭,不還是草嗎?

  紫老頭很是鄙視地看她:「谷糧草,那時世上多少人羨慕的東西。吃了這個,不僅能得到與食物中同等的營養,並且對身體內部各機能都很有幫助。」說著,自己拿起了一根放到了嘴裡就嚼了起來。

  一旁,那灰老頭也是面無表情地吃著。

  七嫻拿過谷糧草,看了又看,實在是對這草根提不起什麼食慾。再抬眼看戰笙歌,果然他也只是拿著那草根,而不動。

  「還有其他吃食嗎?」七嫻忍不住問了。

  「還有谷糧丸,你要嗎?」紫老頭看她一眼,「谷糧草製成的丸子,味道可沒這麼原汁原味來得好。」

  七嫻嘴角抖啊抖:「能有不跟草掛上鉤的嗎?」

  紫老頭奇怪得看他:「沒有。我們已經吃這個吃了有二十年了吧。對不對,灰老頭?」說著轉向灰老頭。

  灰老頭完全不搭理,繼續啃他的草。

  七嫻頓覺黑線,能將草根吃到這個程度,這倆人果然是強悍得很。

  「你們是要修仙,只吃素嗎?」雖然知道這可能不大,七嫻還是問了句。

  「廢話!」紫老頭白她一眼,「你以為我們願意那樣嗎?天天吃這東西,吃得老頭子我早就未老先衰了。」

  七嫻臉皮抖啊抖,他那張童顏叫未老先衰?

  只聽紫老頭接著道:「還不是怪灰老頭!居然不會煮飯!」很是埋怨的感覺。

  灰老頭橫了他一眼:「你會嗎?」

  紫老頭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就是這個狀況,沒人會做飯,只能吃這谷糧草頂飽。」

  「我會。」七嫻道。

  瞬間兩人四道目光灼灼盯住七嫻。

  「你真的會煮飯?」紫老頭眼冒星星,彷彿已經見到了光明的未來。

  灰老頭也是一瞬不瞬得看七嫻。

  七嫻點頭。雖說不能跟專業廚師相比,但也能煮出人能吃的東西來,總比啃這草根來得舒坦。

  紫老頭頓時喜形於色,一掌又要拍向七嫻,卻生生在半路又折了回來,他還沒遲鈍到感覺不到這桌上另一個棺材臉向他那只伸出的手放出的寒劍。

  「那我們去找些吃食回來,你來煮好了。」紫老頭站起身就向外走。

  灰老頭跟上,給七嫻拋下兩個字:「你煮!」

  只一會工夫,兩老頭就滿載而歸。

  七嫻看他倆帶回來的東西,驚愣到嘴巴久久沒能合上,。這兩人到底是到哪裡去創出了那麼多的動物。這還是冬末春初的季節吧,可是這兩老頭怎麼拎了那麼多的野雞、兔子、獐子之類的小傢伙呢。他們是去掘地三尺了吧。

  還真是幾十年都沒有吃過肉的人,想要這一會全部補回來嗎?七嫻聳了聳眉。

  「去,煮去!」紫老頭扔下小東西們,很大爺得向七嫻吩咐道。

  七嫻撇撇嘴:「我不能見血。只能負責煮。」

  「那他去洗淨。」紫老頭又把任務丟給了坐在一邊的戰笙歌。

  戰笙歌抬眼冰冰掃他一眼,紫老頭立刻跳開幾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好了。」那諂媚的態度就差點頭哈腰喊戰笙歌為大爺了。

  紫老頭心裡頭暗啐,明明自己才是這個地方的主人,幹嘛要對這小子唯唯偌偌。可是他就是怕啊,這小子那張臉真真比灰老頭那張棺材臉還要棺材臉。

  灰老頭扔下東西,就要回屋。卻被紫老頭長臂一勾,哥倆好的一塊兒幹活去了。

  一番宰殺洗淨之後,倆老頭乖乖得坐在桌前,眼巴巴地等待好肉上桌。

  廚房內,七嫻與戰笙歌開始第二輪的忙活。

  廚具灶台上早已灰塵堆積,一番荒蕪景象。

  七嫻大眼一掃,哪有什麼油鹽醬醋的調料。想來也是,那倆老傢伙根本不會煮飯,又怎麼會準備什麼調料呢。能有個廚房該是不錯了吧。

  當下,七嫻決定清水燜雞好了,雖說沒有調料的輔佐,但去採些茶桑果子放進去一塊兒煮。會是另一番香甜的口味吧。

  七嫻在前頭指揮,戰笙歌在後頭幫忙。是不是四目相觸之間,叫七嫻感受到了普通人家夫妻之間的溫馨。

  燜雞上桌不到一刻工夫,便叫兩老頭掃蕩完畢,卻依舊一副意猶未盡的神色。七嫻與戰笙歌也只分了些邊邊角角而已。

  「丫頭,以後就待在咱們潛龍谷好了,潛龍谷就是你的家。」紫老頭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七嫻直翻個白眼。這態度轉變的,別以為她不曉得他們打的什麼主意,

  不就是想讓她當個免費伙婦嗎?

  「紫師夫,這就要看我家相公的意思了。」七嫻直接把問題拋給了戰笙歌。

  果然,紫老頭一聽要跟戰笙歌交流立馬就把頭給縮了回去。

  「潛龍谷?」七嫻對谷名產生了興趣,「龍潛於谷,真是好名字,好意境。」

  「灰老頭,」紫老頭大笑起來,「沒想到真有人欣賞你取的那酸不拉幾的名字啊。」

  灰老頭橫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還不趕緊去尋解蠱之方!」

  紫老頭撇嘴:「真是沒有情趣。真搞不懂我怎麼能忍受得了你那麼多年。」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眼看看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戰笙歌。紫老頭樂了,手肘拐拐灰老頭:「喂,那小子不會是你兒子吧,怎麼跟你一個樣子?」

  正在喝水的七嫻聞言,「噗」一下猛的噴了出來,直接灑向對面的灰老頭。

  屋內寂靜,瞬間詭異無比。

  灰老頭臉色沉了又沉。

  戰笙歌也是冰刀子一樣的眼神剮向紫老頭。

  紫老頭咧咧嘴,看架勢不對,站起身來,就沖七嫻喊:「丫頭,吃飽喝足就跟我走。先教你沉心靜氣的功夫,」然後走得那叫一個火急火燎的,彷彿後頭有惡鬼追著。一個棺材臉已經夠受的了,再加上一個,還不如叫他直接去見棺材。

  七嫻臉皮抖抖,吃飽喝足?這老頭在說他自己吧。

  七嫻跟上,獨留下戰笙歌與灰老頭兩座大理石面對面。

  紫老頭教七嫻的是沉心之法,也就是那蠱再發作之時,可以暫時壓制的方法。

  傍晚,七嫻與紫老頭練完功夫回來時,卻見灰老頭與戰笙歌依舊坐在中午吃食的桌旁。依舊保持在那個位置。

  灰老頭手中是他不離手的藥草,戰笙歌不知道從哪裡尋著的一本書,正在讀。

  一樣的面無波瀾。和諧啊

  七嫻咧咧嘴,想起了中午時分紫老頭隨口胡謅的那句。現在看看,到卻是有幾分相似。

  紫老頭一腳踏進屋來,看到這樣一番情景,脫口而出:「喲,父子情深啊,還坐一起呢。」

  只見一花盆、一大書在空中呈現兩條漂亮的弧度,齊齊向紫老頭飛來。

  只聽得「碰」「碰」兩聲先後響起,紫老頭應聲倒地。

  七嫻一看,「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紫老頭已成國寶熊貓也。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12 PM

第六十三章 除非我死

  當晚,兩老頭再次吃完七嫻煮出的果子兔,那叫一個心滿意足、心花怒放。闊別二十年的食物叫兩人一回想起來都覺得口齒留香。就連吃飯還在兀自生氣的紫老頭都開心的笑瞇了他那對熊貓眼。

  吃過飯,便是睡覺問題。

  谷中總共就兩間屋。一間是灰老頭的小竹屋,另一間就是紫老頭的小茅房。

  「今晚……」七嫻只是初初開了個頭,就見本還在椅子上休息的灰老頭「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什麼話都沒說,就匆匆進了他的竹屋。「碰」的一下,從裡頭緊緊拴上了門。

  七嫻嘴角咧啊咧,這老頭子還真是精絕的心思,這麼快就能瞭解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紫老頭摸摸腦袋,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灰老頭今天怎麼那麼早就要睡?」

  走了一個選擇,七嫻只得把目標鎖定到這算剩下的唯一一個身上。雖是個小草屋,但到底比露宿在外頭強。她是沒什麼,但戰笙歌的身體絕對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休養。

  當下,七嫻盯住紫老頭。紫老頭突然渾身一顫,感覺像是被算計了一般。

  「你要做什麼?」紫老頭連說話都開始警惕起來。

  「紫師傅,你明天想吃菜包獐子肉嗎?」七嫻笑的愈發溫柔起來。

  紫老頭眼前彷彿看到一盤香噴噴的獐子肉正在向自己招手,口水忍不住的就要向外分泌,立時頭也點的更加歡愉起來:「想!想!」

  「可是七嫻有個煩惱啊。這個解決不了,明天怕是也沒有精力做飯了。」七嫻故作懊惱狀。

  「什麼事?不行!」一聽第二天可能又沒了美味的食物可吃,紫老頭怎麼可能忍受得了。立馬拍案而起,「你說出來,老頭子我幫你解決了!」

  七嫻心內暗笑,需要的效果已然達到。這才慢慢的貌似委屈的吐了出來:「紫師父,你那屋借七嫻跟相公住,如何?七嫻休息好了,才能做出可口的吃食來。」

  紫老頭嘴張了張,心裡糾結啊,這屋子給了他們住了,那他睡到哪裡去?可是若不給他們住,那明天的飯食時間可就要繼續啃那谷糧草了。

  一時間心內不上不下,直怪那灰老頭如此奸詐,居然溜得那麼快。

  正無法決定之時,卻聽戰笙歌狠拍聲桌面。紫老頭望去,他家這塊石頭砌成的桌子中央居然裂開了條縫。

  威脅!絕對是赤條條的威脅!紫老頭額角滴下滴汗,再抬頭看看戰笙歌那張冰寒到極點的臉,紫老頭再也坐不住了。雖說這小子受著滿重的傷,但看那力道,那功力絕對非常人能比啊。他怕他說不借屋子,自己就像這桌子一樣成了炮灰。

  當下,紫老頭筆直直的站了起來,有點視死如歸的感覺:「好!借你們了!」又轉向七嫻,「不要忘了明天的菜包獐子肉!」該討的利息是不能忘的。

  七嫻當下點頭,笑道:「沒問題!」

  「走!」這時只聽戰笙歌冷冷開口,已然開始趕人。

  紫老頭嘴角咧了咧,這還有沒有一點天理啊,他在他自己的屋子裡待上一陣也不行嗎?這小子,會不會太霸道無理了點。若不是看在七嫻的好菜以及七嫻那娃娃的面子上,他早就撇一把毒把這小子毒死算了。

  紫老頭抬眼,正與戰笙歌怒氣蓬勃的眸子撞個正著。渾身打了個哆嗦,他立馬轉身,向著灰老頭的竹屋奔去。他承認他老頭子是膽小鬼,要是這小子也是個怪胎,一下子毒不死,那死的絕對是他老頭子自己。所謂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只聽夜空中響起紫老頭悲慼的哀號聲:「灰老頭,開門啊!收留收留我吧!」

  七嫻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紫老頭,實在是太逗了。

  突然,七嫻只覺下顎間多出一張大掌,將自己的臉扳向了另一邊,眼前瞬間變成了戰笙歌那張毫無波動的面龐,幽深的眸子裡卻滿滿的慍怒之色:「不准對著他笑!」雖然知道那紫老頭不過一個老人家而已,但他還是不允許七嫻對那人笑。他剛剛拍桌子哪裡是威脅,只是看這女人對其他男人笑得那麼燦爛一時氣憤而已。這女人,只能笑給自己看才對。

  七嫻愣住幾秒,立馬便明白了這男人的意思。真是個霸道彆扭的男人。她伸出手來,握住了戰笙歌的手掌,柔聲道:「是,老爺。」

  戰笙歌聽到「老爺」一詞時愣了愣,心思又是千回百轉之間。突然就想起自己已過三十而立之念,而七嫻不過十六芳華之際,自己生生比她大了一輪還多了去了。若放在普通人家,說不定他這個年紀已有了七嫻這般大的女兒。

  七嫻居然喊他「老爺」,是不是嫌他老了?

  於是,他緊緊盯住七嫻,眸裡換上了緊張:「我很老嗎?我老也不許你離開!」

  七嫻歎口氣,自己隨意一句話竟叫這男人亂了分寸,又不知道胡想到哪裡去了。使這個男人太過於偏執,還是自己叫他太沒有安全感了?

  七嫻站起身來,傾身,輕吻戰笙歌,從額、到眉、到眼、到鼻:「你不老。你的一切,我都歡喜。當你老了的時候,我也會在你身邊。除非,你不在需要我。」

  戰笙歌深深望著七嫻,心湖裡像是投進了一個石子一般,陣陣蕩漾開來。這是這女人第一次對他說出如此深情的話語,怎能不叫他心內暖意連連。

  他攬住七嫻的腰,慢慢吻向她的眉,她的眼:「除非我死,否則永不離棄。」

  七嫻輕環住戰笙歌,將臉埋在他那可以遮風擋雨的胸膛前,笑彎了眼,心裡的蜜意泛了出來。她知道這男人說到做到。她相信這男人不會負她。

  毛屋內,是陣陣的暖意與柔情。伴和著屋外那紫老頭鬼哭狼嚎的哀叫聲,倒也是不錯的景致。

  接下來幾日,七嫻天天跟著紫老頭出去練那靜心的功夫。七嫻問他,何時能解蠱。紫老頭常說,時候未到。讓七嫻很是疑惑,這老頭到底是要等什麼時候。

  但這到底也是沒有耽誤什麼事,七嫻練功夫的同時,戰笙歌也在谷中養傷。由於谷中藥草眾多,再加上有個藥仙之稱的灰老頭在,傷勢好轉得很快。

  這一日,紫老頭如往常給七嫻把完脈後,神色怪異了一陣後大笑三聲,叫七嫻以為這老頭終於陷入了瘋狂中。

  紫老頭看七嫻那貌似望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自己,立馬就理解了這目光中的涵義,罵一句:「死丫頭,你再這樣看我,我就不給你解蠱了。」

  七嫻眼前一亮:「時機到了?」

  紫老頭點點頭,很是深意的說了一句:「你準備一下。」

  「啊?準備什麼?」七嫻十分不解。

  紫老頭白她一眼:「準備抵抗嗜血的瘋狂吧。」

  七嫻瞬間黑線,這老頭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個,是能做準備的嗎?

  紫老頭繼續道:「你當我教你那麼多靜心的心法是做什麼用?就是為了這一刻存在啊!」

  七嫻汗噠噠,總感覺這老頭要做什麼事。

  果然,只見紫老頭從旁邊的土罐中倒出一條赤紅的細絲一樣的小蟲。

  七嫻被那股紅吸引去了目光,眸中映出了紅的倒影。

  七嫻急念起靜心的心法,卻見紫老頭迅速抽出銀針,在七嫻臂上就紮了上去,一個小孔立時顯現。赤紅小蟲似是見了什麼歡喜的東西,居然迅疾地游移了進去,進到了七嫻的血液之中。

  七嫻頓時只覺渾身血液翻江倒海之中,劇痛叫她再也忍受不住,「啊——」大喊出聲。

  竹屋內正在接受灰老頭針灸治療的戰笙歌立時睜眼,一下子從榻上跳了下來,根本不顧銀針移位可能帶來的血液逆流,筋爆而死的後果,直朝外頭衝去。

  入目的情景叫他心驚,只見七嫻眸中赤紅,頭冒青煙,正四處狂亂著掃蕩著。四周的花草,早已碎落滿地。

  「快穩住她!快穩住她!」只聽紫老頭躲在一邊焦急的喊道。

  戰笙歌飛身而起,急點七嫻幾大穴。

  七嫻立時被穩住身形,卻依舊是躁動不安的神色,居然還能見到手臂上是不是突兀而起的血液泡泡。

  七嫻大喊,撕心裂肺。

  「別讓她咬到自己。」紫老頭急急跑來,驚恐道。

  戰笙歌迅速伸出手臂,七嫻「啊」一聲,便狠狠的咬在了上頭。齒尖深深進入了那臂膀上肉的深處,血跡沾染上七嫻的唇跡。戰笙歌卻是仿若未覺,只是呆呆的看著七嫻,不知該如何減輕她的痛苦。他寧願這種痛他來承受,也不願看她那般難受。

  紫老頭拿出銀針,便要向七嫻身上插去。

  戰笙歌寒光一閃,另一隻能動的手一把捏住紫老頭的脖子,冰寒決絕:「你要做什麼?」

  紫老頭只覺呼吸困難,瞪著雙腿,掙扎著要揮開戰笙歌的臂膀。

  趕到的灰老頭一把抓住戰笙歌,沉聲道:「你再不把他放開,就等著這女娃身體血筋爆破而亡吧。」

  戰笙歌大驚,趕忙放開了紫老頭。

  紫老頭終於雙腳踏上了實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急急咳了幾聲,氣急敗壞道:「你這臭小子……」

  不等他罵完,卻聽戰笙歌冷聲暴喝道:「快點!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叫你們全都陪葬!」眼裡竟也是殷紅了的。

  紫老頭也知情勢緊急,先不與他計較。抽出銀針,便往七嫻各大穴位上拍去。

  只見黑血沿著銀針滲透了出來,滴在了地上,竟泛起陣陣白煙。銀針一瞬間也被染黑。

  拔針,再插入新的銀針。一次次的循環,直到滲出來的血呈現鮮紅色。

  紫老頭想起什麼似的,急急進屋,捧出一個花盆。裡頭正是當日被七嫻與戰笙歌砸死的槿蘭草。

  紫老頭似是十分不忍,但到底是歎了口氣:「罷了,全給你們吧。」說著,便猛地拔起那顆已然壞掉的槿蘭草,迅速取下根部的那一絲銀鬚,拿到戰笙歌面前道:「給丫頭嚥下。」

  戰笙歌取過,看看七嫻失血過多顯得極其蒼白的面龐,疼痛噬心嚙骨而來。

  他抱住七嫻,輕撫她後背,聲音柔和到哀求:「乖,不怕,馬上就好了。乖……」

  七嫻似是感覺到他的安撫,感覺到他的溫柔,竟真的慢慢鬆開了緊緊咬住戰笙歌臂膀不放的牙齒。

  戰笙歌將銀鬚放入嘴裡嚼碎,輕敷上七嫻的唇,將藥汁慢慢遞了進去。動作輕柔的像是怕把眼前的七嫻碰碎。

  七嫻睜眼望著眼前男人那雙痛苦的眸子,心裡也是沒來由的絞痛。神志漸漸模糊了起來,最後只能感覺到自己倒在一雙溫暖的臂彎中。



第六十四章 降旨陪侍

  銀色的月光傾瀉下來,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一廬草屋的寧靜。

  榻上,躺著一身素衣的七嫻。蹋邊,守著的是戰笙歌,雙手執住七嫻的左手,一瞬不瞬的盯住七嫻的面龐,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七嫻朦朦朧朧中,只聽得耳邊一陣車鳴而過的聲音,然後是嘈雜的人群,喧嘩的街道。

  難道是回到原來世界了?

  七嫻睜眼,竟發現自己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中,眼前是白影總部的據點。透過世紀大樓33層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了白域。本以為永不相見的人,居然以這種方式見到了。

  白域依舊一身黑色西裝,可是早沒了平日的整潔平整,衣服上的褶皺說明了他此刻心情的凌亂與狼狽。臉上也沒了平日裡的優雅,褪去了他特有的瞇 瞇笑容,眉頭緊蹙,眼內充滿血絲,很有些猙獰的味道。

  「當家,白銀企業股市一夜內全部崩潰!」

  「當家,過去的買家清單帳冊全部被盜。南美買家說是我們沒有信譽,要與我們停止一切合作。」

  「當家,白家來電,長公子發出脫離白家公告,帶著他手下那支另起門戶。」

  ……

  一條條的消息如同一陣陣巨雷劈在了白域頭上。「碰」的一聲,拳頭狠狠的砸在了辦公桌上,姬奴啊姬奴,真是好樣的,不在了居然還能操縱他「白影」與白家!白域此刻臉上凶狠的表情哪裡是什麼紈褲子弟翩翩公子,生生要將姬奴再擊殺一次似的。

  七嫻心內冷笑,這才只是個開始,她就是要他白域眾叛親離、一無所有;她就是要叫他付出代價、生不如死。

  畫面突轉,坡崖上,君毅與拓拔歸驚愣在上頭。

  突然,君毅動了,眼神木然的向著崖邊走了過去。

  拓拔歸大驚,一把抱住君毅:「君毅,你做什麼?君毅,你清醒點!」

  「姑娘……」君毅吶吶開口,依舊望向那煙霧繚繞的崖底。

  「君毅,我們還有任務!我們還有苗依的責任!難道你要置這一切於不顧?」拓拔歸大喊,「她死了!她已經死了!你看看,這是個無底之崖啊!」

  君毅混沌的眸子中慢慢恢復了常色,壓住了眸底的悲色,慢慢堅定了起來。他是苗依的戰將,他的責任就是保護苗依。待苗依一切安穩下來,他必會前來將這條命還給姑娘。

  七嫻笑的淡然。君毅是好人,對於將她打下崖一事必會心內愧疚。但卻是跟她格格不入的人種。對於他,她早就沒了任何念想,只不過路人而已。

  離魂之間居然穿越過時間的縫隙,叫她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突然,七嫻感覺到灼熱的熟悉的視線向自己侵襲而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冷然的聲音穿透過時空的束縛,傳了過來。

  七嫻心內一動,轉身,一個頎長的身形從陰影中慢慢走了出來,清晰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分明的五官,冷清的神色,卻是溫柔到極致的目光。

  「跟我走!」那人伸出手來,容不得七嫻有一絲猶豫。

  七嫻笑的燦爛,這個男人連在自己的夢境中都是如此霸道,如此叫人心暖。

  七嫻睜眼,望進一雙見不著底的深瞳,充滿緊張與擔憂。

  那麼講究的一個人,居然任下巴上生出了青苒而沒有搭理,滿臉的灰暗,佈滿了倦色。

  七嫻伸出右手去,撫上他的臉,輕道:「等了好久了吧?」

  「不久,回來就好。」戰笙歌似乎壓抑著某種激動,淡淡的聲音中居然哽了一下。

  七嫻笑了:「我說過,要陪你走完這一遭,怎會捨了你先去,自然是要回來的。」

  轉眼間瞥到戰笙歌左臂上的牙印傷口,居然沒有包紮過。想來也能夠知道,這個偏執的男人一定是只管守住她,而忘了自己的傷。那傷口上雖沒有再流血,但那泛開的粉肉叫七嫻心驚。她那時該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咬成這樣?

  七嫻心疼的撫了上去,輕歎一聲:「你真傻,怎就用上了自己的手?隨便拿塊木頭來給我咬上便好。」

  戰笙歌深深看向她:「你要咬,就只能咬我。」

  七嫻一下子無話,四目對望中,陷入了夜的柔情之中。這個男人,真是偏執到近乎瘋狂。

  不出幾天功夫,七嫻已然復原的差不多,蠱解開之後,本就只剩下失血過多的問題,藥物調理很快便能調理過來。七嫻納悶的是,紫老頭最後放進去自己身體的那個蟲子是怎麼回事。

  紫老頭解釋說,既然那蠱是珍蟲毒物的集合體,那他再放一個相剋的毒物進去便可,讓它們兩兩相鬥,兩敗俱傷。然後,只要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紫老頭言辭閃爍間,總叫七嫻覺得他瞞了自己什麼。但卻說不出什麼地方怪。再觀自己,確實是再沒有嗜血的反應了,總算是將這怪物一般的蠱給解了,也便不再深究。

  修養幾日,七嫻思量,既然蠱已解,戰笙歌內傷也治得差不多,也該是他們離開的時候了。再怎麼說,戰笙歌都是皇朝第一門庭的當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這麼些日子,上頭那些人譬如戰若水之類的應該已經滿世界找了吧。

  雖然戰笙歌自己不說,但這些東西七嫻又怎會想不到。

  當下,便去向紫老頭跟灰老頭告辭,再請教出谷之法。

  兩老頭正在空地上曬著太陽。

  紫老頭聽完後,偏是不告訴七嫻怎麼出去。只是擦著鼻子抹著眼淚,一副依依不捨的神色:「丫頭啊,真是捨不得你啊。就留在咱們潛龍谷,不好嗎?」話語中直接把戰笙歌忽略掉。他可沒忘了那天那小子是怎樣對待自己的。那小子愛走不走,不走他老頭子還想把他踢走呢。

  灰老頭也在一邊點頭:「嗯,不捨得。」很是認真的感覺。

  七嫻咧嘴,非常明白這兩人的心思。這倆老頭說的那麼情深意切、一本正經,真正捨不得的該是她做的菜吧。

  當下,七嫻道:「兩位師父,七嫻與相公蒙兩位搭救,又借住谷中那麼久,實在是沒什麼好報答的。這幾日七嫻就思量著,做出了一些肉乾,夠兩位師父吃上兩個月了。」

  紫老頭一聽,立時眼前一亮:「真的?」然後又假裝鎮定,「其實吧,出谷很簡單的,饒過前頭的竹林,便是山道,沿著那道走便行。當然,路邊的那些毒花毒草千萬不能碰到。我給你們兩顆避毒的丸子好了,到時吃下便可。」說著從袖中揮出一個白瓷小罐,倒出兩粒藥丸,遞給了七嫻。

  「多謝紫師父指點。」七嫻接過藥丸,道謝。

  紫老頭揮揮手:「走吧走吧。」趕緊走了他好有房子住,跟灰老頭擠了那麼多天,天天面對那棺材臉,白天見了晚上還要見,轉頭見了低頭還要見,他真是憋屈的很。

  「對了,丫頭,別忘了跟我的交易。你那第一個娃娃,可是歸我所有的哦。」紫老頭又補上一句。費了那麼大的勁,還賠上了槿蘭草的根髓,利息一定要大大的討回來。

  七嫻張嘴,這老頭還想著這事呢。到底要她的娃娃做什麼?

  「好了,走吧。別忘了兩個月後回來看看。」一旁的灰老頭也是發話了。

  為什麼是兩個月後?聽完灰老頭的話,七嫻臉皮瞬間抖了幾抖。這老頭會不會說的太露骨了點。難道還要叫她回來給他們做菜不成?

  「七嫻記住了。兩位師父保重。」

  該說的都說了,七嫻與戰笙歌離開。

  只剩下裡兩老頭坐在空地上的石桌旁,大眼瞪小眼之中,谷中立時顯得冷清許多。

  「哎,感覺像是少了個女兒啊。」紫老頭歎口氣。

  灰老頭白他一眼,堅持沉默是金。

  紫老頭看看他,一副憐憫的表情:「灰老頭,你也是吧。是不是感覺少了個兒子?嘖嘖,那副棺材臉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灰老頭這才瞇著眼睛盯住紫老頭,叫紫老頭渾身發寒。

  「行了行了,別看了,大白天的,怪嚇人的。」紫老頭揮舞著手,道。再看看日頭,跳了起來,一副眉開眼笑的神色:「肉乾,我來啦!」

  又轉過頭來對灰老頭道:「你不許跟我搶啊,那都是我的。」

  灰老頭懶得理他,快步就向廚房方向走去。

  留下紫老頭一個人在後頭跳腳:「啊啊,你這個奸詐的灰老頭!」

  谷中又開始吵吵嚷嚷開來。

  七嫻兩人服下避毒丸,沿著紫老頭給出的路線,很快便出了谷,居然就這樣來到了京都。沒想到,通過潛龍谷,竟是往京都去的捷徑。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來去之間,更顯繁華昌榮。到底是一朝之都,連道路都比別處敞亮的多。

  戰笙歌領著七嫻在一處酒樓前站定。七嫻抬眼,只見酒樓牌匾上上書「銀來酒樓」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右下角有個銀狼一樣的圖騰。

  戰笙歌明白七嫻的疑惑,解釋道:「那銀狼是我戰家產業的標記。」

  七嫻點頭,難怪要到這裡來。原來是自家的地方。

  這時,從裡頭迎上來一個夥計打扮的人物:「兩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很是熱情。

  戰笙歌掏出一塊玉珮,往夥計面前一亮。

  七嫻很明顯看到那夥計眸中一抹驚喜一閃而過。「兩位,裡面請。」夥計立時躬下了身子。

  夥計將兩人引進二樓雅間,便退了下去。

  「爺!」剛進屋,七嫻便聽到一聲急切中帶著驚喜的喚聲。

  抬眼,裡頭正是好久不見的戰家大管家戰若水。

  戰若水似是沒想到會見到七嫻,一下子驚愣住,但立時更加驚喜:「主母!」爺真是把主母帶回來了,那他們這些人的日子也要好過起來了。

  七嫻揮手:「好久不見啊,戰管家。」

  「怎麼到京都來了?」戰笙歌點頭,淡淡看向戰若水,問道。

  戰若水抬頭:「自風城後,便沒了爺的行蹤。爺從來沒有失蹤過這麼長時間,二絕與我都很擔心,便四處尋了來。」

  「嗯。」戰笙歌點點頭,又問:「生意可安好?」

  「一切安好。只是……」戰若水停住,望了望七嫻。

  七嫻納悶,這狐狸說但怎麼說到她身上了。她已經離開戰家那麼長時間了,應該沒她什麼事才對。

  「什麼事?」戰笙歌問。

  「前幾日,皇宮降旨戰家,說惠妃有喜,宣主母姬氏七女進宮陪侍幾日。」戰若水這才道來,臉色裡是少有的凝重。

  皇宮貴妃有喜跟她有什麼關係?正疑惑間,七嫻突然一個心思回轉,恍悟了過來。惠妃?惠妃難道是她在姬家的三姐,是那個愛妹成癡、代她入宮的三姐姬三惠?戰若水說那聖旨中明確提出的是姬家七女。除了她三姐,還有誰會對她這個姬家七女的身份如此上心?

  「你知道怎麼回事?」戰笙歌看看七嫻。

  「應該是我三姐。」七嫻答,「既然聖旨到了,那我便進宮去看看。」又轉向戰若水,「管家,什麼時候入宮。」

  「主母回來正是巧,召喚之日正是明日。」戰若水道。

  當日三惠護她之情,她不敢忘。總得要尋機還了三姐的恩。若這惠妃真是她三姐,那她倒也能暫時放心,雖皇帝後宮是龍潭虎穴,但既能坐到妃的位置,想必也是極受皇帝的寵的。若她三姐不愛皇宮的生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也必要將三姐帶出來。七嫻暗自思量。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17 PM

第六十五章 初入皇宮

  第二日,戰笙歌送七嫻到皇宮城外,偏就是不放她走,拉著她似有千言萬語要訴,可他那冷清的性子卻又說不出太多的話,只道:「你自己小心。」眸子裡儘是憂色。

  七嫻自然明白他想說什麼,皇宮這個大金籠是這個世上最能夠藏污納垢之處,古來如此,想來這天焰皇朝的皇宮也不會與她的認知相差太遠。在這內城裡頭住著的,都是些長期在高位上坐著的,甚至是踏著別人的血肉上去的人物,一個不謹慎確實是會成為這些利鷹口下的食物。

  「我只是進宮陪侍而已,應該沒有大事。」七嫻輕笑安慰,這男人,不知又想多了多少,「這幅表情做什麼,我又不是回不來了。」

  只聽不遠處一陣「駕」聲策馬之聲急急而來,七嫻回頭,卻見兩匹大馬拉著一駕暗褐色的車及近而來。輕風正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淡眸輕掃出來,掠過七嫻與戰笙歌,伴隨著「咳咳」的急促咳嗽聲。

  「吁」一聲,馬成停在了城門前,只聽裡頭傳出一聲:「是本王。」淡雅清潤的嗓音沁入心脾。

  城門侍衛恭敬喊一聲:「安王。」便放那馬車進了內城。

  「這是陛下親弟,赫連雲冰,封號安王。」戰笙歌在七嫻耳邊輕道。

  正在此時,城門裡頭匆匆趕出一個綠衣宮監,急急跑到七嫻跟前:「是戰夫人嗎?」

  七嫻點頭:「公公是?」

  那太監俯首:「奴才是惠妃娘娘宮裡頭的,喚奴才小零子便可。奉娘娘之命,接夫人進宮。」

  戰笙歌轉手間塞給七嫻一個錢囊,低語:「宮裡打點用。」

  七嫻回首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放心。」便隨著宮監去了。

  盈盈白日下,揚揚大道上,戰笙歌遙望七嫻進了那金碧輝煌的內城裡,眸裡沉沉,微光暗閃。

  皇宮畢竟是皇宮,進得裡頭,才發現裡頭的人都莊嚴肅穆的很,走了一路,叫七嫻心內壓抑的緊。想來也是,在這種地方,行差一步,那便是殺頭的罪過。能在裡頭存活下來的,想必也是通曉這一道理的,怎敢不小心謹慎?

  抬眼間,眸光掃到對面一身金衣裊裊而來。鳳冠加頂,鳳袍在身。腮若桃杏,眸似秋水。大約二十來的年紀,生生一個美人兒,偏偏多了份沉重的肅穆。

  宮娥太監紛紛讓道,低眉行禮。

  七嫻將頭垂低,這種地方不要顯眼為好。

  可是,上天偏偏不叫七嫻如意。金衣女子走到七嫻身旁時,偏偏轉了眸,掃到了七嫻身上。似乎來了興致,一下子停了下來:「你是什麼人?看這服飾不像是宮裡頭的。」

  小零子趕緊跪下:「啟稟皇后娘娘,這是第一門庭戰家夫人,是來陪侍惠妃娘娘的。」

  金衣女子「哦?」一聲,緊緊盯住七嫻。

  七嫻只得盈盈拜禮:「民婦參見皇后娘娘。」

  「你就是姬家七女?」那名為皇后的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著七嫻,「確是沒有你三姐來的美。」

  「不過,」不待七嫻答話,那人又兀自加上個但語,「這惠妃的位置本該是你的,卻叫你三姐得了去。」

  想來已是曉得選秀換人之事,看這皇后不善的口氣,她三姐必也是為了這事吃了些苦頭的。

  當下,七嫻惶惶垂首:「皇后娘娘說笑了。七嫻已成戰家婦,三姐為皇家媳,這必都是天意所致。怎可再妄加揣測?」

  「大膽!」七嫻話剛落,一聲老勁的女音傳出。

  七嫻抬眼,一個嬤嬤樣的女人從那皇后背後站了出來,正怒目瞪她:「你是個什麼東西?怎敢說皇后娘娘的金玉良言為王家揣測?還不來人,把這刁婦拿下!」

  嘖嘖,七嫻心內暗歎。看這嬤嬤一副氣勢凌人,怒氣沖沖的神態,必是早有準備的。再瞧那皇后也不準備阻止的表情,看樣子早就計劃好了要拿自己開刀了。

  瞬間,上來兩個侍衛。

  七嫻正想著怎樣開脫。卻聽後頭急急傳來一聲:「慢著!」

  七嫻心內一動,這個聲音她怎會不記得?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福體安康。」來人一身淡黃色宮裝,嫣嫣然,煞是好看。

  七嫻轉眼,正瞧見了更加端莊的三惠。

  皇后抬眼:「本宮當是誰呢?敢對本宮的命令提出異議。原來是惠妃娘娘。」

  三惠低眉:「皇后娘娘,家妹不懂規矩,剛入宮,衝撞了娘娘,還望娘娘不計。」

  皇后冷哼,不說話。

  三惠又道:「家妹進宮是受陛下旨意,陪侍臣妾側邊,好讓臣妾安心養胎。若是娘娘此時賜了家妹的罪,怕也是在陛下那處說不過去。」

  皇后緊盯住三惠,似是要把她吞了一樣:「惠妃,你不用老用陛下來壓本宮。論地位,本宮是後宮之主,你雖為四妃之首,但到底還是在本宮腳下而已。論皇子,本宮的太子已然5歲,你休想撼動他的地位。」

  三惠垂首:「皇后娘娘多慮了。臣妾與肚子裡的小皇子永遠都只會是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的臣子。」臉色卻是在聽到皇后的話語時煞白了一下。

  皇后甩手:「你能瞭解就好。」再也沒看七嫻一眼,大踏步的便離開了。身後跟上了一群侍者。

  七嫻皺眉,只這一會的光景,她便能知曉她這三姐在宮中是怎樣的日子,雖是頂著貴妃的光耀頭銜,但到底只能屈膝在別個人之下。

  「三姐。」七嫻看向三惠,一陣心疼。若當日她們三人沒有換得姻緣,又該是怎樣的光景。賢淑的三姐配上溫潤的林允之,該是世上難羨的鴛鴦一對了吧。

  三惠轉頭,微笑融化了之前的一臉僵硬。

  清惠宮裡頭,姐妹兩個絮叨著思念之情。

  「三姐,你在皇宮裡頭開心嗎?」七嫻問。

  三惠愣一下:「小七是什麼意思?」

  「三姐說過,皇宮是吃人的虎狼。這裡的人都那般的凶,不如跟小七出去,如何?」七嫻道。

  三惠抿嘴輕笑,摸摸七嫻的頭:「小七,嫁人了,真的長大好多,三姐真的很欣慰。但是,先不說能不能從這宮裡頭出去的問題。就姐姐自己來說,已是不想出去了。」

  不想?七嫻心思一個迴環間:「三姐,你愛上那皇上了?」

  三惠一愣,笑了起來:「我本也沒想到會愛上那樣的人,畢竟他是皇帝,愛上他便是要與寂寞為伴。但愛便也就愛了,只能隨著他。他是帝王,我便是三千佳麗之一。」面容很是決絕。

  七嫻歎口氣,果然如她所料。可是帝王之愛,她三姐這條路太難了。

  「先不說我,倒是小七你,怎就成了戰家的主母?」三惠轉開話題。

  七嫻粗粗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叫三惠氣憤不已:「五妹怎可如此?」再看看七嫻,很是心疼,「好在小七你福澤深厚。三姐說過要好好保護住小七。三姐現在必能做到。小七放心,以後必不叫人欺負了你去。」說著又愛憐的撫了撫七嫻的臉。

  七嫻心內融融,只道若有人欺負了三惠去,她必也不會饒恕。

  正說話間,屋外傳來宮監傳話:「陛下駕到。」

  三惠牽起七嫻急急到門口跪迎:「恭迎陛下。」

  「惠兒,趕緊起來。別傷了身子。」一陣朗朗的男聲傳來,隱隱帶著些緊張。伸手便將三惠扶了起來。

  明黃色的衣角晃過七嫻的眼。

  「陛下,這是家妹。」三惠自是沒忘記還跪著的七嫻。

  赫連雲嵐瞇起眼睛望向七嫻:「戰夫人,平身。」聲音裡帶上了疏遠以及威嚴。

  七嫻起身,暗自裡打量起眼前的皇帝,頭上一頂龍冠,微挺的劍眉,眸子裡儘是精光。大概是長久處於這個算計的高位之上,七嫻總感覺他身上有股陰沉沉的感覺。本來該是爽朗的面龐也似是被壓抑住了。

  赫連雲嵐也正上下打量著七嫻,這個本來該是為他妃嬪的女人。雖不算美麗,但也有點淡然如菊的感覺。

  「你就是惠兒的妹妹,戰家的主母?」赫連雲嵐問道。

  「正是民婦。」七嫻答。

  「果然很氣質。」赫連雲嵐點頭道。

  七嫻挑挑眉,又是個說瞎話的。她長這樣叫好氣質?還是說真沒其它詞來形容她了?

  「謝陛下誇獎。」他敢說她就能應。

  赫連雲嵐沒有再接話,轉過去對著三惠,輕揮起她額間的發:「惠兒,今天身體怎麼樣?小傢伙調皮了嗎?」眉眼裡竟是散盡了陰沉,帶出了無限的溫柔。

  三惠瞬時粉了臉:「陛下,今天小傢伙安靜的很,大概是前幾天折騰狠了,想要休息休息了。」盈盈美目望向赫連雲嵐,顧盼生嬌,

  赫連雲嵐撫上三惠略微隆起的肚子。屋內蕩漾開幸福的味道。

  七嫻揚起了微笑。現在看來,她這個皇帝姐夫雖不知是不是個好皇帝,但對三惠的真心那是顯而易見的。雖說帝王之家無長愛,但最起碼現在應是愛著的。

  既是三惠的選擇,她便不干涉,只盼她能幸福。

  七嫻靜靜的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屋內的一雙璧人。

  七嫻沿著宮道,曲曲延延間,竟拐到了一片桃樹林邊。

  初春的季節,早發了幾枝桃花,零零星星的點綴在大片的樹林裡,竟也是曼妙的一景,沒了盛放時的絢爛,卻多了分零碎的哀戚。

  只聽裡間傳來如清泉過隙般的清澈的簫聲,一時叫七嫻沉浸在那濃濃的哀思裡。

  順著狹長的石子道路,七嫻走了進去。只見孤零零的桃枝下站著一個灰衣的男子,閉著眼睛,手中的蕭在他口下自成旋律,叫人陷入其中。

  灰色的衣裳,悲哀的調子,更加將整個人襯托得愈發灰濛濛。

  突然,簫聲戛然而止,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急咳聲。

  那人轉眼,正對上不遠處的七嫻。驚愣一下,恢復正常:「皇宮內院,怎可隨意輕闖?」不疾不徐的語氣,不高不沉的聲音,不怒而威。

  清淡無慾的目光,清澈見底的聲音,立刻就叫七嫻把他認了出來——正是在內城之外有過一面之緣的安王赫連雲冰。

  「民婦打擾安王興致,還望恕罪。」七嫻輕福身。

  赫連雲冰看了看她:「你便是戰家夫人?」今日進宮的女眷也就只她一人,不做他想。

  「正是。」七嫻道。

  一時間無話。氣憤有些尷尬。七嫻正想退出,卻聽赫連雲冰輕歎一聲:「戰夫人,你何苦來這一遭?」

  七嫻心內一動,似乎有什麼就要解開一樣,卻還差那麼一環。

  「戰夫人,本王先走,你隨意。」赫連雲冰看七嫻一眼,仿若清風,輕輕的走了過去。



第六十六章 帝王之愛

  惠妃有喜,皇室將添新子。惠妃領清惠宮一殿去萬恩寺還願,七嫻自是跟上。皇帝對貴妃寵愛有加,派御林軍隨行保護,並配太醫兩名隨行侍候。

  萬恩寺內,三惠誠心跪於佛堂佛祖面前,前頭是高僧禱唸經文。

  七嫻聽得直打哈欠,引得三惠直對她使眼色。七嫻聳聳肩,看看四周,全都在認真地聽老和尚誦經,自己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三惠暗歎口氣,只道小七還是小孩子脾性,定不住性子。也不管她。

  到得外頭,轉了幾圈。七嫻深吸幾口氣,果然還是外頭的空氣來得新鮮自由得多。

  「君毅,你求了什麼?」傳來熟悉的青嫩的聲音。

  七嫻側身,迅速轉到近身的大殿門後。

  「但求姑娘能原諒君毅。」君毅的聲音裡居然有一絲倦色。

  沉默一會兒,拓跋歸開口:「我求的是希望她能活過來。」

  聲音遠去。

  七嫻咧嘴,人生何處不相逢,竟又遇上了這兩人。

  她又未怪他們,他們自己折騰個什麼勁。況且,她已得到了重生,現在只當不曾相遇過便好。

  正想著,突然,七嫻感覺到背後一股子的氣息逼近,她本能得出手,向後擊去。

  卻被後頭的人一把抱住,拽了進去:「是我。」低語中是濃濃的思念。

  七嫻猛的停手,嘴角噙起一絲微笑。回眼,正是戰笙歌常年不變的冰塊臉。

  「不許再想他們!」帶著酸味兒的命令。

  「啊?」七嫻一瞬間的愣神後,立時就明白了這彆扭男人的意思。反手勾住他的脖子,笑了開來,「好!不想,不想。我只想你一個人。」這個男人總像孩子一樣,需要給糖吃。

  果然,男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薄唇印了上來,深深咬住七嫻的粉唇,叫殿堂裡的佛祖都羞紅了臉。

  一陣癡纏之後,直至七嫻嘴唇紅潤到腫脹,男人才放過她。

  「你怎麼在這裡?」七嫻靠在他肩窩,輕問道。

  「你在這裡。」戰笙歌答。

  七嫻笑得開懷,她在這裡,所以他就來了麼?

  「想你了。」男人又道。

  七嫻嗔道:「昨天剛分開呢。」

  「早點出宮。那裡危險。」男人滿滿的擔憂化作了這兩句話。

  「明白。」七嫻答。確定了三姐的心意,她確實也不想再待在那裡了。況且赫連雲冰那一句頗含深意的話語總盤旋在她腦內,叫她安不了心。

  「七妹。」剛與戰笙歌分開的七嫻一出屋便聽到一聲優雅的男聲。

  七嫻挑眉。七妹?

  回頭一看,一個著墨綠色衣裳的男子正向自己走來,閒庭漫步的樣子。一頭長髮打理得井井有條,睿智的雙眸,臉上散發一種慵懶的微笑。那模樣,那神色,猶如九天之外的蓮華仙子踏波而來。

  「大哥。」七嫻輕喚一聲。眼前這個喚她七妹的必是那個她從未謀過面的姬家老大,文之狀元姬伊睿。

  這萬恩寺可真是熱鬧,真真是全都碰頭了。七嫻好笑地心想。看他那樣子,不定在外頭聽到什麼了。

  姬伊睿微笑地望七嫻:「一年不見,七妹真是變了不少。」

  「人都是要長大的,不是嗎,大哥?」七嫻輕笑,與姬伊睿對望之中。

  「正是。」姬伊睿笑得愈發飄忽,「這樣性子的七妹我比較喜歡。」

  「能得大哥的讚賞是妹妹的榮幸。」七嫻道。

  正說著,只見迎面低頭急急走來一個破衫垢面的女子,似是後頭有個惡鬼追著一般。一個急衝間,竟是撞上了七嫻,那女子跌開了幾步。抬眼一看,掃過七嫻與姬伊睿,像是嚇一大跳,匆匆又瞥開了眼神:「對不起,對不起。」又疾跑了開去。

  七嫻蹙眉,低頭一看,一個白色小紙包落在了草叢中。七嫻拾起,輕嗅。能叫這人揣著它緊張成這樣的,必不是好東西。

  不過不關她的事。七嫻隨手將紙包向後一扔。

  「七妹為何又扔了?」姬伊睿看著七嫻一連的舉動,問道。

  「閒事莫管。」七嫻答。

  「呵呵。」姬伊睿笑得高深莫測起來,「七妹說的是。」

  這笑容叫七嫻心內直發毛,總覺得這人話裡有話,很不對勁。

  兩人又幾句有的沒的,便各自別過了開來。

  一會功夫後,那破衫垢面女子又出現,慌慌張張的,似是在尋找什麼似的。突然看到了草坪中那綠叢中的一點白,立時驚喜浮了上來。

  七嫻進屋,迎面而來的味道叫她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味道,怎麼在三姐的屋內出現?

  抬眼,正見三惠捧著藥碗正要喝。

  「不要喝。」七嫻心下一驚,疾走過去,劈手奪過藥碗。

  「小七……」三惠一臉奇怪,正要說話,卻被七嫻一把捏住下顎。

  「吐出來!」七嫻一臉的急迫,甚至手指摳進了三惠的嗓子眼。

  「嘔」一聲,三惠吐出一大口。

  「快去請太醫!」七嫻厲喝一聲。

  屋內侍女早就被這架勢嚇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只消一會工夫,太醫便趕到。

  捏脈診斷,太醫臉色白了又白:「娘娘是吃了什麼東西,竟惹得胎氣震動如此厲害。」

  七嫻把藥碗遞了過去:「這個。」

  太醫一聞,臉色瞬間煞白:「這本該是微臣配的安胎之藥,怎麼摻雜上了紅花?」

  一句話叫整屋的人震驚。

  七嫻臉色沉了又沉。好,好!他們要害誰她都不管!可怎麼偏偏害到了她三姐頭上!

  她終於明瞭姬伊睿那笑容的涵義。心內更是火起,那男人必是知了這一切的。偏偏不說、不阻止,到底是安了什麼樣的心。

  雖說姬家確是一個大染缸,兄弟姐妹間也是沒有什麼親情可言,可到底三惠還是皇帝的貴妃,也算是那男人的半個主子,那姬伊睿卻還是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生生是要看笑話不成?

  她當時怎麼會覺得那姬伊睿會像蓮華仙人?明明是個惡魔才對!比她更加冷心冷肺的惡魔!

  「孩子……」三惠也是大驚,撫著肚子,喃喃。心內是後怕不已。她知宮內凶險。她進宮的時候便知,她步步謹慎,不害別人,也只求別人放過她。她想要給肚裡的孩子積些陰德,這點要求都不能達到嗎?難道在這染缸中是真的不能獨善其身嗎?

  「還好發現得早,喝下的藥也全都吐了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太醫說完,也是汗噌噌的。宮中誰都知道惠妃娘娘是陛下的心頭肉,若是此時出了什麼問題,估計他的老命都要休矣。

  「誰煮的藥?」七嫻朝底下厲聲問道。

  「回夫人,是負責廚間的菊香。」底下一個小丫頭哆哆嗦嗦得答道。

  「叫她過來。」七嫻喝道。

  趕緊有人去喚了菊香。

  菊香一進屋便跪了下來:「娘娘,不關奴婢的事。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她得知此事時,早就嚇得魂不附體,毒殺皇子,那是死幾次都不夠的罪過。

  七嫻掃一眼,不是之前她碰上的那破衫女子,雖只匆匆瞥過一眼,但只要再讓她見到,必是不會認錯。

  萬恩寺發生下毒事件,貴妃祈福便提早結束了行程,匆匆趕回了宮。

  貴妃與小皇子雖是沒有大礙,但到底也是受了驚嚇的,必須回去叫太醫院輪流會診,以免萬一。

  赫連雲嵐知道三惠遭人下藥十分震怒,把跟去的婢人全都杖責五十。煮藥與近身的宮女更是撤了換上新的。

  「這回惠兒無恙還真是多虧了戰夫人。」赫連雲嵐緊盯住七嫻,道。

  雖是說著感激的話語,但那眸中的陰狠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七嫻看得明白,這是在懷疑她才是下藥之人嗎?

  想來也是,這麼長時間沒事,偏偏自己來後第二天便發生了這般事故,而且自己還是宮外之人,不是他赫連雲嵐掌握著的人,被他懷疑倒也是正常。

  可是,他眼中那般深深的敵意又是為哪般?

  「三姐的事便是七嫻的事。」七嫻只一句,表明出自己的立場。這種情況下,說再多也是枉然。

  況且,她也沒打算跟這皇家打多少交道。她只要找出那暗中使壞的人,為三姐掃除障礙便可。其餘的,都不關她的事。

  「臣妾聽說惠妃娘娘在萬恩寺受驚,特來看望。」七嫻進得清惠宮,聽到的便是這樣一個從沒聽過的聲音。

  抬眼一看,一著淡紫色宮裝的俏妝女嬌娥正坐在三惠對面,嬌媚媚的臉蛋,嬌態叢生。

  「小七。」三惠抬眼,瞧見了正進屋的七嫻,歡欣得叫了起來。

  「惠妃娘娘,這位是?」那女子站了起來,問道。

  「那是本宮最疼的妹妹,最近進宮來陪本宮幾日。」三惠道。

  「果真是惠妃娘娘的妹妹,跟娘娘長得是一樣的美。」那女人「咯咯」笑著道。

  七嫻心內暗啐,這地方的人說話真是一個比一個更不用打草稿。一眼掃了過去,卻在某處停頓住了目光。

  三惠微笑,轉向七嫻,「小七,這位是盈妃娘娘,快來拜見。」

  七嫻眸色沉了又沉。盈妃嗎?她記下了。這盈妃左側垂首立著的那女子不正是當日萬恩寺內挾紙包毒藥的那破衫垢面之人。雖說當日,這人用鍋底香灰抹黑了臉,但一個人的輪廓與氣場絕對變不了。

  那侍婢似乎感覺到了七嫻的危險視線,抬頭,正與七嫻撞個正著,似是也想起了什麼。眼神立刻瑟縮了一下,驚恐間立時又垂下了頭,眼底是深深的閃爍不定。

  「惠妃娘娘一定要保重身子。前幾日裡,太醫院診出臣妾也已是有喜。到時候,後宮中同時添上幾個娃娃,必是熱鬧極了。」盈妃嬌笑,似是有些炫耀。

  七嫻眸底更是一沉,這女人也懷孕了?轉眼看三惠,很明顯地看到三惠臉上一瞬間的僵硬,嘴裡卻是道著:「恭喜盈妃。」

  第二日,後宮盛傳,盈陽宮盈妃一夜間變成癡傻,貼身侍婢更是患上癡呆症。宮衛進內查緣由,竟從其宮中搜出一些紅花之藥以及刺針做蠱的人偶。

  後宮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地方。此時盈妃失勢,後宮都道那盈妃是惡有惡報,必是害了後宮中無數的女子,心腸歹毒,才有此報應。

  所幸的是,那腹中的孩兒倒是完好無損。

  赫連雲嵐來看過一次,卻被癡傻狀態的盈妃抓傷了手臂。赫連雲嵐大怒之下,將本屬四妃之一的盈妃發配至冷宮。

  「奇怪。昨天盈妃還是好好的,怎地今天就是這般大的變故?」三惠停下手中為孩子做的小衫,有些憂心忡忡。

  七嫻不答話,這其中的緣由,沒有誰比她更清楚。

  只是赫連雲嵐的反應卻叫她真真歎口氣,都說帝王最是無情,果真如此。前日裡還是恩愛的夫妻,那盈妃也是懷了那男人的骨肉的,今日裡癡傻,立時便被打入冷宮之中,不管不問。不知自己留下盈妃肚中的那孩兒是對是錯,那孩子生下來必定會是另外一個悲劇。

  七嫻抬眼瞧瞧又甜蜜蜜地專心為孩子做起衣裳的三惠,心內不知該不該憂。她這三姐必定是陷進去了的,可是那帝王家的愛情到底能在她三姐身上持續多久?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19 PM

第六十七章  宮宴之變

  「小七,今晚的宮宴,你跟我一塊兒去吧。」三惠突然想起什麼,停住手中活計,拉著七嫻道。

  七嫻沒什麼興趣地搖頭:「不去。」宮宴,那是個什麼魚龍混雜的地方啊,她去湊個什麼熱鬧?

  三惠不依不饒:「小七,你不是整體喊悶嗎?那宮宴可是很熱鬧的。況且……」三惠停頓了下,「小七,你也知道,萬恩寺那次我到現在還是有餘悸。這個宮裡,真的太讓我不安了。小七,你待在我身邊,我才能感覺到安心。而且,陛下也贊成。說是有你陪著,他也放心。」

  七嫻看著三惠,即使再不安,她三姐還是願意待在那個皇帝身邊,不是嗎?情之一字,確實能夠叫人改變很多。

  「便跟你去吧。」七嫻道。她能夠做到,也只有讓三惠心裡安定了。

  雄雄大殿上,絲竹之聲,悠悠揚揚。舞姬隨樂輕舞間,曼妙的舞姿叫人看花了眼。

  所謂宮宴,七嫻本以為該是就幾個宮內的人物吃個飯什麼的,可是眼前這情形,卻叫七嫻頭痛不已。

  赫連雲嵐坐在大殿上首寶座喚桑,與他齊坐到是當日所見的皇后。三惠被安置在右側下邊一點兒。畢竟後、妃還是有別,即使三惠再得寵,在禮節上,也不能有皇后那樣與皇帝齊坐的待遇。

  七嫻得特別恩典,陪坐在三惠身邊。

  這些都是正常。

  可是,抬眼一看下面。七嫻就不自覺地咧嘴,真希望自己是個隱形人,也不會有了現在這份尷尬。

  左側上首坐著自七嫻進場後就一直化作石頭的拓跋歸於君毅。

  下邊是左手托腮右手拿著酒杯晃蕩,笑得別具深意的蓮華仙子姬伊睿。

  右側上首是許久不見,笑得一臉和善的翔王赫連雲凜。

  長年在邊疆從不進京,即使進京也從來實在暗地裡活動的翔王此時居然那麼巧的與七嫻同時來到了皇宮,並且終於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這叫七嫻很是想不通。

  七嫻案子打量這個自己名義上老闆的人物。面貌上與赫連雲嵐有幾分相似,眉眼裡卻沒有任何威嚴,反而和善得緊。嘴角微微上揚,瞇瞇的眼睛即使不笑也會叫人覺得可親。

  以前跟他接觸的時候,怎就沒覺得他是這樣的人物?而且那時的他該是個壓迫力十足的人物才對。怎地,現在是這副模樣?是赫連雲凜太會偽裝,還是這個赫連雲凜根本不是本尊?七嫻暗自思量。

  再看赫連雲凜下邊,是緊盯著酒杯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時不時咳嗽幾下,一臉病態的赫連雲冰。

  七嫻深深歎口氣,這哪裡是宮宴,該是國宴了吧。這該來的來了,不該來的,也出現了。

  「拓跋,君將軍,你們認識戰夫人嗎?」赫連雲嵐問道,望向依舊只盯住七嫻一動不動的兩人。

  「戰夫人?」君毅一臉怪異,反應不過來。

  「姬家七女,七嫻。皇朝第一門庭戰家的夫人。」赫連雲嵐道,一臉的深意。

  君毅望向七嫻的眼神更加複雜。自那日自己失手將她打下崖的時候起,他便天天被悔意、內疚與痛苦折磨著。連夢中都是她的影子。他感覺自己的心在那時候便跟了她去了。在看到她進場的瞬間,他死寂般的心立時就雀躍了起來。

  她沒死!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管她原不原諒自己,對他來說,沒有被她能活著更好的事情了。

  此時,卻被「戰夫人」一說劈了個焦頭爛額。

  戰夫人?她已嫁人了麼?

  第一門庭當家戰笙歌,他記得!便是當日在風城顧家遇見的那人。姑娘竟和那人了麼?只是,是何時的事?他終是,錯過了麼?

  君毅心裡一沉,雀躍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一壓,喘不過氣來。

  「陛下說笑了。七嫻一介婦人,又怎會認識朝堂上的大人物?」七嫻低眉道。這赫連雲嵐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此,試探的意味十足,叫她不懷疑都難。果然要及早抽身。不能跟這些人物扯上什麼關係。

  君毅眸中一窒息,姑娘該是不會原諒他了。此時竟是完全否認了與他們相識。當下也不說話。

  「哦?」赫連雲嵐眼內眸光微閃,意味不明。

  他又轉向了赫連雲凜「雲凜,你多年在邊疆之地。該是不知近年來,皇朝崛起一個戰家,代替當年姬家,成為新的商業霸主吧。」

  「微臣在邊疆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微臣竟能如此幸運,第一次進京,便能見到第一門庭戰家主母。」赫連雲凜答得謙謙有禮。低沉的聲音叫七嫻確定這人便是赫連雲凜無疑。

  「那雲凜你說說,你對戰夫人的印象如何?」赫連雲嵐問,伸手拿起酒盞,輕抿一口。

  七嫻挑眉,自己怎麼成了這宴會上的話題?會不會跑題了?太怪異了點吧?為什麼要叫別人對她品頭論足?

  「能成為第一門庭主母的女人自是不錯。微臣不曾深觸,不好作評。」

  「呵呵,也是。」赫連雲嵐似是笑得開心。裡頭有幾分真意便不可而知。

  「雲凜,你多年不來京城,我們兄弟也是多年不見。這次前來,必是不准你那麼快走了。寡人明日便吩咐人給你在京都建座翔王府。以後便長住京都,陪陪寡人吧。」赫連雲嵐又道,很是兄弟情深。

  赫連雲凜抬頭看一下,又低下眸子,抱拳謝禮:「遵陛下旨意,謝陛下恩典。」

  七嫻心內輕哼,這赫連雲嵐果然對赫連雲凜很是不放心啊,這回是要趁機把人鎖到自己身邊,好要緊緊看管嗎?只是,他不知道把一隻凶狠的獅子放在自己的身邊也是件很危險的事嗎?

  這赫連雲凜也是奇怪,怎麼那麼光明正大的跑進了京都?

  「這些都不說了。今天宴邀各位,一來是歡迎拓跋與雲凜。二來就死希望將寡人的喜悅跟大家分享一下。」說著看向三惠,「這是寡人的惠妃。寡人將要再添皇子。」

  三惠一抹嫣紅浮上杏腮。

  「恭喜陛下,恭喜惠妃。」下邊幾人齊聲恭賀。

  「哈哈。」赫連雲嵐朗聲大笑,「來人,賜酒。」

  宮婢為幾人倒上上好的皇家釀造的百年沉香酒。

  一時間,大殿內飄香四溢。

  「惠妃。」赫連雲嵐轉向三惠,柔和了聲音,「寡人也敬你。為了皇子,叫你受苦了。」說著真真親自為三惠斟了一小盞,遞出。

  此舉叫身邊的皇后氣紅了眼。這後宮中,多少女人誕下過皇子皇女,為什麼偏偏對她惠妃那般特殊?

  七嫻起身,接過。為三惠拿了過去。

  三惠早已激動的眸中水光盈盈:「陛下說的哪裡話。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接過七嫻話手中的小酒盞,「謝陛下賞賜。」

  舉起酒盞便要飲下。

  「慢著。」卻聽赫連雲嵐一下打斷道,「惠妃,你腹有小兒,只需輕抿一口便可。」

  「是。」三惠答。輕輕抿了一口香酒。

  赫連雲嵐似是輕歎了口氣,眸光裡閃爍不定。

  七嫻突然沒來由的不安,心下疑惑。

  突然間,身邊的三惠向前傾倒,「噗」一聲,竟吐出一口黑血。

  「孩子……」三惠只能吐出一個詞,便暈了過去。

  一殿大驚。絲竹聲嘎然而斷,舞姬們驚懼地推到了一邊。

  「惠兒,惠兒!」赫連雲嵐衝了過去來,一把抱過三惠,臉上儘是驚恐,「太醫!快傳太醫!」

  不幾秒功夫,太醫便一蜂擁一樣湧來進來。

  七嫻蹙眉。

  診脈,餵藥,一系列的動作迅速完成。

  七嫻的眉皺得更厲害。

  「陛下,惠妃娘娘身中劇毒,若是再晚一點救治,怕是娘娘連帶著肚裡的皇子都會喪命當場。」某太醫直起身來,向赫連雲嵐稟告。態度肅穆得反而叫人覺得作假,彷彿在背台詞,只是為了告訴在場眾人這樣一個事情而已。

  「混帳!」赫連雲嵐怒喝,「哪個敢在寡人面前毒害寡人的愛妃與孩子?」

  眸光掃過在場眾人,陰鶩地停在了七嫻身上,愈發的陰狠起來:「戰氏七嫻,你好大的膽子,好毒的心腸!竟然毒害寡人的妃子,你的親姐姐!」

  七嫻不說話,直直盯住赫連雲嵐,心裡愈發的覺得發寒。皇家啊皇家!這就是皇家之愛麼?

  那杯酒,只經過兩人的手,便傳到了三惠手上。一便是斟酒的赫連雲嵐,另一個便是自己。

  自己萬萬是不會對那酒做上任何手腳的,那剩下的唯一可能性,也便只有他赫連雲嵐了!

  三惠倒下去的瞬間,赫連雲嵐似是有所預知一般,一下子便奔了上來。那些太醫更是像就在殿外等候著,進來得那般快,那般井然有序的動作,不慌不忙地看診,解毒藥似也是早先便準備好的。

  這一切的一切,只能表明這是個赤條條的有準備的算計,目的就是為了叫自己踏入那個陷阱之中。

  可是,為了設計自己,他赫連雲嵐竟會願意捨棄掉三惠與自己的親生骨肉嗎?這般地狠心!

  帝王之家真真是無情到極致了。虧得三惠付出那般真情,真是真心被狗狼吞了!

  七嫻心內寒氣並著怒氣,一發不可收拾。

  一時間,場內自然都知曉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這戰夫人一直陪侍在惠妃身邊,確實是最有可能的下毒之人。難怪陛下會一口咬定。

  「陛下,請息怒!」君毅急急而出,「此事蹊蹺。戰夫人根本沒有毒殺惠妃娘娘與小皇子的動機。還望陛下三思,不要叫那真正下毒之人逍遙法外。」

  「對!陛下,還請查明真相!」拓撥歸也是急急衝出。

  七嫻的性子,他們又怎會不知?根本沒有理由去毒害皇朝的惠妃。況且那人還是她的姐姐。

  七嫻心內暗啐,真正下毒之人!不正是他赫連雲嵐麼?天焰皇朝的皇帝!毒殺自己老婆孩子的真正幕後之手!想來真是可笑地緊!居然被這樣地陰謀給設計了!

  「蹊蹺?」赫連雲嵐冷哼,「寡人也覺得蹊蹺!為什麼戰氏七嫻來了之後,愛妃便頻頻遇難?先是萬恩寺之行,戰氏七嫻隨侍,愛妃便差點失去了小皇子。再是今日宮宴,不僅是小皇子,連愛妃差點也是性命不保!戰氏七嫻,你到底是安的什麼樣的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停頓一下,赫連雲嵐又道,聲音更加冷冽:「或者說,你戰家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七嫻眸內緊縮,這才是他赫連雲嵐的目的麼?終是要牽扯到戰家麼?

  戰家,戰家!她怎能為那個男人帶去麻煩!

  「陛下!」七嫻開口,冷然到冰寒,「陛下何必牽扯到沒關係的人?惠妃娘娘如何中毒,陛下該是最清楚才是!」

  「放肆!」赫連雲嵐眸光中更是波瀾起伏, 陰霾不定,「寡人說你下毒便是你下毒!怎還敢辯駁?」

  七嫻冷笑一聲:「陛下是天子,自然說出的話便是真理。只是期限不服,怎能憑陛下一人推測便判了七嫻的罪!天下萬民會怎樣想他們的帝王,難道居然是個武斷到草菅人命、連一個小婦人都不放過的帝王麼?」

  「好!好!」赫連雲嵐似是已然咬牙切齒,「寡人便叫你心服口服!」

  「來人!將戰氏七嫻押下天牢!」轉首間,赫連雲嵐高喝命令道。

  「陛下,請三思!」

  「陛下……」

  拓撥歸與君毅心內焦急,為七嫻求情。

  「拓跋,君將軍!」赫連雲嵐沉聲喝道,「這是我皇家內部之事,關乎我皇家尊嚴。與你苗族無關!」

  話已至此,拓撥歸與君毅無奈,只得眼睜睜的見七嫻被帶了下去。

  赫連雲凜瞇著眼睛,看不出眼裡的心思。

  姬伊睿更是沒有替妹妹說任何一句話,心思難測,只嘴角一絲彎起,似是等著好戲上場。

  剩下一殿恐怖的沉寂,除了安王赫連雲冰更加急促的咳嗽聲。



第六十八章  混亂之夜

  皇家天牢,七嫻被囚,手腳上是重枷大拷。對面站著幾個刑部官差,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七嫻心內好笑,那赫連雲嵐說的叫她心服口服,便是要屈打成招麼?

  想來,就這點東西又怎麼囚得住她?只是,她此刻已走了之,可真真是要為戰家帶來不盡的災難了。

  可是,戰家到底是得罪了他赫連雲嵐什麼,竟費了那麼大的心思來設計?還是說戰家財大勢大,終究是礙了他赫連雲嵐的眼。

  「戰夫人,我勸你早點認罪的好。我們刑部的大刑不是你一介女子能夠承受得了的。」某位官爺似是好心地提醒。

  七嫻失笑:「本就無罪,這又要我認的是哪門子的罪?」

  對面的官差蹙眉:「戰夫人脾氣還是不要太強,你自己得不了什麼好處。」

  七嫻歎氣,這皇帝,準備軟硬兼施麼?

  突然,眼角掃到門邊的一抹輕煙,急急閉氣。

  眼前幾個官差又要說什麼,突然,一個個軟綿綿地跌了下去。

  門邊一抹白衣閃了進來。

  七嫻好笑,這男人,也屑用這般的手段?

  「你怎麼能進皇宮與天牢?」七嫻問,笑得開心,完全不像被囚的犯人。

  「顧寧王幫忙。」戰笙歌低聲道。

  顧寧王?七嫻挑眉。那個顧傾城的哥哥,這個在宮宴都沒露臉的神秘人物,居然敢背著皇帝,幫戰笙歌做這樣的事情?

  「叫你早點出宮,偏不聽。」戰笙歌道,有些責備與心疼。

  「是,是。我的錯,老爺。」七嫻輕笑了起來。她是想早點出去的啊,只是沒想到赫連雲嵐下手那般的快。

  戰笙歌兀自在被迷倒的幾人身上搜出一串鑰匙,替七嫻解了鐐銬。

  「怎麼,準備跟我逃亡天涯海角了嗎?」七嫻甩甩胳膊,開起來玩笑。

  戰笙歌掃她一眼:「正經點。」

  七嫻立馬收起來笑容,學起了戰笙歌,一臉的冰塊樣:「是,老爺。」

  戰笙歌不理她,逕自往外走,跟這個女人真是無話可說。他心急如焚,她自己偏偏不當一回事。

  七嫻自己「撲哧」笑開了,跟了上來:「現在去哪兒?」

  「你道現在這個狀況該是如何?」戰笙歌反問。

  「死道友不死貧道。」七嫻陰森森笑兩聲,「既然要誣陷,那便叫誣陷來得更猛烈些吧。」

  說她下毒!好,那她就真正去下毒!叫他宮裡不得安寧!還有那個太醫,必是知情者。便從他那處下手好了。

  戰笙歌看她一眼,就知道這女人不會白白吃了這虧。

  皇宮內,驚鴻般閃過兩條影子,白光一閃,似是鬼魅,懷裡似是又帶來個小袋鼠狀的東西,叫巡夜的侍衛心裡怕上了半天。

  宮裡冤魂太多,這些鬼怪的東西從來不缺。

  御藥房內,一片漆黑,兩條身影急急配藥。不一會功夫,便大功告成。

  身影又飛掠出去,朝各殿而去。

  太醫院內,石意太醫今日當值,真是宮宴上香赫連雲嵐匯報三惠中毒情況的那個太醫。

  此時,他正歎息連連。這皇宮內最是齷齪骯髒,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只是,帝王要害自己的孩子倒卻真真是第一次見著。

  前日裡,陛下身邊的公公來向他取那毒藥,他還覺得納悶。沒想到今日裡竟是用在了惠妃娘娘身上,難怪陛下一早就叫他們在外候著,原來是這樣的玄機。

  偏偏還要嫁禍到一個無辜女子身上,他倒也是不忍心。只是,陛下是君,他是臣,又怎能逆了陛下的意。

  只盼那女子自己能夠躲過這劫。但既是陛下的意思,她該是躲不過了。陛下要人死,又怎會放她生。還不知道她能不能安然度過今晚?

  即使躲不過也不要來找他,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說到底也只是個小嘍囉罷了。

  真是想到什麼便來什麼,他抬眼掃過窗戶,居然看到了窗外那張陰森森的女人臉。眼角流血,臉色蒼白,那兩行血跡便更顯得刺目,叫人心驚。

  那張臉雖沒有宮宴上時來的生機活潑,但到底便是那戰夫人的臉,他不會認錯。在月光清冷冷的照射之下,更磣得人心內發寒。

  石意「啊」大叫一聲,急急向後退去,已給踉蹌間,絆到了桌腳,跌坐在了地上。

  「不要,你不要……過來!」石意害怕得鑽到了桌子底下,聲音已然開始顫抖了起來。

  陰風吹來,「碰」一下,大門自動開啟,陰森森的素衣女子飄忽了進來「石太醫……石太醫……」聲音飄渺地似是從九天之外傳來,「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石意抱著頭緊緊縮成一團,完全不敢抬頭看,「是陛下!陛下!」

  素衣女子眼裡眸光一閃,繼續:「你陷害我……你陷害我……好疼啊……好疼啊……」說著伸出了滿是血漬的手掌。

  「啊!」石太醫瑟縮得更厲害,「夫人,真的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想的。你在天有靈,誰害你你去找誰!你有什麼要求我一定滿足你!你趕緊走吧!」石太醫已然帶上了哭腔,跪下就磕起了頭。

  「還我清白……還我清白……」陰森森的聲音繼續響起。

  啊?這清白該如何還?石意一時愣住。還了她清白,那就要揭開陛下的秘密。到頭來還是死路一條。

  「那你就來陪我吧……」似是石意一瞬間的猶豫惹惱了這鬼怪,鬼怪又往前飄來幾步,對著石意便亮起來她那銀噌噌的白牙,白牙上竟也是血跡斑斑,伴隨著陰風襲來,叫石意寒顫到了心裡。

  石意瞬間瞪大了雙眼,已然顧不上什麼君臣,什麼帝王,立時屁滾尿流地爬了出來,衝著大開的門就跑了出去:「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還你清白!還你清白!」

  聲音朝著皇帝寢宮昭華殿而去。

  屋內的鬼怪露出了一絲狡黠暢快的笑容。

  門後,走出了一襲白衣。

  鬼怪迎了上去:「你看你太醫的樣子,真是窩囊啊!」

  戰笙歌看著太醫跑的鞋掉了都顧不上撿的倉皇背影:「宮中本來便不是乾淨之地,要在這裡生存,必是血腥滿身的。所以,冤魂便成了宮裡人最忌怕的東西。」

  鬼怪狀的七嫻笑了起來:「冤魂?人比鬼更不知可怕上多少倍!」那一笑間,蒼白中帶血的臉更顯怖色。

  戰笙歌望了望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七嫻挑眉:「幹嘛?我說得有錯嗎?」

  戰笙歌這才悠悠到來:「你若不去把臉洗乾淨,比人比鬼都可怕。」配合著他那副毫無波瀾的面色,要多認真便有都認真。

  七嫻直覺頭頂烏鴉飛過,這男人什麼時候學會這麼冷的笑話了?

  昭華殿內,拓撥歸與君毅久久不肯離去,赫連雲嵐極其不耐。赫連雲冰魚姬伊睿也在一邊候著。

  「陛下,君毅知道貴妃中毒是大事。但若說戰夫人是下毒之人,這裡頭卻是透著很多古怪。「君毅一臉嚴肅。

  赫連雲嵐掃他一眼,這君毅已經說了一個晚上,很是不正常:「君將軍,你跟那戰氏有怎樣深厚的交情,竟為她如此求情?」

  君毅愣了一下,道:「陛下,君毅只是就事論事。不想一個女子便這樣遭了不白之冤。」既然姑娘不願承認相識,那便不相識吧。

  「不白之冤?」赫連雲嵐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寡人冤枉了她不成?」

  拓撥歸趕忙拉住君毅:「陛下,君毅不是這個意思……」

  正說話間,卻聽門外一陣喧嘩。

  「陛下!我要見陛下!」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

  「石太醫,你這是怎麼回事?」

  「石太醫,你不能進去!」

  是侍衛的阻擋之聲。

  赫連雲嵐皺眉,對身邊的宮監點了點頭。宮監急急開門,厲聲道:「石意,你在胡鬧什麼?」

  石意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狽模樣,鞋只剩下了一隻,衣服上灰塵僕僕,竟有幾處不知是刮在了何處,還破了幾個口子。

  這個平日裡總是斯斯文文的石意,怎會成了這個樣子?

  赫連雲嵐緊盯住石意,等著他的解釋。

  石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死人啦!」

  死人!赫連雲嵐眉皺得更緊,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陛下,那戰夫人是冤死的!」只聽石意接著道。

  戰夫人?冤死?

  一室的人震驚。

  「你胡說什麼?」赫連雲嵐拍案而起,大喝道。

  「陛下,您難道忘了,前日裡您叫曹公公來向微臣取這百里香,並叫太醫院準備好百里香的解藥。今日裡,那惠妃娘娘中的便是百里香。那百里香是太醫院秘藥,那戰夫人不可能取得。陛下,那戰夫人是冤死的啊!」石意之前已然被七嫻嚇破了膽,一下子便兜了出來。

  一時間,大靜。

  君毅與拓撥歸不可置信地望向赫連雲嵐。

  姬伊睿瞇起來眼睛,赫連雲冰咳嗽得更加厲害。

  赫連雲嵐瞬間鐵青了臉:「石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錚錚的言語中,寒意滲透了過去。

  石意似是突然驚醒,瞪大了雙眼,之前的鬼怪再加上此時陛下的怒意,終於叫他精神完全奔潰,登時昏厥了過去。

  「陛下,這太醫為何會這樣說?」君毅問。心內憤怒,原來說到底,竟是皇帝陛下自己下的毒,來陷害姑娘麼?難怪陛下態度一直這樣強硬?

  「瘋人的胡言亂語豈可隨便相信?」赫連雲嵐冷聲道:「來人,把這個瘋子拖下去!」

  石意被帶離。

  「陛下,流言總有起源。」君毅也是冷聲,「那太醫怎麼無緣無故說那番怪話?」

  赫連雲嵐盯住君毅,大怒:「君毅,寡人何時輪到你這外族之將來指指點點了?」

  君毅正要回話,又匆匆跑來幾個宮娥宮監,在昭華殿外站定,各個很是急迫的樣子。

  「啟稟陛下,皇后娘娘吐血昏迷。」

  「啟稟陛下,蘭妃娘娘中毒。」

  「啟稟陛下,梅娘娘突然昏倒。」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22 PM

第六十九章  封號賜閒

  「混帳!混帳!一群飯桶!」赫連雲嵐大為光火,怒不可遏,桌子被拍得「匡當匡當」直響。不知罵的是石意,還是這些宮人,或是其他。

  「陛下,惠妃娘娘中毒在先,現在宮中諸位娘娘又同時中毒,看來這下毒事件必是有計劃有預謀的。此刻,戰夫人身在牢籠,必不可能做出這番事來。下毒之人該是另有其人。請陛下明察。」君毅垂首道。不說是赫連雲嵐設計陷害,直將惠妃中毒與各位娘娘中毒掛起了鉤,以此來為七嫻洗脫罪名。

  「咳咳,陛下,戰夫人的罪名確實有待商榷。」赫連雲冰咳嗽兩聲,道。

  「陛下,還是先去看看各位娘娘吧。」姬伊睿也開口了。

  這個事情實在是太貴荒唐,不僅沒達到預想的效果,反倒叫宮裡雞飛狗跳了一把 ,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麼?想想都覺得好笑,還是找個階梯讓陛下下了吧。

  赫連雲嵐鳳眸中冷光連連:「不!去天牢!」袍袖一揮,率先走了出去。

  皇家天牢內,幾個刑部官差幽幽醒轉。只混沌了一下子,立刻像是被火燒著了屁股一般,一個個都急急地跳了起來。

  「糟了,迷煙!」

  「有人劫獄!」

  「快去稟報陛下!」

  ……

  已然亂作一鍋粥。

  卻在猛地回眼間,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臉上都掛上了一幅怪異的表情。

  之間對面靠著牆壁昏過去的不正是戴著枷鎖的戰夫人?!

  這劫獄的人居然沒有將犯人劫去?還好沒有劫走,否則他們該是吃不了兜著走了。這犯人是陛下親下命令,必要好好看管的。想想也知道,若在他們手上叫這人逃脫了去,陛下會是怎樣的震怒。

  「唔……出什麼事了?」七嫻動了動頭,疑惑地睜開眼睛。

  「沒事!沒事!」一個個回答地肯定。既然結果是有驚無險,又何必說出這個可能會令自己遭罪的過程?

  「陛下駕到!」天牢外套傳來宮監的喊話。

  官差們趕緊恭迎。

  赫連雲嵐大步踏進天牢,後頭跟著赫連雲冰等四人。

  「有出什麼意外嗎?赫連雲嵐掃過幾個差人,問得冷冽。

  「回陛下,一切正常。」某官差一本正經,回答地臉部紅心不跳。

  七嫻心內暗笑,這宮內,果然是說話不用打腹稿的地方。這赫連雲嵐來得可也真是夠快的。

  赫連雲嵐又轉向七嫻:「戰夫人,你倒是好本領!人在這裡,居然還能擾亂寡人的宮廷!還是你背後的人本事通天?」聲音陰惻惻的,完全不掩蓋其間的怒意。生生要將七嫻與戰家再拖進去。

  「陛下,民婦聽不明白。民婦只是小小婦人家,又怎會有通天的本事?!」七嫻疑惑問道,順便將手上的鐐銬舉了起來,向眾人展示了出來。昭顯著自己被困,已然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赫連雲嵐狠狠盯住七嫻,仿若要從中看出些什麼蛛絲馬跡出來。

  「陛下……陛下……」遠遠及近一個女聲,急促中帶著些許虛弱。

  一干人望去,三惠正在婢女的攙扶下急急走了過來,該市剛從昏迷中轉醒,臉面上還是蒼白一片。

  「惠妃,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赫連雲嵐走上去,輕扶住,「怎麼不好好休息?」聲音立時柔和了下來,關切中帶著些嗔怪。

  「陛下。」三惠一下子跪了下來,「陛下,家妹絕不是下毒之人。求陛下開恩,放過七妹。」

  赫連雲嵐伸手過去,就要拉起三惠:「惠妃,你身子不好,趕快起來。」間三惠沒有反應,又道:「你宅心仁厚。又豈知人心醜惡?你道她下毒害你時還顧你姐妹之情麼?」已然有些薄怒。

  「臣妾只知七妹心底純良,只知七妹待我真心實意,只知萬恩寺中,若無七妹,臣妾早失腹中小兒。」三惠道,「臣妾只知七妹不可能害我!」字字清脆,聲聲鏗鏘。

  「你!:一番話叫赫連雲嵐氣急。這還真是所有人都拖拖後腿,先是君毅兩人百般求情,再是石意突然發癲,接著後宮中又出現了那番騷動,現連惠妃都出來這般義正言辭。

  他還真是拿她戰門姬氏沒法了不成?

  心內怒火熊熊。

  「求陛下開恩。」三惠深深俯身下去。

  「陛下,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慢慢考量。」姬伊睿突然說了一句話,不知說的是查探下毒之人,還是說的陷害戰家之事。

  反正赫連雲嵐是真正聽進這話了,掃一眼七嫻:「哼!放了她!」眼裡寒氣陣陣。

  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三惠,沒再說什麼,揮了揮衣袖,走了出去。

  赫連雲冰與姬伊睿跟上。

  君毅與拓撥歸深深地看了看七嫻,也趕忙跟上。

  七嫻被解掉身上枷鎖,走到三惠身邊,卻見三惠一動不動。

  七嫻蹲下,欲扶起她。驀地發現三惠臉上,淚已兩行。

  「三姐。」七嫻輕歎。

  「小七,三姐害了你。」三惠撫摸上七嫻的臉頰,「若不是三姐執意要你進宮,執意要你陪我去參加宮宴,又怎會生了這般的事故?又怎會累你受這牢獄之災?」

  七嫻拍拍三惠的手:「三姐多慮了。小七不正好好的嗎?也不算什麼牢獄之災,才進來也不過一晚光景。」

  三惠望著她好一陣,淚流得更加洶湧:「小七,你還是出宮去吧。這宮中只我一人,便好。你不要再牽扯進來。」

  七嫻心裡明白,三惠那般聰慧,又怎會猜不透這裡頭的曲折。這淚,大概是為了那赫連雲嵐而寒心吧。

  「三姐,你跟我一塊兒走吧。」七嫻輕道。既然知道他赫連雲嵐的心思,她又怎會放她三姐在這個豺狼之人身邊,「你要你願意,我一定能夠帶你出去。」

  三惠搖了搖頭:「我不出去。我還有孩子。」說著,有些心疼地撫了撫小腹。

  「為了孩子,你更要跟我出去。」七嫻聲音裡有點嚴厲,「你當在這樣的地方真能夠保住這個孩子?」

  三惠低頭不答話。

  「還是你放不下那個人?」七嫻輕轉口氣,「即使那人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對自己的女人孩子都能下手,你還是放心不下那個人?」

  一番話叫三惠愣神。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被人捅破說出來卻更覺心痛難當。

  「最後,不是還救了回來嗎?」三惠垂淚的臉龐笑得有些淒涼,「我還是想要相信,他不會那樣對我。」

  七嫻深歎口氣,她知道三惠對赫連雲嵐用情至深,只是,即使知道被利用,她也願意繼續呆在這裡麼,願意相信那個男人麼?

  「小七,我們會一直是姐妹,對嗎?」三惠抬起眼來,淚眼朦朧間,望向七嫻,問得有些慼慼然。

  「自然。」七嫻抬手為三惠抹去眼淚,輕輕道。

  此時的姐妹情深,若一直維持在這樣的陣營中,是否會真的持續下去?兩人不敢想,也不敢說。

  「戰夫人,怎地這麼快就要出宮?是寡人虧待了你不成?」赫連雲嵐坐在御書房上座,望向來請辭出宮的七嫻,問得很是和藹可親,彷彿前日裡把七嫻押入天牢的事完全沒有發生一樣。

  七嫻笑笑:「蒙陛下厚愛,能得宮中陪伴姐姐左右。只是,民婦對相公以及家中很是掛念。望陛下容許民婦歸家。「也是一派冠冕堂皇。他赫連雲嵐不捅破,她自然也能裝傻到底。

  赫連雲嵐瞇著眼看了她一陣:「既如此,那寡人也不留戰夫人了。戰夫人萬恩寺護惠妃與皇子有功,寡人賞罰分明,必是要好好獎賞一番的。就賜戰夫人昭國夫人封號,賜字『賢』,如何?」

  七嫻挑眉:「陛下言重了。保護惠妃與小皇子那是民婦應該做的。無需賞賜。」

  「怎麼,戰夫人看不上寡人賜出的封號麼?」赫連雲嵐聲音裡充滿了危險意味。似是七嫻若答個「是」字,便要把她再次打入天牢似的。

  七嫻歎口氣,皇帝的心思實在是難測,只得道:「謝陛下封賜。若陛下賜字,可否換一字,閒人閒事之閒,民婦只望能夠一世清閒,悠然自樂。」

  赫連雲嵐看她一眼:「夫人心思倒是清雅得很。」

  「陛下說的是。」七嫻道,「民婦只願做田間閒雲野鶴,雲淡天高便可。」

  「說得好!」赫連雲嵐道一聲。拿起揮毫,於聖旨上揮灑而就:

  茲有戰門姬氏,賢德淑良,品行端莊,為婦德之典範。今封其為昭國夫人,賜字「閒」。

  聖旨一出,戰家「閒」妻揚名天下。

  「姑娘!」七嫻正往宮門走著,卻聽後頭傳來君毅急促的喊聲。

  七嫻歎口氣,回頭。

  只見君毅與拓撥歸正策馬急急趕來。此時跳下馬,便在七嫻面前站定,都是一臉的侷促不安。

  「小王子,君將軍,請叫我戰夫人。」七嫻輕笑。

  兩人愣住,眸光中倏地黯然了下來。以前她從未如此生疏的與他們說過話。

  「戰夫人。」兩人吶吶開口。

  「有什麼事嗎?」七嫻問。

  「你怎麼就成了戰夫人?」拓撥歸直直問道。小孩子就是藏不住心思,想到什麼就會問什麼。「還有,你怎麼會在這裡?」最後,不等七嫻答話,又急急道:「這些都不重要。」深深吸口氣,「你能沒事,就好!」

  七嫻笑笑得看他,不說話。

  「戰夫人,君毅當日一時性急,失手將夫人……」君毅頓了頓,「還望夫人原諒。」

  七嫻看他一眼:「陳年舊事,君將軍何必再提?也不必老放在心裡盤旋。過去了便叫它過去,君將軍也不必覺得愧疚。」

  若不說清楚,這個心結怕從此便在君毅心裡烙下了。

  「況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掉下去也未必完全沒有好處,不僅叫我得了個夫郎,那個嗜血之盅也是被解決了。若真要論起來,還真要謝謝君將軍才對。」七嫻接著道。

  君毅又是一陣黯然傷神,得了給夫郎?便是那個時候麼?

  「兩位真的不用為這事再覺得內疚。應該把心思放在收復苗依上才是。」七嫻說著,眼角瞄到宮門外已然站著一襲白衣,嘴角一抹笑意湧起,「我要走了。兩位各自珍重。」

  君毅怎會錯過七嫻臉上那抹幸福的笑顏,順著七嫻的目光望去,正望見了負手而立的戰笙歌,心內立時明白了七嫻的情只所在。

  雖然心內黯淡灰暗,到底也沒有再說什麼。

  七嫻急急向宮外走去,怕那人等得急了。雖然那人似乎從來都不知急為何物。

  只聽後台傳來君毅的聲音:「夫人大恩,君毅永不忘。若是哪裡用的上,但請吩咐。」

  拓撥歸的聲音也接著傳來:「救命之恩,我一定會還的。」

  七嫻沒回頭,嘴角繼續上揚,一心只想奔到那抹白衣的身邊。



第七十章 春毒之恩

  長長的官道上,一架馬車遙遙駛來,雖不算華麗,但也小巧精緻得很。流蘇的簾子,暗紅色的車廂,低調中又不失雅致。

  「夫人,前頭便到了盈城了。」前頭的車伕一邊趕著馬匹一邊向裡頭的主人匯報著行程。

  素手撩起車簾,一張素顏的卻是粉撲撲,稚嫩中又帶著些狡黠的娃娃臉探了出來,一雙星眸皎皎生輝。

  「盈城?」女子向前望去,想起什麼似的,盈盈一笑。

  她曾在盈城對那男人說,執子之手之理。

  盈城月老祠前,有他們的合歡碑,有他許下的願,見證他的情意。

  盈城,確實是個值得懷念的地方。

  這女子,真是從京都而歸的七嫻。

  戰笙歌說在京都還有些生意要談,便叫七嫻先歸家。他晚些再回。戰若水留在京都幫著他。

  因此,此時,也只七嫻一人在歸程之上了。

  「便在盈城停下過夜吧。」七嫻對車伕吩咐道。趁這當兒,去當日月老祠前瞧瞧也好。

  車伕「諾」一聲,駕著馬車向了那座回憶之城。

  盈城月老祠前,當日戰笙歌折下的小枝椏竟然還倖存著,穩穩地立在大合歡樹之下,小枝椏上的合歡牌居然還在清風中搖曳。

  七嫻再仔細一瞧,小枝椏上居然又多出了幾串牌子。

  不禁失笑,這又是誰,居然跟那人一樣的心思。不知又是怎樣的故事?

  「戚妹?」突然後頭傳來一聲叫喚,疑惑中帶著些驚喜。

  七嫻回頭一看,竟是林允之。

  「果然是你,戚妹!」林允之走上前來,一臉喜意。

  「大哥,好久不見。居然在這兒又遇上了大哥。」七嫻也笑,「大哥怎還在盈城?」

  說到這裡,林允之哀怨地看七嫻一眼,叫七嫻有些莫名其妙。

  「這還不是戚妹你當日不辭而別,結果雷野那廝便抓住我不放,非要叫我做他們雷風軍的軍師不可。」林允之道。

  七嫻眼角跳跳,糟!她忘了盈城還有雷風軍這一茬了。

  「現下你回來了,雷野必是極其高興的。」林允之接著道。

  七嫻眼角繼續跳,她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自找苦吃?宮中一遭,她已然瞭解那個皇帝是個怎樣的氣度,本來就對戰家防備甚嚴,甚至百般刁難。若她再真正當上翊王的手下,叛軍的頭子,那麻煩便真是無窮無盡了。

  當下,七嫻打起哈哈來,只問:「雷風軍最近如何?」

  林允之答:「規模上已然有了大的調整,不再是土匪烏流。」說到此處,他有些滿意地點點頭,「情報網已漸漸建起。」

  然後,七嫻又是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等兩人回到街區的時候,已是花燈初上。

  花燈?竟是滿街各式各樣的花燈!人們也從四面八方聚集了起來。

  「怎麼那麼多燈、那麼多人?」七嫻奇怪問道。

  林允之看了看,一拍腦袋,笑道:「戚妹來得巧。今天是盈城花燈節。待會會由女子扮演的九天仙女踩著花車而過,據說,被九天仙女花瓣撒到的人將會得到幸福圓滿。」

  正說著,一輛砌滿花瓣的花車正緩緩駛來。五顏六色的花朵,將車裝點得煞是好看。頂上站著幾個面蒙輕紗的女子。輕盈剔透,白衣翩翩,倒真像是九天上的仙女,靈淨不可方物。尤其是最中間的那一個,捧著花籃,輕撒花瓣,那份端莊,安靜祥和,叫人心內遐想不已。

  七嫻仔細一瞧,竟覺那女子眉目之間有些熟悉。嬌柔曼妙,一個人的名呼之欲出。

  那女子轉眼,正與七嫻目光撞個正著,似是愣了一秒,稍後便是盈上了笑意,眼睛已然瞇成了狐狸眼、瞇瞇狀。

  七嫻暗歎,果然是那個清棠園的棠姐,剛碰上一個林允之,現又來一個棠姐,真是故人聚會。

  只見棠姐輕跳下花車,就逆著人流,向七嫻而來。

  「你……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扮演九天仙女?!真是污了仙女的名!」林允之指著棠姐,歷喝。

  棠姐白了他一眼,只一聲:「還是個呆子!」便不理他。

  七嫻暗歎,這兩人還是這麼不對盤。

  棠姐轉向七嫻,笑得明媚:「戰夫人,好久不見,居然能在此處再次見著。對了,先要恭喜夫人得陛下賜號封字。」

  七嫻笑:「棠姐倒是消息靈通得很。這有什麼可恭喜的,只是些叫人累贅的虛名而已。」花樓之處從來就是搜集情報的最佳場所。況且她與翊王在皇宮還是見了面的。這棠姐能知她身份,倒也是不奇怪。

  「戰夫人?」只聽見旁邊傳來林允之一聲怪叫。

  七嫻兩人望去。

  「戰夫人?那雲城戰家麼?」林允之似是有些震驚。想來也是,第一次遇見戚妹便是在雲城。只是他從未想過戚妹竟是第一門庭的夫人,近日來更是被陛下封號「昭國夫人」,賜字「閒」,這可是被大家傳得沸沸揚揚的熱門話題。

  「正是,大哥。」七嫻輕笑,「瞞了你那麼久,真是不好意思。只是當日七嫻身份確是尷尬。」

  林允之擺擺手,兀自沉浸在這個令他震驚的消息中。

  「看戰夫人與戰大當家現在和好如初,想當日也有我棠姐的一份功勞呢。」棠姐「咯咯」嬌笑中。

  這不說還好,一說便叫七嫻想起當日清棠園中春毒之事。頓時緊緊盯住棠姐,有仇不報從來都不是她的性格。

  雖然這也算不得什麼大的仇恨,但她怎會悶頭吃下冷虧而不吭聲?自然也是要叫眼前這人嘗嘗相同味道的。

  棠姐渾身一個哆嗦,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居然招來這麼不善的目光。

  當下,七嫻卻是笑得更加溫和:「棠姐當日促成之恩,七嫻自是不敢忘。若是有空,今晚我們共酌一杯如何。也叫我好感謝棠姐當日之恩。」

  棠姐聽此,只當之前不善的目光只是錯覺,立時笑得花枝亂顫:「那棠姐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花燈會結束後,便請夫人到我清棠園,咱們以茶代酒,把茶共歡,如何?」

  「那便如此說定。」七嫻輕笑。

  棠姐便退回了花車之上,繼續扮起她的九天仙女來。心中還在暗喜能與戰家夫人打好關係。

  路過藥鋪,七嫻嘴角彎起一抹狡笑,進去走了一番。

  月牙兒掛上了樹梢,月色朦朧之中,清棠園後捨廂房內,坐著兩個姿色各異的女子,一個自成嫵媚,一個玲瓏可愛。

  七嫻拿起茶壺,給兩人杯中都倒上,手底下卻是小動作頻繁,衣袖遮擋間,輕掀開茶壺蓋,細碎的粉末沿著袖管傾瀉了下去。

  七嫻舉起茶杯,敬上:「這第一杯,七嫻謝棠姐當日助我與相公和好之情。」

  說著舉杯,袖袍遮擋間,茶水全都進了袖管之中。

  抬眼瞧棠姐,卻是毫不生疑地樂滋滋地喝了下去。

  七嫻笑得更加燦爛。又倒上:「這第二杯,七嫻祝棠姐也能早日找到心上人。」

  棠姐居然臉面一紅,嗔道:「戰夫人,真是愛取笑。棠姐我早不指望能遇上這樣的人了。」這樣說著,卻還是端起茶杯,飲了進去。

  七嫻的那杯,自然又奉獻給了袖管。

  第三杯倒上,實在沒什麼可說,七嫻道:「接下來,便祝這清棠園生意越來越紅火。」

  棠姐嬌笑嫣然:「這話棠姐我愛聽。」說著,又是將茶一飲而盡。

  七嫻支起下顎,笑得好不開心:「棠姐,喝完我奉上的三杯茶,感覺如何?」

  棠姐一愣,又是感覺到了七嫻那不善的、帶有些危險地目光。心裡直納悶,這人怎麼說變就變。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像是要呼應她的想法似的,棠姐立時感覺到渾身燥熱起來,身上似是有上萬隻螞蟻在爬,越來越甚。

  棠姐臉色一變,長年在花樓這樣的環境中,這樣的情景她又怎可能不熟悉。居然是春藥!

  「戰夫人,為何要如此對我?」憤憤然看向七嫻,夾雜著嬌燥,臉色愈發地糾結。

  七嫻笑得歡暢:「別人如何對我,我便是怎樣對他而已。」

  棠姐心內暗苦,要知道這戰夫人是這樣有仇必報的人兒,自己當日便不那般多事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著,便不再管七嫻,盤腿打坐,凝起神來。

  七嫻見此,涼涼來一句:「你這樣估計抵不上什麼事兒。我這春藥可著實費了番心思的,是普通藥效的三倍來著。」頓了頓,又道:「我也沒其他意思。就想叫你也嘗嘗相同的滋味。叫你以後不要想著再算計我。你放心吧,熬過這一陣,便是萬事大吉了。」

  說罷,便不管棠姐那可以吃人的眼光,怡怡然走出了屋。

  呼吸者夜色中涼爽的空氣,七嫻心下裡一陣暢快。想著棠姐吃了鱉又不能發作的眼神,便是一陣好笑。

  隨手拿起壁角的一罈酒,七嫻幾個跳躍間,躍上了屋頂。

  作弄是作弄,但總不能真叫什麼無恥之人佔了這女子的便宜。

  剛在屋頂坐穩,就聽林允之溫潤的聲音傳了進來:「戚妹!」雖已知她是戰家主母,他依舊習慣喊她戚妹。

  七嫻愕然,這呆子,怎麼這會兒來了?

  林允之一腳踏進棠姐的廂房,卻見棠姐一臉不正常的紅潤,似是極力壓抑著什麼一般,有些痛苦的神色。

  「戚妹呢?」林允之不管她,直接問。

  棠姐睜眼看他一眼,本來就是媚色無邊的眼此時因了春藥的春情作用更加迷濛含情,叫林允之居然心下裡暗自一跳。

  「趕緊走開!」棠姐不耐,怕自己此時見了男人,就真的萬劫不復,立時又閉上了眼。

  林允之皺了皺眉,這女人怎麼那麼不正常:「你告訴我戚妹在哪裡,我便離開。」

  見棠姐不搭理,林允之一個氣急,竟一下子坐在了桌邊:「你不告訴我,那我便待在這裡了。」說著,自己斟了杯茶,一骨碌便喝了下去。這女人,真有氣死人的本事。

  棠姐睜眼,驚恐道:「你剛剛喝了什麼?」

  「茶啊。」林允之有點莫名其妙地答。剛剛不是不搭理他麼?

  棠姐苦歎,真是劫啊劫。伸手推一把林允之:「你趕緊走!」

  卻在肌膚相觸的一瞬間,兩人都著了火。七嫻用的本來就是比平常春藥更加烈性幾倍的藥材。此時藥性大發,並且是兩個都中了藥的人,相觸之間的快感立時叫火燎了原。

  兩人的表情立時變得極其扭曲,美色當前,理智終究沒能抵過藥性的誘惑。

  一時間,室內春色無邊。

  屋頂上七嫻一手舉著酒罈子,一邊看今夜的月色,真是美的不像話。

  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千年書獃配上萬年狐狸精,嘖嘖,真是絕配啊。

  耳邊傳來屋內大床搖擺的「吱呀」聲,七嫻暗歎一聲,真是激烈啊。看來,這夜,不用她再守著了。

  第二日,天初亮,清棠園後捨廂房內衝出一個衣裳不整的花衣女人,一臉怒氣沖沖。廂房裡頭,是化作木頭人,呆呆地一動不動的赤身男人,額間一點硃砂,此時更加地濃艷。

  花衣女子衝到隔間房前,推門便進了裡去,卻是未見著任何人影。只桌上一張壓在杯下是紙條,因了輕風的灌進而飄揚了起來。

  花衣女子拿起紙條,只見上書:「春毒之恩,三倍奉還。情緣難來,好自珍惜。」

  留款為「嫻」。

  花衣女子牙齒咬得「咯蹦咯蹦」響,狠掌一掃,手底下的木桌一角斷開了去。也只能如此解氣。

  揚長官道上,一輛馬車「噠噠」地急急前行,馬車華貴卻又不落俗氣,時不時從裡頭傳來主人家「咯咯」的輕笑,竟是個銀鈴般地女孩子的聲音,嬉笑聲完全顯示著此時主人家的心情是怎樣的愉悅。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27 PM

第七十一章 姬家的水

  馬車在戰家門口停下,朱紅色的大門,染上幾筆金漆,更顯華貴之氣。匾額上「站府」二字更是磅礡中帶上大氣。

  七嫻探出頭來,歎口氣,當日那般決然離府,沒想到此時竟又自己乖順順地回來了。真是命運啊。

  只見大門大開,裡頭蜂擁出一群蝴蝶。

  定睛一看,正是後院的一群。看到七嫻,一個個像是看到了陽光似的,眼內放光,緊緊迎了上來。

  「主母,您可回來了!」

  「主母,累著了吧?來,妾身來扶您下來!」

  「主母,廚間煮了您最愛的菜,等著為您接風洗塵呢!」

  ……

  七嫻挑眉,大眼一掃,花枝招展的,二十三個一個不少,就連那冷纖雨也垂首站在後頭。

  這是怎麼回事?離開一段時間,怎就變得對她如此熱情?還列隊歡迎?不像這群女人的作風吧。

  殊不知,聖旨一出,那姬家七女的代嫁身份立時就換了價值,昭國夫人,那是多大的榮耀。就算是那冷纖雨,也是沒了七嫻任何把柄。

  正想著,突然「嗷」一聲,七嫻只覺頭頂上日光被一片烏雲蓋住,一片黑壓壓的向自己撲來。

  伸手一抱,突覺渾身向下一沉。

  七嫻低頭一看,頓時愕然,這只白色的已有半人高的似狗非狗的大傢伙是哪個?此刻正伸出它的大舌頭,眼冒金光地殷切望她,嘴裡還「吭哧吭哧」得喘著粗氣。

  瞧瞧這傢伙一臉呆相,七嫻不禁咧了咧嘴。不會是她家小狗兒吧?她這才離開多長時間,這小狗兒到底是怎樣長的。到底是哪個無良人士把當日那只可愛的小狗兒養成這般地……額,健壯?

  「主母!」有一個人形猛的撲了上來。翠綠色的衣裳,頭上來拿改革饅頭大髻抖得厲害。小眼兒紅紅,很有哭倒長城的架勢。

  七嫻放下手中的小狗兒,俯手摸上喜兒的頭:「乖!別哭!這不是回來了嘛!」

  再一看後頭,樂兒正站在門邊兒輕抹著眼睛。

  七嫻跳下馬車:「都待在這兒幹嘛?該幹嘛幹嘛去!」真是,看到這麼多女人就來氣。

  雖然她願意陪那男人走下去,但她可不想這一途中還有那麼多女人跟著。要那麼多人幹嘛,又不是輪圈兒打麻將。

  女人們齊聲答聲「是」,卻還是跟在七嫻的身後,低眉垂眼的。

  「她們都是怎麼了?」七嫻拉過喜兒,輕聲問道。

  「爺吩咐,府中一切都要聽主母安排。若是惹主母生氣,便趕出府。」喜兒輕答。

  呵,難怪這些女人個個轉了性子,那男人倒也是費了番心思啊。

  當下,也不管她們,拉上喜兒,牽上樂兒,後頭跟著不停搖尾的小狗兒,便向自己的院子去了。

  看著與離開時毫無二致的憐柔苑,七嫻頓時百感交集。

  「對了,我五姐呢?」七嫻轉頭問。怎不見五嬈的影子,她本以為那男人該是收了的,今日卻未見著她的影。

  「主母離開之後,五小姐染上怪病,被爺送回姬家去了。」樂兒答。

  怪病?七嫻突然就想起,自己當日所做的一切,不過叫她姬五嬈也嘗嘗被人下毒的滋味,叫她渾身長滿針瘆,叫她無臉見人。看她還能用那張臉去迷惑誰?

  再抬眼,卻見喜兒立在一角,嘟著嘴,不說話。

  「喜兒丫頭,怎麼了?看到主母我回來還不高興嗎?」七嫻上前逗弄,「還是我不在的時候,有誰欺負了你。說出來,主母我幫你去教訓!」語氣已然轉向森然。若是有人敢欺負了她的人,她自然要討回這回賬的。

  喜兒瞪著眼望七嫻,那眼神就像望罪大惡極的犯人一般:「主母,您怎能丟下喜兒一人?還是,主母您覺得喜兒是累贅?」說著,又是極其委屈地紅了眼,眼淚「啪嗒啪嗒」就要往下掉。

  七嫻一愣,小丫頭還糾結在自己被丟下的事情中,自己難受呢。想來也是,小丫頭把自己當做唯一的親人,卻又被無緣無故拋棄,該是多麼心寒。

  當下,七嫻歎口氣,拍拍喜兒的頭:「喜兒,怎麼會是累贅呢?以後,主母我再也不如此了。」

  喜兒抬頭,紅紅的兔子眼裡滿是期盼:「那主母保證以後到哪兒都帶上喜兒。」

  七嫻輕笑一聲:「是,到哪兒都帶上喜兒。」真是個傻丫頭。

  喜兒瞬間破涕為笑。

  轉眼間,七嫻卻見樂兒怔愣住,眼底光芒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樂兒丫頭,你又怎麼了?」七嫻問。

  「沒有,主母。」樂兒低下了頭,「樂兒只是羨慕喜兒有個如此疼她的好主子。」

  七嫻看她一眼:「你也可以,樂兒。」

  樂兒不說話。

  「最近有什麼大事呢?」七嫻轉開話題,問道。

  「對了。」喜兒一拍腦袋,想起什麼似的,「爺來信了。」說著急急從裡間取出一封信。

  七嫻挑眉,來信?那人怎不在京都把事跟她說清楚。偏還要鴻雁傳書不成?

  七嫻拆開,一手利落的蒼勁小楷映入眼簾。

  大致說是姬家有大動作,想要吞沒戰家在非城的股業。自己在京城還有事,叫七嫻去非城探探。

  七嫻心內暗笑,這男人未免也太信任自己了。再怎麼說自己到底也是姬家的女兒。他就那麼放心把這事情交給自己。不怕自己幫助姬家反吞了戰家?

  不過想想姬家確實是個不簡單的地方。有姬伊睿在皇帝身邊,姬家老爹早該知道幾個女兒的境況才對,卻也沒見他有任何行動。甚至連五嬈他都沒管,任她在外漂流。這姬家老爹到底是安的什麼心思?

  叫她去姬家?也好,她就去摸摸那個姬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本是沒有心思管的,但誰叫那個男人似乎很是在意姬五嬈呢?

  非城姬家。

  七嫻帶著幾車的大禮,榮歸。

  大廳裡,姬老爹起身相迎。

  「嫻兒。」姬家老爹一臉和藹可親,如此輕喚。叫七嫻渾身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以前總是對她愛搭不理的人突然變了個性子,總是叫人不習慣得很。

  「爹爹。」七嫻自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摸樣。

  「喲,這不是戰家的主母嘛。」二娘姍姍來遲,依舊一副尖酸刻薄的摸樣。

  她可沒忘記,這嫁去戰家的,本該是她自己的女兒,卻叫這死丫頭撿了便宜。她更加沒忘記,她家女兒從戰家回來的時候,那是個怎樣慘不忍睹的模樣,原本的花容月貌,卻變成了一番膿包臉。這一切,怎能不叫她恨得牙癢癢。

  那戰家當家不識貨,把眼前這賤命丫頭當做寶。她家的丫頭,自然有更好的去處。

  七嫻回頭,正見二娘與六福進了屋。那姬六福身上油脂似乎比之前更加地旺盛了。

  七嫻輕點頭:「二娘,六弟。」

  二娘白她一眼,不屑地瞥開眼去:「當不起。」

  七嫻心內暗哼,這女人自然擔不起自己的禮數。

  「心蕊,嫻兒到底是戰家的女主人,陛下親封的昭國夫人。」姬老爹對二娘道。話已至此,不說二娘怎樣的無理取鬧,只道七嫻此時身份不一般,不該如此輕慢對待。

  「哼,陛下親封昭國夫人那又如何?」二娘鼻孔裡噴出口氣,愈發得不屑。

  七嫻蹙眉,雖然自己也並不覺得這「昭國夫人」的封號有哪般好,聽這二娘的口氣卻是真真不把這種封號放在眼裡的。

  一般只有三種人不屑這種名譽,一是瘋子,二是看通透這一切的,三便是身份更加於高位之上的。

  這二娘的勢利那是顯而易見的,卻依舊此般大放厥詞,到底怎麼回事?七嫻在記憶裡搜尋,居然找不到一絲關於二娘嫁來姬家之前的任何記憶。

  「五姐呢?」七嫻心下裡有了計較,轉開了話題。

  「嬈兒進宮去了。」姬老爹答。

  進宮?那姬五嬈進宮去又是做什麼?姬家的女兒一個在宮裡還不夠,還要送進去第二個?這不是自找死路嗎?那赫連雲嵐難道不會懷疑姬家存的怎樣的心思?

  「陛下親自點詔我們嬈兒進宮呢。」二娘說得有些得意洋洋。

  七嫻心下裡猛地停了一拍,親詔?為何?難道也是衝著這姬五嬈的美貌來的?可是看赫連雲嵐的樣子,也不是個會沉迷女色的角色。他赫連雲嵐,圖的到底是什麼?心下裡是更加疑惑不已。

  再說她三姐,此刻在宮中,若是知道了此事,是不是更是傷心透頂?

  是夜,七嫻偷偷潛出房間。在夜色中的姬府中,暗暗搜尋起來。想要知道姬府的秘密,自然不能指望這裡的人告訴她,自己動手,尋找答案,那才是正道。

  既然是秘密,那一定是有蛛絲可尋的。

  七嫻一指點破窗戶紙,向內望去。

  書房內,一襲黑袍連連歎氣,眉間裡是散不盡的憂愁,與平日裡的姬老爹生生是兩個人。

  只見他手持一卷畫軸,輕撫上去,眸裡的情意閃現。

  看了好一陣子,他才將卷軸捲起。輕轉一下書架上的麒麟玉座,後面的牆壁居然自行打開,出現一個暗格。

  七嫻暗自咂舌,這便是古人的保險箱了吧。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姬老爹小心翼翼得將卷軸放好,十分寶貝一般。卻是在看了旁邊一樣東西時,眼裡的柔情立時散盡,換上了深深的冷冽。

  再轉下麒麟玉座,暗格自動關了上。彷彿那裡從來就只是一堵牆而已。

  姬老爹轉腳向門外走了來,大步踏開了去。

  七嫻眼見老爹轉遠,一個閃身進了書房。按照之前偷偷看到的方式,打開了暗格。

  石壁又一次打開。

  七嫻取出畫軸,只見畫捲上衣女子黃衫輕紗,回眸輕顧,嘴角一抹笑意蕩漾開來,無限柔情,卻是個絕世的美人兒。仔細瞧瞧,這女子竟跟那蓮華仙子姬伊睿有幾分相似。

  眼角餘光掃到暗格中另一件物什,金燦燦的封面。七嫻放下畫軸,取出金本子,打開一看,立時驚愣住。



第七十二章 二娘身份

  只一瞬工夫,七嫻便恢復正常。眸內精光暗斂,這個姬家果然是個不能小覷的地方。準確得說,那個二娘真不能小看。

  七嫻關好暗格,轉身便朝姬老爹消失的方向追去。

  穿過姬家後院一片竹樓,裡頭竟是另一番場景。

  青石鋪的小徑,低矮的竹樓,裡頭發出幽幽的燭光。

  七嫻低伏在夜色中,向內望去。

  裡頭,一青衣素袍女子正低跪在佛前,手裡轉動著佛珠,嘴裡輕喃著什麼。

  姬老爹遠遠站著,眼裡是一片深情:「沫兒,苦了你了。不過快了,快了。他皇家攪得我姬家如此,這筆賬必是要叫他皇家償還回來的,必要叫他皇家也是不得安寧。」

  素袍女子輕歎口氣:「老爺,回府去吧,莫不要再生什麼是非。」聲音柔和得跟水一般。

  姬老爹眼中沉痛:「對不起,沫兒。」

  女子低語:「老爺,這不是你的錯。」回眼間,清眸繾卷,正是畫軸上的女子。雖是微微憔悴了些,顏色卻未見有什麼大的變化。

  瞧見真人,七嫻更覺她與姬伊睿很是相像,二絕雖沒有這般飄渺的氣質,但那眉眼間卻也是像得緊。

  這女子,該是傳說中的姬家大房了吧。

  突然,一抹艷紅色向竹樓疾走來,入了七嫻的眼,在漆黑的夜中顯得格外的刺眼。

  「哼!果然在這裡!」艷紅色猛地推開了竹樓門扉,冷哼地望著裡邊的一對男女。

  「你……」姬老爹微蹙眉頭,有些驚愕。眼裡立時蒙上了一層厭惡。

  「姬元,你這個老匹夫,居然又到這裡!」二娘似乎很是生氣,言語裡更是沒有平日裡的對夫君的恭敬,甚至有些趾高氣揚。

  素衣女子垂下了眼。

  「你,回去!」姬老爹歷喝一聲,似是極其壓抑,卻並沒有什麼斥責。

  二娘卻是扯著那尖利的嗓子不依不橈起來:「姬元,你敢對我大聲?!你為了這個女人,跟我大聲?!」說著,狠狠盯住佛前的素衣女子,遙遙就要走上前去。

  「你要做什麼?」姬老爹警惕起來,一把抓住二娘的手臂。

  二娘一把揮開,冷笑:「怎麼?心疼了?我就是要看看她那張臉到底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叫你日日不忘,夜夜思念!」

  「赫連心蕊,你不要欺人太甚!」姬老爹終是忍無可忍。

  「赫連?」二娘笑得得意,「你也知道我姓赫連!你當日是怎樣答應我皇兄的?現下裡卻還跟這女人藕斷絲連。自我進你姬家門,你收了幾個女人?你自己說!若不是我夠手段,你打算置我於姬家什麼地位?」

  黑暗中,七嫻眸色一窒。不錯,書房暗格間那張金黃色封面的本子正是先皇的暗旨,是道將公主托付給姬家當家姬元的聖旨。這姬家二房赫連心蕊正是先皇最疼的妹妹,是當今皇帝赫連雲嵐的親姑姑。

  但是,叫七嫻不解的是,即是公主出嫁,為何要那般偷偷摸摸,還降道暗旨?況且,相對於商業之家的姬元來說,公主不是更該嫁與王侯之家麼?再何況,那姬元可是已有嬌妻愛子了的。

  這裡頭的膩味兒,不是一點兩點那。

  聽二娘的口氣,這姬家後院中那些女人的亡故,必也是與她有些干係的。

  想來也是,這姬家的女人怎可能全都體弱多病,自是有人搗鬼。

  「你在姬家已無人撼動,你還想做什麼?」姬老爹氣問道。

  「做什麼?」赫連心蕊哼一聲,「我到姬家後,你可真心對我?你心裡一直想著這女人。其他女人該是你的幌子罷,你真正要保護的,該是這個女人罷。你當我不知道麼?」

  「真心對你?」姬老爹也是很氣憤,「若不是你赫連心蕊,若不是他赫連心懷那個昏君,我又怎會生生與沫兒分開,又怎會叫沫兒活活受了這些苦。」

  姬老爹越說也是越憤怒,終於爆發了開來,「你們兄妹倆做了那樣見不得人的勾當,有了兩個見不得人的孩子,倒叫我背上這個包袱!憑什麼你們皇家就可以這般隨意拆散別人家庭?真心對你?真是笑話!我為什麼要真心對一個想要謀害我妻兒的兇手?」

  赫連心蕊臉面頓時鐵青。

  七嫻也是一怔。那赫連心懷難道就是先帝?聽姬老爹的說法,那五嬈與六福居然是先帝的孩子。原來不管是哪個世界的皇家,都有這般骯髒的事情。難怪嫁個公主都要暗地裡進行。懷了帝王哥哥的孩子,還能、還敢嫁給誰?

  「好!好!姬元,你終於說出來了!」赫連心蕊聲音瞬時冷了幾個八度。

  「你道我不知他赫連心懷懷的是怎樣的心思,居然想要他那個笨蛋孩兒來繼承了我姬家打拼出來的家產不成?」姬老爹說得憤憤然。

  七嫻立時便明瞭那先帝的意思,依舊是因為姬家財大勢大,想要收攏在自己旗下吧。自古帝王從來都是相同的心思。

  姬老爹接著怒道。「赫連心蕊,你以為你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不成?你不過是個早已在史書上死亡的公主而已。」

  「哼,你道我皇兄沒有想到你會反噬?」赫連心蕊哼聲道,「姬元,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否則……」只見她反手一翻,一塊金牌立現,「我能立時叫你姬家灰飛煙滅!」

  姬元瞪大眼睛望她,激憤難掩。

  佛前的素衣女子閉眼,「阿彌陀佛」一聲,手中的佛珠更加急速地轉動了起來。

  氣氛瞬間轉入緊張。

  卻見一粒石子飛速向赫連心蕊頸間而去,她沒來得及叫一聲,便癱軟了下去。

  姬元驚愣一下,驚恐地望向了門口。心下裡立刻明白了,門外居然有人!居然將這一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偷聽了去!

  七嫻也不避開,慢慢地踱進了屋來,不理會姬元呆愣住的眼神,只自己蹲下,從赫連心蕊手中拿出那個金牌,細細打量。只見金牌一面書「御」字,一面是個虎頭。

  「這是什麼?」七嫻問,漫不經心中卻是有著自成的威懾。

  「小虎符。」姬元竟是乖乖地答了。處於驚愣中回不了神。

  「小虎符?」七嫻挑眉,「什麼東西?」她只聽過虎符,調兵的物什。這小虎符,又是個什麼東西?

  「先帝有令,見小虎符有如先帝親臨,百官不能不從。」姬元解釋。

  看來那先帝對這個公主真是上心地很。就怕她被別人欺負了去,連這種好東西都捨得給她。

  突然想起赫連雲嵐,他急急將五嬈召進宮去,難道跟這小虎符也有關係?想來也是,見小虎符如見先帝,那是個怎樣大的權力?作為皇帝,又怎會讓自己的權力外放呢?

  那站笙歌呢?他之前也是想要得到五嬈吧。作為皇朝第一門庭的情報網,知道這姬家的二房便是先帝最疼的公主,並且持有小虎符,並不稀奇。可是,戰笙歌要得到這象徵權力的小虎符是為了什麼?

  既然得到了這麼好的東西,七嫻又怎麼肯再還回去。這東西,又沒刻上名字,誰撿到了便是誰的。況且這東西,既然戰笙歌想要,那便拿上,總有用得上的一天。想著,隨手便塞進了自己的懷中。

  「你……」姬元本以為七嫻聽到這些會惶恐不安,沒想到她這個小女兒竟像個土匪一樣把人家的東西據為了己有,著實讓他吃驚不小。

  「爹爹。」七嫻這才抬頭,喚一聲,再看一眼姬元背後的青衣女子,「這位便是大娘吧。」

  聽之前姬元與赫連心蕊的一番對話,七嫻早就明瞭這之間的複雜關係。這女子該是姬老爹那個早年便青燈禮佛的大房,也便是姬伊睿與姬二絕的親娘。

  有了這一番糾葛,她更能完全理解那姬伊睿詭異的態度是為哪般。當日宮中一行,她便覺得奇怪,姬伊睿看似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紅人,是皇帝的謀臣,卻彷彿沒有完全為皇帝著想,更像是個外人,冷眼旁觀著一切的進行,甚至大有看笑話的成分在內。

  難怪姬二絕要離開姬家,到了戰家。

  難怪這兩人對自己的兄妹情回事那樣淡薄,這此間,竟是這樣的糾纏。

  青衣女子睜眼,回頭,望望倒在地上的赫連心蕊,再看看七嫻,不知所以。

  「你到底是什麼人?」姬元反應過來,厲聲問道。這樣的七嫻叫他陌生地緊。

  七嫻笑一聲:「爹爹問得有趣。七嫻叫你一聲爹爹,自然是爹爹的女兒。只是,七嫻不知,爹爹居然有如此的煩惱,實在是做女兒的不是。」

  「你想做什麼?」姬元緊張問道。

  「女兒不過是想幫助爹爹解決這些小麻煩罷了。」七嫻道。雖是輕笑連連的話語,卻總叫姬元心內發寒。

  奪了別人的東西,總得要為自己減少點麻煩不是?說為姬元解決麻煩不過是些場面話而已。

  只見七嫻柃起地上赫連心蕊,對著幾個穴道猛地擊打下去。整個竹樓裡,就只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

  七嫻本來學的就是殺人的功夫,這種損筋斷骨的事情自然做得得心應手。

  昏厥的赫連心蕊一下子睜開了眼,似是極其痛苦,卻是發不出聲來,手腳蹬了兩下,居然也再也動不了。

  只能驚恐得乾瞪著眼睛,整個身子骨似是全軟了過去。

  「這是……姬元不可置信得望著這個平日裡很是乖順的小女兒那般狠辣地出手。

  青衣女子不忍地閉眼,直道「阿彌陀佛」。

  七嫻像扔垃圾一樣把赫連心蕊扔了出去:「爹爹,你不是恨這人入骨嗎?況且,難道爹爹想要大度到放了這女人,來反過來對付姬家不成?爹爹你一人不怕,難道就不顧大娘了?那女人該會怎樣折磨大娘,爹爹你自己也能明白。」明白了姬元的肋骨就在於那青衣女人,自然什麼都要跟她扯上關係,姬元肯定不會有什麼異議。

  果然,姬元沉默了一陣,堅定地點了點頭。沫兒已經受了十幾年的苦了。他不能再叫任何人來傷害她!

  「可是,這要怎麼交代?」姬元看看像爛泥一樣落到一邊的赫連心蕊,問道。

  「交代?很簡單!」七嫻輕笑了起來,臉上如同盛開了一朵美麗的罌粟花,「二娘上了年紀,中風癱瘓,從此便臥床不起。姬家老爺心好,不離不棄,好生照顧。」說著,轉向了赫連心蕊,「二娘,你說,是不是?」

  赫連心蕊疼得直喘粗氣,此時聽到七嫻的話語,更是氣急攻心,眼神像是毒蛇一般狠辣地掃向了七嫻。

  「呵呵,二娘,你那雙招子真是明亮得狠,叫七嫻好生嫉妒。要不,一塊兒取下得了。」七嫻笑得更加明媚。眼睛睜得那麼大幹嘛?她討厭這種不老實的眼神。

  一番話卻是叫一屋的人更加驚悚不已。赫連心蕊驚恐得想要向後避開去,可惜渾身的神經已然被七嫻破壞,根本動彈不了。只得驚懼地閉上眼睛。

  姬元與大娘也是一臉的青綠。見識到七嫻下手毒辣,卻沒想到毒辣到此程度,居然能將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說的如此雲淡風輕。

  「嫻兒!」姬元喊一聲,此時殺了這赫連心蕊並不是好時機。再怎麼說她赫連心蕊也是個公主,五嬈又進了宮。況且那皇家是個沒定數的主,雖說赫連心蕊已是個不在冊的公主,但到底是先帝托付於姬家的,皇帝萬一遷怒到姬家,那便是不得了的事情。

  「爹爹不必擔心,七嫻曉得分寸。」七嫻轉頭道。姬元心下裡的計較,她自然明白得很。又怎會給人落下口實。雖說很是看不上那赫連雲嵐,但到底人家是皇帝,又對戰家虎視眈眈著,自己又怎能在這當口兒惹出事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29 PM

第七十三章 家族同盟

  正在此時,突聽外頭從遠處傳來一陣粗喘氣的喊聲:「娘,娘,你在嗎?」伴隨著粗重的腳步聲。一聽便知是那姬六福。

  赫連心蕊赫然睜眼,眼裡是無限的驚懼,張開嘴,想要喊什麼,但聲帶早被破壞,怎能發得出聲?

  一時間急懼地眼珠暴突。

  七嫻「咯咯」笑得妖異:「二娘,不要費勁了。放心,我不會對六哥做什麼的,雖然他豬頭無腦,但到底名義上還是我六哥,不信,你就在一邊看著好了。」說道,一腳踹向地上的赫連心蕊,赫連心蕊如同破布一般,直朝內屋竹簾飛去,隱去了身影。

  「爹爹,你也進去避避吧。」七嫻又轉向姬元,道。

  姬元張了張口,終是不知該說什麼,點點頭,看向大娘,安撫性的一眼,便進了裡去。

  竹門未關,姬六福一腳踏了進來。掃一眼室內,沒見著自己想要找的人,一眼定在了七嫻身上:「你這死丫頭怎麼在這兒?」

  七嫻微笑:「六哥能來的地方,怎就不允許小妹出現了?」

  姬六福「哼」一聲,便不理她。轉身向了那佛前的美人兒,走近幾步,瞇起了雙眸,一副色急的神情:「美人兒,幾天不見,愈發得有味道了!」

  七嫻手指摸摸下顎,以內暗笑,這豬頭,原來是打著找娘親的幌子,來調戲大房來了。不過,這豬頭的口味也是獨特,這大房的年經與赫連心蕊已是一般大,他居然還這般歡喜,果真是有戀母情結不成?

  不過想想也好笑,七嫻抬頭掃一眼竹簾,這枚豬頭在姬老爹的面前,竟然敢對姬老爹最是上心的女人說出這般放肆的言辭,嘖嘖,那簾子後頭的姬老爹估計已然怒髮衝冠了吧。

  大房垂頭閉眼,專心念佛,不搭理。

  姬六福更逼近一步,肥掌伸了出去,就要摸上大房的臉。

  七嫻挑了挑眉,不得不佩服他了,真是把自己當做空氣了,還是把她成死人了,就這樣明晃晃地當著她的面戲弄女人嗎?

  大房立時站起,避了開來:「六公子請自重!」眉頭輕皺,更有一番成熟的韻味。

  女人的拒絕從來都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姬六福笑得更加無恥:「美人兒,你都能跟了我家老頭那老不死的了,何必不一起從了我呢?」

  七嫻黑線,無恥啊無恥,果真是她赫連心蕊的兒子,赫連心蕊與親哥不倫,這豬頭又想跟老爹共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姬六福逼近,大房後退。七嫻在一旁思量著到底要不要出手。

  但到底是有人沉不住氣了,裡頭的姬元怒火燃燃,一把掀開竹簾,大步踏了出來:「混帳!你這個孽障!」一巴掌狠狠地就揮上了姬六福的豬頭臉,肥白的大臉上瞬間多出了一張深紅深紅的五指印。

  姬六福一時呆愣住:「你打我?!」完全沒有想到姬老爹居然也在這屋中。掃眼過去,一眼瞧見了竹簾後頭的自己的親娘,正匍匐在地上,瞪著眼睛驚恐地望著自己。

  「娘!」姬六福小跑過去,想要扶起赫連心蕊,卻覺得她渾身軟得不像話:「娘,你怎麼了?」

  赫連心蕊滿面懼色,不停的對著姬六福眨眼,那緊急的意味很明顯是叫六福趕緊離開,可惜姬六福怎地都理解不了。

  姬六福瞪向姬元:「你到底對我娘做什麼了?」站起身來,就朝姬元跨步而來,一把揪住姬元的衣領。

  他從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在姬家也是霸道慣了,更是不把姬元這個名義上的老爹放在眼裡。

  姬元到底是個半老的人了,怎麼抵得過姬六福年輕力盛以及他那相撲選手般的悍勁兒。

  一下子,姬六福就是拎小雞一樣毫不費勁兒的就把姬元拎了起來。

  「畜生!放我下來!」姬元努力想要掰開姬六福的手,怒喝。

  大房也是上來想要拉開姬六福,卻被姬六福一把揮開,跌倒下去,撞到在了佛前的木桌上,額角瞬間血染開來。

  姬元怎能忍受自己髮妻遭受如此對待,已然暴喝:「畜生!你們赫連家的畜生!」

  七嫻暗吧口氣,真是亂哄哄的一家子。

  她走上前去,一把扭住姬六福的手腕。姬元這才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只聽「卡」一聲,然後便是姬六福「哇」痛叫一聲。

  看向趴在地上似是哀求地望著自己的赫連心蕊,七嫻朗聲道:「二娘,你看到了。是你兒子大逆不道,雖不是親父,但俗話說,養父之恩勝於生父。你兒子是想要恩將仇報嗎?這樣的人,留在世上有何用?」說著,手裡更是加大了力氣。

  本來,斬草就要除根。除了一個赫連心蕊,總不能獨留一個姬六福,讓他春風吹又生吧。雖然這人是個成不了大器的傢伙,但總不能留下一絲令自己陷入危險的可能性。

  現下倒好,給了她一個正當的除去這個礙眼的傢伙。

  姬元趕緊扶起倒在地上的大娘,遠遠看著一臉霸氣的七嫻。自然不會上前勸阻,毀了元心裡也是恨不得將姬六福碎屍萬段。今日是叫他見到這畜生的行為,在他不曉得的時候,他的沫兒是受了這畜生怎樣的欺辱?

  赫連心蕊張大嘴來。

  姬六福更是沒想到柔柔弱弱的七嫻竟有這般的氣力。右手被扭曲得火辣辣的疼,還沒學著乖,罵一聲:「賤丫頭!」左手又揮了上來。

  七嫻彎腰避過,一個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將六福的力氣又全施諸他自身,肥碩的身子瞬間飛了出去。

  只聽「碰」一聲巨響,激起一地的塵埃。

  「噗」一聲,姬六福肺腑間如同火燒,噴出一口鮮紅紅的血。

  七嫻慢步走近幾步,俯瞰了下去,眼神如炬,如同君王的氣勢,瞬時震懾了開來。

  姬六福抬頭望,望進了七嫻黑沉得見不到底的眸子。這才從心底裡感覺到寒意滲人。

  「你,最好不要想要反抗我!否則……」七嫻厲聲道,說到此處,突然停住,右手五指成爪,便姬六福而去。臉面,已成了十殿閻羅般陰沉森然。

  姬六福只能瞪眼著厲爪子逼近,一聲驚叫到了嗓子眼兒,還沒喊出來,便活活被嚇暈了過去。

  七嫻停手,沉眸。毀掉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摧毀他的精神,叫他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既不能殺了赫連心蕊與姬六福以約後患,便也只能如此了。

  轉眸輕笑,看向一邊不知是驚是怕的姬元夫婦:「爹爹莫怕!只是處置個螻蟻而已。」繼而看一眼地上的兩人,「爹爹,這六福與二娘便叫人好好看守起來吧。」

  姬元自是明白其中的厲害,臉色沉沉的點頭。

  「哦,對了。」七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七嫻差點忘了正事了。據說爹爹生意最近做的大了,都把我戰家比了下去。」一本正經的模樣。

  姬元愕然,這剛剛還是修羅一樣的人物,現在怎就能說變就變。在這樣血腥的一屋內,她怎能如此平時和地轉到其他的話題去,彷彿之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嫻兒想要說什麼?」姬元問道,問得小心翼翼。

  「也沒什麼。只是想要跟爹爹商量一下,戰家與姬家同為商賈之家,同為帝王所嫉,何必內裡自相殘殺?」七嫻說得漫不經心,卻是句句在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爹爹,你說,是嗎?」

  姬元看向七嫻,立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嫻兒說的是。」

  「既如此,戰家今日便與姬家結了盟,如何?」七嫻道,「雖說當家的不在,但作為戰家主母的我,自是能做得了這個主。」

  姬元垂頭不說話。

  「還是說爹爹,你有這個能力,並且想要獨自與皇家為敵?」說著,七嫻順手又將懷中的小虎符拿出來把玩了下。

  所謂威壓並施,便是如此。

  姬元抬頭看七嫻:「好!」

  他自不是笨人,心思一個迴旋間,自然便能計算出其中的利與害。與戰家結盟,在生意上,他姬家虧不了,兩大家庭結盟,等於整個皇朝的經濟市場都被他們壟斷了,只有錢財更加積聚的說法。在實力上,更加是如虎添翼。要向他赫連皇家討回公道,若是再有個戰家當助力,自是很強大的幫手。

  不管怎樣算,都是百利而無害的事。

  這樣的好事,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七嫻自也是有自己的思量,戰笙歌叫她處理的便是戰家在非城與姬家生意上的糾葛,若是同盟,自是不存在什麼商業糾紛。

  況且,戰家已是他赫連雲嵐的眼中釘,正是風口浪尖兒上的時刻,此刻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來得強。

  姬家到底也是個實在雄厚的家庭,否則先帝先帝又怎會選中姬家,對姬家下手。雖說戰家現在裡崛起,但到底論家庭底蘊來說,姬家該是不可低估的。

  還有那個赫連雲嵐身邊敵友不明的姬伊睿,與姬家達成了同盟關係,他總不至於在暗地裡放什麼冷箭了吧。

  就這樣,天焰皇朝兩大門在一室的青燈下,由古佛見證,達成了史上絕無僅有的家庭同盟。



第七十四章 血債血償

  非城而歸,七嫻剛進戰家門,便覺氣氛詭異——靜得不像話。

  這回門怎麼沒有那麼大的排場來迎接她?七嫻心內疑惑。不止這樣,院內連一個僕人都看不見。

  再走幾步,早上繫住頭髮的發繩居然斷了開來,及腰的黑色長髮就這樣飄散了下來。

  七嫻摸了摸頭髮,微蹙眉,突的有了不安之感。

  伴在一旁的喜兒撿起髮帶:「奇怪,好好的,怎麼會斷呢?」

  七嫻加快腳步,往大堂走去。

  遠遠地,便聽到女人們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一室的女人,一室的淒然。

  「怎麼了?」七嫻踏進去,一眼便瞧見了裡頭的戰若水。竟是沒了平日裡的狐狸笑容,眉間裡儘是沉痛與愁色。

  戰若水回來了。那戰笙歌該也是回來了才對。

  可是,這種氣氛怎麼那般不對勁?

  七嫻掃一眼四周,除了女人,還是女人。

  「主母!「戰若水上前行禮。

  「這都是怎麼回事?聚會呢?」七嫻再掃一眼抽抽涕涕的一室,沒好氣地問道。剛回來就個個哭喪著臉,真是晦氣。

  「主母……」程紫依抬眼,「爺他……」斷斷續續的,已然說不下去。

  七嫻心內「咯登」一下:「爺怎麼了?」

  「爺沒了!」一語既出,哭聲瞬間大了起來,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要傾瀉出來。感染了周圍的一圈。

  立時,抽泣聲成了哀哭聲。連平日裡那般自持矜貴的冷纖雨都拋開了什麼裡子面子,哭得稀里嘩啦。

  七嫻心一沉:「閉嘴!」這些哭聲叫她莫名煩躁。

  冷然到冰寒的聲音叫眾人嚇一跳,立時噤聲。

  「什麼叫做沒了?」七嫻轉向一臉憂慮地望她的戰若水,「戰管家,你最好解釋一下!」聲音裡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主母。」戰若水痛定思痛,終於對上七嫻的眼,「爺他死了!」

  死了?五雷轟頂!

  一股腥甜立時衝上七嫻的嗓子眼,「噗」一身,鮮血淋淋,素衣上沾染點點,顯得刺目無比。

  眩暈!無盡的眩暈!

  腦海裡只剩下了那個白衣的身影。

  七嫻轟然倒地!

  耳邊似乎遙遙傳來「主母」「主母」的焦慮聲音。

  憐柔苑中。

  「大夫,我們主母怎麼了?」不待大夫診斷完畢,戰若水便拉住大夫,急問。主母怎能出事?

  「沒事。只是氣急火攻心而已。休養下便行。」大夫抬眼,換上一副喜色,抱拳道,「恭喜,戰夫人有喜。」

  一室人愕然,怎地這個時候有喜?

  而且,戰家那麼多年一個娃娃都不曾有過。偏偏這個時候說是主母有孕,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待在一旁的樂兒一臉複雜。

  喜兒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的樣子。

  戰若水極其激動,一把拽住大夫:「大夫,你確定?」

  大夫手撫白鬚,一臉肯定:「老夫行醫三十載,喜脈又怎會切錯。雖說這喜脈的氣息微弱了些,確是三月有餘了。戰管家該是也懂一二,可自行斷脈。」

  「是若水唐突了。」戰若水強自恢復確定。

  「老夫開了些安胎的方子,照時給夫人服下便無大礙。」來大夫又道。

  戰若水拱手:「多謝大夫。」轉首吩咐,「樂兒,給大夫打賞,跟大夫去取藥。」

  樂兒「諾」一聲便領著大夫走了。

  戰若水轉眼,卻見七嫻墓地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得盯住床頂。

  孩子?七嫻撫上了肚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走了父親,來了孩兒?

  三個月?該是盈城清棠園那一夜把!

  難怪紫老頭那麼肯定地要自己第一個娃娃作為報酬。原來這個孩子早早就攀附在了自己的肚裡。

  想來這個孩子也是堅強地很,中血蠱,落山崖,下監獄,這孩子居然還好好地待在裡頭。

  這個孩子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七嫻冷骸的四肢終於溫暖了起來。

  孩兒啊孩兒,你真的確定要在這樣的環境中出生嗎?七嫻輕歎,若是如此,娘親拼盡性命,也必當保你無虞。

  七嫻坐了起來,喜兒趕緊上前扶住,這樣蒼白虛弱的主母,她已然許久不見。雖主母未出嫁前,還是姬家七小姐之時,便是這般病弱姿態。可明明後來嫁到戰家後,主母的身子便好了很多,性子也是開朗許多,叫她好生歡喜。此時主母的樣子卻叫她心內疼得緊。

  「主母,請您保住身子!您還有小主子!」戰若水上前一步,有些不忍心。

  七嫻抬頭冰冰盯住戰若水:「你主子死了,你回來做什麼?」

  戰若水愕然,一時間答不出話來:「主母……」

  「他怎麼死的?」七嫻又問,平靜地已然看不出什麼神色。

  「遇上仇家。」戰若水答道。

  七嫻看他一眼,想起當日無名碑前的刺客:「仇家是哪個?」

  「若水不知。」戰若水低頭答道。

  「不知?」七嫻說的溫和,仿若談論天氣一般,「還是你不敢說?」卻是沒來由得從這話語裡透出些冷冽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屍體呢?」七嫻又問。

  「仇家準備的是炸藥。等若水趕到的時候,只有滿地的碎屑。因此,只帶回了些衣冠。」戰若水似是回憶起什麼,聲音也是沉痛起來。

  「拿給我看看。」七嫻淡淡吩咐。

  「主母,您現在身子虛,以後再看,如何?」戰若水真的不忍心七嫻再受刺激。

  「怎麼?怕我受不了?」七嫻輕哼,「叫你拿就拿便是。」

  戰若水深深看她一眼,從背後桌上取出一個包裹,遞了上來。

  七嫻慢慢拆開,似是過了千年一般漫長,絲絲碎裂的已然焦黑的白衣出現在眼前。

  猛地,又是一個眩暈襲來。

  七嫻撐住床,伸手撫了上去,這白衣必是那男人的沒錯,還有誰偏執到從來只穿白衣,而白衣從來就只用一種料子的?

  那男人,像個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緊緊跟在自己身後,曾經追她到地獄,都沒有失了性命,怎可能就這麼被個無所謂仇家不明不白地殺了去?

  七嫻感覺像是做夢一般,這一切都不真切的很。

  一時間,望著破碎的白衣,又愣愣了去。

  「主母。」戰若水從袖中又掏出一塊東西,恭恭敬敬地遞了上來,「這是家主令牌。」

  七嫻抬眼。這塊玉牌,他見過,上面刻著銀狼的圖騰,便是當日京都時戰笙歌拿出來過的。此時,玉牌上竟有了些黑灰色的跡象,見證了它跟主人經歷過怎樣的災難。

  七嫻接了過來,又是一陣心思飛空。

  「主母!」戰若水拱手,有些嚴肅,「若水知道主母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消息。但這畢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還請主母千萬保重身子!況且戰家不可一日無主,還望主母早日振作。」

  七嫻擺擺手:「你們先出去。」她想靜一靜。

  戰若水與喜兒對視一眼,「諾」一身,退了下去。

  日頭從正午下了山頭,屋內漆黑一片,七嫻依舊坐在床邊一動不動,腦裡忍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吱呀」一聲,樂兒推門進來,手裡捧著一盅熱藥。

  「主母!」樂兒輕喚一聲。

  見七嫻不答話,樂兒輕歎口氣,點起了油燈。火光絲絲跳躍在七嫻的臉上,竟是沒有一絲神色。

  「主母,該吃晚飯了。」樂兒繼續喚。

  七嫻依舊神思之中。

  「主母,不吃晚飯,也得先把藥喝了。」樂兒溫柔婉轉的聲音又響起。

  七嫻還是沒有回應。

  樂兒倒出藥汁,來到七嫻面前:「主母,樂兒知道出了那麼大的事,您很傷心。可是,您不顧自己,也得顧了肚裡的孩子才是啊。主母,那可是爺唯一的孩子啊!

  大概是孩子的話語觸動了七嫻,她總歸是動了。

  轉眸,七嫻盯住樂兒:「樂兒,我待你如何?」樂兒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主母會問了這麼一句,還是答了:「主母帶樂兒自是極好的。」

  七嫻繼續道:「樂兒,當日你說羨慕喜兒有如此疼她的好主子時,還記得我的怎麼說的嗎?」

  樂兒低眉沉眸:「樂兒自是記得。」

  「好!」七嫻移開了眼,「那麼,樂兒,你今日為何還要害我孩兒?」

  樂兒抬眼,眸中一瞬間的驚詫至極,卻是一下子又歸於了平靜:「主母,樂兒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不明白?」七嫻眼中一抹凌厲,「那我便說與你明白!戰家後院為何多年來未有子息?因為你手中的這盅藥!說實話,你確實隱藏得很好。只可惜,你不該對我狠不下心來。給其他人都是絕嗣的藥物,給我的卻是一時的藥物。反倒暴露了你。」歎口氣,「樂兒,你端了這盅藥來,是下定決心要殺了我的孩兒嗎?」

  久久,樂兒只底著頭,眸裡流光閃閃,不說話。

  「樂兒,只盼你那真正的主子能夠好好待你!」說道這裡,七嫻聲音已然冷然開來,「你走吧。回來告訴你家主子,最好天天拜佛祈盼戰家當家無恙。否則,即使傾盡都有,我也必會叫他血債血償!」

  樂兒抬起頭來,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再說什麼。輕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火光繼續跳躍在七嫻蒼白的面龐上,堅定了她的神情。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33 PM

第七十五章 禍福相依

  「哭什麼哭?」七嫻再次踏進大堂,依舊是一屋女人無休止的抽泣,一個個紅腫腫著眼睛。這些人,還真是能哭上一天不成?

  再掃一眼,下人們動作倒也快,院子裡居然到處掛上了白幔輕紗,儼然一個靈堂的樣子。

  七嫻心內火起,一把扯掉門邊的紗幔,大怒:「撤了!通通給我撤了!」

  一屋的人被突來的大喝嚇了一大跳。

  「主母,這靈堂……」某奴僕戰戰兢兢想要上前稟報。

  「靈堂?」七嫻緊緊盯住此奴僕,眼裡怒火沖天,「誰告訴你他死了?」

  如同惡魔般的眼神叫奴僕退後了好幾步。

  「主母。」戰若水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景,「請您節哀!」主母與爺的感情,在京都時,他看得明白。此時,不過一月工夫,便是生死兩茫然,主母自是不能接受。

  「節哀?」七嫻皺眉,「我不會相信他就這樣死的,即使死了,我也不會叫他死得這般不明不白。」

  轉頭向了一屋的女人:「你們除了哭不會做斜其他事嗎?既然已到如此,你們有誰想離開戰家的,我也不阻攔。要留下的,便給我做起實事來。不管是用你們背後的勢力,或是關係,這個大仇,總是要報的。」

  字字有力,夾雜著火氣,卻是真真說到眾人的心坎裡去了。

  一屋的女人除了驚愣,便是震驚。從來只聽過以夫為綱,以夫為天,夫便是她們的一切。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的言論?雖然心裡也是難過得緊,但她們總歸是女人,又有怎樣的能力與魄力去談報仇一說?

  一時間,各個心內澎湃,無人說話。

  「我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要走的趕緊離開,戰家不會虧待。不走的別再讓我看到你們這副模樣!」七嫻說著,大踏步走了出去。

  戰若水掃一屋出神的女人,趕緊跟上:「主母,各處掌櫃掌事聽到消息,各個惶惶不安。」

  七嫻橫掃來一眼:「怕戰家沒了當家,無人執掌,垮了?」

  「正是。」戰若水低語。

  「戰家要你這個管家是做什麼的?」七嫻冷道,「這種事都處理不了麼?傳下去,戰家由昭國夫人暫當家,叫他們放寬心得為戰家辦事!原來怎麼做,現在還怎麼做!」此時,七嫻才終覺得赫連雲嵐當日所賜封號還是有了點用處。

  頓了頓,七嫻又道:「傳出話去,皇朝第一門庭戰家同第二門庭姬家結盟。」當日的同盟沒想到這麼快就起了作用。此時,這樣強強聯合的消息,總能夠杜絕一些不軌之心才是。

  戰若水驚愕,他當真是第一次聽說兩大門庭結盟之事,的確在此時會為遭受創傷的戰家增勢不少。

  「另外,傳信京都,留意陛下的動向。」七嫻沉聲吩咐,眸裡已是暗潮洶湧。那赫連雲嵐,怎會錯了這番好機會,而不一併擊垮了戰家。

  戰若水抬頭,眼裡的讚賞表露無疑。主母,居然能想到這一層面上來。真真是心思謹慎地緊。

  一番話語,沒有多餘,卻是句句在理,立時雷厲風行得實施了開來。

  市間盛傳,戰家大當家英年早逝,好不哀戚,戰家岌岌可危。好在,戰家主母女中巾幗,接手當家,保住戰家第一門庭之位。

  「嘖嘖,戰家夫人果然好氣魄,棠姐我更加佩服。」人未見到,聲先至。伴隨著聲聲嬌笑,從憐柔苑傳出。

  七嫻沉眸,推門而入。裡頭果然坐著那只花蝴蝶,一身花衣,婀娜多情。

  再看一眼立在一邊一動不動的喜兒,只剩眼珠子急急地轉著。已然是被點穴。

  七嫻冷了聲:「不請自入是為賊!難道我戰家無門,才叫你直闖而入;或者,你覺得我戰家無人,才令你膽敢如此欺負我的人?」

  正說著,就步步向前,欺了身上來。

  棠姐完全能夠感覺到七嫻身上傳來的凜冽,冷汗噌噌,除了她主子,第一次從別的人身上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壓迫感。當下連連擺手:「誤會誤會!戰夫人,這絕對是誤會!」趕緊凝指,點向喜兒,不敢耽擱,立時解穴。

  喜兒瞬間恢復了行動能力,立馬跳了起來,一邊衝向七嫻,一邊喊了起來:「來人啊,有小偷啊!」

  棠姐瞬間感覺到頭疼,她為什麼點了這個丫頭的穴道?不就是因為這個丫頭實在是聒噪得很,她剛進來就碰上這丫頭,這丫頭二話不說就要開始叫。她又不想招來什麼麻煩,自然得封了這丫頭的穴道。

  果然,只一會功夫,便招來了一隊拿著鐵鍬掃帚的家丁。

  「哪個小偷,敢在我們戰家放肆?」

  「不要以為我們戰家是那麼好欺負的?」

  ……

  各個倒是護主得很。

  棠姐苦笑:「戰夫人,不帶這麼招待故人的吧?」

  七嫻看看她,揮了揮手:「沒事。都下去吧。」頓了頓,「喜兒,你也先下去。」

  喜兒嘟著嘴,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不抓了這個隨便進人屋的小偷,但到底是主母下的命令,自然也不會違抗,退了下去。

  「怎麼?翊王就是這樣調教你的?進人家宅,便是不報直闖麼?」七嫻哼了聲,便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棠姐乾笑一聲,把這屋當了自己的地盤,倒也不客氣,一屁股便在七嫻對面坐下:「夫人誤會了。今日闖入倒真是情急所致。我是奉翊王之命來助夫人一臂之力的,本來自是要以禮登門的。可是被那呆子追得急,這才……」

  說到這裡,一下子住了口。臉上一陣嫣紅,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卻在端起的時候,生生停住了往自己口中送的動作。一個迴環間,又把茶杯放了下來。

  面色極其怪異,真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便是喝茶事件中了七嫻的道兒,此時更加是心有餘悸,小心謹慎。

  七嫻看她一眼:「翊王?」

  「嗯。」棠姐收起了嬉笑神色,臉色嚴肅起來,「翊王知戰家遭逢巨變,夫人既是與我主子有合作關係,自然要幫助夫人渡過此次難關。」

  「他倒是速度得很。」七嫻低眉,看不出眼裡的心思。

  「我家主子雖是身在京都,但對夫人這邊也是關注得很。」棠姐道。

  「你家主子還說了什麼?」七嫻問。

  「主子說禍福相依,雖是禍事,但豈知不是福的開始?」棠姐抬眼看看七嫻,「雖說要報仇,但只要做好準備,這一步等著別人來邁便可。」

  七嫻眼裡暗沉。這翊王話裡有話。禍福相依,哪個是禍,哪個又是福?這個別人,又是哪個?

  疑慮重重,疑點叢叢。

  「主母,外頭有個林公子求見。」喜兒在外面喊道。

  林公子?七嫻挑眉,抬眼,果然那只花蝴蝶儼然瞪大了雙眼:「那呆子,怎麼這麼快?」

  「請他進來。」七嫻吩咐。

  「戰夫人,不要告訴那呆子我在這裡。」棠姐站了起來,就要離去。

  「你去哪裡?」

  「夫人放心,夫人在戰家客房便能找到我。」

  說著,一個縱身便從窗前躍了出去。

  七嫻挑眉,客房?這女人在戰家還真是輕車熟路得很!

  正想著,喜兒領著林允之已然近了。

  「戚妹。」林允之喊一聲七嫻,一時不知該以何種表情來面對。盈城分離,不過短短的時間,卻叫戚妹遭了那麼大的變故。怎地不為這女子感到心痛?

  七嫻抬頭,起身:「大哥怎麼來了?」

  「戚妹,你……」林允之開口,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

  卻被七嫻一下子打斷:「大哥莫勸七嫻什麼。七嫻都明白得很。」

  清澈堅定的眼神叫林允之心裡一顫,暗歎,倒是自己俗了。這樣睿智的女子怎可能會因此一蹶不振。

  「大哥來得正是時候。」七嫻道,「請大哥給雷野帶個信,七嫻有些事,需要雷風軍幫忙。」

  做好準備,是嗎?她自是會做好!

  「戚妹儘管吩咐便好。」林允之道。

  「那便先謝過大哥。七嫻便先寫信。」頓了頓,七嫻又道,「大哥若是要尋棠姐,只需到戰家客房去找便行。」

  林允之一愣,隨之漲紅了臉,吶吶開口:「戚妹莫取笑。」自己確實是追著棠姐從盈城而來,可那女人進了雲城之後就沒了影兒。沒想到,她也來了戰府中。

  當日清棠園放縱一夜後,便開始了他與那女人糾纏不休的日子。此時,被七嫻一語道破,倒是臉面發燙得緊。

  七嫻似是未覺,只道:「喜兒,帶林公子去客房。」

  林允之趁機下了去,既掩了蓋,更加是氣沖沖地去找了那只花蝴蝶。

  第二天,七嫻開門,眼前居然站上了一院的女人。

  一眼掃去,一院的肅然。一個個跟換了個人似的,堅定地站著。

  「主母!」冷纖雨上前,「主母說得對,大仇總是要報的。需要我姐妹做什麼,但請主母吩咐。」

  「但請主母吩咐。」一院女人齊道。

  雖是平日裡都是心思各異,爭寵奪愛,但到底沒了男人這個導火線,又有外敵,總是能夠團結起來的。

  茲此,戰家後院,空前團結。



第七十六章 屎尿失禁

  四月,天已經格外地暖和起來。天藍水清,楊柳依依。如果忽略掉馬車的顛簸與一身的禁錮,七嫻會覺得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出遊時無比地愜意。

  雖然已有人細心地在坐墊下墊了厚厚的毛毯,可見主人對她這個孕婦俘虜還是極其照顧的。可是,被封了穴道,全身卻是一動不能動,再怎麼照顧跟這個一比,也就沒了什麼意義。

  想想前夜裡的情形,再觀這一封閉的馬車,七嫻真想大呼一聲,她這又是惹到了哪樽神?

  前夜裡,憐柔苑中,碰到黑衣人奇襲。倒是有戰若水與棠姐在,與黑衣人纏鬥。自己挺著個五月大的肚子,倒也不敢大動干戈。

  哪料,中途居然殺出個程咬金來,在她未及防備時,一指點上她的穴道,便急速擄了開去,直至現在的境地。

  七嫻心內暗啐,這人不是明擺著欺負自己這一縷幽魂沒有什麼內力之類的東西來衝破這穴道,才那般放心地把她一個人扔車上嗎?

  若說那夜的黑衣人,她還有些頭緒,該是那所謂仇家,兼樂兒的主子吧。大概是來戰家斬草除根來了。

  這兩月來,她等的就是對方的異動。

  只是,這個半途擄她走的,又是哪位?

  「吁」一聲,馬車停下,車門終於打開,一個男子的身形出現在門口。陽光照在他身上,耀眼得很。

  七嫻一下子驚愣住,這人大約二十來歲,棕髮碧眸。前世裡,這種人她見多了。到了這天焰皇朝,倒是第一次見,竟是個異族人麼。

  再瞧他整個五官,像是雕刻一般,只挺挺地浮在臉上,竟是冷峻得很。

  那人一指點向七嫻,終於為她解了穴。

  七嫻甩甩已然接近僵硬的胳膊:「你是?」再掃眼外頭的隨從人數,暗自思量著以自己現在的狀況是否能夠逃得出去。

  「你……」那男子抬頭看她,「不認得我了?」有點生硬的語言,夾雜著濃濃的外域口音。

  七嫻城市得搖頭:「不認得。」她確信自己從沒見過這個人,除非是在輪迴的縫隙裡遇見過。

  「兩年前,非城慈來寺中,一飯之恩。」男子清冷的眼緊緊望向七嫻,滿滿的期冀,盼她能記起。

  七嫻嘴角抖了幾下。兩年前?那時這個身體還是那個正主姬家七嫻在用著呢。他所認識的,該是那個正主才是。

  一飯之恩?七嫻就更加鬱悶了。雖只有一飯,但到底也是個恩了。既然是恩,那還抓她來做什麼?

  那男子大概是看出了七嫻的疑惑,這才又道:「當日誓言,必會回來娶你為妻。」

  七嫻頓覺烏龍過頂。

  她說什麼來著?閒事莫管,閒事莫管!這不,不就一飯之恩麼,怎麼就要娶她為妻了?況且對他有恩的是那個正主兒才是,他怎麼不去閻羅殿找她,偏來找自己兌現那個承諾幹嘛?明明明不干自己什麼事嘛!

  可是,這話偏偏又不能跟眼前這人說。

  「你記住,我叫北堂燼,你以後的夫君之名。」那人又補充道,不是商量,只是命令。

  這人,也太會自說自話了吧。

  七嫻咧了咧嘴:「這位公子爺,七嫻已經嫁了人。」

  北堂燼看她一眼:「嫁了也沒關係,我已經搶來了。」

  夠霸道!不是自己的,就搶!總歸結果確實是被他搶到了!

  七嫻嘴咧得更開,手指了指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公子爺,七嫻已經有了身孕。」

  北堂燼再掃一眼:「沒關係,我會當自己孩子對待。」

  先不說自己的長相,只自己這樣一個帶球的孕婦,居然還能夠那般吃香。七嫻徹底無語中。這男人的偏執程度,竟能與戰笙歌相比!

  當下,七嫻不再搭理。不想聽的話語,直接無視便好。養精蓄銳,想想怎麼鬥過外頭那群看似身手不弱的護衛而逃走,才是正經之道。

  北堂燼倒是好性子,只就坐在對面,遞上來一片薄餅、一壺水,直直望著七嫻。

  一時間,車廂內曖昧大漲。

  七嫻歎口氣,這種氣氛真是太憋屈了。起身,就要往下走。

  「你要去哪兒?」北堂燼一把抓住七嫻。

  七嫻回頭看了一眼:「人有三急。」這個,不至於不讓她去吧。雖然不指望能夠在這當兒溜走,但總歸比跟這男人憋悶在一個空間裡來的強。

  北堂燼也起身:「我,陪你去。」

  七嫻怪異地看他:「公子爺,我是女人。你陪著恐怕不妥。」頓了下,又補充,「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叫個婢女來看著我。」明知這個隊伍裡沒有女人,偏偏提出這個要求,來顯示自己不會逃的心思,以使對方放心。

  沒想到北堂燼來一句:「你是我的女人,有什麼不妥。」

  一語叫七嫻快吐血。更加堅定了要離這男人遠遠的決心。

  是夜,空靈靈的夜色裡,一條細細的身影一邊護住肚子,一邊急速地在林中穿行著。

  想起包括北堂燼在內的那一群人青綠綠的臉色,七嫻心內便覺得好笑。

  自己也是幸運得很。白日裡下車時居然發現旁邊長了一些腹瀉之草。暗下裡便採集了一點,放在了晚上的烤肉裡一起熏烤,此刻那些人正是拉得洶湧之時,自己才能趁亂跑出來。

  想來,那藥物還沒經過提取,藥性不知道能夠支撐到什麼時候。自己還是盡量跑遠點才安全。

  「這位夫人,你是在晚間散步嗎?」突然,耳邊傳來清亮亮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七嫻心下裡一驚,她居然完全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居然就叫這人近了身。萬一是敵人,那她便是死過幾回的事了。

  七嫻警惕抬頭,頭頂上的樹椏上,臨月而立一個紫衣的男子,清亮亮的眸子,清亮亮的笑容,月色下,愈發得妖媚。

  七嫻看一眼,沒停了腳下的步,更加急促得向前進。這男人,絕對是個高手,出現得不明不白,少惹為妙。

  跑出幾步,又聽得頭上清亮亮的聲音:「這位夫人,還是說你是在鍛煉身體?」

  七嫻只覺黑鴉在頭頂上飛過。這人,還能說得更加無厘頭點嗎?

  繼續跑!無視,無視!

  「這位夫人,還是你覺得肚裡那孩子累贅得很,想叫他跑沒了一了百了?」清亮亮的聲音繼續不依不饒。

  七嫻終於忍無可忍:「閉嘴!」終是爆發了開來。

  這人,還有完沒完了?

  撿起石子,便朝頂上那人射了出去。

  「哎呦呦,殺人咯!」那人不及防,真叫七嫻打中了腦門,便是一陣亂叫了開來。

  七嫻深深的黑線,趕緊跑路。

  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七嫻還沒跑出去幾步,便望見前頭一隊人馬已然等在了前頭。

  為首的便是臉色不好的北堂燼。

  七嫻心內暗啐,這廝居然那麼快就追來了。這行動,夠速度的。

  停步,七嫻揮手打招呼,笑容可掬:「公子爺,真是巧得很那!今天月色真是不錯,大傢伙兒一起出來散步啊!」借了剛剛某妖孽的話語。

  北堂燼鐵青著臉,只死死地盯住七嫻。

  七嫻繼續道:「那七嫻就不打擾各位雅興了。各走各路。各位,有緣再見。」說著,擺手之間,拔腿就要繼續跑路。

  「站住!」低沉的聲音,伴隨著壓抑的怒氣。

  七嫻抬頭,正對上北堂燼怒意沖天的眸子,原本冷峻的臉上更是黑了一圈。

  七嫻正欲開口,突聽「噗」一聲從北堂燼臀部處發出,緊接著是「撲撲撲」像機關鎗一樣的連續三聲。

  林間瞬間寂靜,只有風動、雲動。

  臭味隨清風飄入了七嫻的鼻子。

  七嫻看向北堂燼,面色瞬間怪異起來。看來,那藥草的效果還是很立竿見影的。這廝,該是拉了吧。

  再看北堂燼的臉面,五顏六色、五彩繽紛,好看得很。黑紅青綠交加,叫人以為看見了彩虹。

  大概是受了首領的帶領,只聽北堂燼後頭「撲撲撲撲」之聲大盛。

  七嫻輕咳了咳嗓子,極其一本正經:「公子爺,還有各位,需不需要去換件衣裳?」

  這不說還好,一說便叫這些個大男人們立時漲紅了臉。這麼多年,有誰丟過這樣大的臉。

  「你!」北堂燼喝一聲,「做了什麼?」想來也是這女人動的手腳。難怪晚上的那烤豬特別得香甜,本以為這女子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倒也沒有防備。卻沒想,竟中了她的道兒。

  仔細瞧這女子,雖是嫁作人婦,但到底面容上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可是,眸子裡卻多了兩年前他未見過的睿智與狡黠。雖然兩年前見到的這女子溫柔善良得緊,甚至救過自己一命,但到底沒有眼前這人來得靈動。

  雖說開始的念頭只是報恩還誓,但此時,真真是被眼前百變的人兒吸引住了。

  「額……加點作料而已。」七嫻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哈哈哈哈」七嫻剛說完,便聽到背後一陣狂妄囂張的笑聲,清亮亮、清透透的,傳入眾人的耳朵。

  七嫻眼角抽啊抽,那男人,還能更囂張一些嗎?

  回頭,枝椏上蹲著那紫衣的男子,正拍打著樹幹,一張妖孽臉笑得花枝亂顫的:「哈哈,居然屎尿失禁了!哈哈,幾位兄台真是幽默得緊!哈哈,好久沒有見到這麼有趣的人了!」眼角間,晶瑩瑩的,居然硬生生叫他笑出了淚來。

  屎尿失禁?七嫻嘴角扯了扯,他還真敢說出來。

  抬眼看看北堂燼本來面色就不善的臉,此時更是青到了極點。

  後面的一群,也是殺氣沖天。這種糗事,本來就已經很讓他們抬不起頭來了。此時,居然被人拿來當做笑話,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北堂燼抄起馬背上的一把大刀,也不多話,飛身就上了樹,向那紫衣男子欺了上去。

  「呀呀呀。」紫衣男子叫的似是一個忙亂,腳底下卻是從容不迫、游刃有餘,跳到了另一棵枝椏上,「君子動口不動手。就算你要動手,也要先跟我說一聲,叫我好有個準備才是。」

  七嫻暗罵,哪個要開打還要報備一聲的。這人,還真是盡說廢話。

  北堂燼橫一眼過去,舉刀,便又要向紫衣男子砍去。

  「停停停!」某妖孽趕緊大喊。

  北堂燼住手間,觀望著這人要出些什麼話。

  只見某妖孽一臉嫌惡樣,裝模做樣的捏起了鼻子:「這麼臭,不要靠近我!」然後很不屑地擺了擺手,「兄台,我對你沒興趣。」

  一時間,寂靜無比。

  七嫻一個驚愕後,很有爆笑的衝動。強!太強了!這人,還真是不把北堂燼惹惱他不甘心那。

  北堂燼那張冷峻的臉已然扭曲開來,不再等某妖孽說廢話。揮刀就砍了上來,力量那是十足十的,不再有任何保留。

  只聽「唰」一聲,原本在某妖孽腳下的枝椏已然光榮犧牲。

  某妖孽急急跳開,就在這逃竄的當兒,嘴裡還不忘調侃:「兄台,不要激動嘛!激動對自己身體很不好的。你已經是屎尿失禁,說明腎臟已然出了問題。若是太激動了,心臟再出問題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七嫻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一番話聽上去像是循循善誘,卻飽含譏諷意味,叫北堂燼更是怒氣攻心。此時再聽七嫻一笑,更是急火上升。

  冷掃一眼七嫻。

  七嫻立時止住了笑。正經!嚴肅!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況且,她可沒有某妖孽那種惹麻煩的才華。她可是很想安安穩穩地離開這裡的,可不想因此而樹了敵。

  北堂燼這才滿意地轉眼向了某妖孽。

  底下的眾人更是火氣盛盛的,什麼時候他們少主遭到過這樣的侮辱了。立時各個抄刀,蹬開馬來,飛身而上,縱上了樹枝,對某妖孽形成了包抄之勢。

  即使不能全權而上,這樣為少主增加些氣勢也是好的。

  「哎呀呀!」某妖孽又是一陣大驚小怪,「怎麼這般不講規矩,打算以多欺少麼?」

  眾人以為他怕了,喊一聲:「跟我們少主道了歉,我們便饒了你!」

  某妖孽清亮亮得一笑,讓眾人花了眼:「就算你們全都上,我都不怕你們!」到這裡,還沒結束,生生又加上一句,「不就是一些屎尿失禁的傢伙嘛!」

  眾人怒了!

  七嫻樂了!

  這人,果真是有趣得緊。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36 PM

第七十七章 許你後位

  刀鳴,殺氣,凜冽。

  一個個瞪著那枝椏上紫衣的男子,活活要將他生生吞下似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某妖孽身上。

  某妖孽依舊樂呵呵,眼底裡卻是正觀四路的,帶上了些許謹慎。雖然嘴裡說得好聽,但到底真要跟那麼多人打起來,以一敵多,終究是佔不了便宜的。心下裡急速轉動起脫身之法來。

  七嫻抿嘴一笑。這妖孽來得太及時了,真真是為她準備跑路的時間了。

  瞥眼北堂燼,也早就沒了精力顧自己這邊。

  這麼好的時機都不溜,更待到何時?

  轉身,一步,兩步。

  剛抬出第三步腳時,突聽後頭某妖孽又是一陣驚呼:「這位夫人,你走這麼急,要去哪裡嗎?」滿滿的疑惑意味。

  七嫻嘴角抽啊抽,腳就這樣在不上不下的空中。故意的,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刷刷刷——目光齊齊射向了七嫻。

  七嫻轉頭,咧嘴:「無事。你們繼續。」

  眼光所及,只見北堂燼扔下了枝椏上的紫衣男子,飛身就向自己而來。

  眾人目光自然也隨著少主而下。

  卻見高處那妖孽燦然一笑,急速向後退開了去:「既然各位有事要忙,那咱們就後會有期。」一派冠冕堂皇。

  七嫻眼角跳跳,眼睜睜地見那人飛身去了。本想借這人吸引住旁人的目光,自己好開溜。沒想到被反將一軍。自己真真是做了一回誘餌了。

  眾人心下裡大氣,提刀就要去追。

  「不用追了!」北堂燼大喝一聲。他此次入天焰本就是為了尋七嫻,那些個沒有交集的人沒有必要多加糾纏。

  轉眼望七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要走?」

  七嫻本來成了那紫衣男子的踏腳石,心裡就極其不痛快得很,此時對待北堂燼自然沒了好臉色:「放手!」

  北堂燼皺緊眉頭:「你跟我回去,可做我北瀚國的太子側妃。」一語承諾。

  北瀚國?太子?側妃?這人還真不是普通人!

  七嫻瞥他一眼:「太子側妃?與我何干?」

  北堂燼緊緊盯住七嫻:「你不滿意太子側妃的位置?」語氣裡,有了一絲厭惡。女人,果然總是不容易滿足的!

  「你聽不懂我的話麼?」七嫻狠狠白他,「管你是北瀚國還是南瀚國,管你是太子還是乞丐,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著,便要甩開北堂燼擱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

  北堂燼反手一抓,硬是不叫七嫻逃脫。

  「當日我落難,你救我一命。我必是要實現當日承諾的。以你的身份當太子側妃已是我能力最大所及了。太子側妃雖不及太子妃矜貴,但我可以保證你的一切不會比太子妃來得少。你……」

  「說完了嗎?」七嫻聽得心內冒火,冷聲而出,一下子打斷。他以為他這個太子側妃是對她的恩賜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她何時說願意跟他走了?好好的將她籌劃兩月的計劃打斷不說,還這般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北瀚的太子爺,是吧?」七嫻有點不耐煩,「我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一遍,我對你太子妃、太子側妃、太子寵妃或是其他一切身份都不感任何興趣!」

  說著便一把狠狠拍掉那只臂膀,轉身就走。

  北堂燼怎肯就這般放了她走。自從他登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時,有誰不是對他恭恭敬敬,有哪個女人不是巴巴得貼上來的,怎就這個女人這般得不屑一顧,對他這個太子的位置這般的嗤之以鼻?

  「你跟我走!我許你以後的後位,如何?」急急出手抓住七嫻的肩膀。

  七嫻眼一冷,右手狠狠抓過肩膀上那只鍥而不捨的爪子,喝道:「你煩不煩?!」

  一個小擒拿,竟真真把沒及防的一個大男人給生生摔過了肩。

  北堂燼心下大驚,一個燕子迴旋,在空中騰空幾番,這才能穩穩站住。

  就這會工夫,七嫻已然跨上一匹駿馬,夾起馬腹,拍一下馬屁股,就要向前去。

  哪料那馬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烈得很,哪是那般好駕馭的。此時感覺到馬背上的不是自己的主人,長嘯一聲,立時前蹄騰空。

  七嫻一個沒注意,硬生生便被這馬甩了出去。不及想的,雙臂緊緊護住自己的肚子。潛意識裡,肚裡的孩子早就勝過了自己的性命。

  一切發生在一瞬間,北堂燼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出,來不及作出援手,只得眼睜睜地見七嫻滾落馬屁。

  翻了幾個滾,七嫻只覺腹內一窒。這孩兒,跟著自己受了多少難,終於覺得自己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了麼?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黑暗中,一片迷霧茫茫,七嫻疑惑,這是個什麼地方。朦朧朧間突然聽到小孩子「咯咯」聲笑得歡快。循聲望去,一個圓溜溜、肉滾滾、粉嘟嘟的小孩子慢慢清晰得顯現了出來。

  七嫻心內一陣柔軟,漾起陣陣漣漪。若是她的孩兒,也該是如此可愛活潑吧。

  孩兒抬起頭來,眼睛笑成了個月牙兒,攪得七嫻心內癢癢兒。伸手就要摸上孩子的小臉。

  突的,畫面一轉,孩兒粉粉嫩嫩、燦若花開的小臉兒瞬間變色——血色淋淋。

  七嫻只覺腦內一片蒼白。孩子!她的孩子!

  驀地睜眼,趕緊撫上肚子。依舊那般隆起著。她的孩子,還在!

  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陽光灑了進來,天色已然大亮。

  轉眼四周,古樸卻是不失莊重的擺設,盡顯了此處主人的嚴肅以及不苟。

  七嫻起身,憶起了昏前的一切。

  這裡,該是那北堂燼的地盤吧。

  正思量著,突聽外頭「嘰嘰咕咕」一陣鳥語,居然有個女子,聲音裡儘是張揚跋扈,似是與外頭守衛著的人發生了什麼衝突。

  然後,就只聽那女子換上了七嫻能夠聽懂的語言,也是有些帶著外域口音的生硬:「出來!你給我出來!不要以為躲著我便拿你沒有奈何!」

  七嫻皺眉,她何時躲著來著?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況?

  起身,下床,開門。

  門外兩個玄衣的守衛,正攔著一個粉黃衣裳的少女。那少女粉顏嬌媚,倒也是美女一枚。可惜眉眼間的跋扈,生生叫七嫻對她起不了什麼好感。

  守衛見七嫻出來,恭敬地低下了頭來。

  那少女上上下下得來回打量了七嫻好多回,滿眼的不屑意味:「你就是燼哥哥來天焰的理由?也不是什麼天香國色嘛?」本以為燼哥哥看上眼的女人,該是怎樣的沉魚落雁、天姿絕色。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而已。心下裡立時對七嫻不以為然,連帶著更加得憤懣不平。

  憑什麼這樣姿色的女人也能受到燼哥哥的垂憐,還親自去為她熬藥。她跟隨著來到天焰,卻也沒見燼哥哥對她如此親密。怎能不嫉恨?

  七嫻挑眉:「皮相而已。美醜有何關係?」不疾不徐的調調,意思裡生生是說眼前這女子淺薄了。

  一時間叫這少女更加氣憤,虎虎得瞪大了她那雙大眼:「你這天焰女子不要以為攀上了燼哥哥便是榮華在身了!你要知道,北瀚王宮裡多的是比你美上百倍千倍的女子。燼哥哥一定會很快就厭倦了你!」

  七嫻依舊雲淡風輕:「那裡的女子必也是美過姑娘千倍萬倍的!」

  「你!」少女氣急,「大膽!」她本就是北瀚國郡主,從小嬌蠻得很,有誰敢對她說過這般無禮的話?

  一氣之下,抽出腰間的鞭子,狠狠一甩,眼裡嬌狠連連:「你這女人,真是太狂妄了!」

  狂妄?狂妄的是這少女自己才是吧!七嫻眼裡冷了下來。打她?這人該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份量才是!況且,她怎能容許自己腹中那小子再受到任何傷害?

  夢中血跡連連的小臉此時一想起來,依舊是心悸不已。

  「郡主!請住手!殿下絕對不會允許的!」兩守衛急急攔住。

  少女一鞭下去,一守衛身上立時一道血痕顯現:「狗奴才!你們也要反了麼?讓開!」

  守衛倒是忠心得很:「郡主,請三思!」

  少女幾鞭又上了身來,嬌喝連連:「不讓開那便連你們一起打!」

  人家到底是郡主,兩守衛自然不敢還手。只能生生被打得避了開來。

  七嫻身前立時無人阻擋,空隙立現。

  少女眼底更加發狠,長鞭像銀蛇一般「呼呼」便向七嫻揮了上來。

  七嫻眸底深寒,直直盯著那無影的鞭子向自己逼近之中。

  正欲出手,卻見眼前紫影一閃。

  「這位漂亮的小姑娘,如此嬌蠻,也不能傷了孕婦,不是?可是要遭報應的哦?」清亮亮、笑呵呵的熟悉聲音響起。

  七嫻抬頭,及腰的墨色長髮,妖孽般的笑顏,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妖異得很。

  嬌蠻的少女一時間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迷了眼,卻又聽男子諷刺的話語,臉上頓時青紅交加:「你是誰?怎敢擅闖這裡?」

  這裡是他們北瀚國在天焰設的基地山莊,普通人又怎麼闖得過那層層守衛,進得來?少女立時警惕起來。

  紫衣男子依舊「呵呵」笑得妖孽:「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北瀚國的太子殿下怎地沒有知會就來到了我天焰?」轉身向了另一側,「你說呢,北瀚太子殿下?」

  七嫻望去,不遠處,北堂燼正冰寒著一張臉走近。



第七十八章 遭人嫉恨

  「燼哥哥!」少女郡主呼一聲,小跑到北堂燼身邊。

  「過來!」北堂燼站定,只是緊緊盯住紫衣男子背後的七嫻,喊一聲。看著她在別個男人身後,他心裡就是沒來由得不舒服。

  七嫻懶得搭理他。

  紫衣男子看看北堂燼,再回頭看看七嫻,面色怪異:「你是他的女人?」

  「不是。」七嫻答的迅速。

  「是!」北堂燼說的肯定。

  兩聲同時響起,卻是相反的意思。

  北堂燼皺眉望七嫻:「現在不是,以後一定是!」

  紫衣男子一下子瞭然,瞇著眸笑,似是更加歡暢,轉向了北堂燼:「北瀚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天焰陛下親封的昭國夫人怎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就成了你北瀚太子的女人?」

  七嫻挑眉。知道她是昭國夫人?這妖孽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閣下到底是哪位?」北堂燼滿臉肅然。既知他的身份,又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說話間更是對天焰北瀚的情況很是瞭解,定非普通人。

  「小子不才。世襲天焰陛下寧字封號。」紫衣男子說的有點痞然,長袖一揮,一塊金牌立現,大大的「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寧?顧寧王!七嫻立時反應了出來。這妖孽竟是當日無緣得見的顧寧王。

  「原來是天焰顧寧王,久仰大名!」北堂燼自然也是明白了過來。據說此代顧寧王少年絕艷,是天焰陛下手下的得力助手。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雖說天焰與北瀚有爭雄之意,但到底明面上還是友好之邦。

  顧清影似是看出了北堂燼的疑問:「太子殿下不必多想,我天焰陛下只是不明白殿下你來我天焰作甚?在下才會來到這裡。之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北堂燼點頭:「本王只是以私人身份來尋故人而已。沒想到給天焰陛下帶來了如此困擾。倒是本王的不是!」根本不提之前被七嫻下藥以致屎尿失禁之事,這種糗事話題,能避則避。

  「故人?」顧清影輕笑,「殿下說的是昭國夫人?」

  「正是。」北堂燼看向顧清影,不明他這笑中的意味。

  「殿下恐怕是要白跑這一趟了。」顧清影接著道:「昭國夫人為陛下親封,即使現在孀居,但也不是這麼隨便就能許了人家的。況且殿下身份不一般,若要與我天焰聯姻,這完全要涉及到兩國關係問題。若殿下真有意,可當面向我天焰陛下提親。」笑意依舊盎然。

  七嫻眉毛挑了再挑。她自己的事情,怎就扯上了國際關係?況且做主的該是她自己吧,關他赫連雲嵐什麼事?

  「寧王殿下,」七嫻沒好氣的開口,「你該是民婦夫君的至交好友,怎會叫旁人娶了自己的友妻?」

  顧清影笑笑:「夫人,這干係到兩邦事宜。自然以國家為重。」

  七嫻盯住他,試圖從他的話語中讀出些蛛絲來。

  這人出現的蹊蹺,意圖也是蹊蹺。既是一早便尾隨著北堂燼,更是早就知了自己的身份,卻是未曾見過他施援手。要說,戰笙歌那死鬼跟顧清影的交情也不是一點兩點才對。怎還是叫他北堂燼去提親?

  這人,是要試探自己,還是別有他意?

  北堂燼深深看了看七嫻,再看顧清影幾眼:「是本王思慮不周。那便依顧寧王的意思。」

  顧清影笑的更是頗含深意:「殿下這次求親一程必會是有趣的緊。」

  七嫻心內忽然一跳,這妖孽,絕對是存著什麼壞心眼。雖接觸不多,但足以看出,他必然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

  一直被摞在一邊不被搭理的北瀚郡主不樂意了,一把纏住北堂燼的臂膀:「燼哥哥,那女人有什麼好?還要你堂堂北瀚太子去求親?!」

  「娜拉,不得放肆!」北堂燼冷臉甩手,喝道。

  娜拉郡主咬唇,手底裡暗暗握拳。論身份,論地位,論相貌,她哪點比不上眼前這天焰的女子?甚至是高出許多的!可為什麼偏偏燼哥哥對自己與對那女人是生生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七嫻抬腳就往外走,她自然看得出這娜拉郡主的敵意是愈發得濃厚。那濃濃的嫉火彷彿要吞噬了一切一般。

  所以說,男人絕對是禍水!雖然自己與這北堂燼根本半點關係都沒有,但這娜拉郡主怎會相信?不是她怕了這郡主,只是能不惹的麻煩盡量不惹。

  嫉妒總是像豬油一樣會叫人蒙了眼。娜拉怎肯就此罷休,掄起長鞭就向七嫻飛了過去:「你這個女人,別想就這樣離開。」

  「娜拉!」北堂燼驚呼。伸手就要抓住,卻是沒及料到女子嫉恨時所生出的爆發力。

  顧清影自也是沒想到女人的嫉恨心真真能叫人失了理智到這番程度,也是一個愣神。

  只聽耳後風聲凌厲,七嫻凝眉,反身抽出旁邊守衛腰間的大刀。

  直盯住那鞭影,避開。「刷刷」幾下,銀鞭立時成了幾截,落到了地上。

  疾步,傾身,娜拉郡主還處在驚詫之中時,一把大刀已然架上了自己的脖子。疼痛刺激到大腦,脖間血跡淌下。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下手!我的耐力絕對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七嫻俯身,陰森森的聲音在娜拉耳邊想起。

  宛如來自地獄的聲音,叫娜拉心內驚懼。

  「住手!」北堂燼上前幾步,趕緊制止。這到底也是他北瀚的郡主,自己再怎麼不喜歡,也不能叫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被殺。

  七嫻沒有看他,左手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的脖子,該為這個孩兒積點陰德吧。

  撒手扔掉手中的長刀,頭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顧清影瞇著眼睛,看著七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濃。長袍一掃,跟了上去。

  北堂燼看看還在驚愣中回不了神的娜拉一眼,冷聲命令:「你回北瀚去。不要在跟著!」抬腳,追上前頭的人兒。

  由於顧著七嫻的身孕,顧清影向京都去的一行也不敢太過急速。

  卻在三天後的路途上遇上了個不速之客。

  「咦,這不是翊王爺嗎?」顧清影依舊揚著他那副大驚小怪的聲音。

  前面是搖馬向他們而來的赫連雲凜,一襲青衣,和善的眉眼,微揚的嘴角。身邊圍繞著一群護衛一樣的人物。

  「原來是顧寧王!」赫連雲凜看看顧清影身邊華麗的馬車,再看看旁邊一臉肅顏的北堂燼,「寧王這是有任務在身?」

  「呵呵。」顧清影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笑的極其歡快,「我這是接北瀚太子殿下與昭國夫人回京都呢。」

  「昭國夫人?」赫連雲凜聲音裡起了絲波瀾。

  七嫻挑開簾子,點頭:「民婦見過翊王殿下。」

  赫連雲凜看她一眼:「昭國夫人有禮了。」

  這才將頭轉向了北堂燼:「原來是太子殿下,小王失禮了。」

  北堂燼自是還禮:「翊王殿下,失敬失敬!」

  一番客套。

  「翊王,你不在京都待著,怎跑到這地來了?」顧清影掃一眼赫連雲凜背後的一群,「莫不是帶著一群人來尋昭國夫人?」

  七嫻挑眉,尋她?什麼意思?

  赫連雲凜也是溫和的很:「寧王說笑。昭國夫人出了什麼事嗎?況且昭國夫人有寧王這位貴人相助,想必陛下也是放心的很。你也知道,小王文不行,武不就,平生最好玩樂。這不,京都待得時間長了,就想要出來到處遊玩遊玩。陛下擔心小王的安全,這才派些護衛隨侍。」

  一番話在七嫻耳裡便成了另外的意思,說赫連雲嵐派護衛隨行保護,倒不如說監視赫連雲凜來的貼切。

  「那翊王爺倒也是行路快得很那,而且怎地就選了北方這個方向呢?」顧清影似是打趣調侃。

  「據說北地的疆界上有片花地四月裡開得最是盛艷,是疆界上最絕的一景。小王急急趕路,也是怕錯過了這次花期。」赫連雲凜答得不慌不忙。

  「哦!原來如此!」顧清影似是恍然大悟,「對了,忘了告訴翊王你一件事了。這北瀚的太子殿下來我天焰是為了向昭國夫人求婚來著。若是陛下允了,這將是舉國喜慶的一件大事呢。」說罷,笑的更加歡愉。

  赫連雲凜眼底的爍然一閃而逝,依舊一臉瞇瞇的和藹狀:「是嗎?這確是好事一件呢!」

  「好了,那我們便不耽誤翊王你看花的時間了,就此別過吧。」顧清影拱手。

  「寧王說的客氣了。既然這樣都能相遇,即是有緣的很。咱們便同路一起返京吧。如此,路上有伴,小王也不至於寂寥的緊。」赫連雲凜溫溫然道。

  「哦?翊王不去看那北地絕艷花景了嗎?」顧清影問得疑惑,語音裡卻是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那花景明年也能看。但昭國夫人出嫁,錯過了這一次,便是終身都見不到了。」赫連雲凜依舊是和氣可親的聲音。

  「呵呵,翊王說的是。花期錯過一次不要緊,如若錯過了這番大事,那便無從後悔了。」顧清影說的隱晦。

  七嫻暗地裡心思迴旋不停這兩人,打的又是哪裡的啞謎?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39 PM

本帖最後由 nikonnika 於 2012-6-7 08:43 PM 編輯

第七十九章 勢在必得

  車行半月,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七嫻的肚子居然這個時侯圓鼓鼓了起來。胃口也差了,吃東西也是刁了起來。不要說車程中的餅跟烤肉,就算是路經小鎮,到飯館子裡去吃些飯菜,七嫻也是極其的沒有胃口。

  「你吃這個!」北堂燼遞出一個紅果,望著坐在石頭上休息的七嫻。

  七嫻看他一眼,這人倒是很有心。看這紅果,鮮艷欲滴的顏色,倒是可口的很。

  「寧王,這裡的風景真是不錯啊。你看,山清水秀,藍天白雲,真真是養人的好地方。」赫連雲凜溫和的聲音飄了過來。

  七嫻眼角跳了又跳,她就知道會來這麼一出。這些天來,只要北堂燼有機會與自己單獨相處時,那赫連雲凜跟顧清影就會跟著出現。若說不是故意的,哪有每次都那麼巧的。

  山青?那山整個都禿了個頂,偶爾能找到幾顆草,還是枯黃枯黃的。水秀?那汪大概是下雨時積下的小水溝,他也敢拿出來說?

  藍天白雲,倒是真的。可是天若不是藍的,雲若不是白的,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吧。

  一句瞎話,一句廢話,居然也能說的那般正正經經、振振有詞,若說這人不是來拆北堂燼的台,打死她她也不信。

  「是啊,翊王,這裡還真是個好地方。」只聽顧清影揚著清亮亮的笑聲與赫連雲凜一唱一和起來。

  「呀,原來太子殿下與夫人在這裡休息啊。」赫連雲凜似是剛看到石邊的一對人,「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這裡果真是個休息的好地方呢。」

  七嫻深深地黑線,這種話虧他說的出口。真是裝的夠像的,真是完全打破初次見面時赫連雲凜給她的第一印象。

  「咦,太子殿下,這個紅果哪裡來的?」顧清影眼尖,一下子瞅到了北堂燼手中的東西。

  「小王正好口渴的緊,殿下可否將這顆果子賞給小王。」赫連雲凜砸吧了下嘴,緊緊盯住那顆果子,眼裡的渴望一覽無遺。

  「這……」北堂燼猶豫的望望七嫻。這顆紅果是他在上一個集市時暗自裡買下的。看著七嫻沒有胃口,他也不知道該是給她吃些什麼,直覺得這顆果子那般亮堂,七嫻必會喜歡。

  赫連雲凜見北堂燼不答話,疑惑道:「難不成這果子是殿下特地為夫人買的?」本來隱而不談的話語偏偏叫他給捅破了窗戶紙,挑明了開來。

  北堂燼臉上一陣不自在。他這樣的太子殿下何時做過為女人買零嘴這種事了?說出來也只是會被別人笑話而已。

  七嫻蹙了蹙眉,看向赫連雲凜:「翊王若是歡喜,拿去便是了。」

  「那真是叫夫人割愛了。」赫連雲凜依舊永遠不變的溫和。

  七嫻都如此說了,北堂燼自然沒法,只得將果子給了赫連雲凜。心裡卻在暗罵,明明是特地給七嫻帶的東西,偏偏叫這廝壞了事。再想想之前這翊王一直破壞自己跟七嫻相處的機會,北堂燼更是心內憤憤不平。

  赫連雲凜咬一口,鮮汁迸溢而出,嘖嘖贊幾聲:「真是不錯。」轉向顧清影,「寧王可要嘗一口?」

  七嫻嘴角抽了抽,這倆人什麼時候關係好到同吃一顆果子了?

  顧清影「哈哈」笑了兩聲:「好啊,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必是好吃的緊。」一派調笑的意味。

  伸手就接過了赫連雲凜咬了一半的紅果。

  北堂燼臉上又是一陣不自在。

  赫連雲凜看看七嫻,再看看她身邊的北堂燼,走進幾步,比量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

  跨進一步,生生插在了兩人中間,一本正經的對北堂燼說:「太子殿下,雖說你是來向昭國夫人求親的。但現在到底還是無名無份的,這樣的近距離接觸對昭國夫人的名節還是有很大影響的。還望太子殿下為昭國夫人著想。」

  一番話罷了,顧清影似是被果子給嗆到了,狠狠的咳了起來。

  「寧王,到下個城鎮要不要找個大夫給你看看?」赫連雲凜轉眼,亦是關切連連。

  「小毛病,小毛病而已。不必大費周章。」顧清影似乎竭力忍著笑意,「翊王爺,你繼續。」

  赫連雲凜這才又轉向了北堂燼:「太子殿下,你說小王說的對嗎?」溫和的語氣,叫人生氣也發作不出來。

  北堂燼只得自己心裡憋氣。與七嫻相處,這倆人來打斷也就算了。居然還給他搗亂?搗亂也就算了,此時竟是要阻止他跟七嫻接近嗎?

  狠狠的剜一眼赫連雲凜:「翊王爺說的極是。」極其的言不由衷。

  再看一眼七嫻,七嫻依舊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北堂燼眼裡黯淡了下去:「幾位好生休息著。本王去看看其他人。」說著,便向馬車處去了。

  「哈哈哈哈」,爆笑,顧妖孽不顧形象的大笑了開來,指著赫連雲凜抖啊抖:「你……你居然把他給氣走了!」

  赫連雲凜瞇著眼睛看顧清影:「寧王,你這是羊癲瘋發作了嗎?看來果真要找個大夫來瞧瞧了!」

  「呃……」顧清影一下子哽住。羊癲瘋?這人,還能更損一些麼?看來再在這待下去,不知道又會得了什麼氣死人的評價了。早知道這人不厚道,竟是到這種程度?!嘴下對他根本不留情嘛!

  當下擺擺手:「好了。我退場,省的在這裡惹人嫌。」說到最後已然成了碎碎念。

  一時間,人走風散。只剩下了七嫻與赫連雲凜,大靜。

  「翊王,有什麼吩咐的嗎?」七嫻抬眼。這個名義上的老闆,支走了其他人,不就是為了與她說些什麼嗎?

  卻見赫連雲凜右手深入懷中,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裹,遞了上來:「給你。」只兩字。

  七嫻愕然。給她的?難道是什麼秘密文件不成?可是,文件有那麼鼓的嗎?

  「什麼東西?」伸手接過。

  「我問過人,聽說孕婦愛吃這些。」平平淡淡的溫和聲音。

  打開,七嫻又是驚愕,竟是一包的酸棗蜜餞之類的小果子。

  這人,有這麼細的心思?

  「你看看愛不愛吃,如果不喜歡,下次我換其他的東西。」聲音依舊溫溫。竟然能夠聽出些不一樣的溫度來。

  七嫻低頭,撿一顆蜜餞塞入嘴裡,嘴角一絲微笑掛了上來。這果子,果然對她的胃口。

  六月初,一行人才緩緩的到達了京都。七嫻挺著七月大的肚子,在幾人的攙扶下,遙遙的踏下了馬車。

  抬眼望這金碧輝煌的內城,心內不禁一陣唏噓。

  距離上次到這裡,也不過幾月的功夫。此間,卻是那番風波。

  那時在這裡,還有那個白衣緊緊擔心著自己。此時,那人是在哪裡?心裡不禁一陣悵然。

  「主母!」一陣急呼,帶著些哽咽。

  七嫻轉眼,微笑。急急跑進身的,正是丫頭喜兒。旁邊扭著一隻花蝴蝶。

  「我找人通知了戰家,你不用擔心。」赫連雲凜在七嫻耳邊低語,「那丫頭是來服侍你的。」

  七嫻回頭看赫連雲凜一眼,這男人就是心思細密的緊。

  「主母,主母。」喜兒眼淚漣漣,就要纏上七嫻的身。

  「小心!」七嫻輕呼,護住自己已如西瓜一樣滾圓的肚子。

  喜兒一下子停住,急急避開了去。主母的肚子,怎麼大的那般誇張?

  一個剛停住,另一個雪白色龐然大物「吭哧吭哧」就撲了上來。

  七嫻嘴角抽了抽,這傢伙,怎麼膨脹到這個樣子了?生生又比自己離家時大了許多。要真被它撲到,不要說肚子裡那孩子,就算是自己,也會被壓扁吧。

  還好有人眼疾手快。赫連雲凜一手提住某狗兒的前蹄,北堂燼一手提住某物什的後蹄,生生就將某大傢伙架在了空中。

  兩人一狼,對峙中。

  情勢緊急,情形詭異。

  某狗兒怒了,嗷一聲。瞪瞪前頭,嗅了嗅,不理,再瞪瞪後頭,眼睛都瞪圓了。

  當日,便是這傢伙當著它的面兒劫走了自己的主人,這味道,它可記得清楚呢。

  憤怒加劇,掙扎著厲害。

  赫連雲凜一看,沒自己什麼事兒,趕緊撒手。

  前蹄得到了自由,狗兒發揮的空間更加大了。

  北堂燼一人根本掌控不了這個龐然大物,也只得趕緊鬆手,跳離開了好幾步。

  狗兒呲著牙,幽綠色的眸子裡滿是憤懣,步步逼近北堂燼。

  本來這狗兒就是狼類,本身的獸 性就是極其烈性的,此時更是獸中王者的姿態。那身氣勢,生生就是壓了人一截。

  「嘖嘖,不錯不錯,這誰家的狗兒,真是太有魄力了。」顧妖孽滿眼的感慨,完全的看熱鬧狀。

  「我家的。」七嫻看他一眼,心裡暗笑,這狗兒,果真是沒白養著它,還曉得為自己報仇來著。

  「借給我使幾天唄。」某妖孽心裡打起了小九九。

  「不借。」七嫻答得簡單乾脆。

  「真無情!」某妖孽無比幽怨的控訴。

  那邊氣氛緊張,這廂裡閒逸的就差拿了瓜子坐下來嘮嗑了。

  赫連雲凜看看這兩人,再看看一臉高度警惕的北堂燼,眼裡的笑意浮了上來。

  隨行而來的北堂燼的僕從急了:「翊王,寧王,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麼?」

  赫連雲凜看一眼那人:「昭國夫人家的,我們也沒辦法。」

  顧妖孽在旁邊搖頭晃腦,故作深沉的加上一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說的也是有道理,本就是他北堂燼先招惹了別人,遭了狗兒報復自是正常。

  見兩位王爺不搭理,僕從又將目光轉向了七嫻:「夫人,我家主子對您從未差待,請您將那狼兒召回。」轉眼再瞧自家主子的危險境地,心裡更是焦急的很。

  七嫻想了想,說的倒也是,當下柔聲喚道:「狗兒,過來這邊。」

  狗兒尖尖耳朵豎起,回眼瞧七嫻,歡歡喜喜就給蹦了過來。那男人,怎比得過自家主人的魅力?

  俯身承著七嫻的輕撫,無比的愜意。

  「不要再惹了我,下次也許不會這樣好運。」七嫻抬眼對向北堂燼,如斯說道。

  淡淡的話語,卻是滿滿的壓力。這樣的七嫻,更叫北堂燼心動。這女子,他勢在必得!



第八十章 四妃之首

  雄雄寶殿上,赫連雲嵐端坐高位,瞇眸看著底下的一眾。

  兜兜轉轉,最後竟然又回到了這朝堂之上。七嫻心內暗歎。

  「北堂太子,你當真要娶我天焰昭國夫人?」赫連雲嵐再一次確定。

  「當真,陛下。」北堂燼客氣而堅定的作答。

  「太子對昭國夫人的心意真是令人感動。」赫連雲嵐的語氣裡似乎有一些讚許之意。

  「陛下說的是!北堂太子對昭國夫人的真心真是叫天地日月都失了顏色。」某大臣上前一步,很是時機的附和著自己的帝王,完全一副諂媚的神態。

  七嫻嘴角狠狠的抽了一抽,再這樣下去,她絕對要被這些聽不懂人話的人給賣了。

  當下,踏上前一步:「陛下,民婦不嫁!」這話,夠清楚了吧。

  朝堂嘩然。

  畢竟是能與天焰齊名的北瀚國的太子親自來求婚,求婚的對象還是一個寡婦,對普通人來說,該是多大的榮幸。可眼前這女子,卻是一口拒絕,怎能不叫人驚詫?

  「昭國夫人,你還年輕,不能苦了自己。況且,戰家當家已然過世一段時間了,你總該開始自己的新日子。」赫連雲嵐似是有些苦口婆心的勸道,「畢竟這次聯姻關係到北瀚與天焰,夫人,你作為昭國夫人,該為天焰著想!」

  笑話!他天焰與她何干?七嫻皺眉。她並沒有那麼好的心,還會為了他赫連雲嵐的國家而放棄了自己的堅持。

  「陛下,民婦只是一介愚婦,不懂的什麼國家大事。只知與夫君有過的約定,伴他走完這一路。怎敢有違誓言?」錚錚話語,響徹朝堂。

  赫連雲嵐眸中厲光射出:「昭國夫人性子倒是烈的很。既如此,昭國夫人何不隨了戰當家的去殉情?」語言裡生生有了絲怒氣。

  「殉情?」七嫻抬起了眼,「殉情不過弱者所為。民婦怎能叫夫君去得那般不明不白,自然是要叫那人賠了性命來的。陛下,你說,是嗎?」眼裡也是焰火叢叢。

  暗潮洶湧,一時寂靜。

  「陛下,夫人失夫不久,心內必是不好受的。」顧清影打著哈哈上前來,朝堂之上,這般生電冒火的氣憤做什麼?「夫人當真是女中豪傑。可是,女人總歸是要有個歸宿比較好。就北堂太子的條件來說,確實是極其好的。」

  七嫻回眼瞪顧妖孽,他還真是幫赫連雲嵐做說客來了。真叫她懷疑戰笙歌跟他是否真是好友。

  顧妖孽被瞪得渾身發毛,不僅有前頭七嫻的怒瞪,後頭冷風也是嗖嗖的,像冰刀子一樣直往自己身上飆。

  一個顫抖,立馬加了個但語:「不過,昭國夫人自己的意願也是很重要的。微臣想,昭國夫人之所以不願意,是不是因為沒有見識到太子殿下的英武?」一副疑惑的樣子。說到英武,某妖孽又想起了那太子曾經屎尿失禁的樣子,心內又是一陣暗笑。

  「寧王,你說得有理。」赫連雲嵐道,「聽聞太子文才武略,是北瀚的青年英才。便給昭國夫人展示一番,如何?」詢問北堂燼。

  北堂燼看看蹙著眉頭的七嫻,道:「但憑陛下吩咐。」

  「陛下,微臣有一事相請。」此時卻聽底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正是一句未發的赫連雲凜。

  「說!」赫連雲嵐瞇起眼睛望他。

  「微臣一路與昭國夫人同行,自是為夫人的才情所傾倒。微臣雖知,夫人當予最好的。但是,微臣不想違了自己的心意,不想以後抱憾。即便自知不如北瀚太子殿下,但到底還是想要與太子殿下一較長短,好叫自己死心。望陛下成全,給微臣一個機會。」聲音溫和,言辭懇切。

  七嫻心下一跳,這人,上來湊什麼熱鬧?為她的才情所折?說瞎話也不帶這樣的吧。

  北堂燼立時恍悟,難怪一路上自己與七嫻的相處總是受了這廝的阻擾,原來這人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敵意立時大盛。

  朝堂上更是議論紛紛。翊王是出了名的文武都不行的浪蕩公子,雖為人溫和的緊,但到底是個不學無術的人物。要跟那般優秀的北瀚太子殿下爭人,那不是自取其辱的事麼?

  赫連雲嵐眼睛瞇的更甚,精光一閃一閃的:「翊王原來也有這個心思。看來昭國夫人果真魅力不凡。能叫翊王你也動了凡心。」頓了頓,這才又道,「寡人自然是准了。既如此,翊王便與北瀚太子殿下比一場,勝者便能娶回昭國夫人,如何?」

  不及七嫻反對,北堂燼便一口承下:「自當如此。」

  赫連雲嵐的自作主張與北堂燼的自大叫七嫻心內氣悶。自己還真成了獎勵品了不成?

  赫連雲凜垂首:「但憑陛下做主。」

  杏目瞪向赫連雲凜,他到底打的是怎番的心思?

  既是赫連雲嵐定下的事情,多加爭辯也是無用。只得走一步算得一步。

  看著前頭走得一步三搖、甩著方步的赫連雲凜,七嫻暗下裡尋思,今日這狀況確實是該感謝這男人的,緩解了朝堂上緊迫的氣氛。若無他,她會更快的被赫連雲嵐指給北堂燼吧。

  多了他這一番攪合,倒是將這事能夠緩上幾天。

  七嫻知道赫連雲凜在京都得的是個什麼名聲,雖然知道這絕對都是他的偽裝,但若與北堂燼比試那日,赫連雲凜暴露了自己的實力,那他之前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費?

  若是以現在這般偽裝的姿態與北堂燼比,那根本是不可能勝的過北堂燼的。自己依舊逃不過嫁去北瀚的命運。

  但看眼前那男人一副不慌不忙的神色,七嫻不由得猜想,這男人是不是想要得到的結果便是自己嫁與北堂燼。畢竟,能從北瀚國得到很多情報與利益。

  前頭的赫連雲凜像是感應到七嫻的心思一樣,停住,轉身,只一句:「你不用擔心。」

  卻叫七嫻怔愣住了。這語氣,淡的叫她想起來一個人。

  「這不是七妹嗎?」嬌嬌嬈嬈的聲音響起,嫵媚多情。打斷七嫻思緒。

  七嫻回頭,竟是一身橙色宮裝的姬五嬈。知道五嬈在宮中,沒想到這麼快就見著面了。

  「見過眉妃娘娘。」赫連雲凜溫文行禮。

  五嬈瞥他一眼:「原來是翊王爺。據說翊王爺要跟北瀚太子比試,本宮是不是該說,翊王爺你這是何苦惹得一身腥?」一番話雖是隱晦的緊,嘲諷的意味卻是沒有隱藏,生生是對赫連雲凜完全瞧不上眼的意思。

  「娘娘消息真是靈通。」赫連雲凜倒也不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五嬈不再搭理赫連雲凜,轉向七嫻:「七妹,真是許久不見。上次在戰家,真是承蒙了你多番關照呢。」話語裡,多了絲極易察覺的憤恨。

  她沒有忘記,她被送回姬家時,自己是怎樣的慘狀。自己那身嬌嫩的肌膚,是怎樣的慘不忍睹。若不是進宮來的這段日子,用了無數的奇珍異寶,她現在恐怕還是一身的針疹,無法見人。

  七嫻細細打量五嬈的臉面,居然能將這張臉治到這番程度,想必也是費了番心思的。再加上厚厚的水粉撲面,竟看不出當初針疹留下的任何疤痕。

  眉妃?看來赫連雲嵐真是對五嬈極其關注的,才幾月的工夫,就升到了妃的位置。

  「眉妃娘娘說的重了。當日戰家,民婦為主,娘娘為客。自是要關照的緊些。」七嫻說的一臉正經,好似真正照顧到五嬈似的。

  五嬈恨得牙癢癢,臉面上倒還是假笑連連:「七妹怎地跟本宮生分了?七妹得北瀚太子與翊王爺相爭,也叫我這個做姐姐的感覺臉面有光,與有榮焉呢。」

  七嫻笑笑:「五姐已然貴為娘娘,民婦怎能高攀得起。民婦又怎能跟娘娘相比?」

  這番話完全滿足了五嬈的虛榮心,當日沒有嫁成戰家果然是上天的有意使然,叫她現在成了皇家媳,並得榮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愜意。

  當下,捂嘴嬌笑:「七妹,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得緊。」

  七嫻但笑不語。

  「眉妃,在這裡做什麼?」端莊的嬌喝傳來。

  七嫻挑眉,抬眼,一黃色宮裝女子如盛開的菊花一般,在婢女的簇擁下裊裊而來,正是三惠。

  赫連雲凜行禮。

  「本宮為何不能在這裡?」五嬈掃過三惠一眼,一臉的不屑。

  「《女誡》抄完了嗎?」三惠站定,冷然肅然的望向五嬈,似是完全沒看到七嫻一般。

  「哼!你我同為四妃,你有什麼權利罰我?」五嬈極其不服氣。

  「就憑本宮是四妃之首!就憑你永遠在本宮的腳下!」三惠昂起頭來,一句話似是從鼻孔中哼出。

  「你!」五嬈氣急,瞪圓了眼睛,一下子沒了言語。

  七嫻愣住,她的三姐從來都是賢惠淑良的很,什麼時候也成了那般彪悍的姿態了。即使上次進宮時,也沒見過三姐有此番的這種狀態。

  七嫻心下一跳,這幾月以來,她三姐到底遭遇了怎樣的事故,才會變得如此?

  「你!不要欺人太甚!」五嬈狠狠指向三惠,憤憤然。

  「本宮是你能隨便亂指的嗎?」三惠一臉傲然,不緊不慢道,「以下犯上,你知道是個怎樣的罪過!春桃,給眉妃娘娘掌嘴!」

  三惠身邊一個小婢女沉聲答:「諾」。

  「你敢!」五嬈喝一聲,「你們誰敢動手!陛下絕對不會放過!」

  小丫頭被五嬈的話語嚇住,停住腳步,不再向前。

  三惠冷眼:「她們不敢,我敢!」大踏步上前幾步,「啪啪啪」三聲,響徹長廊。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45 PM

第八十一章 勝券在握

  兩個紅色的掌印瞬時爬上了五嬈白嫩的肌膚上。

  五嬈一把摀住了臉,一陣驚愕過後,羞怒開來:「你!真打?!」

  三惠甩了甩手,不再看五嬈,嫩聲道:「春桃,帕子!」

  小丫頭趕緊遞上白色絲絹。

  三惠接過,使勁擦了擦打過五嬈的手掌後,滿眼嫌惡地將帕子扔了出去。

  「你!」見三惠如此動作,五嬈心火更盛,逼近幾步,抬手就也要打下來。

  三惠抬眼,不避不閃,直直盯住五嬈,眼中厲光閃閃。

  「娘娘,息怒!」

  「娘娘,不要啊!」

  後頭的宮奴們急急拉住制止氣惱過度的五嬈。

  「滾開!」五嬈朝宮奴們大喊一聲。但到底是冷靜下來了一點,三惠等的就是自己氣昏頭然後出手,好叫她有辦自己的理由,自己怎會乖乖中了她的計?

  「好!好!我看你還能這樣多久!」五嬈氣哼一聲,甩了袖子,就要離開。

  「站住!」只聽三惠冷冷開口,「眉妃,你是不是又忘了規矩?要本宮再教你一遍,嗎?」

  「你!」五嬈盯住三惠那張冷顏,恨不得一拳揮上去。緊緊控制住自己的衝動,捏緊拳頭,咬緊下唇,福身:「臣!妾!告!退!」一字一字就像從牙縫中蹦出來的似的,咬牙切齒到了極點。

  說罷,臉色青綠,大步踏離了開去。

  長廊內一陣沉默,獨三惠眼中眸光流轉,晶瑩中閃著復仇的光芒。

  好一陣子後,三惠才轉過了身來,對向赫連雲凜:「王爺,能將昭國夫人借給我一陣子嗎?」不溫不火的聲音,標準的宮廷之音。

  昭國夫人?七嫻抬眼。從來都喊她小七的三姐居然也那麼官方化,喊她昭國夫人?

  「惠妃娘娘姐妹敘情,微臣怎敢打擾?微臣先行告退。」赫連雲凜垂首,退了下去。

  三惠只一聲:「走吧。」依舊平淡無波。便往了清惠宮的方向去了。

  七嫻沉眸,跟上。

  清惠宮內,三國際會議摒退了所有宮奴,屋內只剩下自己跟七嫻。

  三惠在梳妝台前坐下,對著鏡子,靜靜卸下了頭上象徵著奴力寶貴的金步搖,青絲順著肩膀披散了下來。她癡癡望著鏡中的那第精緻的容顏不說話。

  「三姐。」七嫻在後頭輕開口。

  三國際會議回前沿,眼裡沒了之前的高不可攀,哀戚流露了出來,仿若迷了途的小狗兒:「小七,我這樣還是你的三姐嗎?」

  七嫻心下裡一痛,走近前去,輕撫三惠長髮:「三姐不管變成怎樣,都還是小七的三姐。」

  三惠不答話。

  七嫻低頭,只見三惠緊緊盯住自己那圓鼓鼓的肚子,眼裡一片渴望。

  七嫻心內一跳,腦裡立時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只聽三惠似是著了魔一般,喃喃開口:「孩子……我的孩子……」手輕輕搭上了七嫻的肚子,來來回回的摸著,極其緩慢。

  「三姐……」七嫻開口。心裡一寒,果然如她所料麼?

  「小七,孩子……我的孩子……沒了!沒了!」三惠抬頭,眼裡一片空洞,寂寥得可怕。

  七嫻眼底暗沉。果真如此!

  「是她們!她們!」三惠突然歇斯底里起來,「她們害死了我的孩兒!她們是夜深人魔鬼!魔鬼!」

  然後,臉色又是一轉,極其得溫柔,定定得望著七嫻的肚子:「小七,你不知道,我的寶寶那麼可愛。那臉蛋,粉紅得跟小蘋果兒似的;那皮膚,都能擠出水兒來;他笑起來,比風鈴還要好聽!」彷彿面前的就是那個可愛到極致的娃娃。

  聲音陡轉:「是我的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他!他們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寒冷得如同冬天裡的冰塊。

  紅唇被緊緊咬出了血痕,壓抑到無可復加。

  七嫻一把抱住三惠,壓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柔聲道:「三姐,這個孩子,是你的!你聽,他笑得多開心!」

  三惠緩緩抬起雙手,抱住七嫻的腰際,慢慢收緊了起來。沒有聲響。

  「三姐,哭出來吧。」七嫻輕歎,一遍一遍撫摸著三惠的發。那般倔強的三惠,該是一直把這事壓在心底,給自己挖了個坑,不願意出來吧。

  顫抖,哽咽,抽泣,直到撕心裂肺。

  七嫻只感覺到衣服上一片濕潤。

  兩行清淚從七嫻臉上流了下來。若是當初,她堅持帶走三惠,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皇宮!皇宮!如果可以,她不想跟這裡沾上任何一點關係!

  暮靄沉沉,七嫻沉步走出清惠宮。

  「七妹。」背後傳來清朗得仿似天外仙子的聲音。

  七嫻沉臉,回頭。

  走近的正是看似無害的姬伊睿。

  「七妹,來了京都怎麼不來找大哥?這樣也太生疏!」姬伊睿一副濕潤的調調。

  見七嫻不答話,他又接著道:「爹與娘來信,姬家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姬家與戰家合作,全都是七妹你一手促成的。七妹的手段,果然叫大哥我喜歡得緊。你……」

  七嫻冷聲打斷:「姬大人!你這聲七妹民婦真是擔不起!」

  「七妹……」姬伊睿愣住,「你這是……」

  七嫻深吸口氣:「姬大人,你真當民婦是你姬家人,真當三惠是你姬家人?」聲聲逼人。

  殺死三惠孩兒的是後宮中的那幫子女人,可是若不是赫連雲嵐的縱容,若不是姬伊睿的毫不保護,那孩兒會那般輕易沒了性命?所以,她恨那幫女人,更恨赫連雲嵐,對姬伊睿更是冷了心。

  她知了姬家那些事,也知了他姬伊睿也是個可憐人物,可是到底三惠也是他姬伊睿的妹妹,他怎能冷心冷肺、閒看熱鬧、不管不顧到這種程度?

  姬伊睿自然不是糊塗!一下子聽明白了七嫻話中的意思,皺起眉頭:「皇宮中,從來便是如此。只怪三惠命不好……」

  「命不好?」七嫻氣怒,「是!三惠命不好,生在了那樣的家庭,有這樣一個哥哥。這個哥哥冷眼看著自己的妹妹跌入地獄,卻不伸出援手段,這個哥哥只會背後給妹妹放冷箭,自己躲在一旁看笑話。他還配得上哥哥這個稱呼,稱得上是人嗎?」

  一氣說完,七嫻轉頭便走。憤怒蔓延了開來。

  三惠的傷、三惠的痛,她會叫這些人一個個補回來。

  只餘下姬伊睿智一個人的倒影在夕陽下,許久。眼裡是沉沉是光芒。

  第二日,皇宮狩獵場內極其熱鬧。正是赫連雲凜與北堂燼比試的日子。

  赫連雲嵐物地辟了個大場地作為比試場所。

  朝臣、權貴全都早早地來到此處,等著好戲的開場。畢竟,北瀚太子與天焰王爺爭一女的情況還是頭一次見。還上升到比武見真章的地步,怎不叫人好奇、進而想要瞧個究竟?

  正前方,立刻幾頂金黃色的大帷傘。最中央的那頂下面坐著赫連雲嵐與皇后,一派尊貴。右邊坐著五嬈,光艷照人。

  三惠與七嫻在左側的帷傘下。

  三惠側過頭雲,再一次低聲道:「小七,咱們雲跟陛下說。這場開,不要比了。」她自然明白七嫻心內之想,也很是氣憤七嫻居然可笑得成了這場賭的賭注。

  七嫻瞇起眼睛看了看坐在中央,那一身明黃色龍袍,笑得一臉不明意味的赫連雲嵐:「三姐,不用了。陛下決定了的事情,怎會輕易更改?」

  三惠蹙眉,確實是這個理。

  伸手握住七嫻的手:「小七……」欲言雙止。她失了個孩兒,已是這般痛不欲生。那小七呢?小七可是懷了孩子,而陡生了那般變故。這個時候沒了丈夫,小七一個人該是承了怎樣的苦楚?

  七嫻拍拍三惠的手:「三姐,不用擔心我。」她自也是明白三惠的意思的,只怕她想多了。

  抬眼望向場地左側,一身玄衣勁裝的北堂燼,昂首直立,氣場迫人,更顯精悍英挺。

  再看另一邊,一身青衣的赫連雲凜,揚著他那張依舊溫吞的面孔,居然正在抬腿、壓腿地做著準備運動。

  就氣勢上,就生生矮了北堂燼一大截。

  那動作,緩慢得跟蝸牛有得一拼,叫七嫻哭笑不得。

  這人,需要偽裝到這種程度嗎?這不是生生是在給人看笑話嗎?最起碼拿出皇宮外頭制住了小狗兒的架勢也好!

  看那底下的看眾,一個個望向北堂燼時,都是讚賞的神色。再轉向赫連雲凜時,個個卻是抿起嘴來。赫連雲凜再怎麼不濟也是他們皇朝的王爺,他們再怎麼大膽,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笑話?各個卻是肚裡都笑翻了的。這樣一無是處的王爺雲跟北瀚的太子比試,很明顯地以卵擊石嘛。這結果,不用猜,也是顯而易見的。

  北堂燼望向赫連雲凜的眼裡也是深深的不屑。

  就連三惠也在說:「小七,看那架勢,那個北瀚的太子必須是勝券在握啊。」頓了頓,又道:「本來,由他來照顧小七你,我也放心。」歎了口氣,「只是,他以後也將會是帝王。小七,還是不要跟他的好。」一番話,著實是在為七嫻著想著的。

  七嫻微笑,望向赫連雲凜。北瀚太子勝券在握?她三姐也有眼拙的時候啊!



第八十二章 這般運氣

  裊裊婷婷,花衣翩翩,從側邊扭出一隻蝴蝶,端著一銀質托盤,上頭是花瓷的茶壺與茶碗。眼波含情,淺笑盈盈,正向著北堂燼踏波而去。

  七嫻挑眉,這只蝴蝶,要送茶水,也該是給她自家的主人吧,怎去了北堂燼的方向,絕對不正常。

  「太子殿下。」只聽嬌柔沁人的嗓音響起,叫人整個兒都酥了去,「小女子是昭國夫人之家僕。天干物燥,我家夫人叫婢子給殿下送來茶水解暑。祝殿下取勝而歸!」說著奉上香茶一杯。

  北堂燼抬眼看看眼前的女子,卻是那天在內城外頭見過,是在七嫻身邊的人物。再抬首看台上的七嫻,眼裡立時柔情慢慢,那女人該是對他有情義吧?否則又怎麼會特意遣了婢女來給他送茶打氣?

  七嫻被北堂燼充滿情意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渾身發毛,眼角使勁抽了抽,因為離得較遠,她自然聽不到棠姐對北堂燼說的話。但觀之北堂燼的反映,想也能知道,那只花蝴蝶說的是怎樣的鬼話。

  北堂燼看七嫻那是越看越順心,再往對面的赫連雲凜,那是越來越有自信。當下豪發大氣、二話不說,拿起茶碗便一骨碌把茶喝光了。

  七嫻很明顯看得到花蝴蝶臉上那抹笑容盛放的更加絢爛:「婢子在這裡也就先預祝太子殿下完勝,婢子告退。」

  轉身的瞬間,眸光精閃。

  七嫻只覺嘴角抽啊抽,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個狀況,但花蝴蝶做出來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此時,之間下邊走上來一紫衣花裳、笑的一臉明媚的男子,正式顧清影。

  至中央幃傘前站住,垂首:「陛下,都準備好了,還是嗎?」

  赫連芸嵐點頭:「寧王,你來主持。」

  顧清影笑意更濃:「是,陛下。」

  轉身向下投,朗聲道:「各位!今兒是個大日子。想必大家也知道我天焰昭國夫人蕙質蘭心、賢良淑德,是我朝女子的典範,引得北翰太子與我朝翎王俱傾心。我朝陛下為給兩人同等機會,也為給昭國夫人選的良婿,特此召開這次公開比試。比試結果由陛下評判,必是公平公正。」

  頓了頓,又道:「昭國夫人,必是要有個才情雙絕的人物來陪才是。因此,今天的筆試分兩場。文一場,武一場。先比武,但是又不能傷了大家的和氣。所以,今日的武試只比賽馬與射箭。」

  說著,手一揮,已有侍衛抬上了兩把靶牌,立在不遠處的正中央。

  顧清影看看兩側的北堂燼與赫連雲凜:「兩位只需騎馬繞過場地一周,回來射中靶心便可。快者、准者便能贏了這場比試。」

  場邊,兩匹駿馬已然準備好,鞍上配好了弓和箭。

  「兩位,聽明白了嗎?」顧清影問。

  北堂燼點頭,心裡更是大喜,這武試竟是這般容易!他本就是北國來得,射駑之術本就是他們北翰的國術,自然精湛的很!

  睇一眼赫連雲凜,北堂燼更是覺得那廝沒什麼競爭力了。

  赫連雲凜看著駿馬,再瞅瞅靶牌,點頭,表示明白。

  「那好!」顧清影笑瞇瞇,「武試現在開始。兩位,請!」

  赫連雲凜抱拳向北堂燼作揖:「還請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北堂燼掃他一眼,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轉身、大踏步向馬匹而去,完全沒有與赫連雲凜客氣的打算。

  赫連雲凜依舊一臉溫和,也去了起點處。

  「小七,那翎王脾氣倒是好得很。」散惠輕聲在七嫻耳邊道,「從來都那麼一副和藹的神色。只是可惜了,卻是個不成材的王爺。」

  七嫻只笑,不說話。脾氣好?不見得?不成材?那更是笑話中的笑話!

  只見北堂燼一躍而上,已然穩穩坐於馬背之上。矯健的身姿叫眾人歎服。

  再看赫連雲凜,依舊不慌不忙,慢吞吞地登上了鐵凳子,在小心翼翼的跨上去。這才鬆口氣,對身邊發號施令的侍衛說道:「可以開始了。」

  底下眾人連連搖頭,這場武試,還需要接著比嗎?

  侍衛揮舞著手中的旌旗,兩匹駿馬,一黑一白,就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白馬上,北堂燼彎腰拉韁,眼睛直直盯住前方,英姿颯爽,儘是自信傲然。

  黑馬倒也不慢,緊緊跟隨著白馬,可惜的是,黑馬上頭的那個人居然緊緊抱住馬背,就像烏龜緊緊貼著龜殼兒一般。那人閉上眼睛,一副不敢直視的神情,眾人看著都為他揪心。

  七嫻捂額,真是慘不忍睹!

  兩匹馬兒繞著場地迅速飄行,揚起沙塵陣陣,只能從隱隱的煙沙中,瞧見一黑一白不相上下的速度奔馳著。

  遠遠開外,北堂燼就只起了身子,張弓、搭箭、瞇起眼來,順著劍尖望向了靶心。

  只聽「嗖」一聲,長劍破空,如閃電一般,迅即飛向那靶牌,生生釘在了靶心之上,羽毛箭尾在風中搖曳生姿。

  「好!」幾秒鐘的靜默後,有人首先喝起彩來。

  那麼遠的距離,那般精準的準頭,那樣漂亮的姿勢,叫眾人折服開來。不愧是北翰國號稱少年英才的太子,果然名不虛傳的。

  「快看!快看!翎王爺拉弓了!」有人叫了起來,將眾人目光從北堂燼身上拉了過去。

  只見赫連雲凜兩手搭上箭尾,慢慢的拉上弓來。那姿勢,竟也是優美的緊,完全不輸北堂燼。

  「漂亮!」有人感歎起來,沒想到翎王爺剛剛駕馬的姿勢是膽小如鼠,此時射箭倒真是有模有樣的。說不定,射箭一項還真是翎王爺的長處,這場比試,也許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般悲慘。

  正當眾人充滿希望的望向赫連雲凜的時候,卻見那黑馬使勁一個顛簸,竟把座上的那人顛飛了出去。

  沒了支撐點,赫連雲凜手中那支箭生生向另一個方將飛了去。

  「碰」的一聲,赫連雲凜仰身跌在了地上,黑馬棄他而去,繼續向前奔跑著。

  眾人驚愕,這見過射弩比賽無數,倒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射箭的時候被摔下馬去,這人,該是多麼不遭馬兒待見啊?

  再看前面的靶牌,上頭光潔如初,竟是什麼都沒有,眾人黑線,真是被這翎王爺那射箭的姿勢給唬住了,這人,依舊是個一無所長的敗事王爺!

  「啊!那箭……」突然有人驚呼。

  眾人循著那人手指的望去,只見另一塊靶牌上竟也是空無一物,原來北堂燼射上的那支羽箭此時竟是不知所蹤。

  再瞧瞧地上,居然有兩支羽箭滾落下來,私奔在此,交纏在一起。

  眾人更是錯愕,這翎王爺的運氣也太好了吧,這一支流箭居然能夠剽悍的射到北翰太子的羽箭?!

  在前頭的北堂燼也是「吁」一聲停下了馬,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兩隻羽箭出神,要知道,就算是最好的弓箭手也很難打落他射出的箭,何況這樣一個沒有什麼實力的王爺?運氣,這人絕對是好運氣!

  「哎呦!」只聽赫連雲凜喊了一聲,這才慢慢吞吞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頭望望靜默的一場,再看看靶牌之上,立時長揖到地:「太子殿下,小王失禮了!」

  北堂燼從白馬上跳下來,瞥一眼他,不搭理,逕直往赫連雲嵐的幃傘前去了。

  赫連雲凜趕緊跟上。

  「那翎王爺可真是運氣盛得很那……」三惠也是驚詫連連。

  運氣?七嫻好笑,上天從來不會無緣無故降下什麼所謂運氣的東西!很明顯,那赫連雲凜隱藏的實力是多麼的強悍。

  赫連雲嵐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一陣翎王,關切的問道:「雲凜可有受傷?」

  赫連雲凜垂首,充滿感激:「謝陛下關心,不礙事。」

  「陛下,這場該是如何算?」北堂燼也不多話,只問結果,臉色極其不善。

  「雲凜雖然將太子殿下的羽箭打落,但到底是不合規矩的,這場,自然是太子殿下勝!」轉向翎王:「雲凜,你有意見嗎?」

  赫連雲凜無比恭敬:「陛下說的極是,為臣惶恐,冒犯了太子殿下。」

  「小事一樁,翎王爺不要放在心上了。」顧清影從一旁冒出來,夾雜著笑意顯示了他此時怎樣的愉悅心情。

  這人真是不厚道到了極點,看似這般隨隨意意的一箭卻是打擊了北堂燼極其自信的射弩功夫,想來也曉得,那北堂燼此時內心是怎樣的煎熬與不服。雖說明裡自己贏了,但到底也是有苦難言,那一箭估計就像一根刺一樣,橫插在北堂燼的心裡頭了吧。

  「想來太子殿下也不會在意的。」顧清影又加上一句,笑意盈盈的望向北堂燼。

  北堂燼面色極度不自在:「自然,不過是小意外而已。」心裡也是如此安慰自己。

  「既如此,那便開始第二場吧。」赫連雲嵐吩咐道。

  顧清影清清嗓子:「第一場,武試,北翰太子殿下勝!第二場,文試。所謂文試,自是比文才。規則很簡單,以『望』為話題,時間以一炷香為限。請兩位到兩邊準備。」

  揮手間,已有人抬上書桌紙硯。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48 PM

第八十三章 御前大鬧

  望?七嫻挑眉。這個題目還真是抽像得很那。

  赫連雲凜兩人各自在桌邊站定。

  鑼聲響起,香起燃。

  北堂燼盯住前頭的紙卷,望?望!頓時,眸中生光,大筆一揮,飽蘸墨汁,「刷刷刷」在紙上舞起。

  赫連雲凜卻是瞇眸,不知在沉思什麼。抬眼,對上七嫻。眸裡,是不同於北堂燼的精芒大氣,卻是沒來由的溫柔。

  七嫻心下裡一動。

  赫連雲凜低下頭去,捋起袖子,拿起筆毫,筆觸緩慢精細,那動作就像是在擦拭著陶制的寶貝一樣細膩。

  不慌不忙的神色叫人人為他著急。看看人家北瀚國的太子,那架勢、那氣場、那光芒完完全全是翊王爺所不能比的。

  武試那場,翊王爺已經搞出個大鳥龍來,只盼這場不要太叫人失望才好。

  畢竟翊王爺說到底也是他們天焰的王爺,連輸兩場給北瀚太子的話,他們天焰的臉面也過不去啊。

  「小七,看來這場還是北瀚太子勝算大啊。」三惠低語。

  七嫻沉眸,只望向赫連雲凜,不說話。

  一炷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大家各懷心思的猜測中很快便過去了。

  「匡」一聲,鑼聲再次響起。時間到。

  北堂燼很爽快地放下了筆。抬頭,自信滿滿。

  赫連雲凜不緊不慢地勾勒完最後一畫。抬眼,溫潤柔和。

  「請兩位交卷。」顧清影在上頭朗朗道。

  宮奴上前,收起兩卷,呈了上去。

  打開第一份,赫連雲嵐眼中立時光芒乍現:「好文!北堂太了果然才氣過人,叫寡人好生欣賞。」讚歎大起。

  底下眾人各個伸起了脖子,好奇不已,到底是個怎樣的文章,居然叫他們的陛下如此稱讚?

  顧清影捧過文卷,掃一遭,再深深看一眼北堂燼,啟讀:「歎江河如畫,三千綿延;姜人如斯,天下卓絕。望天下,英雄無數;誰,主之沉浮……」

  只聽了個開頭,七嫻一絲嘲弄便浮上了嘴角。果真是個稱職的太子,難怪會得赫連雲嵐的讚賞。

  這人逐鹿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那般大的心思、那般強的渴望,對權力名望的掌控慾望果然跟赫連雲嵐是一樣的。這樣的人確實適合做帝王。

  望?他望的該是權力,望的該是天下!

  洋洋灑灑,一長篇,大氣磅礡,叫聽著的眾人熱血沸騰、心緒難平。男子自是志在四方,這樣的氣魄,確實叫眾人驚歎。

  「好!」喝彩聲響起!掌聲響起!

  「雲凜的答卷呢?」赫連雲嵐笑問道。

  宮奴趕緊遞上。

  打開一看,赫連雲嵐臉色突然怪異了一陣,這才給了顧清影。

  顧清影也是一陣怪異,才將答捲向眾人展示了開來。

  七嫻望去,只見白底黑墨,卻是一副畫卷。上頭是一對野鶴,在雲間繾綣交頸。下頭是一女子,眉目之間儘是溫和的笑意,端溫茶,似是翹首以盼。遙遠的一點,走來的是一衣袂飄飄的男子。

  筆致倒是清新閒適得很,卻叫眾人摸不著頭腦。

  「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

  底下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這……」赫連雲嵐開口,「文才比賽,作畫自是也可以。只是,雲凜你這畫中有什麼『望』的意義嗎?」

  「回陛下。」赫連雲凜躬身,「微臣取等待之意。等候盼望,自是會得到心中所冀。」

  等待?七嫻心裡一跳。仔細看起了畫來。

  「哦?」赫連雲嵐眸光閃了又閃,心思難測。

  北堂燼也是皺眉看向赫連雲凜,這人怎能這般沒有大志?他能拿什麼跟白己爭?

  「陛下,文試結果如何?」北堂燼開口問道。

  「雲凜作畫自是不錯,但比之北堂太子,卻是稍遜一籌。北堂太子文筆犀利、文才絕艷,確是難得的人才。文試,自是太子殿下勝。」赫連雲嵐道,嘴角居然是一抹得逞的笑意,「雲凜,你可服氣?」

  赫連雲凜低頭,看不見他的神色,卻依舊是溫和的聲音:「太子殿下文武雙全,微臣輸得心服口服。」

  赫連雲嵐看他一眼,似是沒有料到他會那般爽快:「那麼,今日之試,便是雙北堂太子殿下兩勝為結。昭國夫人,便許與北瀚太子殿下。」

  「謝陛下成全。」北堂燼似是極其激動,臉色竟紅潤了起來。

  三惠聽了心內焦慮,七嫻若是進了北瀚皇宮,那豈不是羊進入了虎口?

  自己在這個境地,很能明白宮內的黑暗。怎能再叫七嫻去受這份苦?

  想著,三惠就要起身,希望陛下能夠收回聖言。

  卻被七嫻一下子拉住。

  「小七!」三惠驚詫回頭。

  「不急,三姐。」七嫻面露微笑。

  這樁賜婚,真能如此順利嗎?

  那廂裡,北堂燼卻是愈加得興奮,竟是猛笑了幾聲,眼裡晶亮亮的,臉色更是通紅。

  「太子殿下,你沒事吧?」顧清影奇怪得問道。這人,是不是高興過頭以至於瘋狂了?

  「沒事!本王能有什麼事?」北堂燼大聲道。聲音裡頭的燥熱度顯而易見。

  「不妥。還是叫太醫看看吧。」顧清影向赫連雲嵐請示。

  赫連雲嵐皺了皺眉。這太子突然的反應確實是奇怪得很。總不能叫北瀚的太子在他天焰出了什麼事。遂點頭:「召太醫!」

  宮奴一層一層傳下話去。

  不多時,太醫院有人趕來。向赫連雲嵐請安後,便要為北堂燼把脈。

  「混賬!本王能有什麼事?」北堂燼卻是一掌拍飛給他搭上脈的某無辜太醫。

  眾人驚愣住。這太子雖是尊貴之體,也夠驚才純艷,但怎能夠那般無禮,居然當著陛下的面毆打太醫?!是太不把他天焰敢在眼裡了嗎?

  底下指責聲大起。

  赫連雲嵐眸一沉:「北堂太子!」厲聲連連。

  「殿下!」北堂燼的僕從也是大驚,自家主子什麼時候做出過這般沒規矩的事了?趕緊上前來拉住。

  北堂燼一把甩開他們,眼裡亮得嚇人:「本王今天高興,有什麼不對?」

  狂妄之態叫赫連雲嵐眉皺得更深。

  顧清影執著光潔的下巴在一旁看熱鬧。有趣啊有趣!北瀚太子大鬧天焰御前,難得一見的奇景那。

  赫連雲凜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樣,順便匆匆後退幾步,似是極其害怕殃及到自己。

  三惠一臉愣然。

  七嫻要笑不笑。

  「寧王!」赫連雲嵐喝一聲,「制住他!」

  「是。」顧清影歎口氣,沒奈何,只得動手。誰叫皇帝最大,而自己只是個小玀玀呢?

  飛身,在北堂燼未及反應之時,凝指,疾點穴。

  北堂燼怒目圓睜:「放肆!」

  顧清影擺擺手:「殿下,多有得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話說得清楚了,這完全是他家陛下的意思。要報仇,找他家陛下去!

  七嫻聽完立馬黑線。那神態、那話語,生生就是一個趕緊脫罪的模樣!

  哪有這般把罪責推到自家主子頭上的人?這顧妖孽,真真是無敵了。

  「你,趕緊的,來為殿下看看,出了什麼事。」手指一點點向那個被拍飛老遠的太醫。

  太醫顫顫巍巍得趕緊爬起來,咳嗽不已。這太子,脾氣也太火爆了點吧。自己這把老骨頭可是再也禁不住再一擊了。

  抖抖得伸出手來,為北堂燼把起了脈來。皺眉,變色,輕蔑,不齒。神色迅速得在老太醫臉上轉換個不停。

  「怎麼了?」赫連雲嵐沉聲問道。

  「回陛下。」老太醫躬身下來,語氣裡儘是憤憤然,「北堂太子身體沒有什麼大礙。此番不正常只不過是食用過度極樂粉的後果。」

  一語罷了,眾人皆驚。

  極樂粉?那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啊!據說吃食了這個能叫人在一瞬間爆發出無窮的潛力。那太子居然也好這個東西?

  說得直白點,這個極樂粉就是個作弊的藥物。這太子之前射馭的勇猛以及作文的氣勢難道都是靠吃這極樂粉而散發出來的不成?那豈不是欺騙了世人?

  極樂粉?七嫻挑眉,再聽眾人的私語,觀北堂燼的變化,立時明瞭,這所謂的極樂粉該是興奮劑吧。

  北堂燼的實力她清楚得很,根本就不是靠什麼興奮劑弄出來的假象。

  可此時一切證據指向,卻是不容置喙。

  突然腦裡靈光一閃,花蝴蝶!七嫻不禁嘴角抽了抽。茶!開寒前的那茶果然是有問題的!就知道那只蝴蝶從來干的都是極其陰損的事。當日自己不也栽在她手上一次了麼?只是沒想到她這次更加損,居然生生折了這北堂燼的名聲。

  作假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遭人鄙視的,在這裡亦不例外。

  「過分!真是太過分了!」

  「這不是成心欺辱我天焰麼?」

  「真是太不把我朝放在眼裡了!」

  氣憤得叫眾人炸開了鍋。

  「陛下,極樂粉該是禁藥。北堂太子卻是光明正大地在這場比試中食用,真真是欺我天焰無人、欺人太甚!」老太醫再垂首,稟道。他可沒忘了這太子於他的一掌之仇,自是要落井下石的。

  赫連雲嵐臉色沉了又沉。

  北堂燼的僕從從驚愣中回過神來,惑然不解,「陛下,我國太子殿下是國中數一數二的勇士,怎會做出那番見不得人的事?必是哪裡出了錯!」

  老太醫不樂意了,板起臉來:「你的意思是說老夫的醫術有問題?!你北瀚真當我天焰是那般好欺負的嗎?作弊在先,還要污我醫術不成?」

  老太醫本就一肚子的火,此時更是吹鬍子瞪眼中,生生將那僕從的氣勢壓了下去。

  「可我太子殿下必定不會做那般事情!」北瀚僕從也是不予相讓,護主得緊。

  「怎麼不可能?為了贏了這場比試你們什麼幹不出來?」老太醫挺直了腰板,叫了回去。

  「你……」



第八十四章 小人得志

  「夠了!」赫連雲嵐沉聲怒喝。好好的一場比試,現在倒像是罵街場景,成何體統?

  一片寂靜。

  天顏發怒,還有誰再取冒泡?

  偏偏有人沒有這個意識。

  「陛下,這結果……」赫連雲凜跨上前一步,滿眼期待地望向赫連雲嵐,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覺。

  一句話又叫下頭的人開始嘀咕了。確實啊,這結果該是怎麼算?北堂太子勝過比試本是鐵板上的訂釘的事實,可是,最後居然來了這麼一出。既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又自動推翻了陛下之前宣佈的結果。畢竟,那太子是先吃了極樂粉才出的賽,那麼比試結果就不能叫人信服了。

  赫連雲嵐瞇眸緊緊盯住翊王不說話,竟能從中看出些惱火來。

  「陛下,北堂太子既違例在先,自是失了資格。此次比試,該是翊王得勝。」某大臣站了出來,一臉莊穆的神色,說得句句在理。

  「那是左相。」三惠輕輕跟七嫻解釋。

  原來是冷纖雨的老爹!七嫻看向冷相,這人站出來的還真是時機。既沒有做了出頭鳥,又適時巴結了翊王。想來也是,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上的,該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

  「寧王,你認為呢?」赫連雲嵐不置可否,轉向顧清影。

  「一切還憑陛下做主。」顧清影看似恭敬,其實又把問題給踢了回去。

  他可做不了這個主。這滿足了狼,又得罪了虎的事,可別找他。他還沒媳婦兒,還想留著命多享受幾年呢。

  赫連雲嵐氣哼連連,白了顧清影一眼,這人,從來都是模糊不清的態度。

  「此番比試本是為了給昭國夫人再找個如意夫郎。這結果,自然要昭國夫人自己說了算。」赫連雲嵐話鋒一轉,向了七嫻。

  七嫻心內冷笑,怎麼之前判定北堂燼贏了的時候就沒有問過她的意見。

  真是虛假得可以!

  起身,走上前去,行禮:「民婦只是平凡人,北堂太子那般的精英人物,民婦自認配不上。就算是翊王爺,民婦也覺是高攀了。比番比試,既是翊王爺遵守了規則,自是小勝。陛下是天子,一言九鼎。民婦自是順從陛下之意。」

  一句「一言九鼎」生生就特赫連雲嵐噎在了那裡,即使不願意承認這次結果,不願意順了翊王了意,都沒法發作。

  只得自己暗下裡氣悶,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卻是怎麼也掩不了臉面上的陣陣不豫:「昭國夫人果然深明大義。今日之比試,便為翊王爺勝。昭國夫人賜婚翊王赫連雲凜!」

  「謝陛下!」赫連雲凜忙謝聖恩。

  「陛下英明!」底下的大臣看到終於有了結果出來,齊聲高呼。

  「憑什麼?」被定身在一旁的北堂燼更是怒了。明明是他勝了,為什麼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極樂粉?他什麼時候用過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人陷害了他?

  赫連雲嵐狠狠掃了他一眼,下了命令:「送北瀚太子殿下去休息!」心裡對北堂燼也是極怒的。這個北瀚的太子,生生將他的計劃打破,居然這麼容易就讓他翊王得逞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起身,揮揮龍袍,帶走了一片宮人。

  餘下一些宮奴收拾著現場。

  「恭喜翊王!賀喜翊王!」朝臣們紛紛上前恭賀,包圍住了赫連雲凜。

  混亂中,七嫻手底下一個探囊,一卷畫軸沒入袖底。遙遙望雲凜一眼,隨著三惠去了。

  等北堂燼身上藥力散盡,怒氣沖沖趕往七嫻住處時,七嫻正挺著大肚子細細欣賞雲凜的畫卷。

  「你怎能嫁給那樣一個窩囊廢?」皺起眉頭。

  「還好還好。」不願搭理。

  「他配示上你!」氣憤開來。

  「我配不起閣下。」真是煩人。

  「他暗地裡使詐!」怒氣高漲。

  「也是本事。」那人本就不是好人。

  「你!當真要嫁了他?」說到此時,再怎麼不想承認,北堂燼也算是明白了。七嫻不是一個別人逼她,她就會乖乖就犯的人。否則他用北瀚後位作注,為何不見七嫻頷首答應。可是,他真是想不明白,七嫻到底是看上了那赫連雲凜什麼地方?

  「我天焰陛下的聖言,可不是隨意可更改的。」七嫻終於抬起頭來,好笑得看他。

  「可是……」

  不待北堂燼說完,七嫻立時打斷:「太子殿下,民婦真是一無所長,真不值得你如此。民婦農家之婦,配上翊王窩囊之王,不剛剛正好嗎?太子殿下有鴻鵠之志,但是民婦只有野鶴之心。」

  視線再度移上畫卷,眸裡笑意連連:「太子殿下不覺得這兩隻野鶴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嗎?」

  「你……」北堂燼一下子愣住了神。這些天來,他何時見過七嫻有這麼快樂的神情?野鶴?這便是七嫻想要的生活嗎?所以她才會甘願選了那無才無德的翊王爺嗎?

  「夫人!」嬌媚媚的聲音響起。

  七嫻眼角跳了跳。花蝴蝶來了,必亂!

  果然,北堂燼在看到棠姐的瞬間,臉色那是變了幾變的,瞬時想明白了什麼似的:「你!原來就是你設計本王!」

  「太子殿下說什麼,婢子聽不明白?」某蝴蝶眨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生生叫人以為指責了她就是罪過似的。

  但北堂燼又怎是普通人,怎會被迷惑:「就是你的那杯茶!說,是誰派你來的?」

  某蝴蝶委屈得涕淚欲泣:「太子殿下怎麼這般污蔑婢子?婢子是夫人的人啊!」抬眼,眼巴巴地看向七嫻。

  七嫻眼角抽啊抽,夠無恥的,居然把責任推到了她身上來了。

  當下,咧了咧嘴:「嗯,我的人。」既是赫連雲凜手下的,也就是她的人了。也不算騙了北堂燼。

  「嗷」一聲響起。七嫻極其無奈,這邊一波未平,另外一波又起。

  外頭,喜兒帶著狗兒趕了過來。

  本是歡歡喜喜的狗兒見到宿敵北堂燼,立時眼內凶狠,直衝沖得就朝他撲了過來。

  北堂燼急急避開。

  喜兒愣了一下,連忙小跑到七嫻身邊,嘀咕道:「翊王爺說夫人這兒有只惡鬼,叫我帶著狗兒趕緊過來,怎麼只有個太子殿下?」疑惑連連。

  七嫻黑線。有鬼?還真敢說。

  某蝴蝶摀住嘴輕笑:「傻丫頭,現在不正在上演英勇狗兒大斗色中惡鬼嗎?」

  哎哎,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會出了什麼樣的下屬。同樣的陰損之極!

  七嫻捂額。

  那頭,一人一狗正鬥得歡!

  北堂燼兩手緊緊抵住狗兒的額頭,轉頭:「既是你的選擇,本王便不阻撓。只是,本王絕不放棄。」

  七嫻歎口氣,果然是帝王本性,說得那般好聽,不阻撓?那又不放棄做什麼?骨子裡就是掠奪的本質!

  狗兒「嗷唔」一聲,齜起一嘴白牙利齒,一口就要咬了上去,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七嫻不理,繼續看她的畫。直接無視掉那只聽不懂人話的惡鬼。

  本來翊王娶親、昭國夫人再嫁也是皇族的大事,該是好好準備個半載一年才是。

  可是據說翊王等不及了,神速般地準備好一切,居然奏請陛下,要早早迎娶昭國夫人進門。說是為了以防夜長夢多,畢竟還有個北堂太子正在虎視耽耽。

  陛下沒奈何,只得准了。畢竟人家兩情相願,自己也沒有什麼理由阻了別人的好事。若說於禮不合,那翊王早早地就將所有禮數都做全了。

  心下裡十分不痛快,也沒有別法。

  七月,京都裡一派喜慶。

  七嫻坐在三惠的清惠宮,再一次由三惠給自己裝扮,第二次嫁人。

  同樣的人物,同樣的事件,只是地點變了。

  三惠輕梳起七嫻的一頭烏絲,心下裡一片感慨:「小七,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姐妹都成了皇家婦。」那麼多的波折,那麼多的是非,那麼多的哀痛。不知此後,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七嫻淺笑:「三姐,咱們以後不僅是姐妹,還成了妯娌了。」

  「只是……陛下與翊王……」三惠欲言又止。

  七嫻心下一動。心思靈動如三惠,怎不瞭解這宮廷中的暗潮洶湧?

  「只盼小七從此順順當當,無憂無愁。」三惠自己改了口。「姐姐沒有保護住孩兒,這次絕對會護住小七你的。」輕柔得開口。

  七嫻望著鏡中三惠已是倦怠不已的面龐,一陣心疼。心思也是翻騰不已。

  七嫻受陛下特許,以公主之禮,從皇宮出發,抬向翊王府。

  新娘是個挺著八月大肚子的孕婦,嫁與皇家,古之未有,引起京都眾人沿路圍觀。其車隊華麗程度,叫眾人咋舌不已。

  據說這新娘有驚世之才,被陛下賜封昭國夫人;據說這新娘在夫死後,撐起了整個戰家;據說這新娘是天人之姿,引得翊王爺與北瀚太子為之爭風吃醋。

  總之,將七嫻傳得神乎其神的。

  七嫻穿著特製的超大號喜服,在喜娘的攙扶下下了轎子。

  都說新娘該是最漂亮的,可是七嫻順著帕沿看看自己大得似乎快要爆炸的肚子,實在不覺得自己這樣哪裡稱得上美。

  再聽耳邊爆竹連天、人聲沸騰,心內不禁一陣慨歎。

  當日嫁與戰家可沒有這麼大的派頭,連門都是走的側門。更不要說什麼拜堂行禮了,沒想到竟是在自己這麼狼狽的時候給了自己這麼大的面子,這二嫁,嫁得還真是華麗至極!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8:53 PM

第八十五章 熱鬧洞房

  帕沿下,突見一張厚實的大掌伸了過來。

  嘴角一笑,七嫻將手輕置其上。外頭的大掌緊緊握住。

  那人腳步緩慢,速度叫七嫻能夠不費力地完全跟上。

  兩人步伐一致,進了府內大堂。

  赫連雲嵐與三惠端坐上頭,主婚。三惠一臉的慈笑。倒是赫連雲嵐看不出什麼神色。

  顧清影攬了個司儀的活兒,笑得嘴角咧開了朵兒花兒似的,比自己成親還要得意的模樣。一番主持倒也真是有模有樣的。

  認識的、不認識的,佔滿了整個大堂。

  一番拜禮之後,顧清影一句「送入洞房」,七嫻這才在眾丫鬟的簇擁下進了新房,將這一堂的喧囂扔給了赫連雲凜。

  「雲凜,你這回可真真是如了願了。」赫連雲嵐似是帶笑的調侃,眼裡卻是流光不轉。

  赫連雲凜穿著一身紅色喜服,俯身,萬分的感激樣:「還是感謝陛下的成全。」

  「寡人便不打擾雲凜你的好事了。」赫連雲嵐扯了扯嘴角,望一圈大堂,「諸位盡歡。」

  起身,離開。

  「恭送陛下。」諸人垂首行禮。

  待赫連雲嵐走遠,裡頭便熱絡了起來。

  「翊王爺,今天是您的好日子,一定要不醉不歸啊。」

  「恭喜翊王爺,終於抱得美人歸了啊。」

  「翊王爺,來來來,先跟老夫喝一杯。」

  ……

  赫連雲凜溫和地笑:「一定,一定。」一眼瞟向顧清影,趕緊過來解圍啊。

  顧清影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偏就不看赫連雲凜。瞪自己也沒用,要進洞房是吧,總要經過這些酒水炮轟的。

  新房內,七嫻早掀了帕子,坐在圓桌前,吃食起來。就算她不吃,肚裡那個總不能叫他餓著。

  對面,是笑得一臉曖昧的花蝴蝶。

  「嘖嘖,夫人,你說今晚新人洞房,該是怎樣的有趣!」說著,眸光還流連在七嫻那滾滾的肚子上。

  七嫻放下手中的水晶糕點,看她一眼,好笑:「怎麼,我們林公子允之少爺沒有滿足得了棠姐你,才叫你如此關心別人的夫妻生活嗎?」

  喜兒「噗」一聲捂嘴笑。

  「你……」花蝴蝶瞪大眼睛,惱火。那呆子就是她聰明一世之中的一塊硬傷,什麼時候提都覺得堵得慌。偏偏這女人說得那叫一個順理成章、風輕雲淡。

  瞪一眼喜兒:「笑什麼,曬月光麼?」不好對這女人開罵,遷怒下小丫頭總不為過吧。

  哪曉得小丫頭腦裡缺根弦,自然不買她的賬,望了望外頭,一本正經:「姑娘,今天沒有月亮,曬不了月光。」

  誒?七嫻愣住,瞬間反應了過來,拍著桌子大笑起來:「曬不了月光!曬不了月光!哈哈……」這兩人的對話真是太逗了。

  花蝴蝶狠狠地白眼喜兒,再剜一眼七嫻。真是主子不正常,連小丫頭也不正常得緊!看看這女人,還能更加無狀一些麼?哪裡有什麼王妃的模樣?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不是眼睛不正常了,居然爭著搶著要娶她!

  要不要笑得這樣大聲啊?她也不怕被口水噎著。

  「咳咳咳。」傳出急咳。

  花蝴蝶額角黑線連連,還真被她說中了不成。看這女人一臉通紅,還真是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

  眼角瞅到門邊一抹紅艷艷的袍子逼近,趕緊拎起正欲上前為七嫻順氣的傻丫頭喜兒跑路,順便好心的為兩人閉上了房門。正主出場,她們最好不要在這兒礙了他的眼,否則,真是怎麼死的不知道了。

  「怎麼那麼不小心?」大掌輕拍上七嫻的後背,傳來了淡淡然然的聲音,有些嗔怪。

  七嫻回頭,依舊是赫連雲凜那張不溫不火的臉龐:「還不是那兩個丫頭,盡說些笑話。」抱怨連連。

  赫連雲凜蹲下身來,輕撫上七嫻的肚子:「你受苦了。」

  七嫻微笑:「還好。」

  「我想你了。」低眉沉眸。

  「是翊王爺想我,還是戰大當家想我?」淺笑盈盈。

  微震了下,赫連雲凜抬起頭來,柔情滿眸:「都想。」

  七嫻素手撫上他的臉,抬指,除下那張特別的人皮面具。裡頭的,正是自己思念許久的冰山般巋然不動的容顏。

  凝視久久,竟不覺有淚劃過。雖說自己心下裡早就肯定了他赫連雲凜便是戰笙歌,但到底見著了真人,卻又像是過了幾個天上人間一般了。

  「你……怎麼了?」叫這男人慌了,他何時見過她這般的神色,這女人,從來都是狡黠又靈動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是不是那孩子折騰你了?」眼裡戾氣閃現,若是那孩兒敢折磨了她,他就親手結束了那孩子的性命。

  「撲哧」一聲,掛著淚珠的臉龐兒綻放了開來。這人,還是那般決然的心思。顧著她,怎麼就不想著她肚裡那個是自己的骨肉呢。若叫那孩兒知道,該是會恨極了這樣的父親吧。

  明明是那般想要孩子的人,卻為了她,寧可不要了這孩兒。叫她如何說這男人?

  心裡的些許對他的怨憤也是煙消雲散。

  「從一開始就準備騙我?」一指點向腦袋瓜,使勁戳、戳、戳。

  「沒有。」有點委屈,「你不想聽。」

  呃……指頭停頓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

  但是,接著戳:「幹嘛沒事裝死?不知道戰家都鬧翻了天嗎?」還害她白白噴了那麼大口血。

  「陛下不准翊王離京。」恩,戳得有點疼了。抬眼看看七嫻,還沒解恨的樣子。算了,還是繼續戳吧,「我相信你。」

  嘎?手指再停頓。相信她什麼?相信她能夠把戰家撐起來?果真是瞭解她。

  不過,還是要戳:「你怎麼成了翊王了?」這個問題最重要。枕邊人到底是誰?她居然都不清楚。想想,還真是郁卒得很。

  「我本就是翊王。」

  誒?「那戰家又是怎麼一回事?」疑惑提問。

  「赫連雲凜不能光明正大的從邊疆領地回來,只得以另一個身份駐紮。」給她解答。

  七嫻不禁歎氣。難怪他赫連雲嵐設計陷害戰家,必定是知道了這一切。卻又不道破,想要把翊王扼殺在戰笙歌這樣的身份中麼?好心思,這樣一來,確實是比殺了翊王身份的赫連雲凜來得強。

  真是,複雜的人物,複雜的心思。

  現在好了,連她都被套到這個圈子之中了。想逃都沒法逃了。

  「哎。」哀怨的望一眼戰笙歌,「現在跳出這個火坑還來得及嗎?」

  「不准!」某冰塊面色深寒,一把緊緊抓住七嫻的手腕。

  「疼!疼!」七嫻使勁拍著那隻鳥爪。心裡好笑,時不時得刺激一下,有助於促進這塊冰塊面部運動。

  聽七嫻叫疼,戰笙歌心內倏緊,趕緊鬆開手來。心疼的撫上被自己抓出紅痕的七嫻的手。

  「你著急什麼?」七嫻白他一眼,「我說過的話,會不算數?就算前頭是龍潭虎穴,我也陪你走定了。」典型的打一棒子再給顆糖吃。

  戰笙歌望向她不說話。

  「你讓我等,我便等著。」揮袖間,七嫻從長袍中取出畫軸,正是當日赫連雲凜比試場上所畫,「我等著跟你走完這一段,會有這樣的日子。」

  畫卷展開,野鶴繾綣立時入眼。

  「嗯。」戰笙歌點頭,「這是我補給你的婚禮。原本也是要再娶你一次的。」

  七嫻心裡一跳。難怪這次婚禮準備得那般迅速,原來是早有預謀的。不僅僅是為了與北堂燼爭人,還真真一早就打好了再娶的主意。

  這男人,果真是什麼都為她著想。

  心下裡一陣溫暖,暖到心疼。

  疼?七嫻皺眉?怎麼會疼?面色劇變!

  「怎麼了?」戰笙歌一把扶住她,大驚。臉色怎麼突然慘白起來?怎麼額頭上會有那麼多汗珠沁了出來?

  「孩子……孩子……」七嫻痛呼。這才八個月呢,怎麼瞧肚裡這只這架勢,那麼不安分,這就要出來了?

  這孩子是不是太會挑時間了,挑了自己爹娘成親的時候?

  「他竟敢讓你疼?」某冰塊憤怒了。

  七嫻無奈到想要吐血。現在是憤怒的時候嗎?「趕緊叫穩婆啊!啊啊……疼死了!」

  「好好!」某冰塊手無足措,他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啊?大吼,「來人!快來人!」

  在外頭晃悠著的花蝴蝶,挑眉。這是洞房花燭夜,沒錯吧?怎麼會是這樣的調調?

  再一聽,絕對的不對勁。趕緊推門進去!

  一看那架勢,愣了!

  翊王正抱著快要癱倒的七嫻不知所措,憤怒與焦急交加的樣子。最主要的是,翊王居然摘了面具,頂上了戰笙歌的面孔。更重要的是,她何時在那張冰塊面容上見過這麼豐富的表情?

  「穩婆!趕緊去叫穩婆!」戰笙歌大吼。

  誒?要生了?這麼快?這個時候?完全沒有準備啊!

  一時間,花蝴蝶也急了。趕緊跑出去幾步,又退了回來:「面具!」這個時候,這人已經急瘋了,絕對想不到這一點。萬一叫別人看了去,那該是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了。

  又急急跑了去。穩婆?穩婆?該去哪裡找?



第八十六章 小子報道

  顧清影喝了一肚子喜酒晃晃悠悠得走了進來。喝多了,要如廁,急啊。

  花蝴蝶一眼瞅到了他,跑了過去,一把揪住:「寧王,要生啦!」

  顧清影眼角不停得抽:「小海棠兒,寧王我不是鴨子,不能生蛋。」

  花蝴蝶瞪眼:「呸!誰說你?我說王妃要生啦!」

  此時只聽七嫻一陣「啊」的慘叫。

  然後是赫連雲凜的狂吼:「你要再敢鬧,一出來就殺了你!」這人,居然威脅起還在肚裡的娃娃了。

  顧清影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拔腿就往外跑:「我去找穩婆,快點,去準備熱水!」

  胡蝴蝶急急答「好」。

  這種狀況,誰遇見過啊。饒是平時多麼機敏的人也是慌了神。

  「怎麼了?怎麼了?」喜兒以及一群侍女聽到了狂吼聲急急趕了過來。

  「都過來準備,王妃要生了。」花蝴蝶分配起來,「喜兒,去照看王妃。」

  眾人一聽原來是剛嫁進來的王妃要生子,那場面,瞬間混亂了起來。

  「喲,灰老頭啊,這裡咋那麼熱鬧啊?」偏偏這個時候插來一個閒適得像是看笑話的聲音,欠扁得很。

  「不知道。都得了瘋癲病了吧。」一個冰涼涼的聲音接著響起。

  眾人黑線。抬眼,圍牆上一坐一站兩個老頭兒。站著的那個灰裳冰面,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坐著的那個紫衣童顏,只那頭鶴髮暴露了他的年紀。

  這是哪來的兩隻?下面的人疑惑連連。

  顧清影收回了跑出去的腳,大喝一聲:「哪裡來的?敢擅闖王府?」這兩個人,出現得莫名其妙。不從正門而入,居然翻牆而入,必是奸邪之人。

  紫老頭看他一眼,再埋怨得望向灰老頭:「都是你,偏偏不願意從正門進來。這下好了吧,被人當成壞人了吧。」

  灰老頭白他一眼:「你自己說翻牆比較有趣!」

  「哦?是嗎?」某老頑童裝呆賣傻。

  只聽裡頭又是一聲「啊」的痛呼。

  「什麼狀況?」疑惑啊疑惑,怎麼好像聽到那女娃的喊聲。

  「趕得巧。你徒弟快出來了。」涼涼得答。

  再看房門,赫連雲凜像箭一樣衝了出來:「找人!穩婆!大夫!死了也給拖過來!」吼聲震天,已然口不擇言。

  一眼橫過牆頭,頓時眼前一亮。飛身躍了上去,揪住兩老頭的衣領:「接生去!」

  紫老頭摀住快被震聾的耳朵,再瞧瞧面前那一張瞇瞇樣的溫和面容,怎麼也跟這聲暴吼搭不上邊兒才是:「你哪位?」還是問清楚的好,他可不做什麼白工。

  冰寒掃過紫老頭,一把把他扔向了房門口:「她再喊一聲疼,我就殺了你!」

  紫老頭空翻了幾下,才站穩,渾身一哆嗦,嘴角抽搐:「我是毒聖,不是接生婆!」那一眼冰壓,他想不認識都難。只是,這死小子怎麼這樣一幅要死不活的臉面,害他認了那麼久。

  冰寒落在灰老頭身上:「你去!」

  灰老頭面色不動:「我是醫仙,接生不在我管轄的範圍內。」

  赫連雲凜額角青筋暴動,大吼:「不會也給我去!」已然癲狂。

  「來了,來了!」底下的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

  只見一丫鬟拉著一個年長的婦人趕了過來:「王爺,廚房的王嬸會接生,奴婢把她找來了。」

  赫連雲凜立時鬆開灰老頭,飛身下來:「還不趕緊進去!」

  「是!是!」王嬸連連作答,嚇了一大跳。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那般溫和的王爺成了這副要吃人的模樣?

  帶著一干丫頭就要進去。

  「慢著!」紫老頭攔住。

  「你做什麼?」赫連雲凜大步跨上前來,怒視紫老頭。

  紫老頭白他一眼:「讓你府裡少死些人!」說著從袖中掏出瓷質藥瓶,每人分發了一粒藥丸。再取出一銀色小瓶,再再吩咐那王嬸:「等那娃娃生下來,把這裡頭的藥粉倒在水裡,給他擦身子。」

  王嬸雖是不明所以,但看自家王爺沒有反對,便吃了藥拿著藥瓶急急進去了。

  赫連雲凜一步跨上,跟著就要進去。

  「你去幹嘛?」顧清影一把拉住他,「你進去湊什麼熱鬧?」要是這人進去了那還了得?現下裡就是這樣一番要殺人的神情?要見著了那女人生子的場景,他還不把裡頭的接生婆子與丫鬟們一掌掌給劈死啊?

  房門關上。

  一群人在外頭緊張觀望。

  「啊——」

  赫連雲凜臉色一白,為什麼叫那麼大聲?一把拍掉顧清影的手,就要往裡頭沖。

  顧清影伸出手去,又要抓。哪曉得赫連雲凜那廝還真真出手了,招招凌厲。

  顧清影沒想到他竟然真打,急急運氣,拆起招來。心裡暗啐,他這是欠了眼前這人的不成?替這人著想還要被這人打?這還有沒有點天理了?

  一時間,裡頭一室忙亂,外頭打作一團。紫老頭趕緊往灰老頭身邊靠,這掌風,凜冽凜冽的,可別掃到他!

  「別打了!別打了!」花蝴蝶心內沒好氣,這兩個人還嫌這陣勢不夠亂麼,「王爺,古來有俗,夫婿不能進產房,不吉祥啊!」

  赫連雲凜手下一頓,顧清影這才鬆口氣。這廝,居然打得那麼不遺餘力!不知道會死人的嗎?

  「王妃,您跟著老奴的節奏來。呼氣,吸氣……」

  「啊——」

  顧清影心下大叫不好。

  果然,赫連雲凜臉面驀然又緊,眼裡的黑沉叫人有趕緊逃走的衝動。生生就是一副「擋我者,死」的表情。一掌狠狠揮向顧清影。

  顧清影急急格擋,居然依舊被大力得拍飛了出去。心內哀怨連連,早知道就該早早離開的,結果還攬上了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果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廝的!

  赫連雲凜拔腿、點足就向裡頭衝去。

  「夫婿進產房,只會給產婦帶來災禍。」涼涼的聲音響起,「你盡可進去。」

  紫老頭趕緊拉拉灰老頭,這死老頭子,這個時候來那麼一句,不是把火往自己身上燒嗎?看那死小子,已經殺得人神不分了,他可不想在這兒遭了那死小子的毒手!

  果然,赫連雲凜狠狠地掃眼過來,卻是生生停住了進去的步伐。

  「王妃,開了,開了!用力!用力!」

  「啊——老爺——」

  拔腿向前,卻又生生迴旋了回來。捏拳,暴筋。

  紫老頭嘖嘖稱奇,這死小子,居然能忍得住?!奇跡啊奇跡!

  剛這般想完,便聽赫連雲凜深冰一樣的聲音響起:「若是她那裡出了事,所有人都去陪葬!」

  嘎!一院的人掛滿黑線。這人真真是癡狂到極致了。他這是威脅他們麼?自己不好受,非要叫所有人跟著一起煎熬麼?

  有人開始慢慢得向院外移動,陪葬?還是算了,趕緊找個生路逃吧!

  「站住!」冰寒的聲音再次響起,「再動,現在就殺了你!」

  頓足,頹然轉身。

  顧清影扯了扯嘴角,這廝是生生沒有地方發洩自己的緊張了,這般威脅他們,是叫他們一干人來共同分享他的焦慮不成?

  花蝴蝶無奈地望了望還掛滿紅幔的新房,只祈禱那孩子趕緊降臨,免得他老爹在這裡繼續折磨他們的心靈了。

  「哇——」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啼哭,驀地脆生生響起。

  外頭的人立時眼前一亮。終於生了!他們終於可以脫離魔爪了!

  「恭喜王妃,是個胖小子!」裡頭也是一陣雀躍。

  赫連雲凜再也站不住,猛地就衝了進去。

  王嬸抱著剛洗淨的娃娃,喜滋滋得迎了上來:「王爺,王妃生了個小世子……」

  還沒說完,卻見他們家王爺跟一陣風一樣,從自己眼前旋了過去,直直到了王妃的床前。

  王嬸心裡立時嘀咕開了,果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看,王爺連這娃兒一面都不想見呢。

  低頭看看手裡的娃娃,可憐的胖娃娃,那般白淨,那般精緻,不知道以後會過怎樣的日子。

  「感覺怎樣?」赫連雲凜俯身,輕輕撥開已被汗水浸濕貼在七嫻臉上的長髮。露出一張蒼白的面孔,立時又叫他的心臟顫抖了幾下。

  「還好……孩子呢……」虛弱至極的聲音。

  「孩子!」赫連雲凜趕緊向後扯一嗓子。

  王嬸趕緊抱著上來。

  七嫻細細看著那白白胖胖扭著小胳膊小腿的娃娃,柔柔笑了開來,在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燦爛。

  看著七嫻那般幸福的笑容,赫連雲凜心也柔了下去。本來還想掐死娃娃的心立時也消散了。

  「累……我先睡會……」用盡了氣力,心裡驀然一鬆,陷入了無限混沌之中。

  赫連雲凜「恩」一聲,便細細為七嫻擦起臉來。眼前只剩下了七嫻,完全把自己的兒子忘到了九霄雲天之外。

  顧清影、紫老頭等人踱了進來。母子平安,總算是大功告成了。他們的性命也有保障了。

  一見被自己老爹忘得一乾二淨的胖小子,幾人眼前晶晶亮,跟狼見了羊一樣,撲了上來。

  「別搶!別搶!老頭子我跟那女娃娃有過約定,這個娃娃要歸我的!」紫老頭瞪向很明顯要跟自己搶娃的那兩隻。

  「老爺子,你那麼大年紀了還搶別人家的孩子,真是不害臊。」花蝴蝶橫他一眼,「要抱娃自己去生一個唄!」

  「你!」紫老頭瞪直了眼睛,鬢角的白髮一跳一跳的。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顧清影一把抄起胖娃娃,妖孽般的笑容更加絢麗:「乖!乖!爹爹不疼,沒關係!以後跟你乾爹我混吧!乾爹一定會把你養的更加肥肥胖胖的!來,給乾爹親一口。」哼哼,無緣無故被他老爹打了一掌,搶了這個兒子不過分吧!

  「卑鄙!」花蝴蝶哼聲,「寧王你怎能不聲不響得就搶了娃娃!」

  顧清影不搭理,一嘴就要親上去。哪曉得,還沒有碰上娃娃滑嫩嫩的皮膚,自己反倒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整個人一下子就向後栽了下去。

  「啊!娃娃身上為什麼還有血沒有洗乾淨?」紫老頭像看到什麼怪物一般,大叫一聲。

  「呃……」王嬸有點訥訥,「這一點,剛剛沒有擦乾淨……」

  顧清影倒下的瞬間心裡那個怨啊,剛剛被他老子打了一掌,現在又被這小子毒暈了,他果然欠了他們一家子的!

  「碰」一聲,終於叫赫連雲凜回了頭。

  後頭,正在一片混亂之中。

  王嬸捧著小娃兒,正仔細檢查還有哪裡沒有洗淨的地方。

  顧清影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紫老頭正在急急診治。

  花蝴蝶在一旁莫名其妙。

  灰老頭很不客氣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飲起來。

  赫連雲凜瞇起了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紫老頭抬起眼來,賠笑:「嘿嘿,這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冰冷冷得拋過來一句。

  「那個嘛……就是……」紫老頭還想打哈哈。不是他不想說,真怕他們接受不了啊。

  「廢話少說!」又扔過來一句深寒。

  「女娃子中盅期正是小娃娃成形期,不僅吸收了母體的營養,連母體中盅裡的珍毒也被這小娃娃吸收了。當時卻是吸收不徹底,才叫女娃子有了連帶的反映。老頭子我助了把力,叫毒全進了娃娃體內。所以,這個小娃娃,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個毒人兒!」一口氣說完,紫老頭擦了把汗。死就死吧,反正這事遲早都要被他們知道的。

  雖然他也有些私心,這些珍毒可不是普普通通就能得來的。這娃娃天生帶來,既是天生毒人,又是百毒不侵,傳他毒聖衣缽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但那卻也是給女娃子解毒的最簡單之法。

  這樣一舉兩得是事情,何樂而不為?

  只是開始會苦了這胖小子,自己會是所有人當中最特殊的存在,可能會被別人當做怪物對待!

  哎哎,到底是自己促成了這一切。只盼那女娃子醒來不要怪他!

  赫連雲凜怪異得望了望自己的兒子,再看向沉睡的七嫻。他倒是沒所謂,本來這小子,叫七嫻受了那麼些苦,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感了。只是擔心七嫻,萬一她醒來知道自己費盡氣力生下的竟是這樣一隻怪胎,會是怎樣的感想?

  第二日,京都盛傳,翊王妃成親當夜瓜熟蒂落,生下一奇子,天賦異稟,血光一現,便驚倒顧寧王。

  可惜,畢竟是旁人的子嗣,此子甚是不得翊王爺的歡心。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9:03 PM

第八十七章 人上之人

  兩月後,翊王府中,七嫻撐起下顎看著對面紫老頭懷中正「咯咯」笑得開懷的小胖子。

  「紫師父,你們怎麼能夠找到這裡?」七嫻挑眉。那老頭手中的可是她拚死拚活生下的娃兒,沒錯吧。但是,她怎麼有給人做嫁衣的感覺?

  紫老頭雙手緊緊框住小娃娃,一邊警惕著旁邊虎視眈眈,一心想要跟他搶娃的花蝴蝶:「那個時候不是在你身上種過血蟲嘛,循著它的味兒就過來了。那種味兒,就老頭子我能夠分辨得出來!」

  七嫻眼角跳跳,好傢伙,居然在她身上裝上了自製版的「跟蹤器」,還真怕他跑路了,賴了他的徒弟不成?

  「那你們為什麼不回去?」照他紫老頭的風格,應該會帶著娃娃偷偷潛伏回谷裡才是啊。怎麼呆在這裡這麼久?

  紫老頭歎口氣說道:「谷裡沒有吃食了。你做的那些肉乾早就沒了。我可不想那麼早就回去繼續啃草根。」

  七嫻嘴角抽了抽,這理由,很好!

  「紫師父,你抱了那麼久了,也該換個手了吧?」七嫻看看那娃兒,說道:「我來抱抱吧。」他冤枉啊,費盡力氣生下的崽兒居然自己沒有摸上幾下。

  「對,對!」花蝴蝶立時幫腔,「老爺子,別累著了。我來幫你抱吧。」這小子水靈水靈的,那臉上肉嘟嘟的,心裡好癢癢啊,真想掐上幾把啊。

  「不給!」紫老頭一把舉過小娃娃,貼近自己的臉面,「一個個的,心思都鬼鬼的,別想跟我搶!」

  花蝴蝶瞪眼。

  七嫻無語。

  有這樣的為老不修嗎?怎麼不學學人家灰老頭,多麼鎮定的坐在一邊喝茶。對小娃兒瞅都不瞅一眼的態度實在是像極了娃兒他爹!

  娃娃看到眼前瞬間放大的童顏,一下子樂了,笑得更是歡暢不已。「呼啦」,一個鼻水泡泡就冒了出來,直直頂上了紫老頭的臉頰,「啪嗒」一聲,破了……

  紫老頭臉上也是濕噠噠的一片。

  再看看娃娃,笑得那叫一個一臉的純潔無辜啊。

  七嫻嘴角抽了抽,真是個陰損的孩子。

  紫老頭舉起娃娃,一臉假裝生氣的樣子:「你個死小孩,敢這樣戲弄你師父?看師父我不把你的小屁股打得開花!」

  娃娃一聽這威脅,大概不樂意了,伸出肥肥小掌,晃悠晃悠。「啪」一聲,一巴掌就直直揮上了紫老頭的臉。

  一室寂靜。

  灰老頭噴了水。

  紫老頭愣直了眼……

  七嫻捂著嘴偷偷的樂,這娃兒,強悍吶!

  花蝴蝶猛拍桌子:「娃娃,好樣的。繼續打!」叫這死老頭跟自己搶人,打,打,打,使勁打!

  「死孩子,居然敢打師父?!真是沒法沒天了!」紫老頭瞪大了眼睛,掄起手掌,就要拍下去。

  「你要打我兒子?」門外傳來冷冰冰的一聲問話。雖然對那小子再怎麼沒有好感,也是不允許別人碰的。七嫻生下來的,就是自己的所有物。要打,也只有自己這個老爹能打才是。

  紫老頭眼角抽搐了一下,立時改拍為撫,換上諂媚的笑臉,對向外頭進來的那一隻盯著瞇瞇虛假面孔的某人:「哪兒有?老頭子我怎麼捨得?!老頭子可是最寶貝我的這個小徒弟呢!對不對啊,娃娃?」

  娃娃從鼻孔了中居然噴出了一個「哼」字,彷彿對紫老頭的話語極其不屑。

  氣得紫老頭心內哼哼,卻又不敢發作。人家老爹在場呢。

  七嫻揚起頭來,笑臉迎向赫連雲凜。

  「你該休息了。」赫連雲凜俯下身子,只看七嫻。

  「躺了這麼多天了,再不活動活動,我這身子骨都要散架了。」七嫻甩甩胳膊,無奈地說道。這人,是不是擔心得過頭了,月子也早坐過了。這人,還那麼不放心做什麼?

  「王妃嫂子,你還是去休息吧。要不,我們這些人又得跟著遭殃!」某個調侃的聲音插了進來,真是一臉笑意,剛踏進門來的顧清影。

  「唔唔……」娃娃一件顧清影,眼睛立時亮了起來,張著爪子,就要向顧清影身上撲。

  顧清影像是避開蛇蠍一樣急急地跳了開來,他不是不喜歡這娃兒,只是心有餘悸啊!為了這娃兒,他已經成了京都第一大笑料!還有比他更加悲慘的人物嗎?

  七嫻神色怪異:「老爺,這是你的孩子吧,為什麼看到寧王爺這麼激動啊?」

  赫連雲凜橫掃過顧清影一眼,冰寒冰寒的。

  顧清影渾身一個戰慄,苦笑道:「嫂子,凝視大人大量饒過我了吧……」這個女人,很明顯是在打趣他啊。不知道她家男人就是夜歌大醋缸子嗎?這不是陷他於不仁不義的危險之地嗎?要知道,眼前這男人可是虎狼啊,誰都能反噬的啊!

  「唔唔……」娃娃依舊瞪著自己的小蹄子,使勁兒往顧清影那邊蹦啊蹦。

  「別,別過來……」顧清影怕啊,躲得更遠了。這娃跟他娘一樣鬼,就怕他爹殺不死自己。

  「哈哈……」花蝴蝶爆笑,什麼時候見過他顧寧王如此狼狽的啊?也就只有碰上這娃兒才這樣了。

  「王爺,王妃。宮裡來人傳話,惠妃病倒,希望見一見王妃。」正當一室融洽的時候,外頭的侍衛來報。

  七嫻面色一沉,三惠病倒了?

  站起身來:「我進宮去看看。」

  赫連雲凜一把抓住她:「我跟你一塊兒去。」上次她進了宮中,便被抓入了牢獄,他怎麼放心得下?

  七嫻安慰道:「我是去後宮看姐姐,你要是去了,怕是又要多了什麼是非。」

  「對!」顧清影點頭贊同。

  「我跟著去吧。」花蝴蝶自告奮勇,後宮既然不准男子隨意進入,她是女子,自然是可以的。

  七嫻看看她,點頭同意了,轉向赫連雲凜說道:「放心,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說著,便向外面走去。

  赫連雲凜,顧清影,花蝴蝶一起跟上。

  娃娃一見人都不見了,小嘴兒一癟,晶瑩瑩的淚珠就滾落了下來:「哇!哇!哇!哇!」大聲嚎哭了起來。

  「咦?咦?咦?別哭啊!」紫老頭一下子慌了,手忙腳亂得為他擦起了眼淚來。

  大概是粗糙的袖袍子刮疼了娃娃粉嫩的小臉,總之哭聲愈發的大了……

  灰老頭依舊氣定神閒的在一旁「嘶嘶」地喝著茶。

  紫老頭瞪直了眼睛:「孩子哭了,快想想辦法啊!」

  「哭一陣子就好了。」冷血的回答。

  紫老頭氣結。

  「誒?王妃呢?」喜兒端著一盅雞湯出現在門口。旁邊跟著搖著尾巴的狗兒,伸著腦袋往裡瞧。

  娃娃立時止住了哭,盯住狗兒不放。嘴裡「咿咿呀呀」不停。

  紫老頭一看,立馬明白了娃娃的興趣所在。「蹭蹭蹭蹭」跑了過去,迅速的把小娃兒往狗兒身上一放。

  娃娃立時破涕為笑,抓著狗兒的長長的毛髮就開始使勁兒扯。

  狗兒黑線啊黑線,它是來找自家主人的,可不想跟這只比他還要小的「小」人車上什麼關係。它使勁抖著自家的身子,跟甩虱子一般,試圖將身上的那只甩下去。

  哪料到娃娃如此堅強,抓住狗兒的長毛,就是不放手。此時上上下下做著起伏運動,更是覺得好玩,十分開心,笑得更是歡快無比。

  倒是把一旁的喜兒嚇住了:「停下來,快停下來!」她的小少爺啊,她的小心臟啊……

  赫連雲凜跟顧清影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的一幕。

  「你兒子真不是一般的強悍啊!」顧清影嘖嘖稱奇,這才兩個月大啊,就是這番的膽量,以後必是比他爹更加強大的一個人物啊。

  赫連雲凜看一眼自家小子,心裡暗自哼了一聲,七嫻為他生的娃兒,能差到哪兒去?

  清惠宮內,侍婢帶著七嫻二人走了進來。

  鵝毛軟榻上,半躺著三惠,有些憔悴的樣子。

  「三姐。」七嫻走上前來,喊了一聲。

  三惠回頭看了她一眼:「小七,來了啊。」再看了眼屋內的侍婢,「你們先出去。」

  眾人諾了一聲便都退了開來。

  「她……」三惠又看了看花蝴蝶海棠。

  「不礙事的,三姐。」七嫻道。

  「孩子怎麼樣?」三惠問。

  「很可愛。」七嫻答道:「下次我便把他帶來給姐姐看看。」

  三惠似乎是很高興,然後又苦笑著垂下了臉:「還是叫他在外頭好好的,這地方實在太骯髒。」

  「除了什麼事,三姐?」七嫻聽出了一點苗頭。

  「……五嬈給我端來一蠱毒湯」低下眉許久之後,三惠才沉沉道來。

  七嫻緊蹙眉頭:「三姐,出宮吧。」這裡害過她的人,自己幫她解決。只是,不願再見到三姐在這個圈子裡沉浮了。

  三惠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道:「我想再待一陣子……」

  「對那人還沒有死心?」輕輕歎了一口氣。

  「嗯……我總不相信那人全部都是裝出來的,不相信他對我全無感情。」她不甘心啊,這個皇宮葬送了她的婚姻,葬送了她的孩子,她總要保住她的愛情。

  七嫻再歎了一口氣,無話可說。赫連雲嵐這個人,從小便在權利的熏陶之中,感情自是淡薄得很,真的值得三惠如此付出嗎?

  她知道三惠的脾性,雖然面上看起來溫和得緊,但是心思確實硬得很。決定了的事兒,便會決絕到底。否則,當日她便會帶三惠出宮,也不會有之後的慘劇。

  既然如此,她便幫三惠解決這宮中的一切阻礙,叫她做得人上人,保她少了被傷害的可能。



第八十八章 夜色陰謀

  「娘娘,眉妃娘娘與了惠妃娘娘一蠱毒湯。惠妃娘娘極其氣怒,召了翊王妃進宮。」儲玉宮內,一淺藍色宮裝婢女正給面前著金線玉凰的女子細細匯報。

  女子慵懶得舉起剛畫好的指甲,輕呼口氣,嘴角噙起一絲狠笑:「便叫她們兩個斗去。那眉妃還真是個好棋子,本宮用得還真是順手得很,比那盈妃可好使得多。」

  「是,皇后娘娘英明。」丫頭垂首。

  「春桃,你接下去,就是要繼續挑起惠妃娘娘的恨意。叫她們自己爭個你死我活。」皇后睨一眼那宮婢,「你放心為本宮辦事,你老家的老父老母本宮會派人好好照顧。」

  丫頭低眉,緊咬雙唇:「是,娘娘。」

  裡頭是暖黃的火光,頂上漆黑的屋簷上,七嫻沉下眸子。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皇后打的主意真是好。坐山觀虎鬥?那就不要怪她把這座山給掀了!

  轉眼對海棠使眼色。海棠帶起她,飄向陰暗處。

  「你作畫如何?」七嫻望向海棠。

  「還可以。」海棠心內納悶。現在該擔心的應該是惠妃身邊那個給皇后做臥底的小丫頭才是,怎扯上了作畫?

  「那便按照娃娃的樣子作幅小孩子的畫像吧。」七嫻轉身向了眉怡宮——五惠的一殿。

  「嗚嗚嗚」,紅帳軟榻,輕紗敝體,半夢半醒之間,五嬈忽聞孩兒啼哭。

  倏然睜眼,警惕望向四周:「誰?」

  沒有半點聲響。

  心下裡一鬆,忽又一緊。這麼安靜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來人啊!快來人啊!」大喊起來。

  忽的,燈光閃爍一下,滅了下去。

  五嬈緊張四望,拉緊錦被,向床裡邊縮了進去。

  「嗚嗚嗚」,孩啼聲再起,斷斷續續,幽幽怨怨,似是想要傾訴著什麼。

  「誰在那裡裝神弄鬼?」五嬈厲聲大喝。

  忽見眼前一蜷縮著的嬰兒飄過,粉嫩嫩的皮膚,彷彿能夠擠出水來。

  五嬈瞪直了眼睛,「啊——」大叫一聲。

  「嗚嗚嗚」,啼哭聲又飄過去。

  五嬈纖掌揮出:「滾開!」卻是似乎觸到的是一片虛空。

  五嬈望了望自己的手,卻驚恐得發現手上一片紅跡。

  抬頭,正對上那娃兒的臉——五孔流血,滿面血腥。生生一個地獄來者!

  「咕咚」一聲,五嬈生生被嚇暈了過去。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忽聽耳邊傳來貼身婢女的喚聲,五嬈驀地睜開了眼。

  「啊——不要過來!」驚恐的喊了起來。

  「娘娘?娘娘!」婢女莫名其妙。

  五嬈茫然得看向她,再觀之毫無變化的眉怡宮。心下裡驀然反應了過來,原來那個孩子是個噩夢那!想來也是,自己怎麼會被那樣的夢寐嚇著?

  抬起袖子,想要擦擦頭上的冷汗。

  卻在左臂抬起的一瞬間,瞪圓了眼睛。

  面色瞬息萬變。

  只見左臂上一行歪歪斜斜的血跡:「姨姨,來陪我玩哦。」

  「啊——」尖銳的慘叫聲盤旋在眉怡宮上方。

  「怎麼了?一大早慌慌張張的。」皇后披一件金縷衣,從內室走了出來。這眉妃也真是的,有什麼要緊的事,還需要那般擾人清夢?

  「皇后娘娘,昨晚臣妾的眉怡宮鬧鬼了!」五嬈緊蹙眉頭,臉色慘白。

  「鬧鬼?」皇后哼一聲,坐了下來。「這種東西你也信?」

  「不容臣妾不信!」五嬈走到皇后面前,捋起了袖子。露出了臂上的紅跡。

  皇后掃一眼:「這種東西不過惡作劇而已。眉妃,你眉怡宮大概出了內鬼了,該回去好生整頓才是,到本宮儲玉宮來作甚?」然後嫌惡的揮了揮手,「怎麼不洗掉,一大早看到那麼血紅的東西,真是噁心得很。」

  「皇后娘娘,這個……洗不掉……臣妾洗了無數遍,它卻是一直在上頭。」五嬈急道。

  「哦?」皇后這才細細端詳起那字來,「你是說惠妃那孩兒?」

  「對!」五嬈答,「就是那個孩兒,長得一模一樣……」頓了頓,惶恐道,「娘娘,那孩兒是不是來尋我們報仇來了?」

  「胡說!」皇后厲聲喝一句,「不過多大點的孩子,能寫出這樣的字嗎?」

  「可是,」五嬈辯駁,「那孩子已經不在了,不能再用這世間孩子的標準來衡量了……」

  皇后正欲開口,卻驀地睜大了眼睛,面色頓變,直直望著五嬈的臂膀不說話。

  五嬈臉色更加慘白。

  只見臂膀上那行紅跡竟是自己慢慢沒了蹤影,消失在了膚色之下。

  「皇后……」五嬈聲音顫抖起來,這果然不是這個世間所能出現的事情,果然是那孩兒來索命了!「皇后娘娘,您可要幫幫臣妾啊。您的儲玉宮中,貴氣重,那鬼怪不敢上前。請讓臣妾暫住儲玉宮。」

  「胡扯!」皇后橫她一眼,「本宮的儲玉宮是誰人都可以住進來的嗎?」這女人,是想這後位想瘋了吧,居然妄想與她共居儲玉宮?

  「娘娘,您不能這樣棄臣妾於不顧!殺那孩子,不還是您提出的建議?那藥物,還是您提供給臣妾的。現下裡,怎就這般過河拆橋?」

  「眉妃!注意你的言辭!」皇后眼中狠厲,威嚴立現,質問連連,「本宮貴為皇后,又怎會做出這般無恥之事?明明是你惹了這般禍事,還想將火燒到本宮身上麼?」

  「你!居然翻臉不認人!」五嬈氣急。

  「眉妃,現在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皇后轉了證據,現在與這五嬈撕破臉皮並不是好時機,說不定還會一拍兩散,必須先穩住才是,「眉妃,現在該想想怎樣解決這事才是。」

  「哼,還能怎樣解決,總不能叫我真去陪那死人!」五嬈氣哼。

  「皇后娘娘,可否容老奴說句話。」身邊傳來一聲老成的女聲。

  皇后轉頭,正是自己從娘家帶來的最為信任的老嬤嬤:「說!」自己能夠在這後宮一直穩住陣營,很多時候都是靠這個老嬤嬤給自己出主意。

  「據說,魂靈出沒是因為現世的人對他天天以香供奉。眉妃娘娘宮中出現的事情,該是那清惠宮搞的鬼。」老嬤嬤沉穩道,「那清惠宮據說為了小皇子立了長生碑。老奴認為,只要燒了她清惠宮,此事便能一了百了。」

  皇后一拍掌心:「說得對!」老嬤嬤果然深得她心,正好借這眉妃的手殺了那惠妃!「眉妃,你一直被壓在你三姐的下頭也不是辦法。惠妃得陛下的心,是宮中皆知的事實。你再奮鬥多少年,也只能一直是她的腳下之蟲。據說前段日子又被她以宮規教訓了吧?」皇后怎肯錯過這次勸說五嬈殺三惠的機會。

  五嬈本就憤憤然,再聽老嬤嬤言語,又聞皇后此番說話,立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后娘娘,你這是要借刀殺人?」五嬈自是不笨,這點還是能夠想得明白的。

  「非也。」皇后道,「這蛤是大家都獲得的事情而已。少了惠妃,你就能坐上四妃之首位,也不用成天擔心被冤魂纏身。何樂不為?還是,眉妃,你還對她惠妃有些姐妹之情?惠妃可是完全不拿你當妹妹呢。」

  五嬈暗自思量,這皇后雖是居心不良,但卻是句句在理。這宮中有她三惠在,自己便永遠都出不了頭。

  「況且,宮中走水,貴妃燒死其中,也不過是很正常的事件,總比那下毒來得強。」皇后意有所指。

  五嬈心裡一動。

  「還是,眉妃準備將小皇子索命之事稟報陛下?」皇后話語中帶上了冷笑,「眉妃,你須知,謀害皇家子嗣是個怎樣的罪過?當然,你也可以推到本宮身上來。但是,你認為憑本宮的勢力,你一個人扳得倒嗎?你自己掂量掂量!」

  一番看似為五嬈考慮的話語,卻是生生帶上了威脅的意味。

  五嬈心思急劇轉動。

  「若是要毀她的清惠宮,本宮自會助你一臂之力!」皇后語氣又一轉,端起桌上的茶,喝一口,給五嬈足夠的思考時間。

  五嬈心下一定,狠聲道,「好,皇后娘娘,便叫她清惠宮走水!讓她惠妃去地府與她那死鬼兒子會合去!」

  皇后抿茶的嘴角向上揚起了一彎得意的笑意。

  後面的老嬤嬤也是彎起了嘴角,若是仔細觀察,她眼裡靈動的流光竟真真與她這樣蒼老的面容完全不符。

  可惜前頭的兩人正被陰謀蒙了眼,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小人物。

  是夜,清惠宮裡,各個好眠。

  三惠室內夜明珠發出微黃的光芒,影映出輕紗帳內一個曼妙的身影。

  幾條黑影閃過,一陣忙忙碌碌。

  忽而,火光乍起,濃煙大作。只一會功夫,大火便蔓延了開來,緊緊連成了一道圈。

  整座清惠宮沉在一片火海之中。

  火光耀眼,照亮整片黑夜,光明如同白晝。

  「走水啦!清惠宮走水啦!」

  「救火啊!」

  「啊!娘娘還在裡頭呢!」

  ……

  只幾刻功夫,宮裡便打破了夜的沉寂。

  眾人紛紛往清惠宮趕來。

  救火的救火,報信的報信。

  一時間,人聲鼎沸。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09:05 PM

本帖最後由 nikonnika 於 2012-6-7 09:15 P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火烤乳豬

  海棠看著前頭忙得不亦樂乎的七嫻,陷入深深的黑線之中。

  有她這樣的嗎?不幫著救火,反而到處灑火油、助火勢。貌似還是極其樂在其中!

  七嫻回頭見海棠沒有動的跡象,拎起一個油桶就甩了過來:「趕緊倒啊!」

  海棠實在是忍不住了:「王妃,幹嘛要幫著皇后他們燒清惠宮?」

  七嫻看她一眼:「自然要把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才是,才有烤乳豬吃啊!」

  海棠繼續黑線,烤乳豬?這女人又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裡頭燒著的,貌似是她自家的姐姐吧。

  這女人一會叫她做人皮面具,一會兒又叫她放火。接下來,又要做什麼奇怪的事?

  看看手中的油桶,算了,倒就倒吧。裡頭的那只也不是什麼好鳥,燒死了世上還少個禍害。抄起油桶,猛地就向裡頭潑油。

  七嫻掃一眼,這花蝴蝶剛剛還裝一副好人模樣。現在看她潑油那架勢,比自己還要更加猛烈。

  再抬頭望望聚集的人群,七嫻笑得燦爛之極。不怕它亂,就怕它不夠亂。

  「陛下駕到!」宮監急急報。

  龍鑾急駛來。赫連雲嵐貌似剛剛從美人窩裡爬出來,身上竟只是披著一件龍袍便趕了過來。

  眼裡全都是紅到發狂的火蛇,吞吃著清惠宮的一切。

  那火似是燒在了赫連雲嵐的心上。不待龍鑾停下,他便跳了下來。急速走近,竟是沒了平日裡帝王的沉穩。

  「陛下,陛下,小心!」宮監急急拉住赫連雲嵐,「前頭火勢太猛,陛下只站在這裡才安全。」

  「混帳!滾開!」赫連雲嵐怒吼,清惠宮走水!惠兒還在裡頭!

  推開宮監繼續大步向前跨去。

  惠兒怎麼能有事?若不是近日自己跟惠兒發脾氣,又故意去了別的妃嬪那裡,而是一直陪著惠兒,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清惠宮這失火一事?

  他身為皇帝,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偏偏對三惠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他承認自己極度狠戾,為了自己的霸業可以犧牲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孩子。可是,偏偏就只一個三惠,他捨不得。

  甚至在見了三惠為了那死去的孩兒哭得肝腸寸斷之時,他頭一次覺得厭惡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帝王,不能讓一個女人在自己心裡佔了位置,會影響自己對一切事情的判斷,帝王若是有了情,那他注定就要失敗。

  他也曾想過是不是要抹殺了三惠,以絕自己的念頭。可是他總是下不了這個手。

  他還沒有想清楚自己的決定,他的惠兒怎能就這樣離他而去!

  「陛下,請保重龍體!」宮奴們紛紛上前來勸阻。

  「混帳!快去救火!」暴喝怒吼。一片狂怒。

  眾人趕緊尊照聖命。

  「嘖嘖,陛下對惠妃娘娘也是真心一片呢。」陰影中,兩條嬌俏的人影望著外頭的一切發展,「倒也是不枉了惠妃娘娘一片情意。」海棠歎道。

  七嫻點頭,第一次對這赫連雲嵐有了丁點好感,人在情急之時,才會暴露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以前也許覺得赫連雲嵐是在利用三惠,更甚者,這段感情,三惠只是一廂情願,完全不會得到赫連雲嵐同等的回報。

  而此時,觀之這男人的反應,竟真真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來她設計這一切,還有一點就是為了叫三惠看清這男人的面目,即使三惠要留宮中,以後也不要那般癡情才好。

  哪曉得等來的竟是這樣一幕。

  抬眸,果然瞧見了她三姐的身影。

  三惠嘴邊漾起溫柔的笑,慢慢走近暴怒中的赫連雲嵐。

  赫連雲嵐正抓過一塊棉被,披在身上,舀起了水,便往自己身上澆去。這些奴才,怎麼到了關鍵時刻,這般沒用!那麼慢,萬一惠兒出了什麼事那可要怎麼辦?

  「陛下……」宮奴們一個個抱住赫連雲嵐,「陛下,萬萬不可!您是天子之軀,怎能受到這般危險?」

  「滾開!」赫連雲嵐一個個踹開這些人,就要往裡頭衝去。

  「陛下……」三惠輕啟雙唇,柔和到極致的聲音傳了出來。

  宮奴們一時間紛紛驚愕住,惠妃娘娘在外頭,那他們陛下激動什麼?清惠宮裡頭的又是哪個?

  赫連雲嵐注意力依舊在那火海那邊,回一聲:「滾……」卻是驀然住 口,不可置信的回過了頭來。

  看清了來人後,赫連雲嵐眸中喜悅立時代替了所有憤怒。扔掉身上的棉被,不管身上的濕漉與狼狽,幾步上前來,抓住三惠,急急上下打量:「惠兒,有沒有哪裡受傷?」

  「陛下,臣妾很好。」三惠溫柔答道。舉起手來,輕柔得為他抹去了臉上的水滴。

  她看到赫連雲嵐為自己急怒的樣子,便知自己的選擇是對了。他也許不是一個好君王,但他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個足夠好的夫君。

  「你去哪裡了?」赫連雲嵐像是有些後怕,「不在裡面便好!」

  三惠抬出手中小皇子的長生牌,神色裡又染上了哀戚:「今天鬼還節,臣妾帶著皇兒的牌位去了皇兒當日最愛的花園,希望皇兒能夠聽到臣妾的企盼,能回來看看臣妾。」

  一番話說得赫連雲嵐心內一陣心酸以及內疚。

  「哪曉得,」三惠抬頭看看已成火海的清惠宮,似是害怕的神情,「回來的時候,這裡竟是成了這副模樣。」頓了下,三惠又道,撫上了牌位,帶上了些深思,「臣妾在想,是不是冥冥之中,皇兒帶著臣妾避過了這場災禍?」

  三惠自是明白這場火的來由。這場計劃,便是她與七嫻共同商量的。火燒清惠宮,也是冒險之舉,一不小心就會把禍事全都捲到自己身上來。但就如七嫻所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給皇兒報仇,她願意做這一切。

  赫連雲嵐聽罷,心裡怒氣又起。這到底是誰主導了這場大火?是誰,要真真置三惠於死地?

  「陛下……」侍衛急急來報,「火場中抬出眉妃娘娘。」

  眉妃?赫連雲嵐挑眉。五嬈怎會在著火的清惠宮出沒?

  「眉妃?」三惠問了出來,疑惑連連,「怎會在這裡?」

  抬頭,一個焦黑了半邊臉,嘴唇泛成兩根香腸,衣服上還殘留著些許火星,已然陷入深度昏迷的人兒被抬了出來。

  「眉妃!」赫連雲嵐細細辨認了一回,大吃一驚,「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趕緊傳太醫啊!」相貌從來都是女子人生之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這本是個精緻的人兒,容貌毀成這樣,以後該是怎麼辦?

  這五嬈還有用,小虎符還在姑姑手中。他還沒有拿到,怎能輕易叫五嬈出了事?

  「是!是!」宮奴也是被這眉妃的側臉嚇了一大跳,那焦黑的臉蛋如同剛從煤炭爐裡出來一般,就像黑無常一般的惡鬼臉,真真讓人看了就想吐。

  「怎麼樣?這火烤乳豬的戲碼如何?雖然只烤到一半。」七嫻涼涼得來了一句。

  海棠看她一眼:「這只乳豬也太瘦弱了些吧。我還是喜歡肥肉多多的豬。」

  兩個人完全不把五嬈的生死放在眼裡,閒聊得早就忘記了自己就是烤了這只乳豬的罪魁禍首。

  「接下來便等著上演狗咬狂吹吧。」七嫻再冷冷接上一句。

  若比陷害栽贓,她絕對不會輸了這宮中任何一人。

  「啊——」眉怡宮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碰」一聲,緊接著是鏡子碎裂的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五嬈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卻也是嘶啞得很,早沒了之前水靈靈、嬌媚媚的聲音。

  五嬈驚恐地摀住自己的面孔,這是誰的臉?不是她的?絕對不是她那張如花般盛開的容顏。是誰?是誰偷換了她的臉孔?

  「娘娘,您冷靜點。太醫說了娘娘現在不宜激動。」婢女趕緊上前勸說。

  冷靜?對!她要冷靜!她要想清楚到底是誰害了她?

  驀地加回憶起她佈置好到清惠宮縱火的人員後,皇后娘娘身邊的那個老嬤嬤就出現了,說是皇后有請。

  她自是不疑有它,便跟了去了。

  哪知半路那老嬤嬤突然怪笑幾聲:「娘娘,皇后娘娘有令,叫你隨那清惠宮一同歸去,明年今日,老奴會為你多燒幾柱香的。」

  正當她意識到不對勁之時,卻感覺到頭上一沉,竟被人打暈了去!

  再醒來,便成了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好!好你個皇后娘娘!竟是如此狠辣,想要一箭雙鵰麼?想要連她也一併除了麼?五嬈眼內仇恨迸發了出來。

  好在自己命大。否則,自己真成了那冤死鬼!既然自己沒有死成,又怎能叫她皇后稱了心、如了意?

  既然自己已經是這樣一番面貌,她也不怕什麼了。即使要下地獄,她也要叫那皇后為自己墊背!

  「陛下!我要見陛下!」五嬈大喊了起來。她怎能讓那皇后逍遙過日?

  正驚擾了來探視的赫連雲嵐與三惠。

  「出什麼事了?」赫連雲嵐跨了進來,沉聲問道。

  「陛下!」五嬈一見他,立時要從榻上起身,卻是感覺不到任何氣力,只得滾落實了下來。

  「眉妃,你該好生休息。」赫連雲嵐皺眉,揮手叫侍婢們趕緊將五嬈扶起。

  「陛下,您可要為臣妾做主!」五嬈半怒半泣。

  「眉妃,你一一道來便可。寡人必是不會讓你受了什麼委屈。」赫連雲嵐和藹道。

  三惠低眉。等著好戲上場。



第九十章 棄之如履

  寬闊敞麗的王府馬車內,女主人倚在窗前,愜意得看外面的風景,男主人坐在對面,靜靜望她。

  「你須知,將惠妃推到那個位置上,以後與你將會勢不兩立。」赫連雲凜道出事實。他自然知道七嫻在想什麼,也知道七嫻不過是為惠妃著想。

  「便是這事。」七嫻轉過頭來,「老爺,你非要奪了這天下不可?」

  皇宮內。

  赫連雲嵐正怒容望底下的皇后:「皇后,你還有何話可說?」皇后做了任何事他都可以不計較,但惟獨在要傷害三惠這件事之上,他不可容忍。

  皇后一臉鎮靜:「陛下何以如此說?臣妾無愧於心,又何以無話可說!」

  「無愧?」赫連雲嵐拍案,「皇后,你縱火清惠宮,欲置惠妃於死地,還敢說無愧?」

  皇后抬起頭來,振振有辭:「陛下,為何從一開始您就認定是臣妾所為?怎麼不說她惠妃故佈疑陣,或是她們姐妹狼狽為奸,故意陷害於臣妾?」一派慷慨激昂。

  「放肆!當著寡人的面你還敢如此大放厥詞?」赫連雲嵐從袖中扔出一紙小卷,冷聲道:「寡人無辜的皇后娘娘,你自己打開來看看!」

  皇后心下裡頓起不好預感,伸手,取起,打開。臉色立變。

  她居然看到了一紙火燒清惠宮的皇后懿旨!後有皇后鳳禧加印!

  「陛下,這絕對是誣陷!」她確定這份尋精衛燒清惠宮的懿旨已經叫老嬤嬤給燒了。她怎麼會留下這麼大的紕漏給別人尋了去?

  老嬤嬤?突然,皇后心下裡一驚,平日裡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嬤嬤怎麼此時沒了蹤影?

  「哼,皇后,你還執迷不悟?!」赫連雲嵐狠狠掃她一眼,「看樣子,冷離宮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冷離宮?那不是歷代廢後所居的冷宮麼?

  皇后驚大了眼睛:「陛下——」

  「太子跟了你這樣的母親,真是他的不幸!」赫連雲嵐接著道,「此後,太子就與了惠妃教導吧。」就當他補給三惠一個孩子。

  「不!陛下!」皇后立時叫了起來,怎麼可以叫別人奪了自己的孩兒?跪爬過去,抱住赫連去嵐的腿,急道:「陛下,不能……」

  赫連雲嵐厭惡得皺眉,大步跨了:「送皇后到冷離宮!」

  宮人心下裡計較,這宮裡頭最有勢力得寵的幾個,一個毀了容、傷了筋,一個被打入了冷宮,真真只剩下一個惠妃,還有誰來與爭鋒?

  「若我當真要如此,你當如何?」赫連雲凜問,他想知道,自己與三姐之間,她會如何選?

  七嫻歎口氣:「幫你,保她。」早就注定了吧,男人之間的戰爭,總會禍及女人。但她就是不願把三惠拖進去。

  「這天焰的皇朝,本該屬於我父王一支。」赫連雲凜沉聲道,「父王無意繼位,於是找皇爺爺,想要他改了聖意。卻是在那時,居然得知先帝並非真正的龍子。」

  非龍子?七嫻挑眉。先帝居然不是赫連皇家的人?也就是說他赫連雲嵐居然沒有皇家的血統!難怪,對作為翊王后裔的赫連雲凜那般忌憚、那般憤恨。

  「父王對這些也是淡薄得很,依舊是不想繼承皇位。先帝卻是不信,竟是擺下鴻門宴,親手毒殺了我父王母妃。」

  原來這才是承載著那個仇恨的所有故事。

  七嫻支起下顎,繼續聽。

  「赫連心懷自是不會放了我一人,給我也強灌下了藥物。當時的顧寧王頗懂藥理,來得及時,救了我一命。」

  所以才說顧家對他有恩吧。

  只是赫連心懷又怎麼放得過他?

  「外人只道翊王一家子不知得了什麼怪病,死於非命。可是,內城之中的,哪個不曉得其中的腥膩?當年,赫連心懷勢力已經是連皇爺爺也控制不住了。皇爺爺為保我性命,急調翊王后裔守到南邊韁域,以逃赫連心懷的毒手。」

  「赫連心蕊是怎麼回事?」七嫻突然想起了姬家的那個皇室公主,原來自己一下都是弄錯了的。

  以為赫連心蕊與赫連心懷是兄妹不潔,卻沒想,竟然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兩個人。這麼說來,那傻兒子姬六福竟然才是皇位的正統繼承人。

  赫連雲凜看七嫻一眼,七嫻從來不是笨人,當日自己於京都修書一封與她,叫她處理占家與姬家的生意糾纏,便是想要她自己雲瞭解在姬家發生的一切。

  畢竟七嫻也是姬家的女兒,據二絕說,以前的七嫻與現在的這個真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不管七嫻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相信以現在這個七嫻的能力,絕對會自己探查出姬家與皇家的糾葛。

  「赫連心懷倒是真真愛上了赫赫連心蕊,卻是不能宣之於外的事情。赫連心懷又不願公主嫁與他人,便將她安置在姬家。皇帝的女人,姬元哪裡敢動?便也放心了。」

  七嫻心下一跳,赫連心蕊明知道五嬈與雲嵐的關係,還是未阻止五嬈入宮,以赫連心蕊那性格,絕對不是安於現狀、懂得知足的人,難道她想要的竟然是通過五嬈叫自己那傻兒子入主皇宮?

  「皇室血統之類的事情,我從來不管。我只是想要報仇。既然那人為了江山而殺我全家,那我便要奪了他那江山,叫他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

  這便是他爭奪天下的原因。七嫻微笑一下,至少與赫連雲嵐不同,不為了權力慾望。

  「那你呢?」坐直了身子,七嫻問道。

  「什麼?」赫邊雲凜望她,不知她問的是什麼。

  「你是不是心裡還停留在八歲那年?」問了明白。

  赫連雲凜看著她不說話。確實,他心底裡的恨叫他一直停在了八歲不能自拔。他費盡心思,培養各方勢力,甚至利用了很多人,就是為了這個能夠報這個仇。為了得到先帝的小虎符,他甚至想要娶自己的親堂妹。

  但他現在卻很感激這一切,叫他能夠遇上七嫻。

  「我……」

  赫連雲凜剛開口,就被打斷。

  只見七嫻張開雙臂:「來,翊王爺小朋友,到姐姐的懷抱中來。姐姐給你溫暖,幫你驅逐心內的寒冷。」一臉的調笑意味。

  赫連雲凜瞇起雙眸,淡淡掃過她一眼。這女人,還能更加不正經一點嗎?

  但他心裡也是明白得很,這女人不過想要打破這車壓抑的氣氛罷了。心裡似乎真的被一隻熱乎乎的手給捂了一下。

  朝堂上從來都是大事更迭、波幃洶湧。

  近日來,為坊間所瘋傳的便是陛下廢舊後、立新後之事。傳舊後獨孤虹心胸狹窄,燒妃嬪、殺皇子,不足以母儀天下。天子一怒,廢棄舊後,立第二門庭之女姬三惠為新後。

  「那姬家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啊。大兒子是文之狀元。三女兒已經是後位。小女兒又是翊王妃。

  嘖嘖,姬家果真是百年大族,即使在財力上被戰家壓下雲了,到底有個那麼濃厚的底還在。現在又是皇室新貴,那前途必是無限的。」

  「戰家估計要沒落下雲了。本來那主母倒是個角色,只是此時已然嫁作皇家婦……哎,可惜了……」

  這些話題從來都是坊間人員最愛的飯後談資。

  酒樓裡,三三兩兩結伴而坐,淡茶一杯,清酒一盞。若是豎起耳朵仔細聽,竟然會聽到到處都是關於皇家、戰家、姬家的話題。

  酒樓一隅,一著素色衣裳、作婦人髮髻裝扮的女子正低頭撥弄著懷中的小兒,笑融融地享受著天倫之樂。

  若有人從她身邊經過,無意中瞟一眼的話,會驚訝於這女子稚嫩的娃娃臉完全沒有已婚婦人的感覺。再瞧一眼她手中的動作,路過的人立馬嘴角就會抽一抽。

  只見這女子兩隻素手竟肆意扯著懷中小兒的臉蛋!

  路人立時心下裡明白了,難怪看這女子的年齡、面容不似一個已經生過孩子的母親,反倒像一個大孩子。這女人,必是嫁給人家做了填房,懷裡的那孩兒必不是這女子自己親生的。

  畢竟,有哪個母親會這般耍弄自己的孩兒?

  「你們在皇朝可真是大熱門兒啊!都談了那麼多天了,居然還熱潮還不褪雲。」素衣女子對面坐著一個花衣的女子,面容精緻,笑容燦爛,眸中閃亮,一看便知是個鬼靈精的人物。

  她輕笑著對素衣女子如此說道,眼睛卻是緊盯著對面女子懷中的那個小兒。眼裡的貪婪立時顯現了出來。哎哎,那娃兒可是自己與七嫻費了好大勁兒從紫老頭那兒偷出來的,為什麼到最後還是沒有自己抱的份。

  那娃兒也太水嫩了點吧,難道是珍毒養出來的娃兒就是不一樣,所以才比普通的孩子更加惹人喜愛?

  看那圓滾滾胖嘟嘟的臉龐,七嫻摸得那般痛快,她也好想捏捏啊!

  這樣想著,手便伸了過去。剛要撫上小娃娃的臉,手背便被狠狠拍開了雲。

  七嫻一臉嫌惡:「你想幹什麼?打我兒子什麼主意呢?」

  「看他太可愛了,就想摸摸嘛!」花蝴蝶一臉訕笑,摸摸自己的手背。

  「摸?我看你是要玩他吧。要玩自己找林公子生一個去!」七嫻瞥她一眼,繼續逗弄手裡的娃娃。

  這娃兒實在是太有趣了!

  說是毒娃、毒娃,可是她再怎麼看也不過是個比普通孩兒更加倔一點兒的孩兒而已。

  這膚質,嘖嘖,捏起來手感真是好到極致啊。

  再瞧瞧這娃兒被自己捏得極度吃育,卻只是瞪著圓碌碌的大眼睛望她,癟著嘴一聲都不吭。

  捏,再捏,使勁捏!

  娃兒卻是瞪,再瞪,使勁瞪!

  「切!」花蝴蝶哼一聲,「真小氣!你自己不也是玩得開心!」再看看娃娃一臉無辜委屈的神色,實在也是不忍心了,啐一句,「有你這樣的無良娘親嗎?」

  「我願意!」得意的回答。

  「啪」一聲,小娃娃終於開始反抗。伸出小掌,揮舞著,居然拍上了七嫻再次伸出的魔掌。

  七嫻一愣。

  「不得了不得了!」花蝴蝶幸災樂禍,「你家這小子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啊!看你還玩他!」

  「怎麼了?」溫和的嗓音傳來,伴著一襲黑衣的男人。

  「你兒子打我!」回頭,七嫻一臉委屈,如此告狀。

  赫連雲凜掃一眼七嫻懷中的娃兒,心裡氣怒了起來。這小子,怎能躺在七嫻的懷中?居然還打了七嫻?

  伸出大掌,一把扯過娃娃。

  嗯嗯,七嫻點頭,這男人總算有點做人父的覺悟,還懂得教訓自己的孩子。

  再一抬眼,看清男人手底下的動作,七嫻的立時瞪大了眼睛,小心臟快要蹦了出來。這男人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嗎?

  只見赫連雲凜右臂一擲,跟扔鉛球一般,小娃兒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就這樣飛了出去。

  啊!她的兒子!

  酒樓瞬間寂靜。

  眾人驚愕、心驚!這到底是哪個倒霉的娃兒,碰上了這樣的父母!

  那樣的高度,這孩兒估計……

  花蝴蝶眼疾手快,飛身接住!

  「乖乖,小娃娃,你爹爹脾氣大得很那,姨姨疼你啊。」

  小娃娃一撇嘴有,終於撒開嗓子,「哇哇」得大哭了起來。

  雖然知道赫連雲凜既然敢扔,那這孩子絕對不會出什麼事,但她還是心疼啊!在她肚子裡待了十月而出的小子,怎麼能任男人說扔就扔。

  即使這男人是娃兒他爹都不行!

  火氣立時上來。

  「你憑什麼扔我的兒子?」氣聲質問。

  「他佔了你的懷!他打了你!」回答得理由滿滿。

  七嫻一下子撒了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男人能找出更加高尚一點的理由嗎?

  這一番變故叫酒樓內愣住了神。

  這一家子,實在是個太怪異的組合。

  「我們回去吧。」男子柔聲道,向素衣女子伸出了手。

  女子歎口氣,握住了男子的手:「回去吧。」

  花衣女子抱著孩子「哇哇」大哭的娃娃,跟上。

  留下一個酒樓的疑惑。

  「啊!那是翊王爺!」突然,有人驚叫了起來。

  「難怪……難怪會那樣對那個孩子!」有人恍然大悟。

  「就是……那個孩子,可真是可憐啊!」立時,又有人為孩子的未來擔憂起來。

  果然,如傳言所說呢,翊王很愛翊王妃,卻對那個屬於戰家的孩子棄之如敝屣。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10:09 PM

第九十一章 南疆出征

  艷陽高照,通透淨亮。

  日光之下的翊王府,樓閣綿延,庭院深深,華麗盡顯。

  本該是女主人午休的時候,奴僕們也是未再多走動,怕是擾了王妃的好眠。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攪擾了王妃,那便要承受王爺的怒氣。

  他們王爺平日裡總是溫和笑晏的模樣,可卻是在王妃的事件上總保持不了冷靜。

  只是,這日正午,府內「碰碰碰碰」傳來的開門聲卻叫眾人驚愕不已。到底是誰,那麼強大,敢頂著打攪王妃午休的壓力,在府內如此張狂?

  於是,各個引頸向來處。

  「王嬸,那是我們的王妃嗎?」

  「是的……」

  「她在做什麼?」

  「好像在找什麼……」

  猜測紛紛。

  只見,七嫻一臉鐵青,迅速遊走在王府客房之內——找人!

  七嫻一肚子憋氣,自己不過是把小娃娃從紫老頭手中騙出去一天,當日回來,紫老頭便是看她跟看仇人一般,嘴裡還是唸唸有詞,什麼不講信用之類的,說是要帶這娃兒遠走高飛云云。

  她當紫老頭隨口說說,也沒放在心上,哪曉得今天一早起來還真沒了兩老頭以及小娃兒的蹤影。開始她倒也沒有注意,只當他們帶著娃兒出去散步去了。

  直至中午,依舊沒有見到他們的影兒,她便感覺到不對勁了。

  這才急急尋起來。

  再怎樣說,那孩子可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難道她抱了那麼一下還犯了法不成?

  孩子還那麼小,那老頭子難道是想要叫娃娃陪他們回去啃草根?

  雖說早就有過約定,這孩子是要給了紫老頭的,但還是心疼啊,孩子那麼小,就離了自己,跟著這老不修去谷中吃苦,只要是母親,都會心中不捨吧。

  「咦,廚間怎就少了那麼多的臘肉、香腸?不會是遭了流浪的貓狗來偷腥吧?」

  貓兒狗兒怎會那般齊整地拿了廚間的食物,我看呀,一定是遭了小偷。「

  「哪個小偷,那麼猖狂,居然敢來王府偷食物?「

  ……

  廚間的竊竊私語入了七嫻的耳,突得心下裡一動。

  「廚間還少了些什麼?」七嫻上前幾步,對著廚間的婦人,問道。

  幾人一下子惶恐起來,這種事情怎能驚動到他們的王妃?

  立時惶惶答道:「回王妃的話,廚間還少了些馬奶子以及羊奶。」這些可都是上頭吩咐下來,給小世子準備的奶品。此時失了,自是害怕受到責罰,垂首,「奴婢們失職,請王妃責罰。」

  七嫻嘴角抽了抽,擺了擺手:「沒事,都忙去吧。」

  這事,確實怪不了她們!

  所謂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若是住在這王府力的某人、還是府上的貴客偷了這些東西,她們又怎能防得了?

  這些東西,不用想,都知道是被紫老頭兩人給順手牽羊給順走了!

  想來也是,那倆老頭出谷就是因為谷中無食,又怎會兩手空空得回去。

  不過,既然他們同時帶走了馬奶子跟羊奶,總叫她暫時放下點心來。

  紫老頭說娃娃天生毒體,喝母乳會使母體有中毒的可能,便吩咐準備馬奶子與羊奶給娃娃就食。

  此時這些東西一同不見,總算是紫老頭為娃娃著想了。近一陣子,娃娃總歸是不用跟著啃草根的。

  哎,這娃兒,一別該是何時再見他?

  「怎麼了?」身後傳來溫和的聲音,某男人踱步而來。

  「娃娃被老頭子偷渡出去了。」回頭,苦笑。

  「早該帶走了。」冷清的回答。本來嘛,有了這個兒子,七嫻居然對他的興趣比對自己的興趣濃厚了。怎能還繼續留在府裡?

  這偷渡得好啊!早就該把這娃娃帶走了,最好別再在七嫻眼前出現。

  七嫻白了眼前這連自己兒子醋都吃的男人,就沒指望能從這男人口中聽出什麼擔心娃娃的話語。

  「穿著官服做什麼?」突然發現赫連雲凜一身官裝打扮。一般都是早朝時,他才華作如此裝扮才是。

  「宮裡召見。」如此作答。

  七嫻皺眉,都知翊王不過閒職,還那般緊急著召見做什麼。

  「你休息一陣。我一會便歸。」

  「嗯。去吧。」

  雖是如此說,但七嫻看著赫連雲凜的背影,突然就有那人即將遠去的感覺。

  七嫻暗自啐了自己一聲,何時也有了這般感性的思維?

  赫連雲凜回府的時候,七嫻正在納涼。

  一起回來的,居然還有顧清影。

  兩人一下子就鑽進了書房,顧清影難得的一臉嚴肅。

  「看來是出事了。」正當七嫻望著兩人的背影蹙眉時,海棠嬌俏的聲音傳來。

  七嫻掃一眼走近的花蝴蝶,這種狀況她自然是知道是有事發生。

  大中午的,召人進宮,本身就是極其不正常的事兒。

  問題是,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就是不知道出了哪番變故。」海棠又像是自言自語。

  七嫻翻個白眼,側過身來,扇子搖得更加猛了。儘是廢言,浪費自己的表情。

  眼底裡卻是暗沉了下來,連花蝴蝶都不知道的事,看來這事還真是來得緊急呢。

  直到斜陽西下的時候,赫連雲凜兩人才從書房裡出來。

  七嫻迎了上去。

  顧清影恢復一臉調笑的面容:「王妃嫂子,原來跟翊王爺如此恩愛呢。看到你們如此,我甚是欣慰啊。說到底,這裡頭也有我一半的功勞啊。若不是我……」

  一字開頭,居然就嘮嘮叨叨個不停起來。

  七嫻滿額的黑線。知道他顧清影話多,怎就沒有發現他還很有做老媽子的潛質?

  「你還可以廢話更多一些!」溫溫的聲音一下子打斷顧清影,聲音裡頭卻是不容忽視的威脅。

  顧清影回頭看看,撇嘴。這個男人,還真是霸道得厲害。連自己與他夫人說幾句話、發表一下自己的感慨都不成嗎?

  堆起一臉促狹的笑:「翊王爺,我知道你是怕我耽誤了你與王妃嫂子的相處時間……」

  一語未畢,又被打斷:「知道還說那麼多廢言!」響起的是七嫻涼涼的聲音。

  她臉皮厚,既然顧清影敢說,她就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

  顧清影嘴角抽了幾下,這兩夫妻還真不是普通的絕配,連嗆人都是這般的合拍!

  咳咳嗓子,繼續發揮不依不撓的精神:「兩位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好好敘情,便分給我這一時又如何。好歹我也算成就兩位好事的半個媒人……」一臉曖昧的笑意。

  「寧王爺。」七嫻好心出言提醒。

  「嗯?怎麼?」是吧是吧,終於承認他說的是對的了吧。

  「請注意你身後的情形。」她比較好心,不想王府裡莫名出現一具死不瞑目的某只。

  身後?顧清影回首,立馬挑起了眉頭。

  咦咦咦?那男人想要做什麼。一躍避開忽閃而至的掌風。

  「喂喂,做人不能如此不厚道,這般的翻臉不認人啊……」顧清影大聲嚷嚷了起來。

  話語卻是嘎然而止。躥、躥、躥,躍出了院子——避開了深情追尾而至的某只茶碗。

  「啪」一聲,茶碗碎裂在自己的腳邊。

  顧清影抖了抖臉皮,這一雙,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嘴裡合拍,手底下更是和諧!

  「老爺,吃飯了。」七嫻望向赫連雲凜。多了顧清影的攪局,反而叫人心情好了許多。

  赫連雲凜看看七嫻:「你若是餓了乏了,便先吃,可以不用等我的。」七嫻好像又瘦了,得叫她把肉補回來才是。

  「那怎麼行?」七嫻笑,「還是有老爺一起吃,才來得有家的味道。」

  赫連雲凜細細望七嫻,上前牽起她的手,走往廳堂:「今天陛下召見,叫我回去南疆。」向她道來。

  七嫻挑眉,回去南疆?那雲嵐怎肯放了雲凜歸去?

  「苗依那邊大亂。拓跋歸與君毅領了皇朝的兵本是去收復苗依,對方卻也是借了別國的兵。」

  所以咧?

  「陛下叫我回南疆領兵助拓跋。」

  七嫻歎氣,果然如此。就知他雲嵐怎會好心放雲凜回去?

  「給你多少兵?」七嫻問。

  「不給,叫我南疆自己出兵眾。」沉沉回答。

  七嫻挑眉再挑眉。這招夠狠,是叫雲凜折了自己的人去幫他雲嵐收了他的江山麼?不愧是在陰謀底下成長的人這種陰損的招數都被他想到了。

  「我幫你。」七嫻道。這種時候,為了夫君,她做一回花木蘭,又如何?

  「陛下不准你離京。」赫連雲凜看一眼七嫻,是深深的擔憂,「說是皇后不捨,叫你待在京都,可以隨時進宮陪伴皇后。」

  唉?七嫻髮際跳了一下。這意思是說雲嵐借了三惠的名,其實是強制將她留京咯。到頭來,自己居然成了雲嵐手中的人質?

  想來也是,雲嵐怎肯如此放心讓雲凜去收復自己重要的腹地?自然是害怕雲凜反噬的。

  由此,囚了他新婚並且傳言很愛的王妃,以來牽制雲凜,那倒也是正常了。

  「又要苦了你了。」愧疚。

  「這又何妨?他又不會對我如何。」安慰。

  她知道雲凜不想不明不白得得了這天下,以致成了史上的罪人。否則,以他的實力與財力,若真是要與雲嵐一比,確實是有得一拼。

  「多久後出發?」

  「三天。」

  還真是急呢。這一仗,又得打到何時?

  七嫻歎口氣:「你要小心。」

  「嗯。」

  「一定要回來。」

  「嗯。」

  「打仗不要衝到最前頭。」

  「……恩。」

  「不要出牆。」

  「……」

  雲凜無奈得握緊七嫻的手,這女人,依舊是這樣沒有正形……



第九十二章 呆子劫財

  雲凜出征的那天,七嫻沒有送行。

  海棠卻是送了又送,看在京城百姓的眼裡,這個穿著花色衣裳搖曳生姿的女人更像是翊王妃。

  京都城牆高樓裡,七嫻一襲白底黑花的披風,靜默立於其上。目光灼灼盯住前方一身銀色戰甲的男人。

  幾百親兵,簇擁著中間的那一人。平日裡雖是刻意裝出的不濟,此時竟也顯出了些許威武。

  「王妃嫂子怎麼沒有來呢?」顧清影一身文士打扮,端坐馬上。那兩人感情那般深厚,沒道理做丈夫的出遠門打仗,而妻子卻不出現啊。想不通啊想不通。

  雲凜掃了他一眼。誰說沒有來?回眸,正與城牆上的七嫻遙遙相望。

  裡頭的感情與堅持,旁人又怎能曉得?

  七嫻不是在離別時,會哀哀慼慼之矯情小女子。

  十里長亭送別又能如何?該走的還是會走。既然該說的都說罷,該吩咐的也吩咐了。那也不必大張旗鼓而送行了,畢竟他們現在的處境是人為刀俎、他們為魚肉。何必將自己赤條條得暴露在日光之下?

  雲凜自然也不是心氣很小的人。他與七嫻早就心意相通,他明白七嫻想的是什麼。他相信七嫻的能力,即使是在這京都之中,也不會吃了雲嵐什麼虧去。

  顧清影與海棠隨著雲凜的目光望去,也瞧見了城牆裡頭那素衣染就的人兒,相視一笑。以前總是覺得雲凜太過於缺乏人氣兒,因了那素衣的人兒,竟是終於有了活泛氣兒。

  抿唇,微笑。

  七嫻轉身,走下城樓。

  雲凜轉眼,直視前方。

  兩人誰都不願看到對方的背影,很默契地同時轉了過來。

  眼底暗沉沉,此時的分離,只是為了以後更好得相聚。

  七嫻心內暗嗤一聲,他雲嵐以為這樣的安排真的很有利嗎?支開了雲凜,卻留下了她?那皇帝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市井小民不成?

  當日給自己一紙封號也不過是為了穩住戰家罷了。叫戰家沒有機會對皇帝不忠。旁人說起來,皇帝對戰家那是厚愛有加。戰家自然就得忠心耿耿。若不如此,那便是天怒人怨的結果。

  這招好!沒有明目打擊戰家,卻叫戰家無力還擊。

  現在的狀況便是,翊王這邊不能名正言順,否則便是竊國罪;戰家更加無能為力,否則便是叛國罪。

  雲凜那麼多年未動,便是找不到先帝非龍脈的證據。再加上他父子二代必也是有一番死忠的臣子,要撼動他雲嵐的帝位還真不是簡單的事情。

  所以,顧清影為了雲凜的大業,才會潛伏在雲嵐身邊吧。否則,以顧清影的性格,以及他對雲凜的友情,又怎會屈就於這樣的帝王之下?

  既然雲嵐留她在京,就不要怪她不厚道。

  她是魚肉不錯,但她又怎會乖乖得任由人來宰殺?

  她可不是靜靜待在閨中等候丈夫歸來的小婦人!

  為人妻者,又怎能拖了丈夫的後退?自是要助雲凜一臂之力的!

  既然找不到雲嵐非赫連一脈的證據,那她便從另一方面著手,叫他皇朝大亂。到時候,民心喪失,看他還能為帝到何時?

  只是三惠……七嫻眼底一暗,那樣的結局,對三惠未必不是好事。

  「翊王妃要去雲城?」赫連雲嵐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打量眼前素衣宮裝的女子。能讓雲凜爭相娶她,他自然不會小看。只是,就這樣一個小女人,又能翻出個什麼大浪來?

  不管是實力、民心或是什麼,最後的贏家一定會是他赫連雲嵐!

  「陛下,臣妾本為戰家主母。嫁與翊王時,為表戰家忠心,並未帶著戰家一起嫁。戰家依舊只是戰家。」七嫻低眉順從樣,「只是戰家是先夫的心血,當日臣妾匆匆交於了管家打理,實是放心不下。請陛下允了臣妾回趟雲城。」

  赫連雲嵐深深看她幾眼:「翊王妃倒是情深意重。便去一趟吧。」頓了頓,又道,「翊王妃身子弱,一路上顛簸,寡人實是不放心。若是雲凜回來,見不著人,要向寡人來問罪了。寡人便派個人與王妃同去吧,那人精通藥理,也能照顧到王妃。」

  七嫻垂首感恩:「謝陛下!」找個精通藥理的人照顧她?說得倒是好聽啊!是找個人來監視,怕她逃了去吧!

  「皇后娘娘駕到。」宮監的聲音在御書房外響起。

  赫連雲嵐起身,迎了上去,急急扶住進門欲行禮的三惠:「皇后,不用多禮。」

  七嫻瞇眸,若無其他因素,眼前這一對確實是感情深厚、叫人羨慕的帝后一雙。

  三惠臉兒一紅,微笑:「陛下,叫翊王妃笑話了。」

  「自家人又何妨?」赫連雲嵐溫柔笑道。清惠宮走水一事後,他自是摸清了自己的心意。對三惠更是實心實意。

  「陛下說得是。」七嫻也笑,「恭喜皇后娘娘,苦盡甘來。」

  赫連雲嵐一聽這話,心裡又是緊緊一抽。苦?確實,是他叫三惠受了好些苦……

  三惠抬眼看看雲嵐微變的臉色,轉開了話題:「臣妾正在園中賞花,聽說翊王妃來了宮中,便來向陛下借人了。陛下,臣妾想極了翊王妃,可否將翊王妃借了臣妾?」

  赫連雲嵐點點頭:「皇后是該與翊王妃好好聚聚,翊王妃要去雲城了。」

  「雲城?」三惠轉眼看七嫻,微微皺眉。

  「臣妾擔心先夫的產業,想要回去看看。」七嫻款款道來。

  御花園內,一片菊花盛放得燦爛。

  金黃色襯托著三惠一身的金銀,陽光照耀之下,更是絢麗無比。

  「小七,你要照顧好自己。」有些話不能說、不可說,點到為止。一邊是自己最疼的妹妹,一邊是自己最愛的男人。確實很難抉擇。

  「三姐放心,我明白的。」既是啞謎,她也不能說得太過清晰。

  「那戰家,不要再摻和了。」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

  七嫻眼裡一沉:「如何說?」

  「戰家財力雄厚,現也只一個管家做主……便宜了旁人,倒不如充了國庫……也當是為皇朝做了貢獻……」三惠歎口氣。從一開始,她便知曉陛下對戰家的意圖並不單純。

  這麼快便下手了?七嫻瞇了瞇眼。雲凜打拼下來的財產怎能拱手給了對家?

  「小七,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想,你若嫁了北堂太子說不定會比嫁得翊王來得好。」那樣她們姐妹也許不用那麼快就對立起來。

  想來,是不是老天作弄?小七第一次嫁的是戰家當家,遭得陛下猜忌;第二次嫁的又是翊王爺,依舊遭陛下無端仇恨。難道她們姐妹終究要成仇敵麼?

  「三姐,縱是命運使然,我也不會與你為敵。」似是猜中了三惠的心思,七嫻只輕描淡寫一句。

  三惠心內翻湧。確實,說是她疼小七,倒不如說小七幫了她那般多。若沒有小七,她又怎能為死去的孩兒報仇,又怎能那番快升到現在這般位置。

  只是,即使她們都不願意,到最後,都會面對這般的情形,到時該是怎麼辦?她心內暗下決心,不管是怎樣的境地,必是要保住七嫻的。

  「三姐,做皇后的感覺如何?」七嫻帶著些許戲謔口吻問。趕緊打破這沉沉的氣憤才是,越說心裡還真是越壓抑。

  「皇后?也不過如此。」三惠歎口氣,「地位雖是高了些。但氣度便更要大了。最後,還不是要與那麼多人爭寵?我知道我貪心了,陛下能那般對我,我該知足。我也知道陛下有他的難處,作為一個帝王,怎可專寵一人?必是要雨露均沾的。」

  七嫻皺皺眉頭,這便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悲哀。而皇宮,將女人的這種悲哀演繹到了極致。

  突然想起了雲凜,以前他還是戰笙歌時,自己也未傾心,她可以容忍他有那麼多姬妾。可是,若以後,雲凜也是此番情況……他敢!

  「太子還乖麼?」她是個大轉盤,繼續轉移話題。

  「太子?哎,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罵不得。一想起我的孩子便是被他娘親給害死的,我就控制不了的對他沒有好臉色。我知道,他還是個小孩子,這跟他沒有什麼關係。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三惠很無奈。

  「三姐可想過出宮過些平凡人的生活?」哎,既然轉到哪兒都是沉重的話題,那便一沉到底吧。

  三惠愣了一下,眸中儘是流光:「若是陛下願意,那便最好不過。」她從來都不貪戀榮華,只是眷戀著雲嵐。若是能跟著雲嵐,即使是粗茶淡飯,那也是值得的。而且,那樣便沒了這裡的任何爭鬥,沒了要與七嫻為敵的糾結了吧。

  「總會實現的。」七嫻眸內一閃。

  三惠看看眼前的七嫻,多了精明,卻依舊不失善良。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著七嫻,只要她說的,便一定會做到。

  她輕撫上一朵雛菊,沒有盛放,在這一片菊海中顯得極其單薄。可有誰敢說,這朵雛菊不會綻放得比其他那些先開的更加艷麗?

  豪華寬敞至極的馬車,行在了去雲城的路上。

  這番奢華雖不是七嫻本意,但赫連雲嵐說,既是皇家的媳婦,又怎能顯得酸楚,舔人笑柄。

  於是,一路上,這車便在了眾人仰目觀望之中——人人都能知道,這是翊王妃出行之車。

  這番設計便更加杜絕了七嫻跑路的可能性——將七嫻暴露在眾人目光之下。

  馬車內,七嫻撐著下顎好笑地望著對面的人兒。

  真是故人重逢呢!

  赫連雲嵐派給七嫻的人兒竟是當日在七嫻身邊侍候的樂兒。

  果然如她所料,這樂兒真是他雲嵐的人!

  精通藥理?這句評價還真是諷刺得很!確實呢,當日便是靠她的藥理抹殺了多少個小生命的存在!

  這還真是尷尬的再次會面!

  喜兒一臉的興奮,這可是當日她在戰家的革命戰友呢!

  七嫻離家那段日子,她便是與樂兒相依為命過來的。雖然不知後來她為何不見,問當時還是主母的王妃。王妃只道,樂兒有自己要做的事。便沒了下文。她一直很擔心著樂兒,此時總算是又見著了,怎能不高興?

  「樂兒,你要做的事做完了嗎?」喜兒很是熱情,「以後,我們還是一同伺候王妃吧?」

  樂兒極其得不自在,低頭:「嗯。」

  呃……七嫻哭笑不得,這丫頭,還能更加傻氣一些嗎?

  拍拍趴在馬車裡睡覺的狗兒,喜兒繼續自己樂著:「樂兒,你看,狗兒都那麼大了哦。現在它可厲害著呢。」炫耀自家寶貝一般。

  狗兒睜開眼來瞄一下,繼續閉目養神起來。既然不是自家主人喚它,它便直接無視吧。

  七嫻旁邊的海棠一見這情形,自是明白了幾分的。七嫻一次宮中之行,便多了個樂兒丫頭。再觀這樂兒閃閃爍爍的神色,加上喜兒傻丫的一臉相見恨晚的神情,她不想知道這裡頭的狀況都難。

  「樂兒是宮中的貴人。喜兒丫頭,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把你家王妃當成寶貝一樣伺候著不成?」海棠揚起促狹的笑容,一臉調侃。

  切!這花蝴蝶安的還真不是什麼好心,這不是存心叫樂兒心內不好過嗎?七嫻心內暗啐。

  果然,樂兒臉上紅了又青了一陣,抬起眼來瞟了好幾眼海棠。

  「呦呦,樂兒果然是大宮廷裡出來的,看人都是那麼帶氣勢呢。」海棠繼續調侃,往七嫻背後鑽去,「我這樣的小女子真是怕極了這樣懾人的眼神。」眼裡純潔無比,臉上的興味卻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七嫻朝天翻個白眼。這花蝴蝶比自己更加無狀!她還能裝得更無辜些嗎?

  害怕?她就沒見過這只蝴蝶怕過什麼!

  一掌搡開近身的某只玩得不亦樂乎的蝴蝶,她可沒有什麼撕袖子的癖好!

  「樂兒,最近過得如何?」她是好主子,看她問得多麼和藹可親。

  樂兒抬頭看七嫻,眼裡有些期盼的亮光,張了張嘴:「主母……」想起了什麼,「翊王妃……奴婢一切都好……」終究是什麼都說不了。再怎樣不捨,終歸是兩個陣營的人。

  「嗯。」七嫻點點頭,不再說什麼。路既是自己選的,那也無話可說。各為其主、各有目的罷了。

  馬車急停,只聽外頭一陣喧嘩。「鏘鏘鏘」,便是陣陣刀劍出鞘之聲。

  「啊!出什麼事了?」喜兒一臉緊張,想撩開簾子向外張望,卻是不敢。

  樂兒蹙了蹙眉,輕掀起車簾一角。只見一群黑衣蒙面人擋在前頭!

  七嫻跟海棠繼續怡怡然喝茶。這支隊伍有皇家親兵把守,親自護送,出了什麼事都是不必擔心的。

  只聽外頭一陣文鄒鄒的大喝:「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很明顯的聽出說這話的人想要表現一種霸氣,卻是依舊有些底氣不足。似是從未說過這般粗獷的話語,語氣裡竟是藏不住的扭捏與溫潤。

  「噗!」「噗!」

  車裡,七嫻與海棠齊齊噴水。兩道水柱像是噴泉一樣灑在了趴地上安眠的狗兒身上,濕了它背上的順溜白毛。

  狗兒再睜眼,瞧一眼面前的自家主人。還不到給自己洗澡的時間呢,怎就給了它水?不管,繼續睡覺!

  兩個女人一陣急咳。

  「王妃,沒事吧?」喜兒趕緊上前,為七嫻順氣。

  樂兒也是一臉納悶得回頭看她倆。

  「你聽見什麼了?」海棠望向七嫻,一臉的黑線。

  「你聽見了什麼,我便聽到了什麼!」七嫻嘴角抽了幾下,道。

  海棠一下子站了起來,蹭得躥到門口,一把扯開了簾子。

  只見與皇家護送親兵遙遙相對的,是一群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大概二十來個。

  放話的正是最前面的那一個。一身黑衣與旁人無異,只是額間那一點血色硃砂叫海棠眼前眩了幾下。

  果然是這呆子!

  可是這呆子,怎麼肯做這種他這般聖賢之徒最不齒的勾當?

  那人抬眼,正瞧見馬車上的海棠,眼裡驟然明亮亮得閃耀了起來。

  「誰人如此大膽,敢劫皇家的車隊?」侍衛長大喝一聲,「你們可知這馬車上乘坐的是何人麼?都不要命了嗎?」

  「我……」為首的黑衣人一陣語塞。很明顯,第一次做劫財的勾當。看他眼裡的羞愧,便能想像得到那裡頭的臉紅得該是快把摀住臉的黑帕子給燒著了吧。

  「管你是黃家黑家,劫的便是你!」後面的某個黑衣人實在是忍不住了,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甘示弱得回道:「誰叫你從這條路上過,誰讓你這般招搖。不給財,你還真休想從這裡過了!」生生得開始耍起無賴來。脆亮亮的聲音,聽著極其欠扁。

  「噗!」七嫻剛喝進口裡的水又給噴了,再一次貢獻給了狗兒的白毛。無奈地摀住了額頭,還有誰?一起說吧,省得連續來打擊她脆弱的心靈。

  能有這般無賴且直白的調調,除了二絕這個人物還能有誰?

  「哼!有心放你們一馬,你們還不識相,偏偏要往刀口上撞麼?」侍衛長冷聲,「既如此,今日,我們便當做替天行道,剿了你們這幫山匪,也當是為百姓做件好事。」

  「替天行道?」對方似乎有人不屑一顧,但也沒再糾纏,只道,「廢話少說!趕緊的!不交財的便留下人來!」

  七嫻歎口氣,還好自己沒有再喝水,要不,這又該再噴一次了!

  這般狡詐的聲音,不正是狐狸管家麼?

  看一眼一臉疑惑的樂兒,再歎氣,這些人,怎地親自上陣了?怕長年潛伏在戰家的樂兒認不出來嗎?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10:16 PM

本帖最後由 nikonnika 於 2012-6-7 10:25 P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權力感情

  外邊的皇家親兵們怒了,有誰敢這般輕視過他們!此時卻是被一群山匪給輕看了去,怎能不叫人心內生氣!

  「你們這些山野村匪,今日便叫你們曉得什麼是皇家威嚴!」某聲音高亢激昂道,說得護衛眾人熱血沸騰。

  「那便試試!」對面響起二絕吊兒郎當的聲音。

  一句話更叫親兵們火氣上升。

  「鏗鏗鏗」,立時響起了短兵相接之聲。

  兩對人馬兵刃相見。

  所謂皇家親兵,該是實力不弱才是。若是碰到了普通的山匪,確實是能夠綽綽有餘地對付的。只是,他們此時遇上的是林允之幾個高手,雖是親兵這邊在人數上佔了優勢,但到底實力上的差距不是靠數量就能彌補得上去的,自是疲於應付,節節敗下陣來。

  黑衣人倒也不開殺戒,只是像是戲耍一般,明明是對付親兵游刃有餘的功夫,偏偏躲躲閃閃,直至親兵們以為自己快勝之時,卻是一下子都被黑衣人們束了手腳。

  場面完全呈現了一面倒的局勢。

  「翊王妃,趁這當兒,咱們趕緊離開。」樂兒已然明白場中的局面,回頭便對七嫻道。

  離開?要是她離開了,那外面的三人組合唱這場戲是為了什麼?自然是不能叫樂兒離開的。

  花蝴蝶自然知道七嫻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眼裡滴溜轉了下。看著外邊刀劍亂撞,似是極其驚恐得叫了起來:「啊——」

  尖銳的嗓音甚至叫那邊正在對仗的林允之愣了一下,為次緊急回頭。這一瞬間,他甚至差點被親兵揮出的大刀給砍殺。

  只聽「咚」一聲,海棠花蝴蝶被武打場面驚到,華麗麗得橫在了馬車之上。

  說是橫真不為過!只見她腦袋枕上左側的軟座,腳卻伸向了對面,生生攔住了馬車的大門。

  七嫻汗滴滴的。這花蝴蝶還能裝得更加假一點嗎?昏倒?哪有像她那樣昏的,還給自己找了那麼個舒服的靠墊靠著?

  喜兒一驚,使勁搖晃起了海棠:「姑娘!姑娘!」這姑娘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比自己更加不禁嚇?

  樂兒瞥一眼倒下的海棠,轉向七嫻:「翊王妃,我們趕緊離開。這些賊人不是普通人!怕這些皇家護衛們也是應付不來!您是陛下托付給奴婢的,奴婢不能叫您出了任何事!」

  七嫻心內冷哼,說得好聽呢。托付?怎麼不直接說是監視囚禁?

  「可是……」七嫻望一眼暈倒的花蝴蝶,有點為難:「我們怎麼能搬得動她?」

  「不必管她!」樂兒微皺眉,「奴婢的任務便是護送翊王妃。不相干的性命與奴婢無關。」

  七嫻嘴角一歪,瞅一眼地上裝死的花蝴蝶。她這一遭,還真是白演了。看看人家樂兒,根本不甩她嘛!

  海棠眉毛也是極其明顯得挑了挑。這丫頭,還真是狠呢。就準備這樣放她一個人留下?自己已經倒下了,這底下的戲要怎樣演?

  七嫻站起身來,看了看外面,道:「那走吧。樂兒說的對,這幫山匪還真是厲害得很呢。逃命要緊。」

  牽起狗兒,拉起喜兒,跨過海棠,就下了車。

  樂兒緊跟其上。

  黑衣人一看,正主居然要跑路,趕緊手底下再也不摻水。打起來,那是招招疾勁的。

  不出一刻工夫,護衛的隊伍全被放倒。

  「哪裡逃?」戰若水捲起掌風,便向七嫻襲來。

  七嫻回頭,正對著掌勁,似是被嚇傻了一般,不閃不避。

  樂兒怎能看得下去,不要說本就是受命不能叫翊王妃受到傷害,單說自己曾與七嫻的主僕之情,她也不能讓人傷了七嫻。

  立時跳身上前,推掌而出。掠起陣陣掌風,倒也是勁勁兒的。

  黑衣人卻是不願與他正面對抗,竟旋身飛離了開去。

  樂兒正納悶,這人怎麼說撤便撤了?眼兒隨著黑衣人的身影而去。忽覺不對勁,急急轉身。卻未及防禦,餘光所及之處,一掌黑影拍了下來。

  「啪」一聲,樂兒軟軟得向地上癱了下去。眼前模糊之前,只能見著黑衣人向七嫻與喜兒逼近了去。

  「狗兒……」輕微得,從樂兒的口裡吐出了這樣一聲。快帶王妃走啊……

  狗兒聽到有人喚他,抬眼看看,嗅了嗅。都是認識的人那,亂成這樣是做什麼?

  七嫻輕蹙眉頭,這樂兒,對自己確也沒存了怎樣的壞心。到了這般關頭,居然還想著自己!

  「釣到大魚了!」二絕笑意閃現,「兄弟們,咱們回寨子!」他早就想當一回山匪了,這感覺,果然不是平日裡商場上需要動用大量腦力所能比擬的。

  一行黑衣人將護衛軍們綁在一條線上牽了向前。

  戰若水幾步上前,到得馬車門口,就要扛起昏倒的海棠。

  雖是假意昏迷,但此時也不好突然醒來,畢竟還有護衛軍們那麼多雙眼睛盯著。

  「我來!」只聽一個清潤的聲音插了進來。戰若水只覺一點硃砂在自己眼前晃過。

  那人二話不說,在戰若水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把便抱起了海棠,讓她偎在了自己胸口。這女人本身就夠招蜂引蝶的了,他自然要盡量杜絕這女人跟其他男人接觸的可能性發生。

  海棠扯了扯嘴角,硬是忍住了跳下來的衝動。這呆子,不是白白叫旁人看了笑話去了?

  果然,戰若水與姬二絕興味盎然得看向林允之兩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林允之臉上又是一陣可以的紅暈。

  七嫻咳幾聲,這些人,還真是一個個都那麼不盡職呢。既然來了,自然要把戲做全套了才是。

  「敢問幾位爺,為何劫我皇家之車?難道沒有王法了!」七嫻喝問。

  「劫的便是你!誰叫你那般招搖過市?怕別人不知道你這車上是金銀珠寶麼?」二絕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叫那些護衛軍們能夠聽到。

  所以說,被劫持了,那肯定不是自己這個翊王妃的錯。要怪,便只能怪雲嵐自己,非要叫她那般奢華得出行!看看,終於招來狼群了吧。

  勾唇,諷刺的笑意。

  雲嵐聰明,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給她找到一個空隙,她從來都是能把白的攪和成黑色的高手。

  「爹爹。」七嫻隨戰若水兩人跨進大廳,便看到在裡頭踱步不安的姬元。

  他們速度倒也是不慢,自己在京都戰家酒樓裡發出的要與姬家當家碰頭的訊號,沒想到那麼快便被接收到了。最後還來了那樣一出。

  自己這趟回雲城那是全程都在赫連雲嵐的眼皮子底下的,單獨見姬元以及佈置一些其他事件當然是很難進行的。自然要採取一些特殊手段。

  姬元回眼,正瞧見了自己的一雙兒女,迎了上去:「嫻兒,你們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不要說他赫連雲嵐猜忌心重,難保不會猜中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就單單一個劫持王妃的罪名,那也是萬劫不復的。

  七嫻輕笑:「爹爹多慮了。女兒自有考量。」安撫下來姬元,「五嬈給二娘捎了什麼信兒嗎?」時間不多,自是直接進入正題。

  「嗯。有!」姬元臉色一沉,從袖中掏出一紙信箋,遞給七嫻。皺眉,「沒想到,她們存的是這般心思。」

  早在七嫻上次回非城之後,他早就秘密將心蕊母子二人囚了起來,對外宣稱,那二人染病,需要靜養。

  這五嬈的信件自然是不能到了他們手中。只是,當初,他翻開一看時,也是驚嚇了一大跳的。

  七嫻接過,展開,大眼一掃,瞇眸,嘴角一抹笑意掛了上來。果然如她所料呢。

  當初赫連心蕊讓五嬈進宮的目的本身就不單純。真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五嬈毀了容,早是按捺不住了。來了信件叫赫連心蕊拿了小虎符早點反了呢。

  想來也是,現下裡,五嬈在宮裡的處境必是不好過的。雖說雲嵐因了她的身份以及利用價值,並未像對前皇后那般絕情。卻也是沒有多加關照的。

  宮裡的女人又是如狼似虎的,自是不會放棄打擊這樣一個醜陋又不受寵的女人。

  為爭這一口氣,五嬈也也是日裡、夜裡都想著要主宰這座皇宮、主宰這些嘲笑過她的人的生死!

  只是,他雲嵐藏得也是夠深了。七嫻眼裡驀地一沉。五嬈是在宮內,做的這番小動作又怎麼會逃得過一直對這小虎符極其覬覦、並且一直關注五嬈動向的雲嵐的眼?他卻是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任由這信件出了宮,來到了姬家。

  他是想要等著敵先動,他再一舉殲滅啊!不僅有借口奪了那象徵權力外放的物件,並且想要連姬家一起吞了麼?畢竟到時,姬家會是包藏禍國之人的元兇呢!

  呵呵,果然是帝王心思。對雲凜打下的財產虎視眈眈,已視為囊中之物;竟是連姬家都不放過。

  只是,這麼多的財物,他也得有那個能力吞下才是吧!

  他就不怕吞急了,嚥了自己的喉?

  先不說其他,只姬家一處,他就不怕傷了姬伊睿?姬伊睿本就是正惡不分的感覺,若是知曉赫連雲嵐想要一鍋端了自己的老家,該又是一番怎樣的鬧騰?或是,赫連雲嵐對姬伊睿本身也是介懷以致不信任?

  還有三惠,她完全不懷疑雲嵐對三惠的感情。只是他這麼做,該是會怎樣傷三惠的心?

  帝王,帝王,是不是權力總會比感情來得重要?



第九十四章 人工便器

  「爹爹,放了二娘二人出來!」七嫻遞還回去書信,「將五嬈的信兒與了她!」

  「不行!」姬元大驚,之前那般對待赫連心蕊母子二人,若是再叫這兩人得了勢,那他們姬家豈不是成了首先要被除去的對象?

  「不行!」二絕也是叫了起來。若是沒有赫連心蕊,他姬家又怎會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這樣的惡人怎能輕饒?

  「二哥,大局為重!」七嫻肅然對向二絕,「你在戰家那麼久,該是知道戰家圖的是什麼?知道我家相公是個怎樣的心?小妹知道你恨皇家,才會幫相公。只是,此時,小妹需要確認一下你的立場。」

  七嫻說這樣的話,並不是毫無根據的。這姬家大房的人連同姬元本人似是都被仇恨迷了眼、扭曲了心,連帶著將仇恨延續到原先的七嫻本尊以及三惠身上,從他們對這兩個女兒、妹妹毫無親情便可看出。

  那姬伊睿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完全沒有什麼靠譜的觀念,所做一切都是隨性而起,仿似天外之客,置身事外,心底裡實質上是想要毀滅掉一切的厭世之感。

  她可不保證二絕不是這類型的人。畢竟他與那姬伊睿還是至親的兄弟。萬一二絕中途來個一拍兩散,那她可真真是有苦沒處訴了。

  「我的立場爺自然清楚。」二絕毫不猶豫,一臉堅定。

  雖說一開始自己的動機是不單純,但後來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真真是服了自家爺。那般的手段,那般的鐵血,那般的傲氣,叫他心甘情願折服。

  「好!」七嫻讚許看他一眼。她一直都知道,這個二絕比姬伊睿更加有人氣兒,腸子可比那姬伊睿直了不知多少倍,這樣的人更容易叫人信任、更討人喜歡吧。

  戰笙歌當初用了他當心腹該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吧。

  「既如此,二哥,你難道不該相信我?你們說過,爺對自己人,必是極好的。我既是戰家主母,為爺之妻,又怎會害你?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必是為爺著想、為姬家著想了的。」眼神堅定,話語不容反駁。

  二絕低頭,不語。好半天後,才擠出一字:「好!」眼前這人有跟爺一樣的魄力,彷彿只要是她說的,便一定能實現一般。

  他便信了她又如何?等爺的大業實現,還怕報不了家仇?

  七嫻見二絕有了決定,才轉向姬元:「爹爹放心,二娘他們已然是空殼的菩薩,若沒有姬家在後面幫襯,騰不起什麼花樣來。自是不會急於對付姬家。若是叫他們看到五嬈這封信,自然會把矛頭指向皇宮。屆時,死公主復活,真天子駕到,親兄妹淫亂,該是怎樣熱鬧的場景?」

  「啊?」姬元不可置信得望向眼前的小女兒,她這是要把所有事實都公佈於外麼?可是,這真是一場巨大的賭博啊,搞不好,引火上了身,被人反噬一口,那可真真是翻不了身了。

  「爹爹,你想的對了!」七嫻笑一聲,「我便是要如了他赫連雲嵐的意。他赫連雲嵐想要借此收到那些好處。我便把條件都給他補全!只是到最後,是他得意還是我如願,端看我們誰能把火燃得更加熱烈一些了!」

  姬元細細思量,確是這個理!雖冒險,卻總比這樣遲遲對待、停滯不前來得好!

  「只是,此番一來又得苦了爹爹與大娘了。」七嫻又道,「那赫連心蕊二人必會處處為難,好藉機報得心中不快。」哎,這姬家的人也是可憐人。

  「那麼多年都撐過來了,又怎會忍不了這一時。」姬元道。

  「那就好。」七嫻呵呵道。她這爹爹也是有趣,還真是將隱忍功夫發揮到極致了呢。

  「只是,有一物什……」姬元抬頭看了看七嫻,有點不好開口。

  「爹爹但說無妨。」怎麼感覺這姬老爹看她的眼神像是望一個土匪一般。

  「那個小虎符……是不是該還給赫連心蕊?否則對她不好交代。」哎,當初這個小女兒拿了旁人的東西拿得那麼順理成章,今日裡他真是不期盼七嫻能夠交出來。

  「哦……那東西啊……」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找個仿真雕刻師傅做一塊假的給赫連心蕊好了!」進了她手裡的東西,她怎麼可能再吐出去?

  「……」果然,他這個女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真是跟土匪無異啊

  出得廳門,便見兩條人影在院內翩飛。

  前頭的那只花衣飛揚,猶如蝴蝶輕快;後面那只反應木訥,速度卻也不慢,總在某蝴蝶以為甩掉的時候又會恰時得出現。

  再看窩在中央曬太陽睡覺的狗兒,多麼淡定的神色。不管那兩隻在自己身上飛過去多少次,它始終一副表情,一副動作——趴著,閉目!

  七嫻挑了挑眉,這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冤家呢,不管!抬步,就要跨過院子。卻是在幾步間的距離內,人影在自己面前已然晃過了三回。那速度快得,晃得她頭暈!

  七嫻站定,扯了扯嘴角,看眼狗兒,對狗兒的耐性致以無限的敬意。

  清了清嗓子:「兩位好興致!難道之前抱得還不夠盡興,此時再來個鴛鴦院中游?這院子小的,不夠兩位飛的。要不,兩位移駕院外,如何?」

  她可是真心得想要給這兩隻提供更為寬闊的場所,來玩這極其「有愛」的捉迷藏遊戲啊!

  花蝴蝶停下了腳步,臉上升騰起一抹紅色,埋怨地望向緊跟上來的呆子一眼。都是這呆子,非要叫她嫁他,她才會忍不住得逃、逃、逃。這不,又給人看了笑話去了!

  再剜一眼七嫻,這人也是,不來調侃就活不了了麼?

  七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湊近了花蝴蝶:「嘖嘖,第一次啊第一次,蝴蝶兒,你居然也會臉紅?」

  海棠眼角一挑,蝴蝶兒?是喊自己嗎?這人還能取個更加惡俗的名字嗎?

  正欲開口為自己辯駁,卻聽七嫻緊接著向後扯了一嗓子:「二哥,狐狸,你們看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兒升起來的?」

  海棠臉皮緊緊抽了一下。西邊的太陽?狐狸?這女人,還能說得更加抽像一些嗎?

  正走出門的二絕一愣,隨即再也忍不住得笑了起來,一掃廳內的陰霾。

  他使勁拍著戰若水的肩膀:「狐狸啊狐狸,好名字!」

  心裡那個舒暢啊!一直以來,他都是被這只奸詐的管家壓在底下幹活的,什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陰人都推給了自己,例子還真是多得數不勝數了!

  此時七嫻叫了這陰人一聲狐狸,還真是太貼切了!看看這張狡詐的嘴臉,真真是比狐狸還要狐狸啊!終於有人看出了這陰人的本質,真是大快人心啊!

  戰若水眼一瞇,抬頭望了望天,極其一本正經得回七嫻道:「稟王妃,今天的太陽如同往日一般,東昇西落!」

  再回眼定定看住越笑越放肆的二絕:「姬公子二絕兄,你嘴盡可以再張大一些。這個地方長年荒無人煙,壞鳥倒是一堆,總愛飛著飛著就掉下那麼一堆的金蛋銀蛋。我想它們十分不介意你做它們的人工便器。」

  一句話叫院中眾人黑線。

  這隻狐狸果然是個人物啊!

  姬二絕立時閉緊了嘴,憤恨地瞪著眼前這人。這隻狐狸就是有本事叫他恨得牙癢癢!

  「真是抱歉,打擾到各位。」某呆子臉皮薄,怎受得了七嫻的打趣,早就深深彎下了腰,藏住了熟透的臉龐,緊緊作揖。

  「不打擾不打擾。」七嫻擺擺手,「我們都明白兩位久未見面,久逢甘露,久久心漾……」

  戰若水摸了摸稍顯尖削的下巴,極度不給面子:「王妃,跑題了。」

  七嫻回頭白了他一眼,這人是在計較自己叫他狐狸一事,所以才那麼不捧場吧。她這是之前的鋪墊!切,懂什麼?

  「總之,」七嫻繼續之前的話題,「兩位的心情我們十分能夠理解。只是,這裡條件實在是簡陋,你們居然只能在這院子之中跑跑鬧鬧。若是兩位不嫌棄,可以到那廳內,一敘離別相思之苦。」誠懇至極的語氣。

  「呸!」花蝴蝶瞪圓了那雙嬌媚至極的眼睛,啐了一口,「誰跟那呆子離別相思了?」明顯的死鴨子嘴硬。

  「我……」某呆子「我」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戚妹怎能將這事輕易說出口來?這般戲謔的調侃叫他更是無地自容。

  七嫻來回掃了兩人一眼,都這麼久了,這兩人還是沒有磨合完全麼?還需要什麼樣的助力才行啊?

  她可是給過他們機會單獨相處了啊。他們不要,就不要怪她太不厚道了:「既然兩位都沒這個意願,便開始正事吧。」

  其實,她還真有點不厚道。看著眼前兩人,她心裡便有破壞的慾望。誰叫她男人不在呢?那該是在南疆的赫連雲凜,現在在做什麼?

  「可不要忘了,那赫連雲嵐的眼線們還被關在下面的牢房裡呢。」接著加一句。

  幾人立即整顏,底下的,確實是一場怎樣都不能輸的硬仗。

  錯了一步,那便會滿盤皆輸,便成死棋一盤。又有誰敢懈怠?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10:27 PM

第九十五章 死豬挺屍

  戰若水幾人在山上找了個長年荒蕪的寨子做了落腳點,許是以前這個地方便是做攔路劫財之勾當的,牢房之類的地方竟是現成的。

  七嫻與海棠兩人狼狽得由二絕押回了牢裡——身上財物被洗劫一空。

  二絕解下黑色蒙面,戴上戰若水為他準備的一張人皮面具。

  畢竟,在自己寨中戴著黑巾總是奇怪的事,更加會惹人生疑。更何況還有個對戰家人極其熟悉的樂兒在。

  「王妃!」一開牢門,喜兒便淚眼婆娑得撲了上來。

  樂兒也已轉醒。本身她便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一掌劈下,並不能禁錮得了她多久。此時,緊緊盯住七嫻。

  「樂兒,你怎樣?」七嫻問道,貌似關切。

  「奴婢沒事。」樂兒答。起身,走上前來,「奴婢失職,叫王妃受苦了。」

  「廢話少說!」二絕叫囂起來,「你們兩個丫鬟估計也是無甚財物的。留著你們這些人也是浪費我寨中的糧食。有時間還是多多敘敘情吧。過陣子,人牙子就來看人。到時,女的都給我到窯子裡去。」轉個頭,對另一監獄裡的皇家護衛們道,「男的,都給我往外域做苦工去!」聲音裡刻意加上了粗鄙。

  說得牢裡護衛們個個是火氣「蹭蹭」得往上躥,居然敢把他們這些精英送去做苦工?這對他們不是赤條條的侮辱嗎?這些個山匪還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吧!

  不要叫他們能夠出去,一朝出了這寨門,非叫這些人碎屍萬段不可。

  喜兒歪著腦袋,想不明白。這聲音,雖是加上了旁的因素,但那音底的爽亮,怎麼那般熟悉呢?可是,看這人一臉凶神惡煞的鬍子拉碴,她不可能認識啊。

  樂兒低眉順目,竟沒有任何抵抗的情緒。

  七嫻瞥過一眼樂兒,這丫頭那般順從絕對有問題!

  二絕自也是特別注意這個丫頭,在戰家潛伏了那般久的時間,任誰都未有察覺到,還真是心思細膩狡詐的丫頭。赫連雲嵐敢派她前來,這丫頭自然是精絕得很的。

  見樂兒久久沒有反應,二絕轉身、抬腳就要離開牢房。

  驀地,卻覺頸間一疼。心裡最後只來得及罵一句,這死丫頭,就不能下手輕一點嗎?

  七嫻抬眼,出手的正是剛剛還裝乖孩子模樣的樂兒。

  樂兒暗恨一聲,便是眼前這人劈暈了她,她自然是要報回來的。

  門口兩個黑衣守衛一見牢中變故,揮起大刀,便向樂兒砍了過來。

  樂兒長袖一揮,兩根閃著冰寒冷光的銀針疾速飛出,沒入了兩個黑衣人體內。

  黑衣人即時倒地。

  七嫻眼底裡一暗,這明顯是毒針!樂兒丫頭居然還藏了這一手!

  樂兒上前幾步,撥開二絕的腰間,取出護衛軍們牢房的鑰匙。疾走幾步,鑰匙轉動,鎖落,立時放了護衛們出來。

  出了牢的男人們如同出了籠的鳥兒,此時嘰嘰喳喳,激憤不停。

  「這些人太放肆!我們去端了他們的老巢去!」

  「居然敢這樣對我們!非打得他們跪地求爺爺告奶奶才行!」

  「對!要不,我們的尊嚴何在?」

  ……

  眾護衛各個慷慨激昂,完全忘了自己絕非人家的對手,才會被抓過來。

  七嫻無奈,咳幾聲:「各位,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如何?畢竟,這裡是那山匪的地盤,若是再起什麼衝突,絕對是對我們不利的事。」

  反正該見的人也見了,該佈置的也佈置了。沒必要再在這個寨子中演戲了。樂兒這一出倒也是適時得很。省得她再來想法子送皇家親衛這些個大佛下山了。

  「是!王妃說得極是!」樂兒接著道,「我們的任務只是護送王妃而已。先出了這山匪窩,再派大兵來剿了便可。」

  說得句句在理。

  護衛們本就是發表發表自己內心的牢騷,占占口舌之利而已。若真是動起手來,他們自然知道勝算不大。

  此時,正也順了個台階,下來了。

  眾人擁著七嫻,謹慎得向外移去。

  七嫻眼角突見樂兒身影一閃。轉眼望去。只見樂兒來到躺倒的二絕身邊,左臂一揮,又是一支銀針飛出,直指二絕大穴!

  七嫻瞇起了眸,這樂兒還真是細緻得緊,到此時還不忘殺人滅口。

  嘴角彎起了一絲笑意。還好……

  還沒想完,七嫻突然眼尖得瞟到了二絕的額際,嘴角不禁抽了一抽。這到底是出自誰的手藝,才多長時間,那張人皮面具的額角怎麼居然還捲起了個頭兒?

  掃一眼樂兒,那丫頭似乎還要打量下地上的人兒。

  趕緊輕喊一嗓子:「樂兒!趕緊過來!不要掉了隊!」嘴裡是關切,內裡卻是不住哀歎,二絕若是此時暴露了,那便不用談底下的什麼事了。

  這到底是誰做成的面具?回頭一定要拆了那人的招牌!

  樂兒回頭,小跑向七嫻。雖然她心內總感覺這個山匪在哪裡見過,但那都不重要了。畢竟人都死了,不是嗎?她的毒針萃取了各種毒汁,一直是她的秘密武器。這毒針見血封喉,毫無防備的人中了這針,那是從無活口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得出了牢門,沒入夜色。

  牢房之中恢復寂靜,只剩燭火不住閃爍。

  突的,從頂上飛身下來一人,瞇眸,盯著遠去的逃囚們一陣,這才懶懶得喊一聲:「都起來吧。」

  原先兩個被毒針射中的黑衣守衛立時站起了身:「戰管家。」

  「嗯。你們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戰若水吩咐道。

  「是。」兩人齊道,便出去了。

  戰若水回頭望望還在地上裝死豬挺屍的某只,皺起眉頭,罵一聲:「別裝了!都走遠了!趕緊起來!」

  某只一動不動。

  戰若水走近幾步,撂袍,抬腳,踢!「你還想演戲到什麼時候?起來!」這個時候這個笨蛋還有什麼心思玩?

  地上某只依舊沒有反應。

  戰若水眼一緊。怎麼回事?難道……

  思及此,戰若水急急蹲下身來,「嘶」一聲,大力扯開二絕的衣裳。

  裡頭的,正是七嫻要求他們都綁在身上的鐵板,那支泛著冷光的銀針正被折彎了腰,靜靜躺在鐵板之上。

  既然沒被銀針射到,這又是為什麼不醒過來?戰若水心內疑惑。

  手指移近二絕的鼻息,那裡噴出的正是沉穩至極的暖氣。

  戰若水心裡一鬆,沒事便好。

  突地想起樂兒之前的一掌!不禁黑線連連,這人居然真被那樂兒劈昏過去了,現在該是在昏睡之中呢!

  再瞥一眼地上已然被自己扯得衣裳不整的某只,這人,果然是個大笨蛋!

  抬腳,走人。

  這人,愛睡冰寒寒的冷窯,便讓他睡個痛快好了!也好叫他長長記性,不要那麼容易就被人陰到。

  直至二絕醒來,對自己衣裳不整一事極其納悶,以致總拿同情的目光看戰若水,心裡總想著原來戰若水是撕袖子的某類人物。難怪從未見過戰若水進過花樓,也從未見過他與某個女子親熱過。原來,到頭來,他有這麼個不為人知的嗜好哇。

  這自是後話。

  再說七嫻一行人出了牢房,拉起在門外蹲著的有些萎靡不振的狗兒,便直奔馬房。果然,他們的馬匹、馬車全在那裡放著。

  周圍倒也無人看守,只能隱約看到大廳那裡燈火通明,聽得大廳處舉杯慶祝的吆喝聲。這些賊人們大概是都聚到一處慶祝去了,所以才疏忽了看守吧。

  真把他們當做一盤待宰的肥羊了不成?眾人心內憤懣。現在得意吧,等他們出了這窩,必是要叫人來剿了的!

  「趁這些賊人作樂、沒有防備之時,我們一舉殲滅了這裡不成麼?」有人實在是忍不下那口氣,意氣風發得提了出來。

  立時有人附和了:「正是!我們正好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咦咦咦?這些人還真是不怕死呢!明明是不可能的勝仗,吃了一次虧,還準備再打一次麼?七嫻嘖嘖稀奇。第一次不知道實力強弱,便與之對仗,可以稱作魯莽;第二次已然能夠明顯分辨出敵強我弱的形勢,卻仍然要求對仗,那就叫愚蠢了!

  勇氣可嘉,可惜智力不足!

  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畢竟,這些都是雲嵐的人。這些人越上不得檯面,他們才會更加有機會。

  只是,若是再打一次。這戲,要怎樣演下去才是?

  正在此時,卻聽不遠處有人扯了一嗓子:「什麼人?」

  七嫻一樂,這一嗓子叫得好啊,真是太合她的意了。

  果然,護衛軍裡頭驚了、亂了。

  「被發現了!」

  「怎麼辦?」

  ……

  七嫻向身旁的海棠遞一個眼色。

  海棠心領神會,唱起戲來:「這可如何才好?都是你們這些人,剛剛盡說廢話。現下可好,把人給引來了。我可不想去那窯子裡啊……唔唔……」說著還捂臉假哭兩聲。

  果然,一句話叫隊伍裡更加人心惶惶。

  不想去窯子裡?七嫻眼角抽了抽,這話還真是不具說服力。這花蝴蝶,不就是窯子裡的老鴇嗎?

  「大家靜下來。」樂兒皺眉,揮了揮手,頗有些領袖風範,「現下裡最緊要的便是離開這裡。大家陣型排開,套好馬栓,趕緊!」

  眾人本就心內緊張,此時有人發話,自是立時按這人吩咐去做。

  大概是被逼急了,只一瞬間的功夫,準備功夫居然全都做足了。

  此時,大廳處也是傳來一陣陣拍桌子、拿兵器的聲音。

  樂兒把七嫻幾人拉上馬車,喊一聲:「走!」

  護衛軍們便疾馳出了這令他們受辱的寨子。

  後頭,是明晃晃的火把,從大廳處急急向馬房而來。最終,被護衛軍們遠遠得甩在了後面,成了一個個紅點。

  舉著火把而來的眾人停住腳步,最前頭的戰若水與林允之相視一笑。

  「王妃,這狗兒怎麼這副模樣,以前可是生猛地很呢。」樂兒望向七嫻,眼裡爍然,突然出現的山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加上狗兒的不尋常反應。想叫她不懷疑都難。

  七嫻歎口氣:「狗兒似是被餵了藥了。」頓了頓,無限擔憂,「等到下個地方,得找個大夫給狗兒看看才成。」

  狗兒認得戰若水幾人,又怎會攻擊?

  就知道樂兒丫頭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這不,她一早就給狗兒食了些困頓的藥物,叫樂兒丫頭也無話可說。

  果然,樂兒看看一臉病態的狗兒,心裡默默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樂兒,你記得你離開戰家時,我說過的話麼?」七嫻抬眼望樂兒,道。既然樂兒無事可問,是不是就該輪到她發難了。

  「記得!」樂兒眼一暗。

  血債血償!當初還是戰家主母的七嫻便是這樣決絕的話語!

  「樂兒該是未將此話稟告給陛下吧。」七嫻撫了撫狗兒的白毛。必是如此,否則雲嵐又怎會派出樂兒跟隨自己,來自打嘴巴。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她,是他殺了戰笙歌嗎?

  「是。」樂兒低頭道。她當日回到皇宮時,只道戰家主子已死,沒有必要再留在戰家而已。她若是實話實說,陛下必然會是大怒,一除主母以絕大患。畢竟陛下是天子,怎能允許旁人對他說出如此放肆的話語。

  「樂兒,一開始,我便知道你從哪裡來。我不知道,你懷著怎樣的心思,替你主子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但我當你仍是當日我憐柔苑中樂兒,我只想告訴你,當日那句話到現在還生效。不管那人是陛下,還是乞丐!」一語堅定。

  當日,是戰笙歌詐死,卻也有雲嵐一些功勞的。那些個火藥是真實存在的,只是雲凜聰明,又有顧清影在旁提點,才會躲過那一劫。

  只是,那債,自然是要追還回來的。

  即使不追債,雲嵐也從未打算放過他們,不是嗎?

  那便是先下手為強,各憑本事了。

  只是,這個樂兒,其實對她也不差。所以,她不想自己到時親手結束了樂兒的性命,叫這丫頭成了皇權爭鬥的炮灰。

  對她好的人,她從來都記在心裡。

  所以,她才給樂兒自己選擇的機會。

  樂兒緊咬下唇,捏住拳頭,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喜兒偏著頭,望望七嫻,再望望樂兒,不明白這車內氣氛怎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嚴肅。

  海棠看一眼七嫻,嘴角一彎,這女人,該說是心地善良得緊,還是在使著壞心眼,想要挖他赫連雲嵐的牆角,好叫他赫連雲嵐的陣營垮了?



第九十六章 好戲開場

  樂兒拿著陛下欽賜腰牌到了官府,令人上山剿匪。自是不會說自己曾是多麼狼狽,只道路途聽說此城有匪徒為禍百姓,必要為民除害。

  官府老爺嘴上連連答是,心裡卻是納悶極了的,他們這裡已經許久未有山匪出沒過了,這皇家來的姑娘到底是從哪裡聽說的?

  當下,也不多說,領了衙差,借了守城的軍隊,便去了。

  皇家親衛軍們個個摩拳擦掌,也要跟上。被七嫻以耽擱時間,必須盡早趕路為由制止了。

  護衛隊眾人只得繼續趕路。不過,想想那些山匪終究是要落到朝廷手裡的,心裡立時舒暢了許多。

  待到官府老爺到了樂兒說明的地點時,就更加納悶了。哪裡有什麼山匪的影子?分明是個棄置許久的院子。前前後後再轉幾圈,要較真起來,以前這裡倒確實可能是山匪寨子。

  若說現在這裡還有什麼山匪,還真是青天白日下的天方夜譚呢。

  那官家老爺心裡不禁罵開了,那些皇家的人就是沒事喜歡耍著他們這些小人物來玩。古有周幽王為搏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今日裡是個什麼事?真以為他們這些人是皇家的玩物不成?

  雲城戰家凜歌苑,沉寂了許久的院子終於熱鬧了起來。

  女人們一個個面色複雜得望著一年未見的七嫻。

  這個女人,依舊一張無害的娃娃臉,彷彿年歲與生育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自從一年前,七嫻在戰家被擄走,竟又生了那麼多事。眼前這人,已不再是戰家主母,而成了那皇家媳婦——翊王妃。

  據說她在京都生下了一個男孩子,那該是戰家的子嗣。怎不見她帶來?雖說以前總是針鋒相對的人物,但此時沒了男人,那孩子總算是當家的留下的唯一的骨血。家裡有個男丁,這日子也會有些盼頭。

  端說女人們心裡還是對七嫻十分不滿的,卻是與當年爭寵無關的事了。當日是七嫻說要報仇來著,轉眼際,她便嫁了翊王爺。雖然她們也聽說了,這是七嫻當日情勢所逼之舉,翊王爺與北瀚的太子相爭,得罪了哪個都不好。中間還有一個陛下極力撮合。

  今日再見七嫻,有些事自然是要問問清楚的。

  「翊王妃,我戰家之仇……」程紫依上前一步,明直得問出口來。

  冷纖雨手一揮,儼然已是一家之長:「程妹妹,莫多話。讓翊王妃先說。」抬眼看下樂兒,皺眉,這丫頭當日走得蹊蹺,今日卻是又陪著七嫻從京都回來,據說是皇帝派過來照顧七嫻的人。

  冷纖雨本就是心思極為細密的人,這樣前後一思量,確是能有許多頭緒來。

  「我今日回來便是要跟大家說這事。」七嫻上座坐著,看著一眾女人。這些個女人,倒是個個堅貞得很,竟依舊癡癡守著戰家。倒是她,之前還真是小看了這群人。

  歎口氣,七嫻才又道:「各位,散了吧。該嫁的便再嫁,總之,出了這戰家吧。總不能叫戰家耽誤你們一輩子。」

  她委實是為她們著想了的,既然雲嵐盯上戰家這塊大肥肉,就會想盡各種法子來奪取戰家,到時,這些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們,便不知道會遭怎樣的待遇了。倒不如早點散去,還能省卻些麻煩。

  一句話叫眾女人炸開了鍋。本來各個惴惴不安的心裡因了這句話,更是搖擺得厲害。

  「至於當家的血仇,是我當初想得簡單了。各位,還是忘了吧。」

  一干女人睜大眼睛,就這樣便抹了那仇恨?

  「我只能說,今天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為大家做的最好的打算。」

  「主母,請容許妾身再叫你一聲主母!你這般說話,怎對得起當日那般疼你寵你的當家?」程紫依眼圈紅了,憤然出聲。

  七嫻抬眼看她:「程夫人,你當真要報仇?」

  程紫依正欲堅定點頭,卻叫七嫻的後一句給驚住:「即使那仇人是我天朝當今陛下?」

  底下陣陣抽著冷氣。

  樂兒眼裡一顫,抬頭直直盯住七嫻。這樣當著自己的面明目張膽地說仇人是陛下,是吃準了自己不會告密麼?

  「王妃……」程紫依不可置信,「你能說得明白點嗎?」

  「這話還不夠明白麼?」七嫻掃一眼眾人,冷纖雨跟連玉蝶雖眼裡閃過抹異色,但卻是裡頭最為平靜的兩人,「所謂窮不與富鬥,富不與貴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言盡於此,各位好自為之。」

  雖然自己對剛剛說出的那兩句話很是不屑,但為了勸散這些女人,拿來用用也無妨。

  底下各個還處於震驚之中。陛下是戰家仇人?那還真是個怎樣也撼動不了的存在。

  「當然,各位還是把這件事盡快忘掉,以免遭來殺身之禍。」她不是在指樂兒,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必要的。隔牆有耳這種事經常發生。

  沒有人說話,比之之前的迷茫,在聽過七嫻一番話後,更多了不安、惶恐與焦慮。

  「都回去好好想想吧。」七嫻站起身來,走向廳門。經過冷纖雨跟連玉蝶身邊時,很明顯看到這兩人眸子微閃了一下。

  憐柔苑中,竟還是原先的樣子。跟七嫻離開之前沒有什麼變化,能看出,有人經常來打掃。想來,這種細緻的心思只有戰若水才有。他倒是挺有心的。

  七嫻坐將下來,等著客人來訪。

  果然,不多時,冷纖雨跟連玉蝶便雙雙來了。

  「翊王妃,我姐妹二人來跟你商量離府之事。」冷纖雨很是恭敬。

  「想通了便是好事。」七嫻看她們一眼,便轉向兩個丫頭,「喜兒,樂兒,你們去準備壺新茶來,秉燭夜談沒有好茶相伴怎麼成?」

  樂兒愣一下,才點頭道:「是,王妃。」再深深看看冷纖雨兩人。

  待兩丫頭出了門,冷纖雨也不說話,直至書桌前,抬起毛毫,便在紙上急急揮寫了起來。

  連玉蝶瞅瞅門外,故意加大了些許分貝:「王妃,你日裡說的,我們都仔細考慮過了。確實,如你所說,當家的確實是好,可是故人已逝、人事已非,我們姐妹也需要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況且,……不是我們所能招惹的。」隱去了某個關鍵人物,大家心知肚明便可。

  七嫻看看寫字的冷纖雨,再瞅瞅說話的連玉蝶。這兩人還真是配合得默契。

  一手接過冷纖雨遞過來的紙張。

  只見上面是規整秀氣的小楷:王妃,以你的性格,怎會輕易放棄仇恨?

  七嫻彎起嘴角,誰說敵人才是最瞭解你的人來著?這些個女人,還真是滿瞭解她的。

  繼續看下去:我們姐妹自也不會。殺夫之仇,不共戴天!我們知道,待在戰家,也只是為戰家增加累贅。我與連妹妹會回了娘家去,左相與鎮國大將軍會是王妃你報仇的後盾。我們只能從後面點火,還盼王妃能夠早日為我們姐妹完成心願!

  七嫻將紙張移近燭火,道:「自當如此!」

  這些女人也是可憐人物,付出一腔真情,可是那男人……

  思及此,七嫻立時停止了自己氾濫的同情心。若真要自己選擇,她自然願意是現在的局面。雖可憐這些女人,但終是不能把自己的男人分出去的。

  心裡不禁又是一陣不是滋味。那男人倒是會留情呢,竟還有這麼多女人為了他願意冒那麼大的風險。心裡直罵雲凜精蟲。

  此時,遠在南疆,正與君毅、顧清影兩人研究陣地圖的雲凜突然「哈丘」連連,打了兩個大噴嚏。

  顧清影笑得極賊地拍了他一下:「翊王爺,看來嫂子在罵你了呢。」

  雲凜橫掃他一眼,這人,怎就狗嘴裡吐不出些象牙來?為什麼不說七嫻想他了!

  憐柔苑中,七嫻正與海棠對面坐著,棋盤一局,殺得正眼紅之中。

  「翊王妃,您這真是好招兒,明顯為那些女人們著想,實際上為自己一下子解除了多少個情敵危機呢。」海棠向七嫻眨了眨眼,一臉揶揄樣。

  七嫻不搭理她,一子落下,先殺她個小馬再說。即使不把這些個女人作堆清空出去,對自己也無甚影響。雖然確實對這些女人耿耿於懷,但自己何須費上那麼多的勁啊!這花蝴蝶純屬無事找自己樂子型!

  「嘖嘖,只是想不到就戰爺那樣一副雷打也不動的表情,居然也能吸引那麼多蜜蜂,真是……嘖嘖!」海棠繼續樂道。

  七嫻抬頭看她一眼,這人還真是打趣範圍越來越廣了呢。她家男人是冰山表情又咋啦?看多了也是別有風味呢。

  當下,七嫻涼涼道:「戰爺自然沒有林大公子表情豐富來著。瞧瞧,他那張臉……有時候,我都在懷疑,是不是能夠烤熟一隻蕃薯。是不是,蝴蝶兒?」揪住別人的痛處不放手,是七嫻最愛干的。

  嘎?果然,海棠臉色開始不自然起來。怎麼就扯到她身上來了?全是那呆子,自己都成了別人取笑的對象。

  嘴裡說著,七嫻手底下也不閒著,繼續殺!

  「沒想到那冷夫人與連夫人還是那般烈性的女子!」正色,正色,趕緊正題。

  「該是說戰爺的魅力大!」心裡又是冷哼一下。手底裡殺得更猛。

  海棠嘴角一扯,這醋味,大得,可真是酸極了!

  扔出一子:「陛下會生了什麼法子收了戰家?」

  「我怎麼知道?」再殺,「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蟲子。」

  「王爺現在不在,估計陛下很快會下手。」掃一眼棋盤,這女人,殺瘋了吧。再扔一子。

  「那便等他出手。」戰家在明處,再怎樣也躲不了。他出了手,她才好想對策。最壞的打算,也便是雲嵐以帝君之威強行收了戰家財產罷了。不過,雲嵐該是不到最後不會想要用到這個法子。畢竟,沒有正當的理由,會遭到多大的輿論衝擊。

  說話也不抬眼,殺!殺!殺!

  海棠低頭一看。最後的大帥竟已然被七嫻從棋盤裡拎了起來。

  「王妃,你今天火氣很大呢。」海棠無奈苦笑。

  「再來一盤!」七嫻一甩手,棋子又回到了玉製棋盤之上。精蟲!精蟲!死了還留下那一堆情債!若是叫這些女人曉得其實那男人還活著,豈不是又要大亂?

  那人,要再敢留情,殺無赦!

  海棠眼角一跳,原來,自己成了這女人發洩憤恨的沙包了?她想睡了,有沒有誰來解救一下她。

  門外,正欲找七嫻匯報事務的戰若水見勢立時轉身,向院子門口走去。

  「喂喂,你怎麼轉回去了?」同行的二絕納悶,喊了起來。

  戰若水瞇著微微上揚的狐狸眼,看他一眼,將手中的賬目往二絕懷中一塞:「你去吧。」這個笨蛋,從來都不會察言觀色。沒看到,王妃正在屋內大發醋勁兒嗎?已然有一個海棠在裡頭遭了這無端之災了。他幹嘛還進去自討苦吃?

  這笨蛋不發聲,他倒是忘了。這種活兒,最適合這笨蛋了。

  目不斜視,繼續往外走。

  二絕愣了一下,決定跟著戰若水的步伐來。吃過戰若水那麼多次的虧,倒也叫他知道了一些規律。戰若水推給他的事兒,十之八九都不是好事!

  抱著賬目,跟出了院子。

  只剩門裡頭時不時傳來一聲充滿殺氣的「吃!」

  接下來幾天,戰家便是大清空的時候。

  女人們其實內心裡是很糾結的。既不想離了戰家,畢竟瘦死的駱駝還是比馬大的。雖然男人死了,但到底第一門庭的稱號還在。但仇家既是陛下,那不僅報不了仇,留下也真是有極大的危險的。

  想要去找兩位長妾商量,卻見冷纖雨跟連玉蝶完全沒有異議,帶著自己的丫鬟跟小包行李,上了馬車,便算是離開了戰家。

  其他人面面相覷,這後院中最有權威的兩人都離開了,她們還留著做甚?

  包袱款款,雖是依依不捨,但終是各回各家去了。

  二十幾房姬妾便這樣沒了。

  人走樓空。

  戰府一下子少了許多人氣兒。

  翊王妃雲城一行,便解散了偌大的戰家後院,成為眾人口中津津樂道卻又是猜不透的謎題。

  有人說,這翊王妃心思深呢,這是為小兒子解除爭奪家產的勁敵呢。

  有人說,翊王妃原先還是戰家主母時,便是雲城有名的妒婦,這是在報以前在戰家的仇呢。翊王妃氣量狹小,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容不得其他女人存在的。要不,那翊王爺怎就沒有任何側妃、侍妾的存在?

  ……

  如此說法,云云。

  眾人之口總是極度強大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京都雲嵐的耳中。雲嵐眼裡黯了一黯,翊王妃這一舉,是為保住戰家人麼?

  「王妃,臨城傳來消息。那裡的戰家礦井塌了。」戰若水緊皺眉頭,向七嫻稟報。臨城煤礦是他們花了那麼多心思打造的,怎可能說塌就塌?

  「傷亡如何?」七嫻眸裡閃了一下。這就下手了?

  「保守估計,百餘人以上。傷亡數量必是極大的,以致引起了礦上民工暴動。」繼續匯報。

  「暴動?」這又是哪一出。

  「據說塌方為人力所為,礦上工人瘋傳是戰家沒有做好安全措施。可是,那完成是無稽之談。戰家的礦井安全度在皇朝稱了第二,沒有哪家再敢稱第一。那些工人們也不知是受了什麼蠱惑,居然暴動了。」

  本身自身安全遭到極大威脅之時,人都會是最為脆弱之時。此時,若是有個什麼言論來支撐、並且能夠排出自己內心的惶恐,自是會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那個傳播謠言的人,便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控制住了人心吧。

  「然後呢?」現在這狀況,該不止是暴動了吧。

  戰若水看她一眼,果然聰明:「官府已然插手此事。據說是上頭命令,戰家礦業安全不合格,須封了才是。各地礦井都遭了此番待遇。」

  哦?七嫻舉起茶碗的手頓了一頓。那人還真是迫不及待得想要將戰家收入己囊呢。官府那麼快就出了面,還找了個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這一開始還真是激烈呢,一下子叫戰家處於了這樣一個極度被動的局面之中。

  這底下的棋局,雲嵐又該怎樣走?

  白鴿飛來,落在灑滿陽光的窗欞上。

  七嫻伸手抱過,取下綁在鴿子腳上的紙條。展開,只見上書:蕊、福已往京都,早做準備,萬萬小心。

  七嫻輕笑一聲,雲嵐啊雲嵐,還有心思來算計、吞將別人的財產麼?你自己的麻煩怕也要糾纏不清了呢。

  當下,吩咐戰若水:「封了戰家的產業無甚大礙,還能再取回來。你和二絕真真小心,人若是被他算計了去,那便真是沒有迴環餘地了。還會給你主子帶來困擾。」

  戰若水點頭。

  七嫻看向窗外,既然好戲已在京都上演,又怎能少了她這樣一個絕好的看客呢?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10:37 PM

第九十七章 雲冰情殤

  御書房,光影斑駁之間,映襯出了兩條人影。

  「樂兒,一路上可有什麼意外?」赫連雲嵐背對著樂兒,正在御書房上翻查著什麼,問得漫不經心。

  「一切正常,陛下。」樂兒垂首道。

  「是嗎?」雲嵐的聲音微微帶了些質疑,「寡人怎麼聽說路上遇山匪了?」

  樂兒眸中深深略過陰影,既然不信她,又何必派她出去?

  低眉,謙卑:「只是強盜宵小,已剷平。如此小事,樂兒以為不必再徒添陛下煩憂。」

  「你以為?」雲嵐聲音提高幾許,「你還有什麼的小事,沒有向寡人稟告?」

  「沒有了,陛下。」語氣平平,卻怎樣都掩飾不了眼底的波瀾。

  「沒有便好!寡人不想因為你的『你以為』而壞了事。」威嚴與怒氣並行的聲音。

  「是,陛下」卑微得答。

  「你下去吧。」甩了甩袖子,有點不耐煩。

  「陛下,安王……」急切出聲,一反之前的沉靜聲音,「求陛下賜藥!」

  「雲冰是是寡人的親弟,寡人自然不會怎樣對他!」懶懶得抬抬眼,瞥一眼樂兒,「只要樂兒你這個皇室暗衛首領能夠好好替寡人辦事,那解藥寡人自會慢慢給他。」

  樂兒窒了下,低頭不再說話。

  「怎麼了?不滿意寡人的安排?」聲音裡帶上了危險的意味。

  「沒有。陛下多慮了。謝陛下!樂兒自當聽陛下調遣。」平穩的女聲,指甲卻是插進了血肉之中,「樂兒告退。」

  順著陰影退了下去。

  雲嵐回頭看向樂兒的背影,瞇起了鳳眸,想逃出他的掌控?真是天真!

  …

  御花園裡,三惠與七嫻坐於臨波亭內,賞湖賞景。

  七嫻拈起果盤中的荔枝果肉,愜意得吃了起來。

  雲嵐雖然各方面都不是一個好人,但對三惠還真是沒話說。在這樣的季節裡,因了三惠的一句話,便搜羅了這反季節的水果來。頗有當年唐玄宗「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感覺。

  「小七回去雲城,恐怕不知這京都,又生了波折。」三惠憂慮了臉龐。

  「怎地?出了什麼樣的事,叫我的好姐姐這般煩惱?」七嫻輕笑一聲,痞痞得伸出食指,勾起三惠的下巴,「來,美人兒,給爺笑一個,這般愁容,爺可是不付錢的哦。」

  三惠「撲哧」一聲被七嫻逗樂了。一把揮開七嫻的爪子,嗔道:「都是孩子他娘了,還這麼沒有正形,怎麼給孩子樹立榜樣?」

  七嫻也笑,樹立榜樣?自己那孩子跟著那兩個老頭,不知道被教成什麼樣子了!

  再拈起義科荔枝,塞進三惠的嘴裡:「三姐莫憂。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撟頭自然直。那些個波折,比不得最後一點幸福。」

  三惠抿一口甜蜜的荔枝,一指點像七嫻:「這張小嘴,可真能說。」

  七嫻再吃顆荔枝:「小七說的是實話呢。」雖然這要費很大的工夫,還有許多時間,但到最後,總會有好結果的吧,「到底出什麼事了?」

  「二娘和六第來了京都」三惠又蹙了蹙眉,「陛下似乎對他們很是關切。不僅賜了府邸,還經常前去探視。」頓了頓,又道:「本來,陛下對五嬈的態度便叫我極其納悶了,說好,卻又是很疏離,若說不好,卻是用度各方面不比皇后差……小七,你聰明,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七嫻繼續吃荔枝吐核兒一氣呵成。怎麼回事?還真不好跟這姐姐說。

  赫連心蕊該是沒有亮明身份,雲嵐給了他們那般的好處大概是去安撫了吧。

  姬老爹大概是已經按照自己吩咐的根京裡的大員聯繫上了,暗地裡應該都知道赫連心蕊的身份了。

  所以,雲嵐才不能那麼肆無忌憚的奪符了吧。

  這是很明顯的懷柔政策呢。

  捏起荔枝肉兒,繼續吃。可是,這滿足得了赫連心蕊幾個人的胃口嗎?很值得懷疑!

  雲嵐跟六福說到底真是親兄弟呢。這兄弟相爭的戲目,他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看著,精彩著呢。

  「小七……」三惠又欲說什麼。卻聽不遠處一陣悠揚哀傷的簫聲透過層層草木,傳了過來。

  七嫻挑眉,這簫聲,他認得。初入皇宮那時,便聽過──該是那許久未曾再見過面的病秧子安王赫連雲冰。

  「安王呢……又在桃花林吹簫了……」三惠抬頭看不遠的桃林,歎氣,「這安王也是個癡情的人……」

  癡情?七嫻再挑眉,這病秧子也有故事?難怪,從他的簫聲裡傳達出的總是那樣一股抹不去的哀愁。

  「據說,安王以前身體是極其好的,文才武略不比大哥、還有碩寧王差。只是一次情殤,叫他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情殤?只情殤會將一個大好青年變成一個病秧子?七嫻嘴角一抹諷笑。捏起糕點,繼續聽故事。

  「那桃林,是安王與那女子初次相遇的地方。都說,那天的桃花開得極其絢爛。安王少年得、意氣風發,經過桃林,遇見女子於花雨中舞劍,身影如同精靈一樣在粉紅的花瓣之中穿梭。安王一下子便癡了。」

  少年少女情竇初開,一見鍾情。七嫻抿嘴一笑,撐起了臉頰。等著後續發展。

  「安王上前來,便要問那女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女子嚇了一大跳,立時便跑走了。在這皇宮之中出現的女子,又怎會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若不是嬪妃公主,便是宮中女婢了。安王不管不顧,便在宮中人事那裡搜尋了起來,卻怎樣都找不著。」

  找不著的女子?難道真是天降精靈不成?七嫻這才開始有了興趣。

  「安王便天天守在桃林,等著那女子出現。有一天,終於叫他等著了。他怕再嚇到那個女孩子,雖是心裡欣喜,但到底還是小心翼翼得與那女子慢慢接觸。」

  哦?然後呢?七嫻換只手撐頭。

  「日日桃林相約,哀腸終能傾訴,安王吹簫,女子舞劍,再再是皇宮一景。皇天不負,女子終是接受了安王的情意。安王向女子求婚,這女子也答應了。可是……」

  好景不長,總有但語。七嫻聽著也不禁要歎口氣。

  「在女子答應成婚的第二天,卻像她出現時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安王也便是從那時起,身體每況愈下。大家都說,安王那是相思成疾」

  嗄?就這樣結束了?

  七嫻打趣得開口: 「三姐,你怎麼講得跟親眼所見一般?」

  三惠啐他一口:「這是宮中盛傳的故事。我剛進宮便聽宮人講了。真是十分叫人難過、令人心傷的故事呢。」

  心傷?這樣一個到處透著漏洞與詭異的故事叫人心生疑惑才是吧!

  譬如,「那女子叫什麼名字?」七嫻問,整個故事裡,女方一直只用那女子來代替,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她的名字與身份。這不叫人怪嗎?

  三惠想了想,搖搖頭:「這倒從沒聽說過。」

  還有,相思成疾?她寧願相信,安王那是被誰下了毒,才會突然病變。那樣還更加有說服力一些。

  簫聲不斷,依然浸透著無限哀思。

  七嫻終於明瞭,這裡頭的思念,原來是對著那神秘的女子。

  能夠在宮中隨意走動的,不是後宮佳麗,不是公主貴人,也不是奴婢侍女。七嫻眼裡精光一閃,那還剩下哪種人了呢?

  突的,簫聲急停,一個音破了開來,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卡在了那裡。

  「王爺,王爺,您沒事吧?」

  「快!快叫太醫去!」

  「王爺……」

  桃林處立時鬧哄哄了起來。

  三惠站起了身,帶起了一身金縷:「安王又犯病了……叫他好生養著,偏不聽。總是在那桃林吹著簫,總說那女子聽到便會出現……」

  咦?倒還真是癡情種一枚呢!

  「王妃,」突聽一聲女聲叫喚,七嫻抬起了眼。只見樂兒自桃花林方向而來。面裡雖是一派平淡,可眼裡的淡紅怎逃得過七嫻的眼。

  七嫻微微一笑。樂兒,桃林,安王。呵呵,有意思呢。

  「樂兒丫頭有何事?」七嫻繼續淺笑,突想起什麼似的,站起了身,「樂兒,那邊安王似是病倒,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樂兒面色一頓,一絲不自然閃了過去:「王妃,安王那邊有太醫治便好。咱們該去準備月餘後的百花盛宴。」

  百花盛宴?什麼東西?樂兒不說,他還真給忘了。這個皇家還真是事兒多得很呢!所謂百花盛宴,便是貴婦們之間的聚會。每月,由一家主辦。

  說得好聽,是為了各個貴人聯繫感情的。說得俗氣一點,就是女人們時間多,舉辦這個活動打發時間,順便比比闊氣而已。

  這不,下月便輪到七嫻這個翊王妃了。

  她哪裡曉得這個百花盛宴是要準備些什麼?雲嵐便大方地把樂兒又借了出來。明裡說是幫七嫻一起準備,實際上哪裡曉得雲嵐腹裡打的什麼主意?

  七嫻嘴一咧,手隨意一揮:「你都說是月餘後了。那個便不急。咱們還是去看看安王吧,表示同胞之情。」頓了下,伸頭看看不遠處,「安王似乎病得很重呢……」完全說給眼前的某人聽,不信她沒反應!

  「不行!」果然,樂兒聲音瞬間大了起來、急躁了起來。

  「欸?這丫頭怎麼了?」三惠有些莫名其妙。

  樂兒趕緊垂下眼來,平復了情緒:「王妃,我們出宮吧。」已然帶上了哀求的口吻。她怎能見雲冰?她怕,見著了面,那便真的萬劫不復了。

  七嫻細細看了她一眼,才轉向了三惠:「三姐,我這丫頭可比我還積極呢。大概怕我在那百花盛宴上丟了臉面。那我們先行出宮去。改日,我再來看你。」

  「也好。下次盛宴陛下也是要三加的。你可要好好準備。」三惠道,夾雜了點憂慮。

  她沒說的是,陛下從不三與這宴會,這向來都是皇后張羅的。陛下這次親來,說是翊王不在,由他來為翊王妃壯勢。若是如此,便很好。可是,為什麼她有不好的預感……



第九十八章 公鴨叫喚

  翊王府的馬車,從皇宮緩緩駛出。

  「樂兒,那安王故事裡頭的女主角還真是神秘呢,你在宮裡時間長,你說到底是什麼人呢?」七嫻支起下顎,饒有興趣得望著對面的樂兒。

  樂兒低頭不語。

  「安王也真是可憐,嘖嘖,那一身的病那,怎麼可能是由那勞什子情殤引起?」繼續刺激。

  樂兒眸中閃過一絲不明光亮。

  七嫻繼續裝福爾摩斯:「我看那,必然是那女子受了誰人的指使,故意接近了安王爺,好向他下毒才是……」

  「不是!」不待七嫻說完,樂兒突然激動了起來。她怎麼能說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雲冰?!

  「哦?樂兒如此確定,莫不是認識那女子?」七嫻勾起一抹淡笑,直直盯住樂兒,眼裡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樂兒緊緊握拳,垂下頭,眼裡流光翻轉不停。似是掙扎好久,才抬起頭來,對上七嫻的目光:「王妃猜對了,奴婢便是那故事中的女子。」

  七嫻瞇了瞇眼睛,果然,能在宮中自由行動的,除了貴人侍女,便是像樂兒這樣在暗地裡為雲嵐辦事的人了。

  「但是,奴婢絕對沒有要害雲冰的意思!」急急表明,「是陛下,陛下他……」眼裡多了深深的仇恨與哀傷。

  陛下?雲嵐?七嫻心裡一沉。那雲冰該是雲嵐的親弟啊!

  「不過,王妃,也許您說對了。」樂兒突然黯然自責了起來,「說到底,確實是我害了雲冰。」

  也許是情緒流轉太快,也許是壓抑太久,也許是回想起了悲痛往事,眼淚一下子湧出了樂兒的眼眶。

  淚眼朦朧間,突見一帕白色絲巾遞至眼前。

  樂兒抬頭,正是七嫻溫柔的臉龐。

  「現在哭可以,但你必須清楚,該這樣彌補對雲冰的虧欠。」輕聲安撫。

  虧欠?確實,是她欠了雲冰的……

  「王妃,您救救雲冰……」淚又一次迷了眼。

  「到底,怎麼回事?」皺眉。

  樂兒右手遮住了眼睛,似是想要阻止眼裡的下滑,回想起了往事:「皇室自古以來,便有暗衛集團,代號「銀狼」。能夠調遣銀狼的,便只有皇朝陛下的銀狼玉珮。可是,不知為何,陛下手中卻無那玉珮。因此,他總對「銀狼」暗衛懷有戒心。」

  銀狼?七嫻突然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但一時之間,還真是想不起來。

  不過,雲嵐對「銀狼」不放心倒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自古帝王多猜忌。何況雲嵐在沒有調遣玉牌的情形之下,自是更為擔心「銀狼」的忠誠度。

  「我便是銀狼這一代的首領。那一年,我14歲,剛接首領之位。雲冰也不過18而已。桃林故事也全都是真實的。只是……」

  哽咽打斷了樂兒的話語,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只是,我那時候太傻,以為我可以像旁的女孩子那樣與心愛的人守在一起……我答應了雲冰的求婚……當晚,陛下便傳喚了我。」

  放下手來,樂兒眼裡迸發出仇恨的光芒:「陛下質問我,是不是準備幫助雲冰奪取帝位。真是可笑得緊,雲冰對那個位置從來沒有什麼想法。我們『銀狼』又怎會是叛主的存在?陛下偏是不信,對雲冰下了慢性毒藥,只有陛下才有解藥。並且叫我立下重誓,永遠不得與雲冰相見。」

  還真被她猜中!雲冰真是中了毒。七嫻眸裡又是一沉,只是雲嵐,可真是狠辣道極致了,對親弟竟也是那般不信任,竟也下了手。

  這一對,還真是苦命的鴛鴦!

  「雲冰知道你的身份嗎?」七嫻抬眼。

  「知道……一開始,我便沒有打算瞞著他。」擦乾了臉龐。

  所以說,雲冰該也能瞭解這裡頭的事實吧!從自己中毒開始,到樂兒不見。只是他不點破,他知道樂兒是暗衛首領,一定會在皇宮之中,所以才天天到桃林吹簫,以盼能叫樂兒出來。

  其實,雲冰遭親哥所害,該是怎樣的心冷。內心裡對雲嵐的怨憤也該是顯而易見的。所以,當初才對自己說了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其實是叫自己警惕起來吧。

  七嫻歎口氣,又是一件皇室秘聞。爭權奪利到這番程度,也只有皇家才能做得出來了。

  「奴婢聽說王妃曾身中蠱毒,得高人解救。求王妃牽線,再尋高人,幫幫雲冰。」

  誒?這她都能知道?不愧是皇家暗衛的首領。七嫻扯了扯嘴角。

  「撲通」一聲,樂兒竟然一下子跪了下來。

  額?這是做什麼?七嫻伸出手去,便要扶起樂兒。

  樂兒倔強得不願起身:「雲冰的身子不能再拖下去了。陛下雖然按時給雲冰解藥,但是,那畢竟只能頂得住一時。這幾年,雲冰已然被那慢慢滲透的毒性侵佔了骨髓。那般久的毒藥,雲冰怎能扛得住?求王妃,救救雲冰。

  七嫻細細思量,若然是毒,找那紫老頭,倒定是能解得了的。

  樂兒見七嫻不說話,以為她不答應,立時又補上:「若王妃能救得雲冰,樂兒雖不能代表整個『銀狼』,但樂兒願以個人身份為王妃效命。」

  誒?銀狼首領以個人身份為她辦事?那不就能夠掌握那皇宮最為隱秘的組織「銀狼」的動向?

  這筆生意,可做!

  只是,那個「銀狼」實在是熟悉得緊。

  銀狼?銀狼!

  突然,七嫻眼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揮袖間,甩出一個玉牌——正是當日戰笙歌詐死時,戰若水帶回來給她,代表了戰家權力的銀狼玉牌。

  遞過樂兒眼前,有點訥訥地開口:「你說的『銀狼』玉牌不會是這個吧?」

  樂兒一眼望過去,一下子便被深深得定在那玉牌之上,比七嫻更加訥訥、更加驚詫:「怎麼……會在你這裡?」

  七嫻扯著嘴角,到頭來,那統領暗衛的牌子居然一早就在了雲凜手上。

  似乎聽雲凜說過,這塊玉珮,是其父傳下與他的。想來也是,雲凜的父親可是當時皇帝最為看重的皇子,連皇位都是準備傳給他的。給他塊暗衛統領的牌子那也是常事。只是雲凜那個反應遲鈍的,居然用來做戰家的財產象徵。

  呵呵,那感情好啊。雲凜現在有南疆做腹地,戰家為財力支持,雷風軍威兵力倚靠,另有左相、鎮國大將軍等為後盾,現在再有雲嵐最為隱秘的部隊也要歸屬過來。雲嵐啊雲嵐,你還能有什麼優勢賽過雲凜?

  剛回到翊王府,海棠便迎了上來。看一眼七嫻身後的樂兒:「她怎麼又來了?」

  「呵呵,好事呢。」七嫻依舊忍不住樂。

  海棠瞥她一眼:「她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但現在,要面對的,絕對不是好事。」

  「什麼事啊?叫蝴蝶兒你那麼擔心?說出來,我幫你劈死那個人去。」七嫻依舊打趣。

  海棠白她一眼,纖手一指:「那你就去劈死屋裡那兩隻吧。你那二娘、六弟還真不是普通的聒噪。」

  七嫻臉色一整,原來是兩人來了,勾起唇角:「誰說不是好事?壞事我也能叫它成了好事!」

  甩了甩袖子,進了屋去。

  海棠二人跟上。

  裡頭,六福正嚷嚷著,衝著小丫頭發火:「這什麼茶啊……這就是你們翊王府的待客之道?」

  果真,沒事找抽,聒噪至極。

  「二娘,六哥,好久不見。」熱情至極的聲音自七嫻口中傳出,叫後面的海棠渾身抖了好幾抖,不知道的人會真以為這是個多麼和諧友愛的家庭。

  六福一聽,立時噤聲。

  赫連心蕊坐在輪椅上,卻是一身華服,惡狠狠得盯住笑容可掬的七嫻。

  這丫頭可真是能裝呢。竟被她的外表騙去了那麼多年,到最後也是栽到了她的手上,叫自己成了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姬元那老鬼倒也識相,終是怕了她的身份。與她治療,送她來京。但是,治療許久,她也只能恢復到能坐輪椅的程度,說話也是極其困難的。畢竟,傷筋損骨,怎能全然治好?

  想想,心內就火氣大得很。

  以前是毫無防備,今日裡那些個官場大員哪個不知曉她的身份,不對她禮讓恭敬。在這丫頭身上受的屈辱,她要加倍討回來!

  轉眼看一下身邊的六福,示意他說話。

  六福心底裡對七嫻還是懼怕的,畢竟,那次在姬家,叫這個自以為是的紈褲子弟第一次見識到了地獄修羅的存在。

  但也不好違了母命,上前一步,喝一聲:「哪個是你二娘與六哥……你……你做什麼?」

  突見七嫻向前進了幾步,六福剛凝聚起來的勇氣立即散了,驚嚇得後退了好幾大步。

  「哎。這不是剛從皇宮回來,還沒歇著嘛,口渴呢。」說著,七嫻一屁股坐了下來,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好茶!」

  再抬眼,納悶的樣子:「六哥,你剛剛說什麼?小妹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呃……」看著七嫻的眼睛,雖然眼角帶笑,可眸內的狠意時時閃現,六福彷彿又見當日修羅,怎樣都不敢再吭聲。

  「嗤——」一聲,後頭的海棠毫不給面子得笑出了聲。眼前這個膽小鬼男人,也要去爭皇位?

  赫連心蕊瞥一眼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心內暗氣。這兒子,這般不成大器,怎能成事?倒不如自己那女兒,來得有志氣得多!

  當下,只得扯著自己粗啞的嗓子道:「姬七嫻!你不要太過得意!」

  海棠掏了掏耳朵,惑然開口:「王妃,我剛剛好像聽到公鴨在叫喚。您聽到了嗎?」

  七嫻心裡好笑,公鴨叫喚?真是想得出來!她身邊的,果然個個都是陰人啊!

  臉上卻是一本正經,回頭道:「蝴蝶兒,你聽錯了。那不是公鴨,是我二娘,也便是赫連皇朝前代已然往生的公主!」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10:41 PM

第九十九章 兩處望天

  公鴨叫喚?若不是姬七嫻,她需要扯著這麼難聽的聲音嗎?

  已然往生?赫連心蕊橫眉豎起。這是當著她的面咒她麼?

  海棠又是「嗤——」一聲:「死了?難道是藉著公鴨的嗓子回魂了?」

  完全不顧眼前輪椅上橫眉冷豎的女人,接著道:「都說死過一次的人才會更加珍惜生命。這位夫人,你不要激動,還是悠著點,留著點生氣安享晚年比較好。」

  咦咦?安享晚年?赫連心蕊去安享晚年了,那她導演的這齣戲該怎樣出演?

  當下,回頭責備起海棠來:「海棠,莫胡說。二娘是天之嬌女,自是要幹出番大事業的。哪會像你我這般平庸。」

  海棠心底再「嗤——」一聲,這女人臉皮真有夠厚的,說那麼違心的話那臉皮子都不紅一下。面上卻是一副恭謹:「王妃說得是。」

  七嫻轉過頭來,笑對赫連心蕊:「二娘,那麼空閒呢。不知到我翊王府所為何事?」

  「討債!」赫連心蕊從鼻孔中哼出這兩字。

  「我不記得我翊王府欠了二娘你們什麼呢!」七嫻倚著椅背,無辜道。

  「哼!裝腔作勢!」怒視七嫻,「福兒,你去告訴她,她欠了我們什麼?!」

  六福張了張嘴:「娘……」可不可以不要叫他說,他怕啊!

  卻見自家娘親一眼狠厲得掃了過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步:「你……」

  此時,只聽得七嫻懶懶得開口:「樂兒,那邊桌上貌似有隻老鼠。咱翊王府怎能有那種髒東西存在,真是叫旁人看了笑話去。還不去把它拍死!」

  老鼠?富麗堂皇的王府裡怎可能有什麼老鼠?即使有,又怎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到處溜躂?海棠在後頭咧嘴。這老鼠,該是說那六福吧。

  樂兒心思夠靈巧,諾一聲:「是,王妃!」便幾步走到六福旁邊,運起氣來,朝旁邊的茶几便是一掌會下去。上好紅木立時成了碎片。

  六福楞直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立在了那裡一動都不敢再動。

  七嫻撇撇嘴,樂兒丫頭下手也忒狠了點呢。那茶几可都是錢哪,心疼呢。

  赫連心蕊怒瞪七嫻,她這是威脅麼?這是京都,不是她能任意妄為的地方!她怎敢?

  「不好意思,二娘。我這丫頭粗魯了點。叫她拍個老鼠,沒想到手下沒收的住力,連那茶几一起拍了!讓你們受驚了,真是七嫻管教不力!該罰!」捂臉,慚愧相。卻是也沒什麼實際的動作來責罰。

  赫連心蕊咬牙切齒。

  「對了,二娘,我們繼續。剛剛說到哪兒了?」疑惑連連。

  「你以為皇家是能容你無法無天的地方麼?」啞然喝問。

  「二娘說笑。皇家豈是七嫻所能放肆之地。七嫻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只是七嫻想要提醒的是,二娘你有那個把我與翊王府結仇的同時,又能與陛下鼎力相抗?」抬眼看向赫連心蕊,笑意融融,卻是一語點破。

  「你!」赫連心蕊憤恨得盯住她。她就那麼肯定,自己現在對付不了她麼?所以才那麼肆無忌憚麼?心火簇簇燃起。

  「二娘莫氣。為我這種小人物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淺笑嫣然,繼續低抿一口香茶,「二娘還是多費些精力到宮裡才是。」

  「什麼意思?」皺眉。

  「據說呢,眉妃娘娘在宮中很不招人待見呢。」神色一閃,說得好像秘密一般。

  赫連心蕊心下一動,來到京都那麼久,雖說雲嵐對她處處好,但就是沒有讓見過五嬈。每次她提出這個話題時,雲嵐總是以五嬈為後宮典範、不得輕易出宮為由打發,只道有機會接自己進宮去望五嬈,怕招人口舌云云。

  問旁人,旁人也是毫無頭緒。

  五嬈那信中也沒說具體什麼事,只道速來京都罷了。

  難道,五嬈在宮中出了事?

  「她怎麼了?」有點急切。

  「據說,是被前皇后陰了一把。害人不成,禍及自身了呢。」有點可惜。話題偏偏就在外圍上打轉,不說正點,急紅了赫連心蕊的眼。

  「說重點!」粗啞得吼一嗓子。

  「宮中走水,眉妃娘娘被燒成重傷。隱去了跟三惠有關的一段。狗急了還會咬人,誰知道這赫連心蕊會不會將怨憤扯到三惠身上。

  赫連心蕊臉色瞬間大變。

  「我也沒有見過傷後的眉妃。只是聽宮裡人,眉妃那張臉那,堪比地底下的黑無常了。原來的花容月貌啊,嘖嘖,已是一去不復返咯。」抬眼看下臉色越來越不好的赫連心蕊,接著道,「二娘,你也是宮裡頭出來的,宮裡頭怎樣的弱肉強食你也該是知曉的。眉妃已然那樣子了,在宮中還能有怎樣好的待遇?」

  這種話說一半,叫她自己想像才更加有衝擊力呢。

  「前皇后?」赫連心蕊口氣不善。

  「是呢。便是那孤獨右相家的女兒。」七嫻摀住嘴,「可惜,右相勢力日盛,二娘要報這個仇,怕也不是簡單的一件事。」

  獨孤右相,是朝中追隨雲嵐的最鐵忠的大臣。即使自家女兒被打入冷宮,也未對雲嵐表示過任何異議。據說,獨孤家先代只出小小官吏,被先皇賞識提拔,輔佐兩代帝皇,自是對雲嵐父子忠肯得緊。

  這樣一個愚忠的臣子的存在對雲凜極為不利,自然要借赫連心蕊的手打擊。

  「可惡!」恨恨出聲。

  「二娘,我知道,六哥跟眉妃才是赫連家真正的骨血呢。卻叫那名不正、言不順之人奪了上位。我都替二娘你不值呢。」煽風點火,「不僅得要隱姓埋名,連一雙兒女都要遭人魚肉。先帝也真是的,既給了二娘你小虎符,怎就不一起把皇位傳了六哥?」

  「哼!」赫連心蕊冷咬了唇際。這也是她內心裡極其不滿的事。直至先帝駕崩,雲嵐繼位,這種不滿才愈發得膨脹起來。憑什麼她真正的皇女要淪落到那種地步?憑什麼雲嵐這樣一個毫無皇家血統的人可以穩坐高位,享盡這世間一切榮華?

  她是愛先帝沒錯,所以才會無怨叫先帝成了皇朝的皇帝。但她怎能再忍受了這雲嵐?

  聽得七嫻一番話語,更是決心旺盛。

  但是,「你是想做漁人之利麼?翊王也想從中撈到些東西麼?」她可不笨,這種事總會首先想到。

  「二娘說對了。」七嫻也不否認,「二娘該是曉得七嫻前夫的事。七嫻雖已別作他嫁,但終究要報了前夫慘死冤仇的。我也不怕告訴二娘,那事,便是陛下所為。二娘若是起事成功,也當是為七嫻報了大仇。至於翊王。」頓了頓,七嫻又道,「翊王爺天生沒有大志,二娘必是也清楚得很。此時更是被陛下派去了南疆,戰事緊急,又怎會礙了二娘你的事?」

  說得句句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那樣最好!」赫連心蕊狠狠盯了陣七嫻。

  七嫻水眸清澈得回望:「二娘可得好生佈置了。陛下能坐穩那麼多年的龍椅,必是實力雄厚的。」

  「哼,一個野種罷了,還能怎樣?」不屑一顧的冷哼。

  哦哦,口氣很大嘛,不錯不錯。七嫻挑眉。

  「那七嫻便預祝二娘能成大事。」七嫻彎了嘴角。

  赫連心蕊瞇了眼睛,先上了那高位再說。到時候,大權在手,有的是方法讓這女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七嫻撐頭望天,輕笑,雲凜,你從南疆得勝歸來之時,我便送你這樣一份大禮,你可會高興?

  南疆戰火稍息。

  雲凜望天,大朵大朵的黑煙遮蔽了藍天原本的澄淨色彩。

  京都的雲是否也在硝煙瀰漫著?那女人是否安分著?

  一想起七嫻招蜂惹蝶的本領,雲凜便是黑線連連。那北瀚的太子雖是悻悻歸去了,便到底還是沒有放棄。萬一那人趁虛而入,自己又不在,那該如何?

  雖然他相信七嫻,卻不相信那些看上七嫻的男人!

  好在,這仗算是快完了,鄰國南雨的兵力也是漸漸撤走了。他們自然是為了天焰的國土而來,此時見著再打下去也佔不上什麼便宜,自然是不會再浪費兵力了。

  還有雲嵐,雲凜眸色沉了沉。他最好不要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對七嫻做了什麼,否則……雲凜背著身後的手緊握了起來。

  「翊王爺,我家王子有情!」身後傳來君毅依舊剛正不阿的聲音。

  雲凜沒有看他,轉身便朝營帳走去。

  君毅苦笑不得,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這個翊王爺。按說這個王爺對所有人都和藹可親,唯獨對自己,愛搭不理。其實,說得準確一點,那完全是直接無視!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一直如此!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根本沒有見過翊王爺,更加不可能得罪了他。怎麼對他的態度與旁人的態度反差那麼大?

  不過,這樣的態度,他似乎以前也遭遇過……



第一百章 百花盛宴

  百花盛宴,眾女眷齊集翊王府。

  各色盛裝,金釵銀搖,好不繁華。

  門前分立,恭迎聖駕。

  「王妃,府內上上下下全都打掃遍了。果然,如王妃所料。」海棠於七嫻耳邊,輕道。

  七嫻微笑與對面某夫人點頭致意,嘴角輕輕一動:「發現了什麼?」

  「鳳印。」海棠一陣蹙眉。

  鳳印?雲嵐這次手筆大呢。連鳳印都搬出來了,怎不連龍璽一塊兒拿出來?七嫻臉上笑意未減。

  「在王妃的床底下還發現了寫滿皇后生辰的巫蠱小人。」海棠接著道。

  這是在製造縫隙叫三惠與自己決裂麼?可是,她與三惠之間的感情僅這些身外之物便可以動搖的麼?

  「把小人燒了。鳳印扔給赫連心蕊。」七嫻又輕扯了下嘴角,面上神色未動。

  「是。」海棠悄悄得退了下去。

  「陛下,皇后駕到!」傳喚聲響起。

  雲嵐與三惠金袍寬袖,各繡龍鳳,絲領高束,跨門而入。

  「陛下吉祥,皇后娘娘吉祥!」眾女俯身。

  「平身。」雲嵐高笑,「今日裡大家不必如此拘束。不要因了寡人而掃了大家的興。該是怎樣的宴會便怎樣過。」

  轉向七嫻:「翊王妃,寡人也來叨擾了。第一次準備這盛宴,該是十分吃勁吧。不知準備得如何?」笑容滿面,眼睛已然彎成一道縫,如同剛睜眼的毒蛇。

  七嫻低眉,笑意連連:「陛下說的哪裡話。陛下能來,令我翊王府蓬蓽生輝呢。這百花盛宴的內容,臣妾精心準備,必是精彩得緊。」

  「那就好。」雲嵐笑著闊步向內走去。

  三惠微笑,牽起七嫻的手,跟著前去。

  眾人跟上。

  「娘,這個是什麼東西?」京都皇家別苑內,六福手捧一樽方形大印,納悶得望著自家娘親。

  按說他三急,急匆匆往後院去,卻被這塊大石頭撂到跌倒。本想一腳把它踹飛,一塊破石頭都敢與他作對!

  可他仔細一看,這哪是什麼普通的石塊啊。

  青碧色的玉石,不摻雜任何雜色的澄淨,絕對是萬里挑一的。打磨精緻,圓潤光滑,必是出自絕頂藝人之手。最主要是上頭的那隻鳳凰,雕刻得栩栩如生,似要飛出、翩躚起舞。

  他立即能夠明白這絕對不是稀鬆平常之物,當下便捧來給他娘親看。

  赫連心蕊瞇著眼看了半晌,臉上激動不已。

  鳳印啊鳳印,終究是叫她又見著了。當初先帝在時,她為了先帝的雄心,自願放棄這樽代表權力的印章。

  現下裡,她可不會再放手了。

  又一轉念,這東西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自己這裡?莫不是,雲嵐已然準備向她下手了?

  眼裡毒光閃過,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既然如此,她也便不再等了。

  當下吩咐六福,「福兒,把這東西好生收起來。咱們出去!」

  今日正是翊王府百花盛宴吧,少了她這個皇朝中最為尊貴的公主,怎麼成?

  屋頂上,一黑影在夜色魅惑中嫣然一笑,轉身,花衣一現,向著翊王府方向疾點而去。

  翊王府,燈火通明,舞台高築,帷幕高啟。

  「娘娘遭難,冤也太深,恕臣七載……」

  戲台上,一曲《狸貓換太子》正揪人心魄得緊張上演著。

  夫人們垂淚有之,氣氛有之,慨歎有之。

  「翊王妃,這是個什麼曲目,寡人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雲嵐瞇著眼,回頭問。

  「稟陛下,這是臣妾家鄉的曲目,只不過是說書藝人拿來取悅大眾的。臣妾想,平常的曲目,估計大夥兒都聽膩了。就取了點市井小民的樂子,搬了上來,叫陛下還有各位夫人見笑了。」七嫻低首道。

  「翊王府過謙了。」坐在一旁的某夫人一邊抹淚,一邊道:「這曲目真是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確實是比那些個癡癡纏纏的戲碼來得有趣得多。」

  七嫻看她:「冷夫人喜歡便好。」這個,正是冷纖雨的娘親,左相夫人。

  雲嵐瞇了瞇眼睛,繼續看戲。

  「王妃,喝口茶潤潤嗓子吧。」海棠含笑得端起一盞新茶,遞至七嫻面前。

  七嫻接過:「海棠來了啊。」

  「來了啊,王妃。」一語雙關。

  七嫻笑意更甚:「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一起看戲吧。」

  海棠諾一聲,搬張小凳,在七嫻身旁落了座。

  檯子上,情深意長,蕩氣迴腸。

  檯子下,也是情緒熱烈。

  「陛下。」一黑夜侍衛在雲嵐身邊咬起了耳朵,「……找不到……」

  七嫻很明顯得見著雲嵐的臉色變了一變,很快又恢復了過來。

  回頭意味不明得望了七嫻一眼,七嫻有禮得點頭。

  「怎麼了?」坐在雲嵐身邊的三惠心生納悶,這兩人的互動怎就那麼奇怪?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雲嵐轉過去,安撫得拍了拍三惠的手掌:「沒事。」頓了頓,又道,「寡人只是在想翊王妃這齣戲果然安排得精彩。」

  「謝陛下誇獎。」七嫻向來臉皮夠厚,不客氣得接受了。

  「福寧公主到!」突又聽一聲傳喚。與場內戲正唱到高潮的氣氛極為不搭。

  眾人卻是真真切切得聽清了這聲傳喚。福寧公主?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封號該是先帝賜給了最為疼愛的一個妹妹。可那人不是應該在十幾年前,早就香消玉殞了嗎?怎地現在突然出現?會不會太詭異了點?

  眾女人驚愕。

  雲嵐眸底暗沉下來。

  眾人轉頭,卻見一輪椅進了宅院。輪椅上坐著一個三十好幾的女人,徐娘半老的年紀,卻是保養極好,一聲裝扮,光鮮亮麗,只是那癱軟的身子,明顯得昭示著那人的殘缺。

  這人,便是那個福寧公主?

  推車的是一個漲得跟氣球一般的男子,那眉眼間,竟似是與陛下有幾分的相像。但那氣質,實在是不敢恭維。

  再觀其後,竟是她們的夫君們,各個眉頭蹙緊,緊緊跟了進來。

  「怎麼回事?」

  「怎麼都來了?」

  ……

  女人們站起了身,紛紛向自家男人靠了過去,疑惑連連。

  七嫻一揮手,台上的戲子靜靜得退了下去。

  呵呵,正戲開場,那俯戲自然可以退台了。

  「小七,這是……怎麼回事?」三惠一臉的不敢相信,拉住七嫻的衣袖不放。那裡的兩人,明明是她在姬家的二娘與六弟才是。

  七嫻歎了口氣,是了,現下裡也就她三姐不知這其中的曲折了。握住了三惠的手:「三姐,莫急。先看看再說。」

  她不認為雲嵐會在此次的打擊之下,失了這帝王。更不會認為憑赫連心蕊母子三人就能撼動雲嵐帝位的基礎,只不過就是要叫他們廝殺一陣,好減了雲嵐的人心。

  所以,此時她並不擔心會牽連到三惠。

  「姑姑怎沒有知會一聲就來了,叫寡人真是措施不及呢。」雲嵐背過手去,上前幾步。

  「陛下吉祥。皇后娘娘吉祥。」眾大臣急急行禮。

  福寧公主前陣子現身,他們便覺又是發生。

  今日這公主急急召喚他們,共來這翊王府中,那是來勢洶洶、來者不善!

  這皇家,怕是要亂了!

  「陛下還記得本宮這個姑姑嗎?」如樹枝刮過玻璃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麼白花盛宴這麼大的盛會都不叫本宮一聲呢?」

  「寡人是怕姑姑不方便,是以未有叫上姑姑。看來倒是寡人想得不周全了。」雲嵐一派天子氣概,正對赫連心蕊。

  赫連心蕊斜起嘴角:「陛下難道不是怕本宮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驚了你的皇位?」

  雲嵐眸裡一閃:「姑姑說的什麼笑話?寡人身正行直,又有何懼?」

  「不怕便好!」赫連心蕊冷笑一聲,「福兒,把東西拿出來!」

  六福從身後包袱中取出一個小罈子,放到面前地上。

  「眾位皆知,我赫連皇家為保血統純正,祖先曾喝下赤玄道人的神藥。若是我赫連子孫,其血必能與赤玄神藥相溶!」赫連心蕊如是道。

  底下眾人竊竊私語。

  「姑姑,你是什麼意思?」袖袍中的拳頭緊握。

  赤玄神藥?沒想到她還藏著這樣的東西!是他疏忽了!

  七嫻聽得好笑。她就想那赫連心蕊怎就那般信心滿滿,原來是有這麼一招兒呢。居然還有神藥這一說。有趣!

  「本宮的意思是,你,赫連雲嵐,冠我赫連氏姓字,卻不是我赫連子孫!」

  嘩然大驚,軒然大波!

  福寧公主在說陛下非龍子?也就是他們輔佐了那麼多年的陛下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

  「荒唐!」有人甩袖而出,瞪向赫連心蕊,正是獨孤右相,「皇家磁碟早載福寧公主你已逝多年,此時卻是突然冒出來。又是說了這麼一番奇怪的言論。讓臣等不得不懷疑公主你的動機以及身份!」

  一番話定了保皇派們的心。

  這公主出現得蹊蹺,確實值得懷疑。

  「混賬!本宮的話也容得你等小子質疑?」赫連心蕊一看是獨孤右相,立時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福兒,拿符出來。」

  六福趕緊舉起仿製得如假包換的小虎符。

  「見此符者如見先帝,獨孤右相,你還不跪下。」粗聲高喝。

  「哼,你這婆子瘋言亂語。說不定連那符也是假的。」右相甩下袍子,一臉倨傲,不看赫連心蕊。

  「你……好!」赫連心蕊恨聲連連,「福兒,把先皇詔書拿出來。」

  六福趕緊又從包袱中取出黃澄澄的金本子,在赫連心蕊的示意之下,甩在了獨孤右相身上。

  七嫻抬眼一望,該是自己在姬家看到的那一本。

  右相展開一看,正是先帝的筆跡以及龍印。

  「右相,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微臣無話可說。」獨孤右相最尊崇的就是先帝,現已有了親旨佐證,他自然沒什麼可說的了。

  「你這小小右相,竟也敢懷疑本宮的身份。來人,拉下去,杖責五十。」到底是皇女,那陣勢是絕對不會弱了的。

  侍衛就要上前來。

  「放肆!」雲嵐喝一聲,臉色十分不善。

  侍衛們立時停住。

  場面陷入僵局。

  一個是已然確定的身份的前代公主,一個是深受懷疑的當朝陛下。

  這赫連心蕊當著他的面要仗打他的人,看來是打定主意要滅了他的威嚴,奪了他的位置!

  他從小便知自己一脈非皇親血脈,父皇雖是擠壓了旁的皇子,登上了皇位,卻是終日惶惶不安,終究憂慮而崩。自己又豈能再赴後塵。

  他千防萬防,防有功之軍、防戰家、防翊王,連自己的親弟弟都防。竟是漏過了這一隻。

  被以為是父皇最為喜愛的女人,又殘疾至此,也不會再折騰什麼。沒想到野心還是這般的大!

  若是這女人乖乖地給了他那權力的小虎符,他自然不會待她如何?

  既然如此,那他只望在地底下的父皇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所謂對旁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他已然有過了這一次教訓,自然不會想要再放過眼前這人。

  「姑姑,僅憑那些個古老的神藥又怎麼評判得了寡人不是赫連子孫?未免也太武斷了些吧。」

  「武不武斷先不說,你先上前來試試。」

  見雲嵐不動,赫連心蕊諷笑了起來:「怎麼,不敢了?」

  雲嵐高笑一聲:「姑姑說得好笑。寡人怕過什麼了?」

  「陛下,既然公主有這一疑問,便請陛下依了即可。所謂真金不怕火煉。陛下既是皇家之人,便做了那鑒定又是如何?也好堵了悠悠眾口。」某大臣上前奏道。

  真金不怕火煉?七嫻心內笑一聲。那也得真金才行呢。雲嵐這一隻,可是假的呢,當然怕煉咯。

  雲嵐掃過那大臣,眼裡的寒意叫大臣渾身打了個哆嗦,心裡直納罕,自己可是真心為陛下著想的,陛下怎麼會給他那麼可怕的眼神?

  「不敢上前是不是就承認你不是赫連皇家的人?」赫連心蕊咄咄逼人。

  雲嵐瞇眼。

  「我能夠證明!」門外響起略微有些沙啞的女音。

  咦咦?還有誰要來湊這個熱鬧?

  眾人抬頭望去,卻見門口出現一個黑衣女子,黑紗蒙面,隱隱約約能夠看清裡頭的疤痕。只一雙眼睛,竟是妖嬈魅惑得緊——竟是五嬈其人。

  她左手牽一個華服小男孩,走了進來。

  三惠驚叫一聲:「燁兒!」正是前皇后留下的太子!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7 10:46 PM

第一百零一章 天意使然

  男孩子眨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對這陌生的環境似是有些畏懼,但神色上卻是強裝鎮定與老成,很能想像這個孩子從小是接受著怎樣的教育。

  「眉妃,你要做什麼?」三惠蹙眉,上前兩步。怎麼把太子帶出來了?

  雲嵐直直盯住五嬈。他明明叫人盯住了眉怡宮。五嬈又怎麼能夠出宮?心下裡暗自計較,到底是誰背叛了他?

  七嫻歪著腦袋,手指在桌沿打了幾許節拍。看來宮裡一切順利,樂兒幹得不錯呢。小太子本來是為防萬一才叫帶出來的,沒想到這五嬈反應也是快,竟這麼快就讓這小太子派上了用處。

  「燁兒。」獨孤右相看到自己的小外孫,竟是一番激動。畢竟是親骨血,怎能不管?急走幾步,才停了下來。

  小太子知書達理,喚一聲:「父皇。母后。外公。」

  「眉妃,你私自出宮,還拐帶太子,可知罪?」雲嵐聲音沉沉。

  五嬈冷「哼」一聲:「若我不強自出來,你要把我軟禁到何時?」

  「娘!」轉向赫連心蕊,很是驚詫,本以為自己毀容已經是很淒慘了,為什麼她娘親會成了這副模樣,「您怎麼……」無法問出口來。

  赫連心蕊掃了七嫻一眼,才道:「這個以後再說。」再觀女兒的面貌,心疼不已。獨孤老賊縱女逞兇,可惡!赫連雲嵐知情不說,可恨!

  「怎麼證明?」問五嬈。今日必然要揭了他赫連雲嵐的底才叫痛快。

  五嬈轉身,向了眾大臣:「眾位都認識,這是我朝太子殿下。」舉起太子的小手,「既然陛下自視天子,不肯檢驗,那由太子殿下來那也是一樣。」

  下頭有人交頭接耳:「確實是這個理呢。」

  「你想做什麼?竟敢對太子無禮?!」獨孤右相驚見五嬈從袖中取出細針,叫了起來。說到底,那孩子可是他最寶貝的小外孫那,還是個小孩子那,怎麼被牽扯到這事件中去了?「陛下,太子他……」急急向雲嵐求助。

  雲嵐擺手。眼裡越來越毒。他怎會允許他們測出來?

  反手一揮,一支利箭從暗處飛了出來,直指小太子方向。

  五嬈一針正刺下小太子的食指,見血色湧出,眼露喜色。

  卻是一個表情沒有轉過來,只覺頸後一痛,眼神一黯,慢慢得倒了下來——死不瞑目。

  眾人大駭,竟是一支利箭穿過五嬈喉嚨而過。

  「嬈兒!」赫連心蕊首先反應了過來,痛呼一聲。想要使勁挪動自己的身子。

  一個使力之下,還真叫她動彈了起來,「碰」一聲,從輪椅上跌趴在了地上:「嬈兒……」眼裡淚光閃現。

  六福直直站在那裡一動都動不了。

  有些膽子小的婦人竟是直接暈倒了過去,還有的轉過去就開始吐。

  就是那些個男人們,也只是強作鎮定。這種血腥的場面,哪是他們這些總居高位天天「之乎者也」的人所能接受的。

  「陛下……」三惠愣了過去,雖說那五嬈可恨,但是,她以為五嬈已經用毀容付出了代價。此時真真見著這般慘烈的場景,竟是心口一陣堵得慌。

  轉過身來,也是一陣嘔。

  「居然殺人滅口。」海棠輕歎一聲,「夠狠。」眼裡卻是向四周偵查起來,這四周,到底埋伏了多少暗殺隊伍。

  七嫻眼裡一寒,她想過雲嵐會有這麼一出,卻沒想到在大庭廣眾之下、眾多臣子面前,他竟就這樣實行了。

  這人的心思該是怎樣的決然狠辣啊。這也是殺雞儆猴的一種吧。

  這種屠殺儼然暴君所為。

  再說小太子,本就是吶吶然,正被小針刺得不知所措。抬眼便瞧見眼前放大的五嬈的猝然而逝、還沒來得及擺正表情的、恐怖的臉龐,「啊——」一聲放聲大叫了起來。

  畢竟是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的小孩子,怎受得了這種場面,再怎麼老成,那也都抵不過這一驚嚇。

  小太子突然想起了射馭師父教過的那百步穿楊的功夫,當時,那師父拉弓,往天上一射後,落下的便是一隻被射穿喉嚨的小鳥兒。

  竟和今日眉妃的情景一模一樣。

  心神錯亂之間,小太子跌跌撞撞向後退了好幾步。

  也許是天意,小太子竟倒在了那裝著神藥的罈子旁,小手耷拉的地方正是那壇口。

  「滴答」一聲,在雲嵐不可置信的雙眼瞪視之下,小太子的鮮血竟然滴入了神藥之中。

  七嫻與海棠面面相覷了一陣,怎麼能有這麼巧的事?果真是天要亡他雲嵐呢!

  「滾開!」雲嵐沖小太子暴喝一聲。

  小太子還未從之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此時又遭了這一嗓子,終於忍不住「哇」得大哭起來。

  獨孤右相趕緊上前緊緊抱住小太子。陛下怎能在孩子面前那般血腥?

  大臣裡頭有人起了頭,往那小罈子裡頭望,想要看看那血與那神藥是否相溶。

  雲嵐幾步上前,抽出侍衛手裡的大刀,「啪」一聲,便將瓷罈子劈成了碎片。

  七嫻嘴角不自覺得笑了起來。那罈子裡是不是真正的神藥都未可知,便把雲嵐急亂了方寸。這般著急得滅了證據,不正是欲蓋彌彰的做法麼?不是會更加叫人想入非非麼?

  「赫連雲嵐,你……」赫連心蕊悲憤開口,臉上眼淚鼻涕已然一大把。突然,在掃到地上碎片的時候,愣了一下,便像瘋了一般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眾人疑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這不看則已,一看便個個驚愣在了當初。

  「這,果然是天意……」海棠喃喃了幾聲。

  七嫻嘴角也抽啊抽,雲嵐欲蓋彌彰的做法反而叫那結果赤條條得展現在眾臣面前了。如果自己是他,估計想要一刀了結了自己的性命才是。

  只見地上黑壓壓的一片濃藥之間,一抹鮮紅很是顯然得漂浮在上頭,完全散不去。

  「哈哈,哈哈,赫連雲嵐,這就是人在做,天在看那。你誅殺親妹,你不得好死!」赫連心蕊已然瘋狂。

  親妹?一番話又叫在場眾人疑惑叢生。這又是什麼狀況?眉妃不是陛下的貴妃嗎?各個頭頂上浮起了問號。

  倒是雲嵐身邊的宮監似是恍然大悟,難怪陛下雖對眉妃榮寵有加,卻是從未臨幸,眉妃也不像旁的嬪妃那樣,要求寵幸。原來,是這麼個回事啊……

  可是,陛下與眉妃是兄妹,眉妃又是福寧公主的女兒……額,這關係亂啊……果然是皇家……

  「混賬!寡人貴為天子,還怕它天不成?!」額角青筋已現,顯然氣至極點。

  一刀指向赫連心蕊:「你這妖婦,妖言惑眾,已然是對我皇朝心懷不軌。你這妖婦的話怎能相信?寡人是否赫連骨血,豈是那藥物所能斷定的。寡人一日為帝,便永遠為帝。」

  揮刀,便要斬下去。

  「陛下!」三惠急叫制止。

  已然殺了一個五嬈,還要再多沾多少血腥嗎?

  雲嵐回眼看三惠,眼內複雜。三惠企盼得搖頭。

  「把這兩人押下去!」雲嵐扔了刀,喝道:「派人去皇家別院以及眉怡宮搜查。」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藏了什麼能夠給他致命打擊的東西,必須要找清楚。

  轉身,對已然木掉了的眾人道:「今日之事,寡人不想聽到任何風言風語。眾位愛卿便當做一場笑話,聽過便罷。都明白了嗎?」威脅意味甚重。

  眾人惶惶垂首:「謹遵陛下旨意。」這種皇家辛秘,自是不能外洩的。

  七嫻低頭間輕笑一聲,這麼多人,誰走漏了風聲雲嵐又怎麼會知道。難不成,他要把在場的人全殺了不成?

  於是,第二天,京都大街小巷便傳來了。

  原來啊,現在的陛下根本不是真正的天子呢。他與那眉妃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這個同父異母又要怎麼算呢?那眉妃可是那福寧公主的女兒啊!

  那福寧公主與先帝豈不是……

  錯啦錯啦,先帝才不是赫連家的皇子呢。他們父子兩人都是竊國的呢。

  噓!這種事可不能胡說呢。砍頭的罪過哦。

  哪有胡說!話說,那日百花盛宴,是在翊王府舉行。我正好那日當值……

  真的嗎?

  絕對是真的!這都是達官貴人們秘而不宣的話題了!就對著咱們百姓保密了!

  ……

  雲嵐大怒,這流言到底是誰傳出去的。派出去的探子竟也是一無所獲。

  最讓他惱火的是,那個從六福身上搜來的小虎符居然是假的!

  問他真的在何處,他也是訥訥無所知。

  再去問赫連心蕊,他很明顯看到赫連心蕊眼裡閃過一道光,卻是怎樣都不肯說。

  搜查皇家別院的人,竟從那裡搜出了鳳印!

  那本是他用來嫁禍翊王妃的東西,居然未在翊王府找到,偏偏在了皇家別院。

  那日後來出了那番事故,他未及細想。現在再想來,卻是無論如何都透著股詭異。

  雲嵐眼裡閃爍不停,難道是他小看了那個翊王妃?



第一百零二章 變為紅顏

  後有歌傳:

  百花盛宴,滋事起。

  原來狸貓,飛龍子。

  誅殺親妹,天也怒。

  風雲變色,為紅顏。

  南疆戰事終了。

  許尚陽不得民心,拓跋歸終是收服苗移。

  許尚陽被抓住的時候,雲凜二話不說,就挑了他的手筋腳筋,使他成了廢人一個。若不是要把這人帶去京都給雲嵐定罪,他必不會留了這人性命。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是心底納悶,這許尚陽必是與翊王爺有過深仇大恨,才會遭此對待呢。

  苗依長久以來遭炮火轟炸,百廢待興。卻是掩蓋不了人們戰勝的興奮之情。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軍民同樂,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確實是一大樂事。

  「咦?翊王爺呢?」有人突然發現了幫助他們的主將居然不在。

  顧清影放下了酒碗,四處望望,那人去哪裡了?

  君毅站起了身:「我去找翊王爺。」

  顧清影扯了扯嘴:「君將軍,且慢。還是我去吧。你繼續招呼大家。」

  雲凜對君毅的敵意那真是毫不掩飾呢。從妹妹的書信以及雲凜的性格,很容易推測出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不外乎君毅曾經對七嫻有過那麼些感情,然後雲凜那就是情敵見面啊。雲凜那個悶葫蘆的個性,能對君毅有好臉色那就是怪事了。

  站起身來,便搖搖晃晃地向著將軍營帳而去。

  營帳內,簇簇迸裂的燭火將帳內照得通明,映照出了一個在桌前疾書的影子。

  顧清影進得帳內,看一眼雲凜那極度認真的神色,再瞥眼地上被揉成一團一團到處扔的紙張。嘴角又咧了咧,這種狀況,該是只有一種情況下才會出現。

  走近幾步,把頭探了過去,果然是在給七嫻寫家書。

  再仔細一瞧,立刻被酸得渾身抖了幾抖。

  只見第一句寫著:「吾妻,汝在京都可好?」

  後面的顧清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這一句,腹裡居然就有翻江倒海的衝動。

  雲凜居然有這般感性的時候?

  「嫂子若是看到這封信,必會以為是旁人假冒為之!」顧清影涼涼得來了一句,伸手便拿起桌上雲凜的茶碗,喝了起來。

  雲凜停筆,揉掉了紙張。在空白頁上繼續寫:「你在京都如何?……」

  「跟質問一般,一點感情都沒有。」顧清影再喝一口茶,繼續點評。

  手上青筋動了動,揉掉。再開一份:「七兒吾妻……」

  顧清影一口茶沒有吞下去,立時就給噴了出來。抖了抖嘴,左手拍上雲凜的肩膀,歎口氣:「兄弟,你真的不適合煽情……」

  一語未必,眼尖得瞧見雲凜抄起了桌上的茶壺。

  跳、跳、跳,蹦出了危險範圍之外,一手抓過雲凜扔來的茶壺。

  「謝王爺賜茶!」一副嬉皮笑臉樣。

  「喝你的茶!」冷冷的聲音。

  打趣夠了這人,還是趕緊出去吧。惹毛了雲凜,這人可是六親不認的。顧清影權衡下,嬉笑一聲:「王爺賜茶自是要好好品嚐的。」抱住茶壺,就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寧王爺,翊王爺人呢?」正遇上了前來尋人的君毅。

  君毅向帳子裡頭望望,便要跨進去。

  顧清影眼角跳跳,這會兒他進去,不是找架打麼?

  為了民族團結著想,顧清影一手撈上君毅的脖子,極其友愛:「君將軍,來來來,我要向你討教一下這刀法!」

  「可是,翊王爺……」一掌想要扒拉掉肩膀上的那只爪子。被人看到,成何體統?

  可惜那只爪子不依不饒,換了個姿勢,繼續纏繞了上來:「君將軍,你那個黑鐵大刀能借我看看嗎?我可是仰慕很久了呢……」

  聲音漸漸遠去。

  燭火跳躍的營帳下,只剩下雲凜繼續糾結於他的家信。

  帝邀群臣,於宮中大宴,說是為大家壓壓百花盛宴之驚。

  眾人忐忑,現在的陛下性情是越來越難猜測,真不知道又會出了什麼樣的事。

  七嫻接到聖旨的時候,正在讀雲凜寄回家的家信。

  只見家信上書:「已歸。」

  七嫻瞪著偌大一張紙,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又仔細得看了一圈,確實就只這兩字。

  咧了咧嘴角,還真是惜字如金呢。不過,確實是這人的風格。

  再從錦盒中取出前幾封也被稱作家書的玩意,再看一遍。

  第一封上寫著:已到,勿擔心。

  第二封上云:安好,勿念。

  第三封書寫:仗勝。

  ……

  如此家信,也只他雲凜才寫得出吧。

  字雖少,這裡頭的情意她卻是能夠讀得出來的。

  這封信,著實叫七嫻心裡喜了一下。已歸?該是快回來了吧!

  不知南疆的戰火是否將雲凜燻黑了?

  嘴角揚起一抹輕快的笑容,細心將家信疊好,依照次序裝入了錦盒之中。

  突聽門外宮監尖細的嗓子喊:「聖旨到!」

  七嫻眉一皺,起身,接旨。

  聖旨大約是說翊王妃舉辦百花盛宴很是辛勞,故宮中大宴必是要邀翊王妃參與的。

  七嫻暗自思量,這雲嵐,肚裡又打什麼壞主意?群臣參與的宴會,偏偏要叫上她,很明顯,有陰謀等著她呢。

  「翊王妃,接旨吧。」宮監見七嫻凝了神,沒有反應,聲音大了點,再叫一聲。

  七嫻站起身來,笑意可人,反手塞了個錢袋到宮監手裡:「公公,陛下鎮日裡為國操勞,怎麼還會辦那宮宴?不會因了上次的百花盛宴吧……」有些話,不可說,不能說,一說便是罪過,那便不說了。

  「陛下的心思哪裡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能夠猜度的?」掂了掂錢袋,宮監很是滿足,當然要給個消息作為回報,「翊王妃不必太過憂心。陛下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上次的時間雖是在翊王府發生,不過也純屬巧合罷了。陛下怎會怪罪?陛下最近是在大刀闊斧得整革呢。據說是有了成效,高興著,便辦個宮宴,叫大傢伙兒一起高興高興。」

  整革?雲嵐整革什麼?難道是把不服自己的人兒都消滅了不成?

  面上卻是敬慕樣:「原來如此!陛下不怪罪便好!」

  送著宮監出了門。

  「王妃,怎麼了?」海棠走了過來,便見七嫻站在門邊凝眉不知在想什麼。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夜明珠照亮了金磚砌成的屋子。

  雲嵐看著手中的捷報,眉心擰成了一股繩。苗依收服,是好事。卻是被雲凜收服,那便不怎麼是好事了。

  原本是想耗損了雲凜的兵力,然後自己再派兵增援,既給了苗依恩情,又打壓了雲凜的氣勢。

  終究,他還是低估了雲凜的實力,不多長的時間,竟然打退了南雨國的援軍,叫他們退出了邊境,更是捕獲了此次戰亂的罪魁禍首。

  這種實力,若不是養了許久的兵力,又怎麼能夠辦得到?

  其實,他哪裡想得到,這裡頭,有被他所棄置的百戰百勝的雷風軍的許多功勞。

  當初,雲嵐留下七嫻在京,七嫻便書信通知了雷風軍,趕往南疆助雲凜。

  翊王敗敵,該會在百姓中產生很大的威信吧。這是其弊。

  其利也是有的,總叫他看清了雲凜的實力。這樣的兵力怎能讓雲凜佔著,必是要取過來的。

  三惠進來的時候,正瞧見了雲嵐一臉深思的樣子。

  「陛下!」輕聲叫喚。

  雲嵐竟是沒有反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能自拔。

  「陛下!」抬高些聲音,再喊。

  雲嵐這才抬起了頭來:「惠兒,怎不休息,到這裡來了?」

  三惠掛起淺淺笑意:「陛下不要太勞累了。臣妾給您送銀耳蓮子湯來了。」說著從婢女手中取過湯碗,走到雲嵐跟前,遞了過去。

  雲嵐接過:「惠兒,你費心了。你最近身子不好,可得好好休息!寡人手頭上有些事,不能多陪你,你……」眼裡對三惠有了些許愧疚。

  三惠一指點住雲嵐的唇:「陛下,臣妾沒事的。」頓了頓,「臣妾不能為陛下分憂,實在覺得……」

  雲嵐立時制止了三惠的話:「惠兒留在寡人的身邊便是對寡人最大的幫助了。」

  三惠輕聲一笑,眼裡卻是散不去的憂慮。

  當日百花盛宴她在場,那時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一清二楚。就算不明白的,回來想想,她也變懂了。外頭的傳言,她偶爾也能在宮內聽到。

  她這才能夠完全理解陛下的難處。以前她只道陛下為何一直耿耿介懷於翊王之類的人物,原來陛下心內藏著這麼大的秘密。

  回到宮內,陛下未再提過這件事,她也不好說起。

  只是,她實在不願意陛下過著這種擔驚防人的日子。

  研了研磨,望著雲嵐略帶些陰柔的側面,三惠輕輕開口:「陛下,其實,那些田園夫妻的生活也是很幸福的……」

  「惠兒,你說什麼?」雲嵐抬起了頭來,疑惑問道。剛剛他又一不小心進入了自己的心思中了,沒有聽到三惠的話語。

  三惠看了看雲嵐,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什麼,陛下。臣妾不打擾陛下了。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嗯。惠兒,你先去休息吧。」雲嵐又低下了頭來。

  「臣妾告退。」再抬眼看著已然如老佛入定般的雲嵐,輕歎口氣,轉過身來,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眼裡憂慮更甚。

  皇帝大宴群臣,必是排場華麗,熱鬧非凡的。

  雲嵐眼裡流光暗轉,臉上一派祥和;眾人齊聲恭賀,面上一派恭謹。

  真是各懷心思的一場盛宴呢。七嫻抿酒,呵呵得想著。

  跟著女眷們在專屬區內休息。

  突的,一陣娃娃的哭音漸行漸近。

  「太子殿下,您不能去那裡!」

  「太子殿下,快停下來!」

  ……

  隨聲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正是那小太子赫連愛燁。

  雲嵐狠狠得摔下酒盞。百花盛宴當日之事又浮現眼前。若不是這小子壞事,哪會將他這些年的心血都付之東流?真是,越看這小子還真越是百般不順眼呢。

  小太子自從那日驚嚇後,便鎮日裡苦惱不停,更令雲嵐心煩不已。

  「你們是怎麼帶太子的?還不趕緊把他帶下去!」拍案大喝一聲,真是影響心情。

  婢女們趕緊請罪,拉著小太子就要往下去。

  小太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居然開始死死掙扎:「唔唔……我要母后……我要母后……」

  三惠心裡一酸,這孩子,也著實可憐。伸開手臂:「燁兒,來,到母后這兒來!」

  小太子看她一眼,繼續哭:「你不是我母后!我要母后……」

  三惠一陣尷尬。

  「混賬!」雲嵐再拍案,「你身為太子,怎能那般不識身份、不識大體。平日裡的教養都到哪裡去了?皇后便是你的母后!你還想要什麼母后?」已然厲聲怒吼。

  小太子被這化作惡魔樣的父皇嚇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哭出聲來,凝著嗓子,打著嗝得抽泣著。

  三惠拉了拉雲嵐:「陛下,算了,燁兒還是小孩子……」這般對他,自己都不忍心了。

  獨孤右相也站了出來,實在心疼得緊:「陛下,太子殿下還小,心性還不成熟……」

  未等他說完,就被雲嵐打斷:「還小?寡人像他那般大的時候,哪裡還會這般不懂長處!」似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拉下去拉下去!」

  侍婢們趕緊將小太子帶了下去。

  小太子雖也是掙扎了陣子,但一看自己父皇的臉面,立時便不敢動彈了。

  「大家繼續!不要叫太子掃了興!」雲嵐舉起酒盞,如是說道。

  七嫻輕抿了一口酒,眼裡笑意一閃而過,母后?還真是提醒了她了!那個前皇后倒是也是可以會會去呢。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11:49 AM

第一百零三章 冷宮廢後

  當下,七嫻問了旁邊的侍婢,淨房在何處,再與女眷們打了招呼,便離了席。

  「翊王妃去哪裡了?」雲嵐見突沒了七嫻,找來侍婢,問道。

  「回陛下,出恭去了。」小丫鬟低眉答道。

  「怎麼不跟著去?」雲嵐壓低了聲音,厲聲問道。

  「這個……」小丫頭惶惶恐恐,翊王妃沒有要求呀。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雲嵐皺了皺眉,揮了揮手,這些人,沒有一個是能靠得住的。還好他一早便叫暗衛在暗處盯住,該不致出什麼亂子才是。

  三惠看向雲嵐,心裡直打鼓,總覺得今天會有大事發生。待得七嫻回來後,還是帶著她先離開吧!

  「王妃。」夜色籠罩中,走出了一身黑衣短打裝束的樂兒。

  「暗衛果然在。」七嫻輕笑一聲,「待我去前皇后那裡。」

  「是。」樂兒帶上七嫻,又隱沒在了夜幕之中。

  冷離宮,如它的名字一般,冷清、離殤。

  黯淡的燭光與這光彩照人的整座內城極其不搭調。

  獨孤紅一身素衣,長髮披散下來,只一支竹簪簪住,手裡捻著黑玉瑪瑙製成的佛珠,閉眸,嘴裡輕吐些佛語。

  整座宮殿瞧不見一個侍候的人,真真是樹倒猢猻散,很難想像這裡頭的人曾經是天朝最為尊貴的皇后。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

  「什麼人?」獨孤紅沒有睜眼,平穩得開口。彷彿真似看透人世間一切一般,平淡無慾。

  「故人來訪,皇后娘娘怎也不來相迎?」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卻是沒有以往的恭敬,倒仿似多了份嘲弄以及笑意。

  獨孤紅未轉身。

  自她到了冷宮後,這種嘲諷她聽得多了去了。也更讓她飽嘗人情冷暖的滋味。以往那般巴結她,討好她的人原來轉了一個身,便是那般醜惡的嘴臉。

  連自己的生身父親都對自己不管不顧,叫她還能對這個世界產生什麼樣的好感?

  現在的她,只願那新皇后能夠好好對待小太子,只願小太子能夠無病無災得長大成人。

  「母后……」身後傳來自己小兒泣聲中摻雜著喜悅的聲音。

  驀然睜開了眼睛,獨孤紅眸裡是不可置信的渴望。自己,這是在做夢麼?

  轉眼,正是自己日思夜念,為之祈福的小兒子。

  小太子想獨孤紅急衝了過去,一下子埋在了自己母親的懷中,用哭聲述說著自己的委屈。

  獨孤紅紅了眼圈,顫抖得舉起了手,抬起小兒稚嫩的臉龐,擦去了他臉上的淚珠,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溫暖,這才確定這一切,竟是真的。

  緊緊抱住了小太子,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七嫻尋個位置,坐了下來,上下打量起這個冷宮來。

  雖也富麗堂皇,但總歸是一間空曠的大屋子,沒有擺設,沒有人氣兒。整個兒,彰顯出陰森森的冰冷感覺。

  「皇后娘娘住在這種地方,確實是委屈了呢。」極其惋惜得道一句。

  獨孤紅這才抬起頭來,細細看眼前這被稱作翊王妃的女子。

  自己跟這女子並無多大接觸。第一次見她還是她為戰家主母之時,那時只覺這女子是慧妃之妹而已。而後幾次見面更是沒有什麼印象。畢竟這個宮裡是以貌取人的地方,像七嫻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女子自是引不起這宮裡女人的關注。

  只有在北瀚太子與翊王爺爭相娶親的時候,她才開始對七嫻產生了興趣。也不過一閃而逝,因為她實在是看不出七嫻有什麼出眾之處,總感覺如果把這女人扔到人海裡,便認不出來了。就連那個只有其貌、內裡卻是一團草的五嬈都來得比七嫻有吸引力的多。

  當時,她只當北瀚太子與翊王爺都是被鬼迷了心竅。

  可是,此時,她再觀七嫻,卻是沒了平日所見的低眉順眼,一派大氣睿智,巧笑嫣然之間,竟連她那極其平凡的臉蛋也是大放異彩。

  這個模樣,才該是這女子真實的神色吧。

  絲帕抹去眼淚:「翊王妃深夜大駕我冷離宮,不知有何貴幹?」既然這女子平日裡軟弱都是裝給旁人看的,其裡的實力自是不可小覷。

  「大駕?」七嫻挑了挑眉,「皇后娘娘太抬舉我了。真是不敢當呢。只不過是看小太子哭娘哭得厲害,陛下又不管事,我就做個順水人情,送小太子來咯。」

  蝶谷紅一聽,再看看依舊眼淚不停的小太子,又是一陣心疼。這孩子,平日裡必是過得極不好的,才會這般委屈。心裡對雲嵐也是怨憤起來,這孩兒,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怎能如此對待?

  「皇后長居冷離宮,大概對外頭的新鮮事也是極其不瞭解呢吧。」七嫻撐起了頭,似是極度百無聊賴,「今日裡正好有時間,我便說與皇后聽聽,也叫皇后日後在這冷離宮有可回憶、可回味的事情。」

  「我已是廢後,當不起翊王妃你這聲皇后娘娘。」眼睛只柔和得望著自己的孩兒,「況且我對那外頭發生的事也都不感興趣。」

  「哦?是嗎?」七嫻拖長了聲音,「若是那事跟小太子有關,皇后也沒有興趣嗎?」

  見獨孤紅眼內窒了窒,七嫻才又說道:「外頭都盛傳小太子非赫連一脈呢……」

  「胡說!」獨孤紅抬眼,怒瞪七嫻,「到底是何人竟敢造出這樣的謠言?我燁兒是陛下親子,怎可能不是赫連一脈?」

  「皇后莫急。」七嫻彎起了嘴角,「我並沒說這事太子殿下的問題呢。」

  獨孤紅豈是笨人,聽罷一瞬間便了悟過來,一臉驚詫:「你是說陛下……」怎可能?這該是多麼荒唐的事!

  「不僅是陛下呢!」很滿意獨孤紅臉上的色彩,「外頭盛傳,從先帝開始,便竊了赫連族的國呢。」

  獨孤紅為小太子拭淚的手完全窒住了。

  「可不要不信呢。這可是由小太子親子證實的呢。」七嫻又驚雷般得加上一句。

  「由……燁兒……證實?」獨孤紅已然反應不過來了。

  「皇后聽過上古赤玄神藥麼?據說若非赫連子孫,其血必不能與之相溶呢。」淡淡道出這一事實,「不巧的是,小太子的血竟不能溶於神藥!」

  獨孤紅震驚,神藥之事代代相傳,她自是清楚。若是由神藥佐證,那便是真實無誤。只是竟是經由燁兒查證出來,雖不知這其中的情由,但陛下必是極怒的。難怪會對燁兒不管不顧了。

  但她畢竟曾經是為一朝皇后,情緒早就練得不會外漏多久。立時,便恢復平靜:「翊王妃告訴我這事又為哪般?我今日已是失勢之人,還能有什麼值得翊王妃親自跑這一趟的?」

  「皇后娘娘還真是太妄自菲薄了。獨孤右相的勢力那可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呢。」七嫻不多廢話。

  獨孤紅冷笑一聲:「獨孤家的勢力與我何干?翊王妃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呵呵。」七嫻笑彎了眉,「皇后娘娘何必自謙!還是說皇后娘娘要置小太子於不顧?嘖嘖,太子殿下還真是可憐呢!爹不疼娘不愛的!來,姨姨疼哦。」她可不會認為能調動獨孤家精衛的人會是那麼得柔弱、能夠脫離獨孤家的權力中心!

  小太子正抽抽噎噎之間,突又聽帶他來的姨姨一句「爹不疼娘不愛」,立馬又「哇」的一聲哭開了,他好可憐啊,他便是爹不愛娘不要的典範啊!

  獨孤紅急急安撫小太子,輕拍後背:「乖!乖!燁兒最乖了!」本就心疼,此時更是難受。這孩子,可是她的寶呢。她怎會叫他受了委屈?

  抬眼看向七嫻,眼裡多了絲精明:「翊王妃到底想怎樣?」

  「不想如何。」七嫻拍拍衣擺,站了起來,「只想請皇后娘娘控制住獨孤家的勢力。我不想看到獨孤家的人最近出來攪局!」

  「這樣對我又有什麼好處?」獨孤紅瞇了眼睛。

  「好處?」七嫻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叫太子殿下坐了這帝王之位,如何?到時皇后娘娘你便是垂簾聽政、實掌大權之第一人了!」這個餌夠大了吧。

  獨孤紅心下裡又是大驚。這女人怎麼會將這話說得這般順口?怎麼一點猶豫都沒有?帝王之位?她怎能說得那般不屑一顧?

  「你憑什麼這般說?」這女人有實力與皇家抗衡嗎?就算有能力,那翊王怎不自己坐了那位置?會讓給她家的燁兒?真是天大的笑話!

  七嫻自然了然她的想法:「說實話,那個上位確實夠吸引人。不過,跟性命比起來,我跟翊王爺還是寧可選擇性命。皇后娘娘,你輔佐陛下那麼多年,必然知道陛下對翊王爺是怎樣的打壓。我家王爺只想保命,對那宮中一位實是不感興趣。「真真假假,是也許也,又有誰能辨乎?

  「況且皇后娘娘真就甘心一輩子在這冷宮之中,苦菜青燈?然後眼睜睜得看自己的孩子淪為人下之人?你忍心嗎?」歎口氣,「雖說先帝對獨孤家有恩,也不是這麼還的。」動之以情。

  「再說,太子即位,該是多麼順理成章的事呢。」看一眼有點動搖的獨孤紅,「當然,我可以保證,翊王府不會以太子非龍子一說來反對太子即位!」別人反對,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事,你有幾分把握?」獨孤紅問一聲。確實,她瞭解陛下。大概除了對那貴妃,對其他人都是無情到了極致了吧。為了燁兒,她也不能就這樣什麼事都不做。

  「不說十分,也有九分吧。」七嫻笑笑,「況且,這並不用皇后你親自出馬。在後頭操縱操縱便成!」

  如此划算的交易,不怕你不做。

  獨孤紅低頭想了想,一語定音:「好!」

  七嫻笑意更盛。現在便能一心一意迎接接下來的變故了!



第一百零四章 通敵賣國

  七嫻再度回席的時候,雲嵐正與姬伊睿對飲。

  雲嵐眼利,一眼就瞧見了七嫻:「翊王妃怎麼去了那麼久?」

  七嫻微笑一下:「宮裡處處是風景,臣妾一時看迷了眼。還望陛下恕罪。」

  雲嵐晃動著酒盞,打量了她一陣。暗衛沒有向他稟報什麼,這女人該是安安分分著。也不多說什麼,只道:「翊王妃,來來來,伊睿今日來晚了,寡人正在罰他酒。你宴會走失那麼長時間,便跟伊睿同罰好了。」一派豪爽氣息。

  七嫻低眼:「是。」向前幾步,與姬伊睿並行站定。

  姬伊睿前些日子說是奉旨去了江城,查看水利建造。接著便直接回了非城省親。近日裡才歸了京。正好錯過了京中的一番好戲,連同福寧公主指證雲嵐那一場也是漏掉了。

  七嫻很是懷疑姬伊睿是故意的,畢竟自己是姬家人,也算是趟進這渾水中的一支。他是個多麼聰明的人啊,怎會不曉得避嫌之理,又怎會將自己置於那般尷尬的境地。

  「大哥。」七嫻福了個禮。

  「七妹與翊王爺成婚之時,我這個做大哥的又沒有趕上,還真是對七妹太過意不去了。」姬伊睿望向七嫻,讀不出他眼裡的情緒。

  「大哥客氣了。」七嫻笑一聲,「大哥整日裡為陛下分憂,也便是為百姓做事。小妹的一點小事,跟國家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

  「不管怎樣,改日,大哥必會贈你一份大禮,就當是欠下的。」姬伊睿說得隱晦。

  這欠下的,是說欠下的七嫻的成親賀禮,還是其他什麼。

  七嫻低眉之間,眼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了好了。你們兄妹的寒暄留到以後再說。」雲嵐擺了擺手,「現在可不能逃了這罰酒!」

  「陛下說得是!」姬伊睿取過宮婢遞過的酒盞,「臣先乾為敬!」

  一仰頭,烈酒進了喉嚨。

  姬伊睿面不改色,再接連取過兩杯,一飲而盡、一滴不剩。

  「伊睿果然爽快。」雲嵐哈哈大笑兩聲,轉向七嫻,「該是翊王妃罰三杯了!」

  「是!」    七嫻伸手欲取過宮婢托盤中的酒盞。

  卻聽一旁姬伊睿婉轉開口:「這酒性子烈得很,對七妹來說怕是過猛了,便讓為兄代勞吧。」

  不待七嫻說話,雲嵐開口了:「伊睿可真是護妹情切呢。真可謂好哥哥、好兄長呢。」卻聽不出什麼讚賞意味,倒似是有幾分火氣,「可是,這酒明明是罰翊王妃的,怎能叫你搶了?」

  七嫻皺眉,放下手來,這酒,不碰為妙!

  「怎麼?翊王妃被伊睿的話給嚇到了不成?」雲嵐看向七嫻,笑意不明。

  「哎喲!」只聽坐在雲嵐身邊一直未說話的三惠突然輕叫了一聲,吸引去了雲嵐的注意力。

  只見三惠右手輕撫住額頭,斜靠到旁邊宮婢身上,眼裡是絲絲的痛色,眉毛糾纏了起來。

  「怎麼了,皇后?」雲嵐趕緊扶住三惠。

  「沒事,陛下。」三惠柔弱地開口,「只是突然頭疼了一下。」

  「該是之前的風寒還沒完全好吧。」雲嵐嗔一聲,「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

  「沒事的。大概喝了酒,所以……」三惠歉疚得笑一下,「陛下,臣妾怕身子受不了,還是先回去吧。」

  雲嵐想了想:「也好!皇后便先回去好好休息!」之後,確實也不適合她在場。

  「翊王妃,陪本宮回去吧。」轉向七嫻,三惠如是說到。

  雲嵐瞇起了眼睛,這才明白過來三惠心裡的盤算。她依舊是不捨這個妹妹呢。

  他一早便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想叫三惠對七嫻心死,才想在百花盛宴上盛宴上設計那麼一場,只不過後來出了事故,砸了罷了。

  三惠即使知道這個妹妹,是他想要對付的一人,也仍然是想要千方百計來維護嗎?

  在她的心裡,難道這個妹妹比自己還要重要?

  雲嵐壓抑著怒氣,不說話。

  只聽七嫻答一聲:「是。謹遵娘娘旨意。」暫時有借口離了這裡也好。最起碼躲過了那賜酒的威脅。

  七嫻向雲嵐福了福身,再跟姬伊睿點了點頭,便饞起已經起了身的三惠,就要離去。

  雲嵐喝一口酒,眼裡一絲狠光閃現。好!你現在走!就不怕你不回來!

  放下酒盞,雲嵐似是豪氣沖天:「眾位愛卿。大家都知道最近臨城煤礦重大塌方事件,沒想到戰家竟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之窩,枉顧民工性命,真真是與他第一門庭之稱完全不相符。」

  有人昂起頭來,看向扶住皇后的翊王妃。這翊王妃,過去不正是戰家之主母麼?陛下此舉,顯而易見吶!

  「近日裡,寡人多方整革,首抓商業之風。總得要尋個典型,叫天下人謹記。」

  七嫻扶住三惠的手驀然一緊。

  三惠轉眼,看七嫻。蹙眉,加快步伐。

  「這不查戰家便罷,一查才發現,原來戰家窩藏了那麼多的骯髒事兒。最讓寡人震怒的是,他戰家居然通敵賣國!」

  嘩然大變!

  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通敵賣國?這頂帽子扣得可真是大呢!七嫻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走出了這場宮宴範圍之外,終聽不到了宴會上的任何言語。

  宮監在前頭打著華麗的燈籠,為後面的兩位貴人照亮宮裡前行的道路。

  一行人緩緩行著。

  七嫻一臉凝重。

  三惠憂慮重重:「小七,莫要攪進去了。你既已嫁入了翊王府,便莫管他戰家事了。」陛下最後的話語,她怎能聽不出那其中之意?她不管那戰家到底是真做了那番事,還是被冤枉的。她只要保住小七便好。

  所以,即使知道這會令陛下極為生氣,她還是把七嫻從那宮宴場上拉了出來。

  「三姐,你當真以為我不去惹他,他便會放過我嗎?」這個「他」字不言而喻。

  三惠黯淡了神色:「不管怎樣,我都會保住你的!」是啊!逃過了這一次,下一次陛下又會想出什麼樣的法子呢?陛下這般頑固的人,又怎會輕易改變已然決定的事?

  「三姐,你該是瞭解那個人。」七嫻歎口氣,「我怕若是你再護我,他會連你都猜忌。」

  「不會……陛下怎麼會……」三惠想要一口否定掉這判斷,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確實,七嫻說的是事實。

  「況且,三姐,你當戰家完了之後,那硝煙不會到翊王的頭上?」

  沉默。還是事實。如此下去,該是怎番是好?難道真要因了那無謂的爭端,而叫她與七嫻連姐妹都做不成了?

  「三姐,不管前路上會再發生什麼。我們都會永遠是姐妹。」看出三惠的痛楚,七嫻如是道。

  「可以嗎?」三惠抬起頭來,迷茫。

  「為什麼不可以?」七嫻說得理所當然,「三姐一心護我,我自不會傷了三姐分毫。」雖然麻煩了些,總能找到一個平衡點才是。

  「三姐,你先回去。我還是會宴會場吧。」放開三惠的手,七嫻道。沒了她,雲嵐豈不是就要唱獨角戲了?

  轉身便往出來的反向疾步走去。

  三惠伸手:「小……」卻只抓住了夜色中的一抹涼氣。

  右手不禁又撫上了小腹。孩子啊孩子,你告訴娘親,娘親到底該如何做,才能 顧全你爹爹與你姨娘。

  宮宴前庭,酒酣之極,突聽雲嵐一聲「通敵賣國」,叫眾人清醒了不少。

  大家爭先恐後得往前望。戰家已然沒有主持的人,硬要說成是誰的話,便也是翊王妃以及她那個剛出生的兒子了吧。

  陛下這個「通敵賣國」的罪是要套給哪一個啊?

  卻見侍衛們押上一個著破損玄袍的女子,雙臂糟粗繩緊緊捆紮,再觀身上,已然鞭痕縱橫。仔細再瞧這女子,竟只有二十出頭的年歲。面貌精緻,堪比宮中美人兒。

  如同月牙兒一般的美目此時只緊緊盯住地面,看不到裡頭的流光。

  「這個,便是南雨國的奸細。」

  又是一陣議論。是南雨國的呢!

  南雨跟北瀚不同,北瀚表面上還與皇朝是友好關係。南雨連明面上的功夫都省掉了。這不,南疆那場戰爭便有南雨從中作梗的功勞!

  「她早年來我天焰,便與戰家結成一氣。戰家竟藉著第一門庭的勢力,收集我天焰的情報,報於南雨。真真是可惡至極。」此番話語,生生有將戰家當家搬出來鞭屍的憤恨之感。

  姬伊睿端起酒盞,獨自喝酒。眼裡,依舊閃爍不明。

  「陛下!」清脆略帶疑惑的女聲傳來。

  眾人向發聲處望去,只見翊王妃自不遠處款款而來,跟這現場的緊張氣氛完全不相稱。

  諸人皆驚,這翊王妃此時回來,不是正撞到陛下的槍口上了嗎?畢竟以前也曾是戰家掌權的人物,再怎樣都脫不了干係吧。

  姬伊睿放下酒盞,唇縫緊抿,也是直直盯住七嫻。

  被縛住的玄衣女子很明顯得眼裡閃過異光。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11:51 AM

第一百零五章 假面若水

  雲嵐靠上龍椅,一抹陰笑噙上嘴角:「翊王妃怎麼又回來了?」

  「聽說戰家通敵賣國,臣妾覺得好奇,便回來看看。」七嫻很是配合。

  「翊王妃可認得眼前這女子?」一指點向那被縛之人。

  七嫻轉眼,細細打量。她也很想知道雲嵐到底抓住了什麼人才那麼信心滿滿得來向戰家問罪。

  只見眼前的女子雖是一身狼狽,卻依舊掩蓋不了她的一身氣質。凝脂雪服,細柳黛眉,嬌俏鼻樑,粉嫩唇兒,確實美人兒一枚。

  可是,她不認得!

  女子抬頭,正與七嫻眸光撞個正著。

  趕緊又低了下去。

  只這一瞬間,七嫻就像是嗓間吞到了一個核桃,咽也嚥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

  若放在平常的場合,而不是這般硝煙四起的皇家內苑,她必定是要拍桌狂嚎幾聲的。

  那雙眼睛,那雙狐狸一樣精明的眼睛,除了戰若水還能有誰?

  那人……竟是女扮男裝?!

  七嫻真想拍案叫絕!這人的易容術可真是厲害到極致了啊!居然連她都一直沒有認出來!竟連年齡都能變得那般徹底。

  難怪一直覺得這人的五官實在是難以令人印象深刻,以前只當他生得平凡,卻未想,竟也也是個假面人!

  七嫻嘴角抽了抽,這主僕兩個還真是相同的怪癖呢——都愛戴著假面示人。

  「翊王妃難道不認識這戰家的管家?」雲嵐反問。

  戰若水眸裡一緊。

  七嫻無奈,既然是他已經肯定的事,還假惺惺問她做甚?

  這一句卻又叫眾人驚詫,那戰家管家能力出眾,獨撐戰家大局,怎麼一下子變成了女人?

  平日裡不以真面目示人,必是有些見不得人的膩腥兒的!

  要說一開始眾人可能還是半信半疑此女是奸細,此時便是更加確信了一層。

  「就算此女是戰家管家,陛下又何以認定其通敵賣國?」質疑。

  「有其書信為證,另有她招認一份。翊王妃,你要看看嗎?」鐵證如山。

  看似證據確鑿,都是可以偽造的呢。

  哎,都叫他們小心了。怎還被雲嵐抓到了小尾巴?

  「翊王妃,你竟然夥同南雨做出這種勾當!當真是不忠不義之人。」獨孤右相站起身來,喝道。

  七嫻瞥他一眼。這老匹夫,還真當自己是顆蔥了!沒事冒什麼頭?

  「右相大人,此話可不能這麼說。這事還未弄清楚,怎能一口咬定翊王妃就有那般大的罪過?」左冷相皺了皺眉,道。

  「還需怎番弄清楚?那都是鐵證錚錚、擺在眼前的事實了!」右相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很是賣力。

  「右相大人又非親眼所見,就算親眼所見也未必是事實。況且,這事關乎朝廷重臣,右相大人對翊王妃定罪是不是太過草率了一點?」一直保持沉默的鎮國大將軍也開口。

  「你們……」右相又欲還擊。

  這場子,儼然成了兩派的辯駁大會。

  「夠了!」雲嵐喝一聲,定定看住七嫻:「翊王妃,你有什麼話說?」

  「臣妾在這之前確是不知戰管家為紅妝。」大家話啊大實話,她可是知道得比他雲嵐還要晚呢。

  「翊王妃,你以為一句不知便能脫得了這罪嗎?」雲嵐向前傾了身子,「不知這翊王府是不是也參與了進來?」

  七嫻皺了皺眉頭。準備一下子打擊兩處嗎?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想將戰家與翊王府一網打盡嗎?真是想得夠美呢。

  「世人皆知我夫翊王領兵對仗南雨,正是凱旋而歸之際。陛下突來此說,不覺可笑?」瞇起了眼睛。

  「便是翊王爺對南雨之仗如此順利,才叫寡人懷疑不已……」

  七嫻打斷:「難道陛下以為我夫輸了這場仗,叫皇朝的百姓受了苦,才叫愛國?」

  雲嵐鷹眸緊盯七嫻。

  「我夫為皇朝百姓,上戰場,收失地,斬奸賊,卻遭陛下你如此說法,真真是令人寒心!」

  「說夠了嗎?」雲嵐沉聲。

  「此間的冤屈怎會說夠?」再再是激怒雲嵐,叫眾臣共鳴。

  「拉下去!」雲嵐恨恨得揮手,「兩個全都關入天牢!」以前怎就沒有發現這翊王妃這般伶牙俐齒?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

  有大臣陸陸續續站起身來,為七嫻求情。

  雲嵐掃過眾人:「誰敢再說什麼一併打入天牢!」

  甩甩袖子,帶了宮人,離了宴場。

  獨留大臣們對著這突生的突故緩不過勁兒來。

  姬伊睿對著七嫻被押下去的身影,掌化為拳。

  「陛下!」三惠一把推開御書房的大門,急匆匆衝了進來。

  雲嵐停筆,抬眼望她:「怎麼了?」

  「陛下,怎能叫翊王妃下了天牢?翊王爺打了勝仗,不日將歸來。到時得了這消息,他會作何感想?!」三惠稟道。她便知七嫻再去宴會必會出事,便叫身邊宮監守著宴場,若是出事,及時報與她!果不其然,七嫻居然又被打入了那該死的天牢。

  「他能作何感想?君要臣死,他還能怎樣?」冷笑一聲。

  「陛下,話怎能這麼說?畢竟翊王剛立大功,百姓心之所向。若是此時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怕是百姓也……」

  雲嵐陰鷙了眼睛,打斷三惠:「莫須有?皇后,你到底是寡人的皇后還是他翊王的皇后?」

  「陛下……」三惠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一下子也是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是一定要救七嫻出來的,「陛下,罪證不足,怎能一意孤行就判了翊王妃的罪?」

  雲嵐盯住三惠,三惠毫不避開。

  「皇后,寡人聽你說了那麼多,怎麼沒有一句是站在寡人的立場上的?」冷冷得開口,「難不成,連你都要背叛寡人?」

  三惠一僵,果然是被七嫻說中了。原來,他眼睛開始懷疑她了麼?

  「陛下,臣妾雖句句以救翊王妃為主。但說到底真真是為陛下著想啊!」三惠忍住心酸,「陛下,狸貓龍子事件早就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了。陛下此時所要做的便是撫慰民心、休養生息。而不是到處樹敵……」

  「混賬!」雲嵐氣怒起身,「你是皇后,便做好皇后的本分便好!什麼時候由得你來評判寡人的是非了?」

  說著,雲嵐便踏步要出御書房。

  三惠趕緊拉住他的金袍,苦苦哀求:「陛下,您就聽臣妾一次勸……」

  雲嵐心內愈發煩躁,一揮手,「啪」一聲,響徹在光鮮的御書房之內,響徹在寧靜的夜色之中。

  到底是男人的手勁,再加上之前毫無預兆,三惠毫無防備,竟被生生打得轉過了身,書桌一角正狠狠頂上三惠的小腹。

  剜心的疼痛撕裂了開來,三惠急急摀住肚子,回眸,滿是驚恐:「陛下……」叫太醫……

  雲嵐氣怒之中,怎會注意三惠的神色,以為三惠又要說什麼令自己生氣的話,便大踏步得走了出去。

  三惠只得眼睜睜得望著雲嵐的背影。

  疼痛叫她跌倒在了地上,蜷縮成了一團。

  只覺得,腹裡有股熱流正在慢慢退逝。

  孩子……她的孩子……怎能再一次如此對她?

  眼淚朦朧。

  傷了心,冷了肺……

  皇家天牢。

  七嫻一屁股坐了下來。自己與這天牢還真是有緣呢,竟是第二次進了這裡頭。

  戰若水被關進了隔間裡頭。

  七嫻對面朝她盤腿坐著,一臉有趣得望她:「你還真是女人那!這麼好的皮相,一直裝作男人,還真是浪費了!」

  「若水有苦衷,欺瞞了王妃,還望王妃見諒!」戰若水愧疚低頭,若不是自己的失誤,又怎會牽連到王妃身上。

  「你主子知道嗎?」

  「只主子一人得知。」

  七嫻便不再問,既然是她家男人敢用上的人,必定不會出什麼問題。

  「王妃不問我關於南雨之事?」倒是叫戰若水好奇了。若是平常人,出了那麼大的事,必定是要先懷疑一番的。

  「若水,所謂用人不疑,你是在懷疑你主子的能力還是在懷疑你自己的忠心?」七嫻掃她一眼,這人是在鑽什麼牛角尖?

  戰若水一愣,瞬間又釋然得笑了。她怎麼忘了,眼前這個女人怎能算作普通人之列。

  「我確實來自南雨。」既然七嫻不問,那她便自己說了,「那些與南雨國的通信確實也是真的,不過只是些家信罷了。」而後蹙起了眉,「確是我疏忽了,那些家信該是一早便毀了的。怎就叫那人抓住這個把柄?」極度後悔。

  「算了!」七嫻擺擺手,「就算沒有你這事,你當他找不到其他緣由來誣陷戰家了?」即使找不到,雲嵐也會編造出來!

  「二絕呢?」七嫻突然想起,怎就抓住了她一個?以二絕的個性,不會扔下她獨個兒逃了才是。況且,雲嵐並不會因了姬家而對二絕手軟。是以,由此一問。

  「那天混亂得緊,二絕被他大哥打昏帶走了。」戰若水道。低了低眉,還好那人沒有一起被抓來。若那人見自己被打成這般,必會抓狂。到時,也不過是多犧牲一人罷了。

  居然是被姬伊睿打劫走的?七嫻挑了挑眉,也好。能走一個是一個。在外頭總比在裡頭來得有主動權得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外頭,正有幾個男人暴跳如雷得要往這裡頭鑽呢。



第一百零六章 變天之前

  貽華殿,天子之宮。

  「稟陛下,安王求見!」響起宮監的聲音

  龍案上,清香冉冉。

  雲嵐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鷹眸,瞇了瞇,又閉上了,揮手:「寡人今日誰都不見!叫他回去罷!」

  「陛下!微臣有要事啟奏!」伴隨著一貫氣弱的咳嗽聲,赫連雲冰推開了宮監,闖了進來。

  雲嵐睜開眼:「雲冰,你越來越放肆了!沒有寡人的傳喚,你怎能隨意進來?」冰冷的話語。

  「陛下!」雲冰抬眼,「是微臣失禮,望陛下恕罪!只是,微臣確有急事!」

  「哦?急事?」雲嵐坐正了身子,「你便說來聽聽!」揮了揮手,叫宮監下去。

  「事關翊王妃。」雲冰恭腰,「微臣懇請陛下,放了翊王妃。」

  雲嵐怒氣再起,剛剛是三惠,現在是雲冰,為什麼所有人都反對自己的決定?

  「荒謬!」雲嵐拍擊龍案,「寡人為何要放了那賣國之人?」

  「微臣也是為陛下著想。」雲冰捂嘴再咳,眉頭輕蹙,「陛下,此時與翊王結敵真真為不明之舉。翊王實力,此次之戰暴露無疑。陛下要穩坐江山,可慢慢滲透翊王勢力。才是上上之道。這般強取豪奪,只會引起眾人不滿、百姓離心!」

  雲冰倒真真是為雲嵐著想的,到底是親手足。雖然雲嵐對他用毒,叫他成了現在這個病鬼模樣。他雖然心冷,但他更為雲嵐心疼。

  雲嵐從小便要強的很。他們的娘親不過深宮中一個過氣妃子,常年見不到他們父親的面。他跟雲嵐自是常常遭人欺辱。

  大概是從那時起,才樹立起雲嵐不落人下的決心。

  雲嵐很聰明,幾次設計,便叫父皇注意到了他。漸漸獲得父皇歡心,最後連天子之位都傳給了雲嵐。

  雲嵐深知這個上位的來之不易,自然比旁人更為看重。他日防夜防,連自己這個親弟弟都防。卻叫自己更加為他難過。

  這樣的人生,除了皇位之外一無所有的人生,還有什麼趣味可言?

  「混賬!寡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批評了?」雲嵐喝一聲。

  雲冰抬頭,眼裡滿是企盼與不忍,輕道:「哥,這裡的一切都不是屬於我們的。我們已經偷到了這麼多,該知足了……」

  他知道,便是因為隱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被點破,才會那麼急躁的想要壓住一切不穩定勢力。否則,以雲嵐的姓子,必會等到對自己更為有利之時方才下手。

  那看落水狗兒般的眼神卻叫雲嵐心內發悶,驀然站起:「寡人何須你來可憐?」

  「哥……」已然哀求。

  「滾!」暴喝。此時的雲嵐,早已被恐慌與怒氣沖昏了頭腦,怎聽得進旁人之勸?

  雲冰深深看住雲嵐,哀痛之色溢於言表:「陛下,微臣只最後一句,過度激進必是要遭來禍端!望陛下深思!微臣告退。」

  退至門邊,在看一眼雲嵐。只盼在真正出事之前,雲嵐能夠想明白!

  …

  夜幕從來都是一切骯髒之事的搖籃。

  天牢潮暗,七嫻正靠壁休息。若水此時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必然沒有力氣逃出這守衛重重的大牢。

  自己又不通曉這個時代的輕功,若自己一人還好說,再帶上若水,那還真是吃勁。

  正想著,卻見兩個酒醉醺醺的官差走了進來,手裡還各捧一隻酒壺。

  他們瞧一眼七嫻,眼光便瞟到一身狼狽的若水身上。

  「你看,那妞,還真是美呢。」

  「是啊,比那小桃紅漂亮多了。」

  呦呦,她看過來了,那雙招子,看得我心裡還真是癢癢呢。「

  「嘿嘿,要不咱們兄弟……」

  ……

  淫邪放肆之語充耳而來。

  說著,兩人便掏出鑰匙,打開了若水的牢門,歪歪斜斜得走了進去。

  「美人兒,來,陪陪哥哥們吧……」

  若水冷眼看著前面的猥褻兩隻。

  七嫻冷了眸,還好自己進來了,這兩隻禽獸,竟要趁火打劫!以若水現在狀況,怎能比得過兩個大男人?

  當下,笑吟吟的招手:「官爺,過來一下。」竟也有幾分嫵媚之色。

  其中一隻見色起意,才不管是不是翊王妃、是不是皇親國戚,立時走了過來,隔著鐵欄,笑得極其放浪:「這邊也有一個小妞呢。哥,咱們一人一個好了。」

  那邊一個回頭喊了聲:「好!」

  戰若水皺眉。

  七嫻盈盈起身,搖擺了過來,「確實是好呢。」

  雙手伸過鐵欄,勾上此只不要命的畜生頭上,笑得絢爛如花,迷了眼前之人的眼。

  「你……」一字剛出口,卻聽「喀嚓」一聲,這人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眼睛如同死魚一般,凸了出來。

  七嫻厭惡得扔了這只斷了脖子的畜生,卻是伸手取過他手上的酒壺。

  只聽「碰」一聲響,激起了牢中的草塵。

  另一個人正傾身向了若水,若水無力抗拒。

  那人正得意之際,此時聽得不對頭,愕然回首,卻驚恐得發現自家兄弟倒在了廢草堆上。那歪斜的腦袋,瞪大的眼睛,立時叫他清醒不少。

  又聽得對面牢裡傳來嗶啦啦的水聲,抬起眼,只見那牢裡被稱作翊王妃的女人正到出酒壺裡的酒,嗶嗶得灑像自己的雙手。

  「你……做了什麼?」他突然有一種驚悚之感。腳下,慢慢得向牢房門口移動。

  「啊?」七嫻抬眼,眼裡儘是冷冽,「清洗細菌呢!」看一眼那人手裡的酒壺,無害得笑了,「我還在想要不要留一點待會用呢。原來官爺你那還有一壺呢,看來這一壺就不用剩了!」於是,似是洗手洗得更加歡快。

  七嫻的意思顯而易見。那官差驚懼了,在看一眼那廢草垛上的自家兄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嚥了嚥口水。這女人剛剛的眼神,再加上這女人的殺人手段,他完全不懷疑就算是隔了那麼大空間,她也能殺得了自己。

  不行!必須叫人進來才是!

  「來……」張口欲叫喊,可惜一語噎著,沒有發出第二個音。

  一塊石頭飛速射進這人的喉嚨。

  一口氣沒有上得來,這人倒在了地上,翻著白眼,「唔唔」得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七嫻扯下衣裳一角,擦拭著被酒淋濕的手掌。

  「王妃……」若水驚詫。她知道王妃厲害,卻也是頭一次見識到。盯住七嫻便不轉眼,果然跟王爺是極配的。

  七嫻抬眼看過若水,一臉好笑:「可別這樣看我。你不是男人,可不能愛上我!」

  若水咧了咧嘴,無語。這王妃……

  「喲,看你在牢中滿愜意的嘛,還曉得打趣別人,虧我們還擔心了那麼久。」俏生生的聲音傳了進來。

  七嫻眼睛一亮,這來得正是時候。

  回頭,正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裝扮的海堂和樂兒。

  「蝴蝶兒,想死你了。」熱情過度。

  一語既出,叫海堂雞皮疙瘩掉了好幾層:「別!你不是男人,可別想我!」原話奉還給她。

  七嫻聳眉一笑:「我知道的,蝴蝶兒,你就允許林大公子想你呢!」繼續調侃,完全無視這個皇家天牢的威嚴。

  海堂跺下腳,嬌叱一聲:「我真不該來救你!」

  「別!」七嫻恢復正色,「說真的,你們來得正是時候。」

  看一眼若水:「先把她帶出去治療!」

  「欸?那你呢?」海堂驚訝。聽七嫻這口氣,自己是不打算出去了?

  「呵呵!」七嫻一屁股坐了下來,「我自然要留下來咯。兩個犯人同時不見,陛下豈不是要上老火了?」

  笑得開心。

  海堂翻個白眼。這女人說得好聽,留下來不還是氣著那人?

  看來這回,這天必定要變了!

  …

  翊王爺大勝歸來,所到之處,惹起狂潮陣陣,百姓無不喜迎。

  各個伸頸前望,想要一睹這個新生將軍之容。

  再觀軍隊之中,只顧清影一人笑得大牙都包不住,揮舞著手向著群眾做飛吻之狀。

  卻是從頭搜到尾,都不見主將之面。

  「寧王,翊王爺人呢?」君毅策馬來到顧清影身邊,疑惑問道。

  「他啊。」顧清影沒停了扔飛吻,「昨晚不知道發什麼瘋呢。突然,上馬就跑了,只道京都見,大概太想嫂子了吧。」仍然不忘打趣,「那人啊,可是心急如焚呢。不用管他!」繼續與百姓做著親密互動!

  君毅低眉,突然就想起了七嫻,不知道她在戰家可還好?

  …

  日頭高照,翊王府內,卻是沒有了平日的祥和生氣。各個愁眉苦臉,甚至惶惶自危。

  難主子還為歸來,女主子卻在昨日裡的一場宴會上被捕入獄。想來,便叫人憂心。

  自從百花盛宴以來,他們就感覺到這京都的氣氛便得異常緊張。

  那事,是在翊王府發生的。天子想要抓個肇事者來洩憤,必定是要拿他們翊王府先來開刀的!

  想來,還真是不得了的事。

  喜兒在院子裡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大有把院子踩踏之勢。臉上全是擔憂,眼裡淚光閃閃,似要滾落下來。

  狗兒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也正為主人的境遇而擔心著,竟對眼前那平日裡最愛的桂花釀提不起任何興趣。

  突聽府外一聲急急馬嘶,劃破了翊王府一日的寧靜。

  喜兒抬頭,是誰?急急迎了前去。

  狗而搖著尾巴,起身,跟上。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11:55 AM

第一百零七章 判你死罪

  門外,一赤色大馬揚起了前蹄,在日光映照之下,更顯高大威猛。

  只見一著銀色盔甲的人兒從馬上躍下,進了府門。

  守門的小廝大喜:「王爺,您可回來了!」府裡,終究是有主事的人了。

  「王妃呢?」沒有任何旁的話語。雲凜掃一圈院子,靜得有點不正常。

  不知為何,從昨日起,他的心內就開始緊緊不安起來,直到半夜之時,竟然劇烈得疼了起來。他當時便有強烈的感覺,是七嫻出事了。雖然他完全相信七嫻的能力,但他總是忍不住擔心,這才脫離大軍,自己一個人急急趕了回來。

  「王妃她……」小廝吞吞吐吐。

  「王爺,您快去救救王妃!」喜兒正小跑過來,一見雲凜,似是見著了好久不見的親人般,淚水終於滾了下來。

  雲凜心裡一緊,冷聲:「怎麼了?」

  「王妃……王妃她被陛下打入了天牢!」抹了抹淚,喜兒急訴。

  雲凜眸光倏寒,雲嵐,你果真是動手了!

  轉身,登上馬屁,掠塵而去。

  狗兒撒開蹄子,跟上了前頭的汗血寶馬,救主人去也。

  內城宮門口,守門的宮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陛下下令,最近亂黨甚多,所有進出者,必須嚴格審查。他們自然不敢放鬆。

  可是,又有誰敢到這代表權力中心的內城來鬧事呢?

  正想著,卻見不遠處兩個亮點急衝而來。

  「站住!」宮衛們趕緊長戟攔住,「何人敢擅闖內城?還不速速停……」

  一語未畢,卻見來人如風一般飛過。宮衛只覺有一股強大的內勁將他們拍倒在了地上。

  頓時,「哎呦」之聲大作。

  只一瞬,地上便是橫七豎八躺著一隊的人馬與兵器。

  宮衛們正欲爬起,卻突感一龐然大物竟撲天蓋日得向城門飛躍而來,蔽住了日光,只能見著一巨型陰影。

  眾人驚悚,想要躲開,已然避之不及。

  在一陣「咯吱」骨頭被踩裂之聲中,狗兒很歡快得跑了過去。真是舒暢啊,主人在裡頭遭害,這些人必也是幫兇呢。

  踩踩踩,全都踩死!

  天牢之內。

  「快點!起來起來,都快死到臨頭了,怎麼還有閒心睡覺?!」響起官差們的呼喝以及鎖鑰叮噹聲。

  七嫻懶懶得打了個哈欠,扭扭脖子,扭扭腰。哎,這裡睡得果真是不舒服呢。早知道,還是跟蝴蝶兒他們出去好了。到白日裡,再回來也行。

  「各位官爺,早啊!」掃一眼提審的刑部官差,「這是要做什麼呢?」

  「做什麼?」某差人哼一聲,「抓你們去受審!你們也算是犯人中運氣好的了,陛下親判,群臣會審!天下有幾個犯人能得到這般的待遇?」

  七嫻輕笑一聲,天子親判呢,自己面子果然是夠大的呢。

  見另一間牢房內毫無反應,有官差便上前幾步,踢了踢那個橫躺在地上,用草蓆子裹住的人兒:「喂!起來啦!」

  還是沒有反應。

  官差怒了,狠狠踹上一腳:「給老子起來!」

  一下子卻是踢飛掉那張蓋住身子的破草蓆。露出了兩個被捆綁在一起,雙眼暴突、面色僵青的差員,顯然死去已久。

  沒料到會出現這樣一幕,那官差嚇得臉色突變,向後倒退好幾步:「這……怎麼回事?」

  隨行進來的幾人顏色皆變。這「重犯」去哪裡了?

  當即,轉向七嫻,惡瞪大眼:「說,你那同夥到哪裡去了?」

  七嫻也是一臉茫然,似是被驚嚇到,不發一語。

  「快去!稟告陛下……」有人想起了這等重要事。

  卻是話語剛落,整個身子便軟軟得倒下了。

  前面幾個人立時警惕起來,「刷」的一聲齊齊拔刀:「什麼人?」

  「取爾等狗命之人!」

  七嫻抬眼,不禁愕然。這差役中,居然有熟人?

  沿著低低的帽簷望去,那最後的兩個不正是二絕與林允之!

  不及幾個官差反應,兩人迅速出手。

  一瞬間的功夫,地上便又多出了幾具人形物體。

  「七妹!」

  「戚妹!」

  叫得倒是異口同聲。

  「你們怎麼來了?」七嫻皺眉,「怎不在外頭佈置?」這全到裡頭來了,外頭由誰指揮?所謂裡應外合,那才是最佳之道。

  雖然她不認為雲嵐還會有什麼後援,但在外面做兩手準備總是最為穩妥保險的。

  這兩人倒好,自己顛顛兒得跑進來了。

  「擔心你們。」林允之訥訥開口,隨之上上下下大量七嫻一番,似是鬆了一口氣,「沒事便好!」

  「雷風軍已在京都外城駐紮。隨時聽命!」這才補充一句。這種事當然不會落下,他怎會拖了七嫻的後腿?

  七嫻點頭,佈置好了便成。

  「若水呢?他有沒有受傷?」卻聽二絕急問。

  當日,他與若水同時遭襲,最後卻是自己一人被大哥救了,而若水便被抓了進來。叫他自責到想要殺了自己。

  此時,好不容易混在大哥的隨侍中進了宮。若水怎麼又不在這裡?

  焦慮萬分。

  「昨晚,她被海棠帶走了。」

  七嫻奇怪得大量他,以前也沒見他跟若水那般要好啊,怎現在這般關切?難道戰家那麼多年的同事關係真的早就了他們之間的深厚情誼。

  「那就好!」二絕深深吁了口氣。突覺七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太過明顯的緊張。立時眸光閃閃爍爍起來,就是不看七嫻。

  另一隻突聽到「海棠」之名,立時兩眼發光:「海棠也在?」

  「嗯。」七嫻不耐煩得打發掉這一隻,依舊詭異地盯住另外一個。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難道他跟若水……

  哪知另一隻又來打擾,怪叫一聲:「海棠跟若水?不行!戚妹,他們在哪裡?」

  唉?這有什麼不行的?七嫻詫異回望過來。

  「你家那個花哨的女人就你稀罕!你當若水跟你一般?」二絕不屑得反詰了一句。

  「話不是這麼說,二絕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況且,若水兄與海棠兩個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總會叫人閒話。」振振有詞,酸味兒溢了出來。

  七嫻滿額的黑線,合著這兩人還當若水是男人呢!

  「若水怎麼可能?你就放寬一百個心吧。」很是自信。

  「凡事都有可能,凡事都不能如此絕對。若水兄也是正常男人,況且海棠也不差……」繼續喋喋不休,口水轟炸。

  「若水喜歡的是男人!」實在是受不了這囉嗦的人了。一語道出,卻是悔之晚矣。

  林允之立時被雷焦當場:「男……男……男人?」

  七嫻翻個白眼,若水是女的,喜歡的自然是男人!

  「你們不許歧視若水……」二絕說話開始磕磕巴巴,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我是真心愛若水的!」面紅耳赤。

  想當初,他自己也是接受不了若水是「斷袖」這一事實,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若水居然在他心裡佔了重要位置。他知道「斷袖」很難為正統觀念所容,他也掙扎苦惱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歸順了自己的心意。既然他愛若水,就算若水是男人,那又如何?至多萬劫不復,他陪若水去了便是!

  此時,又怎能容得別人用怪異的目光望若水?

  七嫻一聽這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眼角不停得跳啊跳,原來到頭來,他這個二哥還以為狐狸是男人那,所以才會那般糾結!看他的表情,那麼視死如歸!還真是……嘖嘖,那隻狐狸還真能藏,居然到這種程度還沒有告訴二絕!

  伸手拍拍二絕的肩膀,似是一副歎息:「二哥,你好自為之!」

  搞得二絕一臉懊喪。果然,他這種戀曲是不被人接受的呢。

  再看林書獃,還是一臉震驚中回不過神來:「男人……男人……」

  七嫻撫額,這兩個人還真搭,一個呆子,一個笨蛋!

  甩甩袖子:「走啦走啦!」

  「去哪兒?」林允之終於回過神來。

  「先離開皇宮再說!」二絕說得理所當然。

  「不!」七嫻笑一聲,眸裡厲光閃過,「咱們皇朝陛下要給我定罪呢!我怎好拂了他的一番心意?當然是你們把我押到他跟前去!「

  昭華殿正殿,正中龍椅上,雲嵐鷹眸掃向下面一眾大臣:「眾位,給寡人說說,這翊王妃通敵叛國,該判個怎樣的名目才不至於輕則?」

  獨孤右相首先站出:「稟陛下,這叛國自古以來便是大罪。天子犯法,也當與庶民同罪。否則豈不是叫天下人不服?所以,臣以為,應判翊王妃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雲嵐點頭微笑。

  一些跟風走的大臣一見陛下似是極其滿意這個提議,立時開口附和:「右相大人所言極是!翊王妃罪大惡極,應當判斬!」

  「小婦人能夠得到眾多大人共同判罪、陛下親自定案,還真是榮幸之極呢!」清脆響亮的聲音傳了進來。

  眾人驚詫地往大殿門口望去,只見七嫻負手悠然跨入大殿,其後跟著兩個著刑部衙役服飾的官差。

  「大膽!」獨孤右相站出來,「刑部怎地也這般不懂規矩了?怎麼不等傳喚便進來?」厲聲相逼。

  七嫻呵呵一笑:「右相大人不要怪責。門外的侍婢們想必也是累急了。小婦人不過叫他們睡會而已。哪還來什麼人傳喚呢?」

  「你……」獨孤右相瞪大眼睛。這女子,可真是猖狂之極。

  七嫻沒再理他,正對那上位者:「臣妾拜見陛下。」卻是沒有什麼恭謹的動作。

  「戰家管家呢?」雲嵐冷了聲,瞇了眸。

  「稟陛下!戰管家說獄裡的日子實在不好受,已於昨夜離獄而去!」朗朗之聲響徹大殿。

  眾大臣大驚。聽這話語,昨夜必是有人去劫了獄。那可是天牢呢,怎就那般輕易被人進了,而宮裡卻不自知?

  而且,這翊王妃偏偏不走,此時又是那般張狂得出現在這裡,是這女子頗有信心還是太過小看了天顏!

  「翊王妃,你怎不一同去?」雲嵐凝了顏,牙齒迸裂出一個一個聲音來,額角青筋暴動。

  「臣妾若是去了,陛下這一場討罪大會豈不是白開了?」七嫻笑顏魘魘,「對了,之前各位不是說到要判我死罪嗎?繼續啊!」

  眾人面面相覷。

  「你這婦人好不知趣!朝堂豈是你等婦人家胡鬧的地方?」有大臣跳了出來,完全是沒有眼力勁兒的那種,「判你死罪,那是陛下開恩!」不忘拍了雲嵐馬屁!

  「是誰說要判本王的王妃為死罪?」冷冷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第一百零八章 刀山火海

  眾人愕然。翊王爺回來了?怎麼沒有聽說呢?

  雲嵐置於龍椅上的手掌早已緊緊捏起,望向長驅入了這正殿的那人。

  七嫻嘴角不自覺得浮現出笑意,轉身。

  在日光爍爍之下,跨進的是一身銀色耀眼、滿面風霜的男人。旁邊跟著搖尾、已然成為大獸的狗兒。

  狗兒一見七嫻,立時歡欣鼓舞得「嗷」長嘯一聲,起跳,便撲了過去。

  殿內眾臣本首度見著這樣一隻面色凶狠的巨獸,已是心膽俱驚。此時,又見這猛獸一躍而起,更是個個面色皆變,三五成群聚成了堆。

  大殿瞬間亂成一團。

  七嫻嘴角抽啊抽,又來!這狗兒,能不能換一招?

  眼見狗兒快近身的幾秒之間,七嫻一個旋身,離了原地幾米遠。

  狗兒眼睛「吧嚓吧嚓」得緊隨著七嫻的身影而去,那健碩肥大的身子可就沒有那麼靈活了,依舊向前做著慣性運動。

  後面某大臣來不及閃開,只能眼睜睜得見著那陰影蓋頂而來。

  「撲通」一聲巨響蕩在大殿之上。

  只見那大臣仰面倒地,此時正撲騰著四肢,嘴裡發出痛苦的「唔唔」之聲。

  眾人一見,心內又怕又好笑。

  那巨獸竟然整個兒趴在了那王大人身上,此時正慢吞吞地坐了起來。那圓圓的屁股,正坐上了王大人的整張臉!

  眾人不禁擔心,王大人的頭不會被壓扁了吧。

  狗兒正癟著嘴賭氣中,它又不是想抱這個人,這個味道如此難聞的男人自己跑上來湊什麼熱鬧?真是浪費它的擁抱!

  腳底下也是不閒著。

  踩!使勁踩!

  二絕眼角抽了抽,被狗兒撲上已然是一見不幸之事。偏偏還被踩了那麼多腳。他真是想為仍在狗兒屁股底下的那位仁兄鞠一把同情之淚。

  這邊一派狼藉,另一邊,卻是一片溫情。

  「回來了?」七嫻笑問。如同每一個接歸丈夫的妻子。

  「回來了。」雲凜深情凝望。眼力就只剩下了一個七嫻。

  他便知,這樣一個精人兒,怎麼會輕易便著了雲嵐的道兒?

  完全不顧這大殿的莊嚴與肅穆,完全漠視其他人的存在。

  「胡鬧!胡鬧!金鑾大殿豈是這般野獸隨便可進之處?翊王爺,你實在是太放肆了!」某個老八股站了出來,紅著臉,氣憤直指雲凜。

  七嫻笑一聲,轉眼:「大人你打擾人家夫妻相聚,真不是人之所為!既然這殿上已有大人你這只獸了,又何妨再多一隻我家狗兒?」

  那大人一聽,氣急。居然被這後生晚輩罵了禽獸去!手抖啊抖:「你……」腹裡有千言萬語,卻愣是不知從何罵起。

  「翊王,你棄軍獨歸,罔顧軍紀國法,還不速速跪下領罪?」獨孤右相向前一步,一派公正嚴明的樣子。

  雲凜冷眼掃了過去:「是右相大人你說要判本王的王妃為死罪嗎?」

  寒氣凜冽撲面向了獨孤右相,右相下意識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令他難以理解的是,翊王爺怎能頂著這樣一副溫潤的笑面,而說出那番令人不寒而慄的話語?

  雲凜轉身:「陛下,本王的王妃到底犯了哪樁罪?」

  「翊王剛於南疆回來,怕是不知。刑部李大人,你來告訴翊王!」雲嵐如是道。

  刑部尚書李大人硬著頭皮,出列:「翊王爺,經臣查證,翊王妃夥同戰家管家戰若水四通南雨,出賣皇朝,該當問罪!」

  「那李大人準備判本王王妃什麼樣的罪過?死罪?」雲凜一身戰甲,盯向李大人。

  冷冽的聲音,彷彿自己只要說一聲「是」,眼前這人就會扭斷自己的脖子。李大人抬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自此噤聲。

  雲嵐龍顏微變,喝一聲:「刑部,說話!」

  李大人抬眼看一眼天子,再望望似是能將人結成冰的翊王,左右為難,不敢說話。

  「陛下,看來李大人還在思考臣妾的罪過呢。陛下不如問問,別的大臣的意思?」七嫻淺笑,一臉悠然。

  雲嵐掃眼一干重臣:「宗人府孫大人,你來說說看!」

  被天子點到名的孫大人抬步而出:「關於翊王妃通敵一案,確是疑點重重。實為翊王妃曾為那奸細之主,卻是沒有發現那人的大罪之舉,實是大過。」

  一句話立時把「罪」降到了「過」的等級。

  雲嵐繃緊了臉,這一個個,到底怎麼回事?

  「陛下,臣有話說。」左冷相跨步向前。

  雲嵐頷首:「左相,你說!」

  「臣不同意孫大人之見!」

  雲嵐彎起嘴角。

  「就算翊王妃曾與賊人為主僕關係,也只能算是命運使然,尚不能稱之為罪!臣竊以為,翊王妃該是無罪釋放!」恭謹垂腰。

  剛彎起的嘴角還沒有擺好弧度,便聽左相這判無罪之說。雲嵐臉色驟變。

  「左相大人!你這是在為叛國之犯脫罪!實是讓旁人不免懷疑,你是否也是其同黨?」右相定下心神,喝一聲。

  「右相大人此言差矣。老臣只是實話實說,說出了大部分同僚的心裡話而已。若右相大人非要如此污蔑老臣,老臣實也是無話可說。」

  「夠了!」雲嵐拍案。

  瞇眼掃向唇畔掛滿諷刺笑意的七嫻,再看向眼內冰寒的雲凜:「你們真當寡人治不了你們麼?寡人是天子,寡人所定下的罪,還有誰敢辯駁?」

  揮手間:「來人,翊王與翊王妃擾亂朝堂,將他們押下!」

  一語喝令完畢,卻不見有任何動靜——殿內、門外侍衛竟是靜立如昔。

  眾大臣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雲嵐揮掉案上毛毫:「大膽奴才,你們也敢不聽寡人之令?」氣急攻心。

  「稟陛下,姬大人與鎮國大將軍求見!」

  「快宣!」鷹目裡喜色一閃。

  身形端平,步履穩健,姬伊睿與連將軍走了進來。

  「伊睿,你來得正好。把這些奴才全都換掉!」暴然大喝。

  「稟陛下,宮裡原先的侍衛實在不夠警惕,微臣已擅自做主,從宮外調進這一批。」姬伊睿躬身上前,「這些人大概是還未習慣這宮中吧。」

  「你!」雲嵐瞪大了眼睛,原來不是侍衛出了問題,是他的大臣出了問題!「好大的膽子!連將軍,還不速將這些亂臣賊子全部拿下!你這鎮國大將軍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連老將軍摸了摸鬍鬚:「陛下,臣一人怕是力量有限。請陛下出調虎符,臣好去遣大軍!」

  「虎符?」雲嵐眼前一亮,「對……大軍……」

  「陛下!」姬伊睿突又開口,「虎符在此!」抖抖衣袖,一塊金製閃亮的令牌出現在手中。

  「姬伊睿!你竟敢偷虎符!」雲嵐雙手撐住了龍案,「你好大的賊膽!」

  「謝陛下稱讚!」姬伊睿走向了七嫻,將虎符遞了過去,「七妹,大哥這份禮,你可還滿意?」

  七嫻笑笑得接過:「大哥送的,果然是厚禮。」

  「你們想如何?」雲嵐按壓下自己的怒氣,重重坐了下來。

  「陛下,臣妾只想向你求一道旨而已。」七嫻走前一步。

  「什麼旨?」咬著牙。

  「退位旨!」

  一語畢,大殿靜。

  退位旨!眾大臣心裡瞬時有了計較。

  「你們當真這樣便勝了?」雲嵐哼道,「樂兒!」

  一群黑衣蒙面裝扮者從各個暗處走了出來——正是宮中最為神秘的暗衛集團「銀狼」。

  「這些賊子,殺無赦!」雲嵐下令。

  卻見眾暗衛一動不動,樂兒甚至走到了七嫻身邊。

  「你們,也要反了麼?」雲嵐只覺渾身血液冷凝了一般,這可是他最為隱秘的一股勢力,為何也是這番境地?「你們就不怕破了上古的誓言?」

  「陛下,『銀狼』上古誓言是終身為持玉牌者效命,永不背叛!」樂兒鏗聲道。

  所以呢?雲嵐惑了心。那玉牌不是早就沒了嗎?所以就該是效忠皇朝天子才是啊。

  七嫻「咯咯」笑得開心,甩出銀狼玉牌:「陛下,這暗衛,終是傳給我翊王一脈的呢。」

  雲嵐驀然渾身軟了下來,他千算萬算,竟沒有算到這一點!因父王那時便不見了這玉牌,他便也沒在意!竟是一直在翊王手中麼?

  難道,他就到此為止麼?

  「陛下!」獨孤右相疾步上前來,護在雲嵐身前,「老臣誓死效忠!」

  緊接著,那些所謂忠義之士也是圍了上來:「臣等誓死追隨陛下。」

  七嫻打個哈欠:「感人那。各位大人還真真是『忠臣良將』呢。既然各位如此寧死不屈、視死如歸,我們不成全了似是太顯不出各位的偉大了啊!」明眸閃閃。

  「人,固有一死。我等中心為君,必會青史留名。就算一死,那又如何?」有人錚錚出聲,「哼!爾等賊子百年之後,只會落得個遺臭罵名,千古蒙羞!」

  「精彩!」七嫻股掌叫好,「看看,這位大人多麼慷慨激昂,大有勇士之風。還有人要說嗎?」

  「爾等小人好生無恥、貪生怕死,竟是不顧了禮義廉恥!」有人又站了出來,對向了左相等一干站於七嫻身後的臣子。

  「這位大人。」七嫻打斷,「難道你不怕死嗎?」

  那人一揚頭,意氣風發:「我等為陛下,為忠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好!說得太好了!」七嫻再股掌,眼裡讚賞意味十足。

  明眸轉向雲凜:「王爺,這些個大人們說要上刀山,下火海呢。您覺得怎樣?」

  雲凜寒著目光:「成全了他們便是!」

  七嫻依舊嬉笑之聲,說的卻是叫人驚悚的話語:「臣妾也覺得是好主意呢!樂兒,備刀山,備火海!」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11:59 AM

第一百零九章 京都別離

  史書是如何記載這一變故的呢?

  「刀山火海,試膽群臣。」

  只一句,哪能道盡這其中的虛偽與怯懦?

  暗衛的辦事效率就是高。

  只一刻工夫,道具便全部搬上了天子大殿。

  插滿大刀的木板,珵亮得晃人眼,傳出陣陣刀鳴。

  燃燒著柴火的大缸,赤紅的火焰陣陣簇起,爭相躍出缸頂,跳動得如同毒蛇的信子。

  「時間倉促,小婦人也只來得及為各位英勇的大人們準備這些個東西了。雖離刀山與火海還差了那麼一點,但到底也是沾了點邊了!」

  說著,七嫻踱步來到刀板前,拿出絲絹,試刀。

  只輕輕一碰,那絲絹已然被齊齊割開,不帶出任何絲線。

  「嘖嘖,這刀確實是鋒利著呢。」

  再慢步來到火缸旁,把那絲絹扔了進去。

  只一瞬息,灰飛煙滅。

  「嗯。火也很足。」

  抬眼,巧笑連連,作恭請狀:「諸位大人,誰先來?」

  早先豪言壯語的人們在見了這些東西上來的當下,便愣住了神。

  說到忠君愛國,誰都會扯上那麼幾句。哪有人想到,這人還真正扛上了這些東西?

  難道,還真要插了這刀板、跳了這火缸,做了那英勇捐軀者不成?

  這兩個不管是哪一樣,沾上了那便是醒神俱滅的事呢。

  眾人暗暗嚥著口水。沒人說話,沒人敢上前一步。

  「這位大人,你剛剛那般熱血沸騰,就你先來好了。」七嫻素指點向提出「刀山火海」之說的那個官員。

  那人臉色煞白,退後一步。這真要做起來,怎能與說的相比?這樣的刀山、這般的火海,如何叫人「在所不辭」?

  「諸位,怕她作何?」獨孤右相在後頭喊一聲,「今日裡,倒真真能判斷出忠臣與叛黨了。此時,這些叛黨全全聚在這裡了。只要能將他一網打盡,還怕他作甚?」

  眾人怨念,說的是這個理。可是憑他們這幾個能打得過對面那些個還包括武將在內的人嗎?

  「獨孤大人是想說還有你獨孤家的精衛嗎?」七嫻面目可愛。

  精衛?雲嵐突然心跳加速,對!還有精衛!可七嫻下一句話便將他打入了更深的地獄之中。

  「可據我所知,那些精衛們此時該是在與小太子做著遊戲呢。」

  「什麼?」獨孤右相一臉震驚。難道紅兒也……

  一陣靜寂。

  「雲凜啊雲凜,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取代寡人了麼?」雲嵐倏然大笑兩聲,「亂臣終究是亂臣!你以為今日逼宮就能坐穩這江山麼?」狂妄的笑容。

  雲凜凝眸。

  「誰說是我家王爺要坐這上位?」朗朗一句噎住了雲嵐的大笑。

  瞪眼望向七嫻。這女人,剛剛說什麼?不是雲凜要奪位,那他們是在做什麼?

  眾臣也驚愕。那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雲凜看一眼七嫻。

  「是小太子,陛下你的親兒子,獨孤大人的小外孫。」

  「刷刷刷」,目光全都射向已呈木然狀態的獨孤右相。

  「獨孤止!」雲嵐暴喝,「原來你也是狼子野心!裝得還真像!」

  獨孤右相急急辯解:「陛下明鑒。微臣對陛下絕無二心!莫相信那賊人胡說!」

  「胡說?寡人看你才是滿口胡言!若無二心,你獨孤家精衛哪裡去了?你獨孤家謀朝篡位,更是亂黨中的亂黨!」眸內通紅,已然被眾個打擊沖昏了頭腦。

  一躍而起,一把抽過龍椅背後的金劍,便朝身前的獨孤右相砍來。

  獨孤止不及防,心窩口生生被刺上一劍。

  一口血自口中噴出,他滿眼的不可置信:「陛下……」

  雲嵐猛得拔出劍來。

  獨孤止頓時白目倒地,氣絕身亡。

  本圍住雲嵐的保皇派們頓時驚散開來。看陛下這樣子,已然殺紅了眼。危險那!

  雲嵐踏前幾步,劍指眾臣:「你們全都是亂我江山者!全都該死!寡人殺了你們!」

  揮舞著劍,毫無章法得便向了眾人而來。

  七嫻皺眉,雲嵐大概被這一連串的衝擊折磨得已到瘋狂邊緣了。

  餘光瞥到雲凜身形閃動,趕緊一把抓住。這個時候,他動手就是把柄。他要做千古一帝,便不能沾上任何腥膩。這些事,交由她來做便好!

  回頭看一眼樂兒。樂兒點頭,騰身飛至雲嵐身後,疾點其穴。

  「叮噹」一聲,金劍落地,一聲脆響。

  雲嵐僵至當場。

  七嫻踏步上前,素顏,朗聲道:「諸位,陛下已然心魔纏身,各位也可作證。但這天朝,怎能一日無主?小婦人雖不懂這朝堂風雲,但也曉得這些淺薄之理。陛下之位,小太子來繼,最為合適不過。各位如何想法?」

  當下,兩派大臣心下裡又計較開了。確實,這是此時最好的選擇。而且,小太子繼位,對兩派都是毫無損傷。

  即刻,紛紛點頭贊同、沒有異議。

  一場看似會引起血雨腥風的政變在此間悄無聲息得結束。

  百姓只聽朝廷頒旨:陛下突染重疾,傳位小太子,著前皇后垂簾聽政!

  朝堂依舊風平浪靜,滿面和諧。

  京都依然國都氣派,繁花似錦,商業興隆。

  坊間也只當這變天之事當做笑料來談,畢竟,這天再變,不還是陛下自家兒子的?子奪父位,是正常。不過這「子」才多大,必是有人從中漁人得利了吧。

  「混賬!混賬!都是混賬!」厲聲暴喝,從昭華殿傳出。外加上「砰」「砰」的器物倒地之聲。

  以往光彩奪目的宮殿,此時也因主人的失勢,黯淡許多。

  獨孤紅為防雲嵐,派精衛緊緊守住昭華殿,將雲嵐囚禁在了這金宮之中。

  七嫻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先日的帝王,此時蓬頭散髮,衣履不整,儼然頹廢之感。

  「你來做什麼?」雲嵐惡狠狠得盯住她,「你是來看寡人的笑話的?」

  此時,他不得不說,是他小看了這個女人。他只當防住雲凜便成,現在想來,很多事竟是這個女人從中搗鬼。

  便是因她,使得自己眾叛親離,落得如此地步!

  「哪個有空管你?」七嫻也是管不住自己的氣怒語氣。若不是因了這個爛人,三惠何至如此。

  甩手,扔給雲嵐一隻信封。轉身就走。

  走幾步,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眼裡滿是厭惡:「你醒醒吧!為了那個位置,你失去的還不夠多嗎?你傷害的人還不夠多嗎?」

  若不是為了三惠,她何須與他廢話恁多?

  雲嵐呆呆得望著手上那只信封上三惠那熟悉的娟秀字體:陛下親啟。

  雲嵐突然想起,惠兒,人呢?

  出得昭華殿,七嫻從懷中取出另只寫有「小七親啟」字樣的信封。

  深深歎氣。她那日再去回頭找三惠、想要接她出宮之時,竟只找到了這兩封信。

  她找遍所有地方,竟真真沒有三惠人影。

  三惠竟然自偌大的內城之中消失了!

  取出信件,再看一遍。

  「小七,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離開了京都。有人告訴我,你會沒事。我便放心了。

  小七,你很早以前便勸我離開這裡。我都沒聽。我以為自己能夠改變得了陛下對那皇位的執著之心。

  想來,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風景,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不必擔心,不用尋我。」

  七嫻蹙眉,三惠一個人怎出得了這內城?她一個人能去哪裡?

  那信中的「有人」到底是誰?

  她問過海棠、樂兒、二絕、林允之,甚至是姬伊睿,都說從未見過三惠,又怎會告訴她自己的情況?

  這事,怎就又透出那般多的詭異?

  但願,三惠不會出事才好!

  舉步,向了內城門口而去。

  這個地方,自然是要早點離開為好。新帝登位,雖說喜慶延延,可是,這內城中的人,又有誰不知道這其中的醜事?

  萬一那獨孤紅來一個變臉,要追究起什麼罪責來。那可就麻煩了。

  並不是她怕獨孤紅的那小小勢力,只是覺得跟皇宮權力扯上的事,就很麻煩。

  好不容易設下的局,她可不想輕易就給毀了,還是,早早遠離,方為上策。

  只是在此之前,她去了趟死牢,把小虎符扔還給了赫連心蕊。

  再將代表兵權的虎符交給了連將軍。

  這一連串的權力分放,自此埋下了禍根,致使不久之後的朝堂二次變動。這自是後話。

  內城門口,早有王府馬車候著。

  車簾掀起,素袍溫面男子出現,向七嫻伸出手來。

  此生,便是如你所願,執子之手。

  七嫻微笑,遞過手去。

  此生,便是你到哪裡,我去哪裡。

  路途遙遙,馬車顛簸。

  七嫻靠在雲凜的肩上:「其他人呢?」

  「先走了。」

  「那為什麼不把這一隻也一起帶走?」七嫻嘴角抽啊抽,無奈得望著抱住自己大腿的某只無賴狗兒。

  雲凜如扔刀子般掃過去一眼:「它不願意走。」他沒說的是,二絕幾個人怎麼拖都沒有拖得動它!

  可惜某人刀劍一般的眼神怎樣都傳達不到遲鈍的狗兒那大條神經之中去。某人只得放棄,選擇無視。

  七嫻抬眼,皺了皺眉:「還是原來樣子好看。」

  雲凜抬手,揭了面具,露出萬年不動的冰山臉。

  「怎麼想到叫小太子繼位?」雲凜開口。

  「若我說原因是我不想你那麼早便到了那上位,你待如何?」七嫻趴在雲凜胸口,聽他規律的心跳聲,問道。

  不等雲凜回答,她又道:「其實,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去了那個地方,坐上那個位置……」

  雲凜眸中流光閃過:「如果是你希望的……」

  「不過,這是你那麼多年的信仰,自然不能半途而廢。」七嫻打斷,「你去自己奪了那位置,倒不如叫叫他們反過來來求你。」自信滿滿。

  雲凜聰明,本也是如此猜測,此時從七嫻口中求證到,更是肯定。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

  「我們不急著回南疆吧。」七嫻輕道,「咱們見山就爬,見水就游,好不好?這麼悠閒的日子,怕以後都不會有了。」有點頹喪、有點苦澀。若雲凜真要做了帝王,那便是整日在那堵高牆之內了。

  雲凜心內一緊,七嫻是真的不願意去那個地方。雙臂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以後一樣會有機會。」似是承諾著什麼一般。

  七嫻抬起頭來,正對上雲凜如清潭一樣深邃的眸子。

  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情至深處,自是難以自控。

  馬車內,出現鴛鴦交頸。

  雙唇如膠漆一般,緊緊交纏在了一起。

  他們偏偏忘了,這此間,有只閃閃發亮的大燈籠。

  狗兒抬頭,正看到這樣一幕,立時怒了。

  起身,沒有二話,便張牙舞爪地向雲凜撲了上來。

  七嫻眼尖,立時幾個翻滾,躲開了去。

  雲凜正吃唇兒吃得香,突覺眼前暗黑一片,心內暗叫不好。終究是沒躲得了狗兒的黑手。狗兒撲倒在雲凜身上,一臉得意洋洋。

  哼!叫這男人還吃自家主人豆腐!一屁股坐死!

  雲凜用盡力氣扯啊扯。

  狗兒使勁坐啊坐!

  瞬間,整個馬車成了一場人狗大戰之場所。

  七嫻靠在另外一邊的窗口,好笑得看著這兩隻的互動對抗賽。

  馬車因了裡頭的劇烈運動,顛簸得更加厲害。叫外頭的馬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道這路是不是該修了?

  此刻,一路上晃晃悠悠,以至於晚了雲凜好幾日才進京都的顧清影大隊伍正到了內城門口,此時正得知換上新帝之事。

  顧清影張大了嘴,好半天回不過神來,這麼快就變過天了?可是怎麼是小太子繼位?

  隨後暗罵雲凜不道義,自己跑了,怎麼也不給他留個信兒?

  回頭看看,估摸著現在快馬趕去,該是趕得及那人。

  當下,掉轉馬頭,猛揮馬鞭,「駕」一聲,騎下黑馬便像離弦了箭一般,向京都外出衝了出去。

  「寧王!」君毅抬手,喊道。一臉莫名其妙。這人,是要去哪裡啊?

  這下可好,皇朝帶兵南疆的主將、副將全都不見。這個覲見,該是如何向新帝稟報?



第一百一十章 四隻同行

  本是兩人甜情蜜意的回南疆之旅中多出一隻狗兒,雲凜還算能忍受。畢竟再怎麼算,這狗兒也是畜生一隻。

  可是若在多出另一隻聒噪吵耳、且完全不知趣、不懂避嫌的顧某人,雲凜便有些咬牙切齒了。

  只見,馬車內本是兩人一狗的格局此時已然成了三人一狗。

  那後來趕上的一隻此時正與狗兒打得火熱。

  一人一狗,外加兩位看官,好不熱鬧。

  顧清影對這隻狗兒早就覬覦許久,此時終有機會作親密接觸,怎可能放棄了這大好時機?

  先用一指調戲,戳!還真是彈性十足的身子咧!

  再來一掌撫摸。哇!這肚肚上的肉還真是滑嫩呢!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抱!這隻狗兒實在是太可愛了。

  滿足地蹭蹭蹭。

  狗兒眉毛聳聳,從來都是他向別人下手的。什麼時候被旁人耍過流氓了?

  不行,得占回主動權。

  立時,狗兒反撲了過去。

  顧清影笑得更為歡愉。

  而整個馬車,此時又是一陣華麗麗的顛簸。

  「出去!」終於,雲凜的冰顏上裂開了條縫。

  顧清影來不及看他,不清不楚的回了一句:「不出!」

  雲凜的神經又被顧清影觸動了,青筋跳躍。真想把這礙眼的兩隻踹下車去!

  七嫻坐在對面笑看這難得一見的風景。難道這顧清影前世是這狗兒兄弟不成?這兩隻,還真不是普通的合拍呢。

  話說,不久之前,狗兒正與雲凜廝殺得痛快。突聽外頭馬鳴一聲,然後只覺馬車一晃。顯然有人躍上車來。

  只聽馬伕在外頭喊了一聲:「您……」

  車簾便被撩了開來,就見顧清影弓著身子,毫不客氣的進了裡來。

  車廂裡兩人一隻六隻眼睛緊緊盯住這位進來的不速之客。

  顧清影抬起頭來,好一副懊惱的表情。卻是在見著狗兒與雲凜相纏的一瞬間,雙眸大放異彩,似是忘記了之前的不痛快,只激動的道一聲:「終於又見到你了!說著,便直直撲了上來。

  一旁的七嫻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這話說得怎麼好似一對許久不見的情人傾訴思念之情呢,語氣那麼曖昧?什麼叫終於又見到?顧清影跟雲凜不是在南疆戰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好些月麼?

  雲凜額際跳了跳,跟狗兒極其默契得立時分了開來,各個轉個方向,退開去幾步。

  雲凜轉得巧,一個旋身在七嫻身邊坐下,安然自若地抱住七嫻。

  顧清影卻是用力過猛,只聽「匡當」一聲,臉面狠狠撞上車廂的板子,完全撲了個空,卻又叫馬車狠狠搖上了幾搖。

  七嫻不忍地閉了閉眼。聽這聲音必然是極疼的!

  多次劇烈衝擊叫七嫻開始擔心這馬車的壽命還能堅持多久。

  顧清影「哎喲」一聲,揉了揉臉,不屈不撓的站了起來。掃一圈車內,目光直直盯住狗兒,目露貪婪之色,如同怪大叔拐騙小孩,居然從懷裡拿出一顆糖,咧開抹諂笑,聲音柔柔:「乖!狗兒,待在那兒別動哦。哥哥給你吃糖。」

  七嫻瞬時像被一道雷劈到,久久不能動彈。原來這妖孽一開始便是對狗兒說話來著,虧她還以為顧清影是不是真對雲凜有別樣深厚的感情。看來是她思想有點小顏色了。

  但這也不能怪她,之前被二絕那廝對男裝若水的感情刺激到過,而這顧妖孽身邊又沒有桃花兒盛開,難免叫她想入非非了。

  再瞧他對狗兒那副深情款款樣,七嫻不禁又抖掉好幾層的雞皮疙瘩。

  轉眼看雲凜,雖然不明顯。但那臉上的肌肉卻是稍微動了動。顯然也是被顧清影惡寒了幾把。

  狗兒從來就是嘴兒饞饞,極度貪吃的主,乖乖地就中了顧清影的套兒。

  七嫻咧咧嘴,這狗兒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不成?

  可惜狗兒腹黑得緊,吃了人家的糖,立馬翻臉不認人,偏偏不叫顧清影上下其手能得逞。

  於是,便成了現在車廂裡的一副景象。

  「你那麼快跑來做什麼?」雲凜張了張嘴,扔出幾個字。

  這不問還好,一問又觸及到了顧清影以內的怨氣。那麼快?還嫌他來早了不成?

  抱好狗兒,坐正身體,哀怨得盯住雲凜:「你個死沒良心的,事情結束,要走也不告訴我一聲。你們倒好,舉家帶口地跑了。叫我一人留在那個惡鬼纏身的皇城裡做什麼?我不跑,難道留在那裡做他們內鬥的犧牲品?」

  說著,還不忘揮幾把眼淚幾把鼻涕,生生將小媳婦的委屈模樣發揮到極致:「都是你個冰山臉死人頭,我要不是為了你,會去那個令人厭惡到極致的地方麼?到最後,你可好,居然把我給拋棄了!」

  「咳咳。」七嫻實在是忍不住的咳了兩聲。這妖孽委實說得也忒情感充沛了些吧。「拋棄」?這詞居然也用出來了!七嫻冷不丁地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嫂子,嗓子不好嗎?喝杯茶潤一潤?」顧清影抽空對七嫻來了一句,繼續轉向雲凜,控訴了起來,「你說說看,你這樣子丟棄我,還對得起我嗎?」

  七嫻眼角不住得跳,再叫他說下去,不知要扯多久了。趕忙轉移話題:「寧王,你勝仗而歸,新帝給了什麼獎賞那?」

  「獎賞?」顧清影不屑得哼了一聲,「我哪裡知道有什麼獎賞,到了內城門口,知道了裡頭的事,我就來追你們啦。」

  竟是過門不入!這是對帝王的不敬呢!若是上位者計較點,必定是要大發雷霆、甚至追加罪責的。

  七嫻撐起腦袋,看向對面那一臉毫不在意的顧清影。七嫻微笑,這人本該是心性極其淡薄、視免得為糞土的吧,卻為了雲凜臥藏在雲嵐身邊恁般久的時間,倒確實是個有心有義之人,對朋友真是好得沒話說。

  這種人最得七嫻欣賞。

  七嫻讚賞得再次觀量顧清影。

  這樣的細細打量卻叫身邊的某個醋缸子翻了個底兒,酸味兒瀰漫在整個車廂之中,一把扭過七嫻的臉,對上自己那副石頭容顏。

  咦咦咦?顧清影不樂意了。不就是跟他娘子說幾句話嘛,還不准了?

  哪知,雲凜輕啟薄唇,又來了一句:「他不好看。」

  七嫻好笑。這句話雲凜說著不知道會不會有點心虛。顧清影那張妖孽臉若還不好看,她就真不知道什麼才好看了。

  一句話卻是讓對面那只抓狂了。自己不好看?難道他的意思是他那張冰山臉死人頭就好看了?他吃醋便吃醋,拉上這個打擊自己的理由會不會太扯了點?

  「厚!你叫人來評評,看到底是你張死人臉好看還是我這個翩翩絕世佳公子惹人喜。就知道你這傢伙最沒有良心了!見色忘義,有了娘子不要兄弟!」顧清影想起了自己在這車上的尋緣由,又開始碎碎念,「你居然連拋棄兄弟這種事都做出來了……」生生將雲凜指控成了一個罪大惡極的人。

  雲凜臉上的肌肉又微不可見的抖了幾下:「不叫你,你也會追來。」

  顧清影的個性,他怎會不瞭解?所以,他不是沿路都有給他留記號了嗎?

  誒?顧清影一時噎住了言語。既然這人這麼瞭解自己,這次便放過他好了!反正也是看夠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了。切!那麼多年,居然也只能叫他臉皮動那麼兩下而已,真是沒有成熟感。

  還不如跟狗兒一起玩耍,來得叫人心情舒暢些最起碼,這狗兒的表情都比那個死人臉來得豐富哦。

  於是,不再搭理雲凜,心情與狗兒玩鬧起來。

  一人一狗,抱成一團,在車廂裡滾來滾去,變成了人工拖把,把這車廂的地板擦得珵亮程亮的。

  時不時撞上門板,撞上靠凳、撞上小零食桌,發生「碰碰」的響聲。

  外面的馬伕又納悶了,這裡頭到底在做什麼激烈運動呢?

  雲凜的冰塊臉裂了再裂,這兩隻燈籠亮就亮吧,為什麼還那麼吵?

  七嫻「嗖」一聲喝口茶,極其淡定。既然這馬車已然必定命不久矣,那便好好享受現在這一刻吧。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這兩隻精力充沛的居然還在樂此不疲地滾鬧。

  兩位看官顯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七嫻滿額的黑線,這兩隻,果然比親兄弟還親!

  雲凜閉了閉眼,忍無可忍,終於,張嘴:「你……」

  剛啟唇,卻聽「碰」一聲巨響。

  然後,安靜——漸漸,一切靜止。

  七嫻抬頭,剛剛還在吵鬧的兩隻居然沒了影子。

  突然,怎麼覺得這馬車內的視野也開闊了不少?

  再仔細一瞧,七嫻嘴角不禁咧啊咧,只覺頭頂鴉鳴而過。

  馬車四面板牆終於不堪重擊,轟然倒地。只剩底下一塊板子還架在輪子上,支撐著七嫻兩人。而前面的兩匹駿馬,已然撒開了蹄子,歡快的向前衝了出去。

  翊王府奧特製超寬敞馬車終於不負七嫻所望,在顧清影與狗兒的無數度激烈撞擊之下,華麗麗的散架了。

  而罪魁禍首的兩隻呢,七嫻向左望去,那兩隻被甩出去,意似毫無知覺,居然在那草垛上繼續玩耍。

  再聽前頭一聲「哎喲」聲傳來。

  七嫻轉眼,不禁歎了口氣。最無辜的就是這從位車伕了,被這兩隻連累到,而被前面的門板拍飛出去,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來呢。

  雲凜青筋爆啊爆:「顧,清,影!」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1:39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鳳來酒家

  鄉間的小鎮,沒有大城市的酒樓林立,鑲攘人群,倒也是別有一番淳樸風情。

  河邊的洗婦,三三兩兩的柴夫,炊煙冉冉的農家,無一不顯此地寧靜祥和。

  只是,此刻這一行人的出現卻是叫眾個農家人驚愣了眼。

  單說這徒步走來的兩男一女,那穿著雖不華麗之極,卻也是端莊大方,氣質不凡,與他們日日見的農家人確是差別太大。一看,便知,此三人非富即貴。

  前面的兩個,男的一臉冰寒,給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女的倒是笑意可人,雖不是絕代佳人,略顯嬌憨的外貌之下,那一雙清澈烏黑的招子卻是給人無限靈氣之感。

  後頭的男子紫衣長袍,雖是有些烏塵蒙了身、蒙了面,卻依舊掩蓋不了他的一代風華。回眸一笑,如同三月盛開的桃花,竟叫農家上的人們各個迷眩了眼去。

  最最叫眾人驚詫的是,其後竟緊隨一匹白色巨狼。不緊不慢、愜意閒走,隨意地抬頭一瞥,也叫眾人嚇得瞳孔緊縮。這樣的氣勢,必是獸中王者才是。

  七嫻環顧眾人,再回頭望一眼狗兒,歎口氣,沒了馬車的遮蔽,叫狗兒如此明目張膽的行於道路上,必是嚇著了這些人的。

  說到底,因了顧清影跟狗兒的胡鬧,他們現在可是連代步的工具都毀掉了。又是荒郊野外之上,步行了許久,才找到了這麼個小鎮,想來,這樣的小地方,想要找那麼幾匹好馬,也難了。

  「哎,我餓了!」顧清影在後頭嘟囔了一句。

  雲凜冷冷一句回上:「憋著!」

  顧清影撇撇嘴,噤聲。這人還在生氣呢,不就是弄壞了他一輛馬車麼?真是小氣得緊!

  「爺,我也餓了。」七嫻摸摸肚子,無奈道,「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食宿的地兒?」

  雲凜話語陡轉:「便先找個地兒歇歇吧。」

  顧清影在後頭呲牙裂嘴,這態度,轉得,也忒快了點吧。但……算了,也是自己不好,才落得現在這個境地,不受主人家待見,倒也是正常。

  當下舉手:「我去問,我去打聽。」很是積極。

  雲凜回頭一記眼刀:「還不快去!」要叫他家娘子餓著不成?

  咦咦咦?顧清影抖了抖嘴角,還真將他當成了小廝使喚不成?一抬頭,正對上雲凜欲將他千刀萬剮的眼神。

  當下跳離幾步,不再有任何異議:「好!」

  堂堂顧寧王立時乖順得兼了小廝的差使。

  「這位大嬸,請問這裡哪裡有打尖的店家?」顧清影走前幾步,露齒一笑,攔住路邊一個婦人。

  那婦人哪裡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一時間被那清亮的笑容迷了心神,呆呆得向前一指:「前邊不遠有家鳳來酒家,是這鎮上唯一一家打尖之所。」

  「謝謝大嬸。」顧清影又是一笑。

  生生又將婦人迷得七葷八素。

  七嫻不屑得撇嘴,由來只有女妖孽迷惑人,原來男色妖孽的美色也是這般有效。

  直到七嫻幾人走遠,那婦人依舊立在原地不動。

  有人到她面前使勁晃了晃手:「喂,醒醒!」

  只聽這婦人許久後才喃喃道:「美人啊……」

  偏偏事有湊巧。對面閣樓之上,一雙如獵鷹逮到獵物般的眸子此時正欣喜得盯住七嫻的背影,眸裡掠奪之光芒盛放了開來。

  鳳來酒家雖是小鎮上唯一一家酒樓,但到底是個僻壤之地,來往客人極少。因此,堂內顯得極其清冷,稀稀落落幾個人。

  小二、帳管甚至無聊得拍起堂間飛舞的蒼蠅來。

  突見,門外走進幾個從未見過面的外鄉客,小二瞬時跳了起來,終於來了筆大生意!笑面迎了上來:「各位,請進請進……」卻在見著了最後的狗兒一瞬間,面色怪異了起來。

  「怎麼?」七嫻問,這人的臉色真奇怪得很,卻又不似害怕,「不允許家犬進來麼?」

  「不不!歡迎!」小二又笑開了。卻是心裡直納悶,家犬?明明是狼才對……

  不及坐下,顧清影就嚷開了:「小二,快點,快點,把你們這最有名的菜色都端上來。」餓啊,實在是太餓了。找到了酒店之後更感腹內空空、饑轆難忍。

  小二正拿出菜譜,有點愕然:「各位不需要看看菜單麼?」

  顧清影豪情萬丈得一揮手:「不用了。就把你們最拿手的菜拿上來就好了!」隨後又指了指狗兒,「給這個兄弟來上好的骨頭!」

  小二笑咧了嘴:「好咧,各位客官請稍等!」一蹦一跳便往後廚去了。

  趁這當兒,七嫻打量起這家小店來,店堂明亮,店面整潔,簡簡單單,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

  雖說是鄉間小店,但到底也是迎來送往的店面,這般素淨,這店主若不是扣塞得緊,便是心性如水般清明了。

  不一會兒,小二便上了菜來。

  七嫻幾人大眼一掃,青綠的一桌,竟全是素的!

  「這個,就是你們最拿手的?」顧清影眼角跳啊跳。他不是兔子不是山羊,他要吃肉哇!

  回頭瞧瞧正啃肉啃得香的狗兒,嚥了嚥口水,真是越過越回去了,現在人吃的都沒有畜生來得好!

  「正是,小店最拿手的便是這幾道菜。」小二一揚手,道,「我們掌櫃的說了,若能將最為普通的菜色製成獨一無二的佳餚,那才是真正的拿手。」一臉自豪崇拜的語氣,「幾位客官不要看這些東西普通,吃上去可是內裡滋味絕著呢。不信,各位嘗嘗?」

  七嫻一笑,這個掌櫃的理論倒是有趣。夾起盤中野菜,吃了起來。

  野菜入口,立覺香氣清甜,確實是光看這外貌所不能體會的美味。

  「怎麼樣?」顧清影好奇問道。

  「好!」七嫻真是找不到其他詞來形容。

  顧清影不信,這種山野裡常見的野菜能好吃到什麼程度?

  咬了咬牙,便暫時當自己是兔子好了。抄起筷子,夾起一把,便往嘴裡塞去。

  這一嚼之下,顧清影不得不稱奇,這菜竟真比以往自己在任何一家酒樓裡吃過的任何一道華麗的菜餚還要好吃。

  雲凜也動箸。

  一桌子青菜在三人風捲雲湧之中立時被消滅了個乾乾淨淨。

  「真好吃!你們大廚是哪位?」顧清影抬起頭來,一臉奸笑的問道。這樣好的人才,在這種山溝溝裡真是浪費了。最好能把他挖到自己府中,這樣自己便能天天吃到美味菜式了。

  小二得意一笑:「我們大廚還只是我們掌櫃的徒弟呢。我們掌櫃啊,那煮的菜才叫一絕,好吃得保準你會把舌頭吃掉!」

  「真的嗎?」顧清影眼睛發光,「你們掌櫃是哪個?我要見!」

  小二有點為難:「我們掌櫃一早出去採藥去了。」抬頭向外看看日頭,「這會兒應該要回來了才是。」

  正說著,從店外走進一個身著藍色布裙、背著竹編背簍的女子。那女子一頭長髮利落紮成一束,飄揚在腦後。

  逆著光,七嫻幾人只能看到這女子的右臉,光潔細膩,精緻美麗得很。那眉眼之間,清澈得竟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顧清影一下子看得愣住神。

  七嫻笑著輕道:「沒想到這村野之中也有如此美人。」胳膊肘拐拐雲凜,「爺,好看麼?」

  雲凜卻是極其認真得望向七嫻:「沒你好看。」

  七嫻扯了扯嘴角,若是旁人說這樣與事實絕對不符的話語,她會說那人睜眼說瞎話!但這個男人必然是又犯病了!她怎麼會問他,這女人好不好看這樣的問題?在他眼裡,再美的女人該也是跟旁人毫無二致吧。

  七嫻回眼,立時發現顧清影的不對勁,眼睛在顧某人與那美人之間轉了兩圈,立時明白了過來。這種時候怎能忘了調笑,「寧王爺,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看上了就要勇敢地去追哦。」

  顧清影立時裝模作樣的捧起一杯茶來,喝一口。暗啐,他要真這麼去做了,豈不是一輩子被這女人笑話?要追,他也要偷偷地去啊,怎能叫這女人知曉?

  就在這時,那天仙般的女子回過了頭來。

  這一轉頭,叫七嫻驚愕,叫顧清影噴水。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只見這本該是絕世的美女左眼上頭竟生生多了一塊巴掌大的紅色胎記,整個人兒瞬時便沒了任何美感。

  顧清影的誇張反應正入了女子的眼,叫那女子蹙起了眉。

  本是清冷的眸子此時更是結上了層寒霜。

  小二倒是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掌櫃的,您回來啦!」

  誒?這就是小二口中萬分崇拜的酒家掌櫃?七嫻更為愕然,她本以為經營著這麼一家酒館、又有那般特別理論的人物最起碼也該是一個年過半百、世道經驗豐富的老者,到頭來,竟是這樣一個比自己年齡大不了多少的妙齡女子?

  顧清影一下子跳了起來,大驚道:「她是你們的掌櫃?她就是能燒的那一手好菜的人?」

  「你有意見嗎?」女子冷冷地望他。

  顧清影訥訥地坐下:「沒有。」眼裡卻是瞟向面無表情的雲凜。心裡直想雲凜是不是還藏起了一個妹妹,要不,這女子的眼神怎麼會跟雲凜望他時一模一樣?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店遭襲

  雲凜白了顧清影一眼,看他瞧自己那賊兮兮的眼神,腹裡想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掌櫃的,這幾位客人說要見你呢。」小二笑著接過那女子取下的背簍。

  女子看向七嫻一桌。

  顧清影立時眼觀鼻、鼻觀心。完全沒了挖人家牆角的想法。他可不想把這麼一樽無顏冷女請回去,他又不是自虐。

  雖然他是對這女子長相有一點點失望了,畢竟一開始給他的希望太大。但女子容顏從來不是他評判一個女人的標準。只是,這女人實在是太冷!剛剛只那冰寒的一眼,就已然叫他毛骨悚然了。

  他這輩子已經攤上了雲凜這麼個冰塊,可不想跟其他冰塊再打交道。

  七嫻站起來,已然恢復從容。不過一塊胎記罷了,於她這副沒有半點姿色的軀體來說,好了很多。

  「掌櫃的居然是個女子,真叫我們吃了一驚。」七嫻笑道。

  「怎麼?就只准男人開酒家嗎?」女子的聲音又冷上幾分。

  七嫻愣了一下,趕忙道:「不不!自然不是!誰說女子不如男?男子能做的行當女子自然能做,並且能做得更好!」

  女子看她一眼:「那不就得了。」依舊沒有任何溫度。轉眼對小兒道,「二子,收賬。」

  七嫻又是一陣愕然,竟吃了個閉門羹呢。這女子,完全沒有要交談的意思,冷漠得如同高山上的積雪。

  自己這回還真是貼到人家的冷屁股上了。

  突聽,耳旁傳來「吭哧」「吭哧」憋悶的笑聲。

  七嫻挑眉,轉眼。正是顧清影躲在下頭笑得歡呢。瞧那肩膀顫抖得,連桌子都跟著一晃一晃起來。

  「顧公子,有那麼好笑嗎?」七嫻溫柔輕問,水眸盈盈,瞇成淺淺一線。

  「沒……」口是心非地答了一句後。顧清影繼續「吭哧」暗笑。終於有人不買這女人的帳啦!看到這女人吃癟還真是舒暢呢。

  「既然顧公子您那麼開心,那麼這頓飯就由您來結賬吧。」笑意中輕吐一語。

  「誒?」顧清影這才瞪大眼睛,抬起頭來。怎麼叫他付賬了?他當初可是尾追他們出來的,身上怎麼可能帶錢。這一路上,自然是要他們夫妻倆包吃包住的。

  不等他開口反對,七嫻又轉向了小二:「小哥,我們要住店。請給我們準備一間上房。」

  「誒?」顧清影又要發言,準備一間房?那他住在哪兒?

  小二立時將結好的賬單交給自家掌櫃,伸出手來,恭敬道:「好咧。兩位,請跟我來。」

  「誒誒,還有我呢,還有我呢。」顧清影叫了起來,爭取著自己的權力。

  七嫻視若無睹、惘若未聞,拉起雲凜,就要跟著小二去。轉身的瞬間,一抹快意浮上嘴角。

  雲凜起身,同情地看眼顧清影,誰叫他笑話七嫻,接著受罪吧!

  狗兒也搖著尾巴,無限可憐得看看這個曾與自己一同玩鬧的親兄弟顧大公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啟步,跟著七嫻兩人走了。它可是很會看形勢的啊。

  「誒!你們別走啊!」顧清影站起,就要追了上樓去的那兩人。

  突然前頭一抹藍影擋住自己的步伐。

  顧清影低頭,正看到那塊暗紅的胎記。心下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居然「蹭蹭蹭」退後了好幾步。

  女子眼裡的厭惡有多上了幾分。男子果然都是如此,只注重外貌的精蟲生物!

  立時把手中的賬單往桌上一扣:「結賬!」

  顧清影渾身又是一個哆嗦,他怎麼感覺這女子的聲音又冷上了幾分?

  五筆哀怨地望一眼那賬單,還好自己身上還有些碎銀子,自己要的也只是一桌青菜而已,這些碎銀子該是夠付賬了才是。

  掏進衣袖,準備拿錢袋:「多少銀子?」問得無力。

  「五十兩。」冷漠無波。

  「啊?」顧清影掏銀子的手立時頓住,「五十兩?」

  他必定是聽錯了!就這麼桌野菜也要五十兩?五十文還差不多!待會得要好好掏掏耳朵去!

  「五十兩。」繼續冷然的聲音。

  「誒?」顧清影愣了一下,頓時一蹦三尺高:「就這一桌子破山菜你要五十兩?你怎麼不去搶?」

  現下裡,他完全肯定了這無顏冷女把他當成了頭大肥羊,想要狠狠痛宰他一頓了。

  「你要的全是本店的招牌菜。」女子抓起菜譜向顧清影身上扔了過來,「明碼標價。」

  顧清影才不信。哪知打開菜譜一看,立時傻了眼。這還真是一家奇怪的店!素菜竟比肉類貴!照那個價那麼算,自己幾人吃得那麼丁點東西還真值那麼個價。

  當下,笑咧開了嘴:「這個……姑娘,可不可以打個折?」

  女子面色未動:「不講價。」

  「誒?」顧清影沒轍了,朝著樓上帶著哭腔喊道:「嫂子,我錯了。」

  面前的藍衣女子額際跳啊跳,渾身惡寒,這個男人這一嗓子跟個娘們似的,怎麼一點都不怕丟人呢?

  自然,顧清影從來都不知丟臉為何物。可憐兮兮的盯著樓上,只盼那女人大發慈悲丟個錢袋下來,解救他於水火。

  突然,上頭的人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居然真有一團物體,白花花的,向他飛了過來。

  顧清影開始心下一喜,這女人倒也不算太心狠那!可是,錢袋有那麼大嗎?

  再定睛一看,顧清影忍不住得眼角抽搐。這被扔下來的居然是狗兒!

  趕緊身形一閃。這被狗兒砸中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事。他可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還做那人肉墊子。

  狗兒回頭一瞥,自家親兄弟居然沒有接住它的準備。「啊嗚」一聲,果然還得靠自己。立時蜷住身子,轉了個方向,這才穩穩地落在了一樓某桌子之上。桌子狠狠地搖晃了幾下。

  「嗷」一聲,狗兒向二樓方向吼了一聲,抱怨著自己的不滿。

  這個變故兵沒有讓女子忘了收賬這回事,手一伸:「五十兩!」

  顧清影偷覷女子越來越寒的冷臉:「這個……」他沒錢啊……

  「想來你也是沒錢付了。」女子手縮了回去。

  「嗯嗯。」顧清影猛點頭。樓上那兩個很多錢哦,管他們要去就行。

  「還想吃霸王餐不成?」女子轉身。

  「沒有沒有。」顧清影趕緊擺手。

  「那便為店裡做工抵債。」女子吐出冰涼一語。

  「誒?」顧清影頓時愣住。

  「明天開始,你便在店裡幫忙。直到你還清債務為止。」女子取過帳房手中的算盤,「辟里啪啦」算了起來,「夥計一個月能得一兩月錢,照這樣算下來,你得在店裡工作四年零兩個月。」

  顧清影還沒反應過來。叫他當夥計?

  女子已扯過一塊抹布扔給他:「今天開始你便睡柴房!先去把柴房打掃乾淨!」

  誒?還要叫他睡柴房?

  期盼的再往二樓看去——卻是一個鬼影兒都沒有。

  哎!認命地歎口氣!看來今晚只好睡柴房了。至於四年零兩個月的夥計生涯,鬼才想幹呢。明天他便離了這裡,大不了給這家店打張欠條,回頭再給她把錢送來。

  突然,眼角餘光瞥到某只白色大狗正躡手躡腳地要往二樓躥。

  顧清影立時上前抱住,蹭蹭:「兄弟啊,今晚跟哥一起睡吧。哥一個人睡柴房,寂寞得很。」

  想來,這狗兒便是被雲凜給踹下來的。雲凜怎會允許這傢伙去攪擾了自己的好事。

  那夫妻兩個還真是配得很!都是睚眥必報的人呢!

  狗兒回頭狠狠瞪他,哪個跟他是兄弟哦。剛剛還見死不救來著。現在怎麼還親熱得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真是不要臉哦。

  它逃!他使勁逃!卻還是沒有掙脫得了顧清影的魔爪,被他一起拽去了柴房。

  而此刻,二樓天字號客房內,七嫻正扒著牆,被樓下的動靜逗得直想拍牆叫娘!

  柴房?他堂堂顧寧王居然被打發到柴房睡了!哈哈!叫他還來嘲笑她!便讓他睡一夜柴房好了。明天再去把他贖出來。

  突然感覺到背後一堵溫暖的胸懷圈住了自己,那人的下巴頂住了自己的額頭:「你在想什麼?」竟能聽出溫情的聲音。

  「我在想寧王爺……」一想起這個被自己整到的人,就好笑啊。

  突覺不對勁,那人的手勁真是越來越大,是要勒死自己麼?

  抬頭看,雲凜竟臉色微青。

  七嫻眼睛滴溜一轉,自然明白了過來。立時補全話語:「我在想寧王爺這回可真是碰到石頭咯。」皺了皺眉,「老爺,你是想要把我勒死,然後再把那些女人們娶進門嗎?」

  「胡說!」雲凜輕斥。這才發覺自己手下力大了。可是,他就是不自覺的,聽這女人口中說想別的男人時,他恨不得立時就將那人滅了。

  她就是不容許手底下的這個人想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即使他知道七嫻沒有別的意思,但他就是不允許!

  「他碰不碰石頭是他的事。」將七嫻轉過身子來,「你想我便成。」

  「遵命,老爺。」七嫻嘴角彎起嬌笑,輕輕圈住雲凜的腰際。真是許久都沒有跟他這般溫馨獨處了呢。

  一直以來,都有那麼多的事來打擾他們。

  之前他出征,兩人便一直兩地相隔。就算他回來了,還要面臨那一場宮變。之後,又一直有兩隻大燈泡夾在他們中間。

  現在,終於可以清淨一晚了。

  偏偏有人不願意七嫻兩人能夠如意。

  當夜,月亮隱沒在了烏雲之後,一片濃重的黑色鋪滿大地,連星星都躲在了濃雲之後,不願出來。

  鳳來酒家向來客少,此刻也早就打烊,進入了安睡之中。

  若是仔細看來,會發現一抹抹的黑色身影飛躍在酒家之上的屋頂上,穿梭於酒家的大堂之內,與夜色溶為了一體。

  七嫻驀然睜眼,雖然對方動作輕微得如同打洞的老鼠,但怎能逃得過接受過特殊訓練的她的耳朵?

  欲推醒身旁之人。回首間,卻見雲凜也已警惕得睜開了雙眸,泛著凜冽的光芒。

  兩人對視一眼,未說話,很有默契地同時起身,緊披一件外袍。伏於門口。

  突地,只見一段竹竿子戳破窗戶紙,伸了進來,白煙順著那桿子噴了進來。

  迷煙!七嫻皺眉,閉氣。左掌緊緊堵住竹竿出口這一端。

  只聽外頭「咚」一聲響,放迷煙的那人必是因七嫻堵住了出氣口而使自己迷暈了。

  外頭的人面面相覷,也不躲藏,「匡當」一聲踹開了門,便殺了進來。

  雲凜與七嫻又怎是那麼好攻下的?

  一時間,黑夜裡打作一團。

  對仗,從內屋打到大廳,繼而打到院裡。

  桌椅碎裂聲,門窗破壞聲,終至吵醒了沉睡的人們。

  「怎麼了?怎麼了?」小二提著燈籠跑了出來。

  正好,混亂中一張椅子砸了過來,正中小二的背部。「啪嗒」一聲,燈籠掉地,小二昏了過去。

  賬房幾人嚇得躲在柱子後頭遠遠觀望。

  顧清影迷濛著雙眼,打著哈欠,從柴房走了出來:「吵什麼呢?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狗兒搖搖尾巴,跟著。

  卻在看清形勢的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這又是哪裡來的人馬?

  立時,顧清影躍起,加入了戰局。

  狗兒也跳了過去。

  只幾分鐘功夫,幾人突覺不對勁,身上越來越提不起力氣來。

  雲凜撕向對方的鷹爪竟然力不從心;七嫻慣用的一招致命竟然出了活口;顧清影打出的拳竟是軟綿綿的。

  三人勉強打退一輪攻擊,背靠背在了一起。

  「怎麼回事?」顧清影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有些疑惑。

  「中毒。」雲凜已然有些咬牙切齒。

  「菜裡有毒。」七嫻肯定。不禁暗啐自己一口,明明知道越是好的東西越是毒害多多。怎麼偏偏吃菜的時候忘記了。她真是太大意了,以為京都事件過後終於可以好好休養,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山村裡居然也會出事?!

  「黑店?」顧清影怒了,之前還裝模作樣要他當這裡的夥計,沒想到竟然先就對他們一行懷了不軌心思麼?可是,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1:40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夜劫人

  黑夜不遠處的狗兒,也似乎蔫兒了一般,渾身軟綿綿的趴在地上。

  七嫻望了望周圍的形勢,「先離了這裡再說。」

  對方二十來人,己方加上狗兒才四個,還全是中了毒的,真是及其不利!

  「水人敢來我店裡亂來?」突然聽到一聲冷叱。

  幾人望去,證件此店那個無顏掌櫃慢步走進了戰局。

  後面的賬房幾個人驚恐的小聲喊:「掌櫃的,趕緊回來啊!」急得直抹冷汗,掌櫃的這不是攬事兒上身嘛。

  那女子掃過一眼已經破爛的大堂,眸子裡冷意更甚,轉向七嫻幾人:「你們帶來的災禍?」

  誒?這女子的意思是跟她無關?七嫻心思迴旋,那到底是誰在背後暗箱操縱?

  「別說得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顧清影看到這女子,火氣便更大了,「若不是你們這群賤人卑鄙下毒,你們以為能拿我們如何?」虧他之前還以為她是個多麼高潔的女子呢,沒想到居然也是那般齷齪惡劣,真是愧對了她那半邊美若天仙般的臉龐。

  越想越氣,顧清影幾步上前,便向那女子襲了過去。

  七嫻慢了一步,一下子沒有抓住怒氣盛漲的顧清影。

  那女子凝眉,退後一步,轉手間於袖中摸出一支碧綠的小笛,置於唇間,吹了起來。

  顧清影頓時覺得頭疼欲裂,倒退了回去。

  笛聲尖銳,盤旋於酒家之內。

  那揪心的音符似乎撕扯著人的耳膜、心智、乃至身體。

  黑衣人各個停下手中的攻擊,運氣抵擋著外來的壓力摧殘。

  顧清影也趕緊駕起剩餘不多的真氣,護住心脈。

  連狗兒都發出痛苦的「唔唔」之聲。

  七嫻沒有內力,只感到五官劇痛,心如刀絞,伸出雙手就往自己的心臟處抓去,幾乎想要剖開來。

  忽然覺得一股熱流順著後背進了自己的身子,疼痛稍減,理智恢復,終至於平靜下來。

  七嫻轉眼,雲凜正雙手抵在自己的背後,用他的內勁,化解著自己的痛苦。

  「爺……」七嫻不忍的看著雲凜嘴角淌出的越來越濃的鮮血,「不要……」雲凜必是傾盡權利正在保全自己,而忘了他本人並不是鐵打的身子。

  這樣偏執的心思,七嫻怎麼可能不懂?

  吹笛子的女子掃過雲凜和七嫻,眸子裡迅速閃過一抹異色。

  突然,一個黑影如同大鵬一般,飛躍過來,於眾人不得動彈之際,伸手點向七嫻穴道,抓起來還在愣神中的七嫻,一起飛掠了開去。

  雲凜大驚,拔腿就要追趕。卻因之前消耗真氣太多,再加上那笛音的傷害,神智已然開始模糊。

  但是,意念催使著他邁著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踏著。

  女子皺眉,停止了吹笛,這個男人,到底要做什麼?

  場內眾人這才倏然鬆了一口氣。

  顧清影自是看到傷痕纍纍的雲凜,趕緊上前,想要抓住他。

  雲凜一揮手,撥開了顧清影。

  眸子裡寒氣瘆人,步步逼向黑衣人群。

  這男人明明渾身是上,還中了軟筋散的毒,怎麼可能還有這股子的氣力與氣魄?這般懾人的氣勢,還真真叫他們心內驚懼。

  某黑衣人揮刀上來。

  雲凜寒光一閃,避開刀鋒,伸出雙手,置於那人右臂之上,如同撕布一般,竟然將那黑衣人的胳膊卸了下來。

  隨著那人「啊」的一聲慘叫,那只還泛著淋淋鮮血的胳膊被遠遠扔了出去。

  一二正巧醒來,剛剛站起身來。出了什麼事麼?甩甩腦袋,想叫自己清醒一下。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向自己飛來,趕緊伸手接住。卻在看清自己接住的是哪般事物的時候,兩眼一翻,「咚」一聲,再次華麗暈倒在地。

  黑衣人的同夥趕緊架起了那失了胳膊的一人,飛上屋頂,躍向遠方,逐個消失在夜色中。

  「七……」雲凜半瞇著眼睛,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身體搖晃起來,腳底下卻是沒有停止。七嫻到底是被誰抓走了?他要去救她!有他在身邊,怎麼還叫她遇到了危險?真是該死!

  「雲凜,你清醒點!」顧清影扶住他,眼內焦急,「你需要先治療!」這人,真真是不要命了麼?

  雲凜完全聽不到顧清影的話語,一心只想著必須快點找到七嫻才行。

  「點他昏穴!」正當顧清影無計可施之時,突然聽到一句冰冷的話語。

  顧清影心內一動,雙指聚氣,點向雲凜。

  雲凜終於止住了步伐,閉上了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顧清影趕緊接住。

  但是他自己也是中毒之身,哪裡承受得了雲凜那樣沉重的身子?兩人一起齊齊倒在了地上。

  顧清影「呼呼」喘著粗氣,若此時再有人來襲擊,那他們便真的是沒有絲毫還擊之力了。

  腳步聲漸近,顧清影睜眼,頭頂上出現了那張無顏冰顏。

  「你要做什麼?」警惕的問道,顧清影眼神複雜的望著她,若不是這女人從中來攪了那一場,這局面也不會如此狼狽。

  雖然此刻他也明白了這女人與剛剛那一堆人並不是一夥的。

  但在這家店裡中毒確實事實。

  況且,一個深山野店的掌櫃,怎麼可能有那麼一手精湛的音殺功夫?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女人看了他一眼,「打爛了我這裡的東西,就得賠錢。」

  顧清影瞬間愕然,這就是她要說的話?不為自己辯解,不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只管要賠錢?

  怎麼會有這般奇怪的女子?

  漆黑的夜色中,依舊有馬車疾馳,周邊游二十多騎護駕。

  馬車內,七嫻等著坐於自己對面的那廝,恨不得拆其骨,喝其血,啃其肉。

  那人解下了頭上的黑巾,一頭棕髮披散下來,真是許久不見的北堂燼!

  「太子殿下,你這是做什麼?」七嫻問得咬牙切齒,「強搶民婦麼?這就是貴國的朝邦禮儀麼?」這一連串的事件也算是明瞭了。必是這廝於他們的飯菜中下了毒!

  掙扎了幾下,卻是完全不能動彈。

  點穴!又是點穴!七嫻暗啐,自己失誤在這古代的武術之下多少次了!此番之後,必是要學會這門功夫!

  北堂燼冷哼了一聲:「強搶又如何?若不是那赫連雲凜的卑鄙手段,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他可沒有忘記上次天焰的一場比試叫他遭受了怎樣的屈辱。

  「太子殿下強搶有夫之婦,就不怕天下人恥笑?不怕引起兩國紛爭麼?」氣憤地質問道。

  「本王搶了便搶了,還公佈於天下不成?」言下之意就是他要暗度陳倉,不叫旁人曉得?

  果然是無恥至極!

  七嫻氣得說不出話來。

  「嫻兒,跟我回去北瀚,我會給我我的所有!」放柔了聲音。

  「殿下,我想要的只有我的夫君。」冷然答道。

  北堂燼狠狠地錘向馬車,按壓下自己的怒氣。這人兒,總是有本事挑起他的火氣來。

  狠狠掰過七嫻的臉:「本王不會放了你的!你也休想再像上次一樣逃離本王!本王要囚禁你一生一世!」

  瘋子!這就是一個大瘋子!七嫻閉眼,是在不願意再見到眼前之人。心裡想著雲凜會不會出事。

  自己在他的面前被劫走,他必定是急瘋了吧……

  鳳來酒家。

  夥計們收拾著一堂的狼藉,整整一日,才得以收拾完畢。

  鳳來的掌櫃的「辟里啪啦」不停的撥弄著算盤珠子:「十兩……五十兩……一共是一千八百兩!」

  一串數字叫對面的顧清影愣直了眼睛,嘴巴圓成了雞蛋形。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樣才能算出那麼多錢的?這些個錢,不要說在這鄉間,即使是在大城市裡頭,也能再開一家像模像樣的酒家來了。

  「怎麼?怕我訛詐你?」女子橫眉一哼。

  顧清影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哪裡還敢說這麼一句話啊。之前一次算的是一千三百兩,他不信,偏生說這女人算錯了,叫她再算一次。這不,第二次居然又生生加上了五百兩。若他再有異議一次,下一次算出來的銀兩必然要超過兩千去了。

  「沒有就好。」鳳來手一伸,「還錢!」

  顧清影不情不願的從七嫻的包裹裡取出前代,一掏,頓時無奈:「沒有那麼多錢。」想來也是,誰會沒事兒往自己身上裝那麼多現錢啊!「先欠著,以後還你!」

  「欠?」鳳來皺眉,「那就打個欠條。」一轉手,取出一張紙,一筆毛毫,扔給了顧清影。

  顧清影扯了扯嘴角,還怕他們賴賬不成?

  揮揮手,寫就寫,又不是不還給她了。

  「把你欠的五十兩一塊兒補上。」鳳來有涼涼的加了一句:「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兩。」

  顧清影正寫著的手突然滑了一下,黑線連連,這女人,還真是財迷呢!要不是看在她治療了雲凜的份上,他才不會這麼乖乖的給她打欠條呢。

  「吱呀」一聲,二樓客房的門響了起來。

  顧清影一下子跳了起來,朝二樓竄了上去:「雲凜,你醒了啊?」喜色連連。

  「我睡了多久?」雲凜抬頭。

  「一天。」這麼重的傷,一天就能醒過來,已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她被帶走一天了。」凝然出聲。

  雲凜莫名其妙的答話叫顧清影愣了一下,但是馬上就反應了過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人,一醒來想的便是七嫻呢。

  「我得去找她。」雲凜轉身,繞過顧清影,就要下樓。

  「誒?你身體還沒好呢。」顧清影急急攔住。

  「不礙事。」推開眼前的阻礙。

  「不行!你這樣的身體,去了怕還沒找到嫂子,你自己便先倒下了。」顧清影堅持。

  「讓開。」聲音裡儼然有了幾分不耐。

  坐在下頭的鳳來細細打量上頭那個還處於虛弱狀態卻堅持尋妻的男子,又想起那夜裡,這人不顧自己的生死,全然為了自家妻子的情景。黛眉輕蹙了起來,這世界上,真有如此真摯的感情嗎?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牛騎小顧

  樓梯上,雲凜與顧清影,一個要出去,一個不許,兩廂爭執,都是怒目圓瞪。

  「你要尋人,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嗎?」突聽樓下傳來涼颼颼的女聲。

  雲凜向下望去:「你知道?」

  「被你卸下來的那只胳膊上有玄武之刺青。」鳳來對上雲凜的眼。

  玄武刺青?顧清影挑眉。玄武是北瀚國之圖騰,昨夜那些偷襲的人竟是北瀚的嗎?既是北瀚,劫走七嫻的黑手也是呼之欲出了呢。

  顧清影轉向雲凜。

  果然,雲凜眸裡殺氣騰騰。

  就知那北堂燼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皇家的劣根性,作為同為皇室子孫的他,又怎會不清楚?

  鳳來明顯看出了雲凜眼中的怒氣與堅決。

  她倒是想看看,這男人與那女子之間的感情是否真是此情不渝。

  「我想跟你一塊兒去。」鳳來站了起來。

  誒?顧清影鬱悶了,這女人怎麼突然這麼積極?可是她積極的不是時候吧:「你湊什麼熱鬧?沒看到他身子那麼虛弱嗎?」回頭白了鳳來一眼。

  鳳來冷瞥顧清影:「你攔得住他麼?」

  顧清影一時窒住,確實,雲凜這麼個倔強頑固性子,儘管旁人持一百個反對意見,他也不會放在眼裡吧。

  「我跟著去,以防你們死了。畢竟我是你們的債主。」不含感情色彩的一語。

  顧清影嘴角抽啊抽。真是烏鴉嘴!呸!什麼死不死的!

  「這店成了如此,也有一半是那北瀚人做的『功勞』。賠償費,也得找那些北瀚人算算。」鳳來又加上一句。

  顧清影頓時覺得頭頂雷聲滾滾。還要管北堂燼要賠償費?她果然是要利用這件事大宰一頓吧!錢,錢,錢!這女人張口閉口都是銀子,她能有些其他追求嗎?

  …

  「這就是你們借我們的代步工具?」顧清影驚訝得望前頭這兩匹,「我們要的是馬!」

  回頭看鳳來,確定她沒有聽清楚自己之前的話。

  既然攔不住雲凜,自然就跟他同去。誰叫自己跟雲凜結下那檔子孽緣了呢?

  但他們又沒有代步工具,以雲凜現在尚未恢復的身子總不好駕著輕功向前追,自然就想到向鳳來借馬。

  可是鳳來牽出來的是什麼?一頭驢、一頭牛。還是營養不良那種。

  「你還指望這種小村莊出千里馬麼?」鳳來掃過顧清影一眼。

  「即使不是千里馬,總該有匹馬吧。」顧清影訥訥。

  鳳來白他一眼:「有這些就不錯了。這兩匹還是買回來準備宰了做菜的。」

  想來,這兩隻本該是牙縫底下過的食物此時還派上了那麼大的用場?

  顧清影抓狂了。難道叫他們乘著這種傢伙去追北瀚的駿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雲凜髮際抽了抽,叫他乘上這種東西,他寧可駕著狗兒進城!

  轉身,便走。

  「雲凜,你去哪裡?」顧清影餘光瞥到,喊了起來,「你還沒選呢!」

  「不用了。我坐狗兒身上就行。」雲凜又抽幾下,「你倆挑吧。」

  誒?顧清影拍拍自己的腦袋,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主意。

  「本來,我還擔心三個人,兩匹騎物,不好分呢。現在好了,就我們兩個,一人一匹。」鳳來看向顧清影,「你是客,你先挑吧。」

  誒?這女人還曉得讓客之禮?

  顧清影望望左邊似是極其蒼老的驢兒、再看看右邊皮包骨頭樣的黃牛,腹內糾結啊,這選哪個都沒有什麼區別吧。

  這兩匹騎物真能載著他們到達下一個城內嗎?顧清影極度懷疑。

  看了半天,他歎口氣,指向了左邊的黃牛:「就它吧。」最起碼這匹還是個牛。聽名字,氣勢上該是比驢來得足吧。

  顧清影再看看這匹似是極其病弱的牛兒,開始不確定起來。騎著它,不會有危險吧?

  …

  在顧清影騎著那匹病牛第n次撞到大樹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大吼了起來:「這個傢伙,到底怎麼回事?」

  鳳來悠閒恣意的斜坐在自己的老驢背上,瞇著眼睛,想了一會說道兒才說道:「買的時候,賣家好像說這牛的眼睛有點毛病。」

  顧清影頭頂黑線,嘴角咧咧:「你怎麼不早說?」

  「忘了。」鳳來不鹹不淡的來了那麼一句。

  叫顧清影氣得牙直癢養。好一句忘了,叫他遭了那麼大的罪。

  翻身下牛。還不如他步行來得痛快。

  拍拍牛屁股,該去哪兒去哪兒吧,牛老兄。他看著都心煩。

  「不准扔了它。」突聽旁邊冰涼一句傳來。

  「為什麼?」顧清影不解,這麼一頭傢伙,帶著也是累贅。就他那瘦樣兒,肉也是沒有幾斤幾兩才是,該也沒有什麼宰了吃的價值了吧。

  「到前面的城裡,把它賣了,還能賺點錢。」鳳來道。

  一句話又叫顧清影無語。這人,還真真是汲汲於銀子到極致了。連這麼匹病牛,她都不放過!

  沒辦法,借了人家的東西總不能隨便扔了。於是,顧清影只得牽著這頭病牛。叫自己成了導盲人,繼續前進。

  又行了一陣子,那病牛終歸是犯病了。趴在那裡怎樣都不願意再走了。

  顧清影厭惡得又要扔了這牛,鳳來堅持不准。

  沒有辦法,顧清影只能背起這牛,向前進著,心裡那個悔啊,早知道,管這丑鳳借什麼牛?這不是自找罪受麼?

  雲凜雖是心急如焚,但狗兒之前也是被鳳來的因殺傷了些心肺的。此時又載著一人,自然也快不了。

  一行三人三匹,姿態各異的前行著。

  …

  一天的功夫,幾人才到了下一座大城。

  進城的時候,這一行奇怪的組合生生叫城內城外的人看傻了眼。

  一匹老驢上坐著一個無顏冷女,悠閒自在;一頭大狼背上駝著一個寒目冰男,目不斜視;最後那個,竟不是騎著牛,而是背著牛進城的,現下裡,正氣喘吁吁著。

  那人長得倒是俊的很,嘖嘖,可惜了,腦子有點問題,有牛不騎,偏偏叫牛騎了。眾人不禁腹裡暗暗歎息,或是小聲議論。

  顧清影耳力好,一下子便聽到了說自己腦子不好使評論。咧了咧嘴,他真是冤枉得很,都是醜鳳那ㄚ……

  轉眼看鳳來,竟見她抿著嘴,猛裝鎮定,彎起的眼角卻是洩漏了她的笑意。

  雲凜輕咳一聲。顧清影是他兄弟,他不該嘲笑才是。可是顧清影那廝實在是……

  「你耍我?!」顧清影這才反應過來。

  「沒有。」鳳來抿抿嘴,好久沒有這樣的樂子了,「這牛確實要拿來賣錢的。」

  「好!」顧清影使勁砸下了牛「,丑鳳,你等著!我不扳回這一城我就跟你姓!」

  鳳來眉毛挑了挑,丑鳳?叫她麼?

  「別鬧了!」雲凜喝一聲,「買馬!」他們還想要引起多少人注意?

  顧清影憤恨得嘟嚷一句。雲凜也是個黑心的,他背起牛的時候,居然也沒也阻止他!生生是看笑話的!怎麼做人兄弟的?

  氣憤歸氣憤,正事自然不能耽擱。趕緊去了馬市選馬。

  …

  另一邊,北堂燼帶著七嫻片刻不停地往北瀚境內趕去。

  吸取上一回的教訓,北堂燼這回可不敢再對七嫻大意了。整日裡不是點著七嫻的穴道,便是為她吃軟筋散。

  致使七嫻沒有任何跑路的機會,實在無計可施。

  北堂燼自然也不會再帶著七嫻去別莊之類的地方了,免得夜長夢多。上次便是在別莊內,被顧寧王攔住。只要還是在天焰的境內,便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只有到了北瀚,才是他的地盤,他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正想著,馬車突然急停。

  七嫻一個沒坐穩,差點掉下來。

  北堂燼趕緊摟住。

  七嫻猛翻白眼,這人還真會乘機吃豆腐呢。若不是此刻她全身無力,必是打得他第二天見不了人。

  「怎麼了?」北堂燼朝外面喊一聲。

  「稟殿下,」馬伕答話,「前頭路中央有個小孩子……」總不好碾著這娃兒身上過去啊。四處望望,附近根本沒有一個大人看護著。難道是棄嬰不成?作孽哦。

  「小孩子?」北堂燼皺眉,「就只有他一個?」

  「是的,殿下。」

  「把他抱來。」

  外頭的人趕緊下馬,抱起奶娃娃,恭恭敬敬的遞進了馬車。

  七嫻抬眼一看,瞬間黑線。這娃娃的父母到底是哪個?怎麼會有那麼強大的思維?只見奶娃娃脖子上竟掛著一根綢帶,綢帶上正繫著一塊大餅,娃娃一低頭,正好能夠啃到。

  再看這娃娃一身的裝扮,七嫻不禁嘴角又抽了抽。一身紫色的小袍子,搞得跟老人精似的,完全沒有普通小孩子穿得那般稚氣粉嫩。

  這家的爹娘品味還真是獨特得很!

  七嫻突然盯住那紫色袍子回不了神。這袍子,怎麼那麼眼熟?

  就只一瞬間,七嫻便想起來了。這小袍子,不正是那老頑童紫老頭身上所著的縮小版麼?

  紫老頭?小娃娃?

  七嫻頓覺黑雲罩頂,看了半天,這孩子難不成是被那無良紫老頭帶走的自家孩兒?

  轉眼,向了孩兒臉面。

  只見小娃兒白淨細緻的臉蛋上,一雙黑黑的眼珠正滴溜溜得轉著,毫不畏懼得打量著車上的人兒。在瞧見七嫻的一瞬間,臉上突然綻放出了極大的笑容:「娘娘……」伸開肥肥的雙臂,蹬著自己的小蹄子,就要向七嫻撲過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1:44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堂愛嫻

  七嫻嘴角咧咧,這娃兒,不會真是自家那只吧?居然還認得人?會不會太聰明了一點?

  一下子又氣憤開了,那倆老頭到底是怎樣照管孩子的,怎麼叫孩子一個人待在路中央?那倆老傢伙自己死哪裡去了?

  他們平日裡就是這樣照看娃娃的?給他掛個餅,然後就不管他了?

  真是太過分了!

  不要再讓她見著那兩隻,她見一次打一次!

  顫顫抖抖伸出無力的臂膀:「孩子給我。」

  北堂燼自然不會想到這孩子就是七嫻的,只當是哪裡的棄嬰,隨便認了娘親。

  但見七嫻似乎很喜歡,便雙手接過娃娃,欲遞到七嫻懷中去。

  娃娃一到北堂燼懷中,笑得更加歡了,張嘴就喊:「爹爹!」

  爹爹?七嫻汗滴滴,這娃兒,怎麼隨便叫人?若是被雲凜聽到,估計連要捏死這娃兒的心都會有了吧。

  北堂燼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好!乖孩子!」這孩子倒也是乖巧得緊,叫七嫻為娘,喚他作爹,這不是把他與七嫻湊成了一對兒了嗎?為絕對是個好兆頭。

  娃娃肥掌揪過北堂燼的衣襟,也是「咯咯」笑個不停——直到「青龍」自小鼻子淌下。

  七嫻瞪圓了眼,眼睜睜得見娃娃小腦袋往前一送,那青色的粘稠物質外帶幾塊小黑硬塊立時塗在了北堂燼整潔高貴的衣襟上。

  七嫻眼角抽筋地轉開。她沒看到!她沒看到!

  到底是誰把她家娃教得那樣陰損的?這孩子不會是故意整他的吧?

  上好一件衣袍,便被娃娃荼毒至此。

  娃娃已然鬆開了北堂燼的衣襟,肥掌拍啊拍,眼睛笑成了一彎新月,似乎極其滿意自己塗鴉的作品。

  嘎?北堂燼立時止住了笑意。皺眉、瞪眼。他何時遭受過這般待遇來著?即使是自己家裡的那幾個孩子,哪個不是乖乖的。這孩子果然是鄉野小子,沒規沒距,上不得大檯面。

  極其厭惡得拎遠了娃娃,轉眼對七嫻:「你若喜歡孩子,我們自己生一個便好。」言下之意便是要仍了這個娃兒。

  「咳咳。」七嫻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狠狠白過北堂燼一眼。誰說要跟他生孩子來著?這個男人,還能更加白目一點嗎?

  惡狠狠道:「給我孩子!」

  北堂燼這才跟拎垃圾一樣,拎著娃娃的衣領到了七嫻懷裡:「這孩子鄙野得很!當心他弄腦你的衣裳。」很是好心得給七嫻提醒。自己絕對是個很好的先例。

  娃娃一到七嫻懷中,立馬如同八腳章魚一般,緊緊沾附在七嫻脖子上。使勁蹭啊蹭,極其滿足的樣子。頭頂上幾搓鬆軟的黃色小毛髮正好搔上七嫻的臉側,攪得她心裡是癢癢的。

  七嫻嘴角一抹幸福的笑意升起。

  北堂燼心內極其納悶,這娃兒,怎麼到了七嫻手中就那麼乖巧?

  再抬眼看七嫻,意是這些天來第一次笑了。既然這娃兒能逗得七嫻開心,便留下他好了。

  「走吧。」撩開簾子,對外頭下令。

  馬車再行,馬匹跟上,留下煙塵滾滾。

  一刻鐘後,此處大道上出現兩個焦急的人影。

  「娃娃,你爬到哪裡去了?」紫老頭帶著哭腔喊。這娃娃,實在就是個靜不下來的主。還只會躺著的時候,就已然會折騰他跟灰老頭了。會爬之後,就更加是撒開蹄子到處歡了。一個看不住,立時就無影無蹤了。

  這不,就回他跟灰老頭帶娃娃出谷玩,就在他跟灰老頭找到小茶館吃點心的空當兒,這娃兒居然又消失了。

  看這娃他爹一副棺材臉,估摸著小時候也不是什麼愛鬧的孩子;他娘一臉視麻煩為毒蠍,也不可能是什麼鬧騰的人。怎麼生下來的孩子這麼折磨人?

  為防止娃娃爬得遠了而餓壞肚子,他這才想了個法子天天往娃娃脖子上掛個餅,最起碼暫時叫他挨不了餓嘛。

  「娃娃啊,趕緊出來啊。」紫老頭再抹一把辛酸淚,「師父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還哭?」灰老頭白他一眼,「不都怪你自己,貪吃,丟了孩子。」

  「怪我?我貪吃?」紫老頭立時嚷嚷了起來,「你個死老頭,你好像沒吃一樣。吃得比我還歡,不也沒有看到娃娃不見了嗎,你還好意思說?」

  「那孩子是你在監護,而不是我。」灰老頭涼涼得來了一句。

  紫老頭腦袋瞬間耷拉了下來。確實。是他執意帶走了那娃。若叫他家老爹曉得自己居然把他兒子弄丟了,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想起雲凜那張棺材冰臉,紫老頭渾身就是一個哆嗦。找!要趕緊找!

  一路上,娃娃沒少氣到北堂燼。嘴裡雖是親親熱熱得喊著「爹爹」,手底下卻沒有對北堂燼客氣,總叫七嫻哭笑不得。

  譬如,一到尿尿時間,娃娃便立時鬆開七嫻,而往北堂燼身上躥,生生將北堂燼當做便壺在使了。完事之後,還一臉無辜陽光得對著北堂燼笑。

  北堂燼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這娃兒挫骨揚灰,有誰敢在他堂堂太子殿下身上如此放肆?

  但一看七嫻對這娃兒喜愛至極的態度,北堂燼便生生忍下了。並且極盡討好,想要與這娃兒達成長期好友關係。

  偏偏娃娃不吃他那一套。該做什麼便依舊做什麼。

  氣得北堂燼躍下馬車,直接騎馬去了。這娃兒,就該眼不見為淨!

  馬車一路行到北瀚天焰交界之地,北堂燼才稍稍放下了心。擔心著七一直吃著干餅野食,睡馬車野外,身體會受不了。便決定到城裡找到家店打尖。

  畢竟這是兩國交界之處,兩國人們在此商業往來頻繁,北堂燼這外域的長相在這裡也就屬於正常之列了,自然引不起什麼軒然大波。

  不同的服飾,不同的語言,充斥著這個邊境的小城,竟是不輸於京都的繁華與熱鬧。

  北堂燼攙扶著七嫻下車,七嫻懷中是緊緊扒在上頭的小娃兒。

  娃娃睜開朦朧的雙眼,口水濕噠噠得流了下來。一隻肥掌立時扯過北堂燼寬大的袖子,擦!擦!擦!

  乾乾淨淨之後,才揚起粉嫩的小臉來,沖七嫻乖巧的笑:「娘娘……」他乖哦,他不弄髒娘娘的漂漂衣服哦。

  北堂燼立時石化,這娃兒,還真是不放過一絲一豪荼毒他衣袍的機會啊。狠瞪起眼睛:「你……」

  七嫻使勁憋住笑意,打斷他咆哮自己的兒子:「進去吃飯吧。」

  平和的話語叫北堂燼心下一喜。七嫻跟他說話什麼時候那般輕快過?以住總是夾棍帶刺的,口氣沖得叫他生氣。雖說他對這娃娃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但到底叫七嫻開心了起來,似乎也不再那般抗拒他了。這娃娃,終歸帶著是有好處的呢。

  酒樓裡,北堂燼帶著七嫻與娃娃於靠窗之位坐下,確實頗似溫馨一家三口。

  北堂燼外貌俊毅,自然引起不少女子抬頸相望。嘖嘖,真是俊朗得很呢!看那打扮、看那氣質,必是大戶人家!可惜了,那身邊的女子卻真真只是蒲柳之姿了,真是很難配上那般出色的男子呢。

  各大家女子心裡暗暗計較,自己不比那女人漂亮許多?憑什麼那女人能得那男子的垂憐?若是那男子結識了自己,必然會是疼愛有加的。

  於是,各大個悄聲議論,躍躍欲試、想要毛遂自薦的女子甚多。

  北堂燼臉上掛起一絲笑意,對向七嫻:「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

  七嫻撇撇嘴,那麼大聲,她又不是聾子,能聽不到嗎?

  「所以,你嫁給我,絕對是最好的選擇。」肯定得意之聲。

  呸!七嫻心裡暗罵。最好的選擇?這就是只自大白目的瘋子!虧他好意思說出來。他怎麼不去娶那些個女人?那些人必是欣喜若狂得要嫁與他的。

  「噗噗!」娃娃也是很不給面子的對著北堂燼吐了兩個口水泡泡。

  七嫻一看,樂了。娃娃,你心裡必也是在罵這無恥之人吧。那「噗噗」兩聲,不正是「呸呸」二字麼?

  北堂燼見自己的話語得不到七嫻的回應,立時轉變話題:「嫻兒,這孩子還沒有名字呢。要不,你給他取一個吧。」他知道,只要牽扯到娃娃的話題,七嫻必是會說話的。

  取名?七嫻突然意識到,確實呢,雲凜估計對這孩兒還是怨恨得很,所以一直沒有為這孩兒取大名。她有為娃娃爭取過權利,結果,去凜隨便拋出兩個字——「愛嫻」,當時便叫她汗噠噠。

  這個字句強大呢。還真符合了赫連這一代的「愛」字輩分,又生生把他老爹的濃情蜜意帶了進去!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愛麼?

  可是,這娃兒長大之後,會不會怪自己爹媽給他取了個這麼女性化的名字?

  後來,娃娃便被紫老頭帶走,這個取名之事便被擱下了。

  此時,再提,確直直是時候要限個字了。可是,雲凜不在,這名兒要怎麼取?

  突然,七嫻靈光一閃。愛嫻?愛閒!既是他爹賜的字,那便取個同意字,叫赫連愛閒好了。

  「有名兒了麼?」北堂燼又問,「要不我給這孩子起個名兒?」

  七嫻眼角跳跳。這男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娃娃親爹呢,連取名兒的事兒都想代勞?若真叫他起上了,以雲凜那醋缸子的性格,必定要瘋狂。

  「愛閒。」七嫻不情不願的吐出。自己兒子的名字幹嘛要告訴他?

  北堂燼眼前一亮:「好名字!」

  七嫻端起茶碗,自己喝一口。自然是好名字!

  「北堂愛嫻!你以後便叫北堂愛嫻了!」挑起娃娃的下巴,北堂燼語不驚人死不休。

  「咳咳。」七嫻一口茶剛吳下,便被北堂燼這驚人之語嚇得嗆了嗓子。

  她面色怪異地望北堂燼。北堂愛嫻?這男人,沒有毛病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毒了北堂

  娃娃又是「噗噗」冒了兩個口水泡泡,肥掌舉起,「啪」一聲揮舞掉某個無恥之人擱在自己下巴下的爪子。幹嘛努?吃他的水嫩豆腐麼?果然跟娘娘說的一樣,無恥努!

  誒?北堂燼怒瞪眼前小人,還敢打他了?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賜他一個北堂姓氏,已經是他祖上積德、無上榮耀了!

  若不是看在七嫻的面子上,他管這小傢伙死活?

  正在大小兩隻大眼瞪小眼之際,突聽得一聲嬌喚:「燼哥哥!」

  北堂燼皺了皺眉,直起了身子,端正了姿態。

  只見一著黃色衣裳、嬌俏俏的少女自二樓而下,一臉驚喜的神色,小跑至北堂燼身邊:「燼哥哥,我可算等著你了!」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不耐問道。

  「燼哥哥,我自然是來接燼哥哥回去咯。」少女聲音歡快,「我在這裡等了足足有半月了呢。」有點小狗邀功討賞的口吻。

  說到這裡,那女子似乎才發現此桌尚有旁人在。而且還是個女人!

  女子轉眸一看,立時愣住:「是你?!」語氣複雜,似是驚訝,似是嫉妒,又似是害怕。

  七嫻嘴角抽了抽,真是熟人無處不在呢!這少女,正是當日有過一面之緣的北瀚嬌蠻郡主娜拉。

  回頭友好一笑:「又見面了呢,郡主。能著郡主記掛,真是小婦人的榮幸呢。」

  「燼哥哥,她怎麼會在這裡?」少女回頭,急問。這女子,她聽說已嫁了天焰翊王才是,怎又跟她燼哥哥在一起了?

  難道燼哥哥此去天焰又是為了這女子?

  「娜拉,你管得寬了!」北堂燼冷然了聲音。

  「燼哥哥……」娜拉又欲說什麼,卻在北堂燼冷眼一掃後及時噤了聲。

  轉眼向了七嫻,眼刀凌厲,射飛了出去:「你這女人,好不守婦道,又來勾引我的燼哥哥做甚?」

  咦?這郡主說反了吧!她何時勾引過那人?知道這女子迷戀北堂燼,也不帶這麼污蔑人的吧。

  北堂燼冷了眼。這娜拉,真是大膽的很!居然當著他的面對七嫻說出這樣的話語,開口就欲斥了娜拉。

  有個聲音卻是在他發語之前蹦了出來:「娘娘!」稚嫩嫩的童音響起。某小人鬆開七嫻,張牙舞爪得就要往娜拉身上撲。

  七嫻頓時無語。這小傢伙合著不是認識自家娘親,而是見女就撲啊!看這小子一臉的興奮樣,是不是太自來熟了一點。

  娜拉一下子愣住,臉瞬間漲紅了起來。自家還是雲英未嫁,這小鬼當著她燼哥哥的面喊她娘親不正是毀了她的清譽嗎?

  頓時,破口大罵:「哪裡來的沒有教養的小鬼,哪個是你娘?」

  娃娃腦袋一歪,眼睛滴溜溜地轉啊轉。這女女,好凶哦。

  七嫻眸一凜。沒有教養?這女人居然說她家兒子沒有教養?

  不待七嫻發話,北堂燼竟然冷冷開了口:「他是我兒子。」

  呸呸!娃娃何時成了他兒子?七嫻心裡暗罵。她這個負責生的人怎麼不知道?

  娜拉愕然。燼哥哥的兒子?那她之前還罵……遭了,燼哥哥對自己的印象絕對要降低許多了。

  可是,燼哥哥怎麼會在天焰帶一個兒子回來?難道是跟眼前這女子生的?

  惡狠狠瞪向七嫻:「你的孩子?」

  七嫻卻是答非所問,狠狠來了一句:「我可沒跟著男人製造過人類。」

  娜拉滿意了。既不是這女人的孩子,那便一切都成。她可是把七嫻當做唯一勁敵了呢。

  立時,娜拉扯起了抹笑容:「乖孩子,來,娘親抱抱。」既是燼哥哥的孩子,那她做了他那便宜娘親,倒也無妨。

  娃娃歪著腦袋看她幾秒,又張開了燦爛笑容,伸出肥掌,立馬就投入了娜拉的懷抱,埋入了她的胸口。

  七嫻眼角抽啊抽。這孩子,絕對不是她家的!太沒有節操了啦!剛剛還被這人罵,現下裡卻諂媚得對著人笑得跟個哈巴狗兒似的。

  娜拉得意洋洋,燼哥哥的孩子,居然那樣喜歡她呢。挑釁般得望向七嫻,看吧,這孩子,黏在自己身上不肯下來了呢。

  七嫻無奈地抬頭,既然有人願意免費替她照顧孩兒,她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卻在抬頭的一瞬間,驚愣住。這娃娃,到底在做什麼好事?

  只聽「唰」一聲,娜拉郡主身上鵝黃色的衣裙整個兒落於了腳下。露出了裡頭的褻衣褻褲。

  娜拉懵了,回不過神來。

  整個酒樓也是沉寂了一秒。

  隨後便是竊竊私語、隱隱嗤笑。

  這女子,怎生那般放蕩。不知廉恥?竟於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脫了衣裳?

  娜拉瞬間臉面漲成了豬肝色、然後轉青、再轉黑。

  七嫻撫額歎息,這個陰損應該不是誰教出來的,估計這娃兒天生就是一陰損的傢伙。天地作證,她可沒有教她家兒子去扒了人家女子衣裳。

  北瀚的衣裙不同於天焰的複雜。大概是配合北瀚人豪邁的性格,連衣裳設計都大氣許多。女子衣裙只在胸前有總扣,若是解開,那便是開了整個兒衣裳。

  想來,剛剛娃娃埋頭於娜拉懷中,就是在奮鬥這樣的大事麼?

  看看,那小腦袋現在正一點一點的,似是對自己之前的作為極其讚賞呢。

  娜拉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想找個地洞好覺自己鑽下去。她什麼時候丟過這樣大的臉了?還是在燼哥哥面前!

  她抬眼偷覷,北堂燼額間的川字愈發得深了。

  娜拉恨得咬牙切齒,可終究又不能對這罪魁禍首做什麼。畢竟是燼哥哥的兒子,那可是小皇孫呢,打不得、罵不得啊。

  氣氛,一時僵在了那裡。

  卻見小鬼頭又開始動了。肥掌探出,魔爪又要伸向娜拉的褻衣。

  七嫻黑線,這小鬼頭,果然跟他老爹一樣,急色鬼啊!

  娜拉驚恐得怪叫一聲,迅速將娃娃往七嫻膝上一放,飛也似的逃回了客房。

  留下看熱鬧的眾人陣陣哄笑。

  「娘娘……」小傢伙又開始不知疲倦得「吭哧吭哧」往七嫻脖子上爬。

  七嫻好笑地看向他:「怎麼?現在又管我叫娘了?你娘到底有幾個?」

  小愛閒眨巴著眼睛望著自家娘親,似乎正在努力思考怎樣用自己的語言來表達,才能叫娘娘明白他。好半天也組織不處言語,只一個勁地叫著:「娘娘!」以此來表達著自己的忠誠。

  北堂燼怕七嫻累著,一把抱過了小愛閒:「這小傢伙倒是多動得緊。」至少,他沒有見過比這娃兒更加愛動彈的孩子。居然扯了郡主的衣裳,夠膽大!

  小愛閒不樂意地揮舞了下小拳頭,再吐兩個口水泡泡:「噗噗。」什麼叫做多動,他這叫做聰明!真是不懂得欣賞努!還有,這人幹嘛拎了自己過來?他要娘娘啦!

  伸伸胳膊,伸伸腿,向著自己家娘親做著衝刺運動。

  七嫻瞥一眼正練蹬腿運動蹬得歡的某只小鬼:「多動症吧。」

  誒?小傢伙委屈得停止了動彈。他那是活潑努,怎麼娘娘也這麼說努!可憐兮兮地望向七嫻。

  七嫻已然轉戰了桌上的菜餚。她從來不跟自己的胃過不去。吃飽喝足,才能有精力想出好法子逃出北堂燼的掌控。

  小愛閒見自家娘親不搭理自己,有點悶悶得望向北堂燼。都是這個人努!害娘娘不理自己的。討厭努!

  肥掌抓住北堂燼的衣角,使勁扯。直把這衣角當作了北堂燼,極度怨念之中。

  眼角撇到一抹黑扣子,伸出手去就要扯。

  北堂燼直納悶這小鬼怎麼突然安靜下來了,低頭一瞧,卻見小鬼頭正將小手伸向了自己的鐵扣。

  立時要陰止。這小鬼是解衣裳上了癮麼?當自己這扣子跟娜拉的一樣普通麼?他還要不要那只爪子了?

  卻還是慢了一步。小愛閒的食指劃上了鐵扣邊兒上,割裂出了一道口子。

  鮮紅的血液立時湧了出來。

  「哇」一聲,伴隨著委屈,夾雜著疼痛,小傢伙終於哭了出來。

  北堂燼趕忙把小傢伙放在桌上,為他擦盡了手上血跡,一邊還真是像模像樣得輕輕安撫:「乖!不哭了!不疼哦!」

  七嫻抬眼,怪異地望著他。血?血?!

  如果她沒弄錯的話,她兒子可是個毒人呢!

  她也曾想過叫兒子放點血出來,把北堂燼一夥全都毒暈,她好一走了之。可是,她就是不忍心叫兒子受痛。因此,這個計劃才擱淺了下來。

  沒想到,竟是在這麼個陰差陽錯之下,叫小愛閒流出了血!

  北堂燼感覺到七嫻看他的目光不同於以往,以為她感動於自己對小愛閒的關切,揚了揚頭:「我對孩子其實也是很有耐心的,你也看出來了吧?」

  七嫻搖了搖頭,有點可憐地看了看他:「那個我沒有看出來。我只看出你快不行了。」

  北堂燼皺眉,這女人說什麼胡話呢?

  正想著,突然就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眼前的七嫻個數迅速增多。

  「碰」一聲,終於,北堂燼從長凳上結結實實地摔了下去。

  這一聲大動靜自然又引來了酒樓眾人的灼熱目光。這一桌,又出了什麼事?

  愛閒立時停止了哭聲,歪著腦袋看了看地上那只不省人事的討厭鬼。

  「咯咯」,那張還掛滿淚珠的小臉上立時笑出了朵花兒。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1:46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雲凜追來

  小愛閒揮舞著小肥手,使勁扭著他那短短的脖子:「娘娘!」一臉明媚,似是邀功一般。

  七嫻細細一望,小傢伙手上的傷口居然在這只幾秒的功夫內神奇般地結起了痂。這才抱過愛閒來:「做得好!」雖不是有意為之,但能把北堂燼毒倒還是大快人心的。

  抬腳,便欲走人。

  卻怎麼都邁不開步來。低頭一看,七嫻嘴角抖了抖。北堂燼那廝居然連被毒倒都不忘扯住自己的衣角!

  「燼哥哥!」樓梯上傳來驚呼,換完衣裳的娜拉正下樓來,便見著了這樣的一幕。

  跑了過來,扶起北堂燼:「燼哥哥,你醒醒啊!」急得似是要哭,「來人啊!快來人啊!」

  外頭守著的護衛本來便覺得裡頭不對勁了,此時一聽郡主的聲音,各個衝了進來。

  「少主!」

  「出什麼事了?」

  ……

  一片混亂。

  七嫻索性悠悠閒坐了下來,既然錯過好時機,已然是走不了了,倒不如繼續吃了這桌菜。

  娜拉一見,怒瞪了雙眼:「你還有心情吃飯?你到底對燼哥哥做了什麼?」

  七嫻聳聳肩:「我可是什麼都沒做。要不,你問問這個小傢伙吧。」說著,指了指懷中依舊笑意盎然的小愛閒。

  娜拉怎肯信。若不是這女人搗鬼,燼哥哥怎會突然變成這樣?

  七嫻笑笑,低頭對向小愛閒:「小鬼,你娘娘來了哦。」

  小愛閒還沉浸在之前的大興奮中,突聽自家娘親如此說,正在納悶。他娘親?不就是她麼?

  轉頭,正瞧見了娜拉。立時笑逐顏開,揮手又要撲上去:「娘娘!」對努!還有這個凶凶女女努!毒不死她也要嚇死她!

  娜拉臉色煞白了一下,連連往後退了三步。被這小鬼整得丟臉的事件猶在眼前。

  「再不給他去找大夫,你們就只要給他準備棺材就好了。」七嫻看看一團慌亂的護衛們,眸裡嘲笑,涼涼得來了一句。

  既是太子,若真出了什麼事,怕現在毫無還擊之力的自己也是脫不了干係了。

  某護衛一躍而起:「對!大夫!」衝出酒樓而去。

  不一會兒,那護衛跟拎小雞似的拎了個長鬚老大夫又衝了回來。

  「碰」一聲,老大夫被狠狠扔在了地上:「快!給我們少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老大夫心裡抱怨,自己正在坐堂看診,這人突然出現,二話不說,拎著他就跑。中途還飛躍陣陣,害得他的心臟啊,到現在還「撲通撲通」緊跳呢。

  抬眼就想斥了這下個不懂得尊老敬賢的人。卻望見了一張紙凶神惡煞般的臉。

  到嘴的話立馬被嚥回了肚子裡去。顧不上自己這把老骨頭的疼痛,老大夫乖乖地、哆哆嗦嗦得伸出手來為北堂燼把起了脈。

  皺眉,凝顏,撫鬚。

  「怎麼了?」娜拉急急問道,「大夫,你倒是說話啊!」

  「從脈象上來看,這位公子中了劇毒。」老大夫眉頭蹙得更深。吵什麼吵?沒見他正在診治麼?

  劇毒?護衛們各個神色各異起來。哪裡來的劇毒?難道有人來暗算了殿下不成?

  「大夫,該怎樣解毒?」娜拉焦慮,再問。

  「這個……」老大夫很是為難,「這種毒老夫實是平生從未見過,更是不知該如何解……」

  某護衛一聽這話,火冒三丈,吼一聲:「不知如何解,你還那麼多廢話做甚!」

  七嫻正吃飯吃得香,此時嘴角輕揚,她家毒娃兒身上的毒哪有那麼好解?否則,那紫老頭怎麼就視小毒娃兒為寶了呢。

  那護衛伸手揪住老大夫的衣領,就要把這老頭扔出去。

  老大夫嚇得額角直冒冷汗,趕忙揮手:「英雄,冷靜!冷靜!老夫雖然不知這毒到底該如何解,但有保命之藥,管保這位公子七日之內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以等到各位英雄尋到解藥來救這位公子。」

  娜拉趕忙拍掉那護衛的手:「大夫,那你趕緊開藥啊!」七日的功夫,足以趕回皇庭救治。皇庭那麼多的珍藥名醫,還怕治不好她燼哥哥麼?

  老大夫抹一把額際冷汗:「哪位英雄隨我去藥廬一趟,前幾日老夫正煉出了那藥……」

  不等他說完,抓他來的護衛又拎了他踏波而去。

  只餘老大夫「啊——」驚恐的叫聲在空中漸行漸遠。他的心臟啊!

  七嫻眸裡沉了一下。七日!怕這七日會是她最後的機會!若北堂燼醒了,她要逃離自是難上加難;若然他就這麼死了,那她更會被當做下毒黑手,被處了刑才是。

  半日後,雲凜一行三人這才風塵僕僕得趕到這邊界小城。

  「老爺子,請問見過畫像上這女子嗎?」顧清影翻身下馬,攔路截住一個老人家就問。

  他們一路追來,日夜不停,每到一處驛站,便換馬屁,繼續趕路。卻是一點七嫻的蹤跡都沒有。

  雲凜在第一個大城的時候就佈置了戰家、翊王府的眼線注意了北瀚的動向,但也是到現在為止沒有什麼線索。

  雲凜的臉色是越來越不好,已然幾天幾夜未合了眼。再這樣下去,他真擔心還未找到七嫻,雲凜自己就先垮了。

  「啊!是她!」那老人家正撫著自己的屁股,一瘸一拐得走著,突然被人攔住。心下裡一跳,以為上午那些土匪們又回來了。再仔細一看,竟是個那般客氣的小伙子來打聽人。

  於是,細細一看畫像,立時記了起來。這女子,不正是上午那群惡人中的其中一個麼?

  雖然,她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未說,只抱著孩子於桌前吃著飯。他也納悶那女子怎能那般事不關已,但絕對是那夥人裡頭的。最後,不還一起上了馬車麼?

  不錯!這個老爺子正是上午替北堂燼看診、當了好幾次空中飛人的老大夫!

  雲凜暗沉沉的眸子瞬間一亮,立時從馬上跳了下來。

  鳳來也趕緊躍下。

  「老爺子,你真見過她?」顧清影眸裡一片欣喜,若七嫻真是出現了在這裡,那他們追蹤的方向就是不錯的。也就是說,這些天沒有做白工。而且,應是很快便能尋著!

  「你在哪裡見過她?」雲凜幾步跨上前來,一把揪住老大夫的衣領,冰冷冷中又帶著急迫的語氣。

  老爺子被這突然放大到自己眼前的一張黑臉嚇了一大跳。心下裡直叫冤,今日裡遇見的怎麼都是些這般兇惡的人啊!待會回去得去廟裡拜拜,轉運那!再來這麼幾次,估計他就要直接躺到棺材裡去啦!

  顧清影急急拽住雲凜:「冷靜點!」

  雲凜卻是沒有反應,揪住老大夫的手越來越緊:「趕緊說!哪裡!」

  老大夫被雲凜大力揪起、離了地,腳在虛離的空中使勁蹬著。他這是又得罪了那樽佛哦,難道又要做一次空中運動?

  「……嘔……嘔……」老大夫手指抖抖,指向自己領間的手,面色赤紅。遭罪哦!這人怎麼比上午那群還要凶啊!這是要問他,還是要殺了他啊!

  「說啊!」寒目冰顏。

  「嘔……」無限痛苦。

  鳳來皺了皺眉:「你如此勒住他的頸,叫他如何說?」

  雲凜大掌倏鬆,老大夫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狂咳不停。

  顧清影無奈得搖頭。雲凜遇上七嫻的事,那是什麼冷靜都沒有了。只是可憐了這個老爺子,成了炮灰。

  「她在哪裡?說!」雲凜開口,又是一句冷喝。

  老大夫渾身一個激靈,一指點向不遠處的酒樓,一口氣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兜了出來:「上午的時候在那家酒樓。那個女子,跟一群魁梧的大漢在一起。裡頭還有個公子中了劇毒,抓了老夫去解毒。可是,老夫窮極一生,從未見過那樣的毒哪……」說到身無,老大夫又想大吐苦水。

  「我問的是那個女子!」雲凜冷冷打斷,望向老大夫的目光更加得冰寒。

  老大夫立時退了好幾步,渾身抖啊抖:「是!那女子抱著一個孩子,看模樣似是有些氣弱不穩,但氣色還算不錯。後來,那些大漢抬著那位公子,急急回去,要去尋醫。那女子便跟著去了。」

  抬眼偷覷下雲凜:「這位爺,老夫就只知道這麼多。可以走了麼?」

  眼前這人,嚇人那!那氣勢真是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不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所能承受的呢。他怕啊!

  雲凜正沉浸在這個消息之中不能自拔。七嫻上午剛經過這裡!也就是他快追上七嫻了麼?那個中毒的公子難道是北堂燼?雲凜眸內寒了寒,那便直接毒死吧!那個孩子又是哪個?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顧清影看看一臉沉思中的雲凜,歎了口氣,轉向了老大夫:「謝謝你,老爺子。你可以走了。」

  老大夫趕忙擺手:「不謝不謝!」只願別再遇上今天的這幾樽惡佛了!那自己反過來謝他都成!

  轉身,便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向了自家的藥廬飛奔而去!

  「要不要去那酒樓打聽打聽情況?」鳳來建議。

  「也好。」顧清影道,「那老爺子不明的情況酒樓裡應該會更清楚。我們正好也該吃點什麼了。這些天連夜趕路,吃食也全是在路上解決的。這回有了確切消息,總該放下心來了。雲凜,你說呢?」轉眼向雲凜詢問。

  「嗯。」雲凜腦子裡依舊全都是七嫻,全然沒有聽清顧清影的問話,只訥訥答了一句。

  顧清影氣歎連連。這人,為了七嫻完全著了魔!

  雲凜的冷面冷心以及對七嫻的全心全意都叫鳳來看在了眼裡,眸中波瀾翻湧。

  待雲凜三人進入酒樓的時候,人們還在熱烈討論著上午在此發生的那場鬧劇。根本就不需要打聽,便能聽到當時精彩的情形。

  幾人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菜,便聽得眾人細細敘述。

  「唉,你們說,上午那事奇不奇?開始是那北瀚女子的衣裳突然自己滑落了,再來便是那個公子爺說倒便倒了下來。」

  「就是。挺俊的一個公子爺呢,開始我還以為他有什麼隱疾呢。」

  「這菜裡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同桌那個天焰的女子一直都吃得那麼歡實呢。那個公子爺到底是怎樣就中了毒呢?」

  天焰的女子?雲凜捏緊了茶碗。這女子,該是七嫻!她沒中毒便好!

  「這個怎麼中毒的我是不知道。」談論的聲音繼續傳來,「不過那北瀚女子衣裳當眾滑落一事,我可是知道這裡頭的內幕呢。」

  「怎麼說?」有人好奇追問。

  「當時那北瀚的女子不是抱起了本在天焰女子懷中的小孩子麼?那衣裳滑落是那小娃兒搞的鬼呢!」

  「胡說!那個娃娃才多大?他幹嘛要這麼做?」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那人得意洋洋,故意賣了個關子,「你們沒有聽那娃娃喊那公子爺為爹爹、喚那天焰女子為娘親嗎?必是那北瀚的少女要從中插上那麼一腳,連小娃兒都生氣了,為自家娘親抱不平呢。這才叫那女子當眾出了醜。」

  「砰」一聲——茶碗碎裂之聲。

  討論的人回頭望望,沒有搭理。

  「那娃娃有那麼聰明嗎?」

  「自然是有!你們看他那眼睛啊,滴溜得可快啦!那樣的孩子,其實什麼都知道,聰明著呢。」

  「真的啊?」

  「我騙你們做什麼?那北瀚人說是天焰女子下毒。我看那,那北瀚少女下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畢竟,哪個妻子會下毒害自己的丈夫呢。」

  「砰」一聲——筷子折斷之聲。

  討論的人們再回頭看看,皺眉,這人手勁還真是大呢。

  回眼,繼續說自己的。

  「說的對呢。那倆人既是夫妻……」

  「砰」又一聲——桌角被捏碎。

  人們再次回頭,忍無可忍。這人有毛病麼,為什麼一直打斷他們說話呢?

  小二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得走了上來:「客……客官,這些……可都是要賠錢的……」這人的臉面怎麼那麼黑啊,好似他再多說一句話,這男人下一個捏碎的就會是自己的脖子。

  顧清影再歎氣。來酒樓本身就是一個錯誤。這酒樓裡的說話該是什麼都不忌諱。看看,那把七嫻與北堂燼配成一對的說法把雲凜氣成什麼樣子了!連孩子都出來了,能不生氣嗎?

  「敗家子!」鳳來掃向碎了一地的物什,看眼雲凜,涼涼得來了一句。

  「付錢!走!」雲凜冷冷道。起身便向外走去。夫妻?北堂燼跟七嫻是夫妻?

  雲凜眼裡怒火燃燃!

  「唉?我還沒吃呢!」顧清影愕然,叫了起來。

  鳳來站起身來:「再吃!他就走啦!」也踏出了酒樓。

  顧清影望著剛端上來的熱菜,趕緊夾了幾口,塞進了嘴裡,眼裡痛惜:真是浪費啊。

  隨手扔下一錠銀子:「賠償費。」然後趕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啊!」真是的,雲凜急也就算了。那丑鳳急啥?

  酒樓裡,沒有了打擾的人,眾看客又回到了激烈討論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瀚皇庭

  北瀚皇庭,一片急亂。

  金瓦大殿,太醫進進出出。幾人捧書苦究,幾人蹙眉凝思,幾人切切爭執。

  「怎麼樣?」皇帝北堂行探一眼於玉床上陷入昏迷的北堂燼,急問,「太子這毒能否解得?」

  太醫們停下手中的事,各個對望了一陣,終有一個中年太醫走上了前來:「稟陛下,太子身上的毒由來蹊蹺,必是秘藏珍毒。要解此毒,確是難事。畢竟,臣等全然不知這毒之配方。若是貿然用藥,怕是……」太醫沒有再說了下去。

  北堂行甩了袖子:「那依你們所說,該當如何?」眉間堆起高峰。

  這個皇兒可是他眾多皇子之中最為優秀的,也是最得他心的,肩負北瀚大任之人,怎能出事?

  想兩年前,北瀚與天焰關係緊張之際,燼兒帶十人去天焰刺探軍情,遭到天焰皇室暗衛追殺,那麼艱難的情形、那般艱險的一行,燼兒都回來了。雖然那次確是叫他九死一生,但他都能挺過來。怎麼會叫一個莫名其妙的毒給打倒?

  「稟陛下,若能得到那珍毒,臣等便能配出解方,以保萬無一失。」太醫道。

  北堂行瞇了瞇眼,眸中閃現厲光,負手走出了內殿。

  外殿裡,眾人惶惶不安。畢竟是太子中毒,這事真是鬧大了呢!

  北堂燼隨行侍衛首領跪於殿中,垂首領責;娜拉在一旁抽抽涕涕;惟七嫻一人悠然得打量這皇庭,與天焰的正在做著比照。

  天焰宮殿細膩且華麗,如大家閨秀;而北瀚皇庭則是大氣而磅礡,猶豪放男子。

  果真建築設計也是與各國風情一致呢。

  只聽懷中小兒「唔唔」叫了兩聲。

  七嫻低頭,逗弄下小愛閒的下巴,輕笑:小鬼,你也這麼認為吧。

  小愛閒因了七嫻的撫弄叫笑得更歡,手舞足蹈得不安分起來。「唔唔」、「咯咯」之聲在這肅穆沉寂的大殿之上顯得格外響亮。

  「誰人敢在這裡放肆吵耳?」突聽內室沉穩一聲傳出,夾雜著一絲怒氣。

  緊接著,由內殿跨出一著金色龍袍的中年男人。

  七嫻拍拍小愛閒的腦袋,觀量那人一番。這人,必是北堂燼之父,北瀚國的皇帝陛下。

  面貌上與北堂燼七分相似,即便是那氣質,也有幾分冷峻之感。其身之上散發出來的不可侵犯的威嚴,確是天子之姿。

  北堂行冷冷掃過七嫻一眼,轉向那侍衛首領:「太子到底是如何中毒的?你給寡人細細說來。」

  「陛下,都是屬下失察。那日食中,實是不知為何,殿下便突然中了毒。請陛下罪責。」侍衛低低垂眼。關於這一點,他也是很納悶呢。完全摸不著頭腦啊。哪有人吃飯吃著吃著就倒下的,且那飯食中是無毒的,他此生也是第一遭聽說呢。

  「陛下,必是那惡婦下的毒!」不待北堂行說話,一旁的娜拉搶先惡聲告狀。

  一副梨花帶雨、泣弦欲滴的惹人憐愛的摸樣,卻是生生道盡心內的惡毒。

  「為何?」北堂行沉沉出聲。

  「陛下,當日膳食之中,就只那女人與燼哥哥同桌。不是那女人下毒又會是哪個?」娜拉紅著眼睛,抬頭道。

  七嫻淡笑,猶如望著小丑一般盯住娜拉。

  「怎麼?你似乎對此不屑一顧?」北堂行瞧見了七嫻的神色,轉而問道。

  「陛下,」七嫻恭敬垂了垂身,「小婦人不過是被太子殿下劫來的一人而已,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又被殿下天天以軟筋散禁錮,到哪裡去尋毒?就算小婦人本身身上帶了毒藥,為何不在大家都在的時候給殿下下毒,偏僻選了個只殿下與我兩人共處之時下呢?這不是給我自己尋麻煩麼?」

  頓了頓,七嫻轉向了娜拉:「況且那時,可不止我一人接觸過殿下呢。郡主你是不是記錯了。小婦人怎麼記得你也到了殿下身邊,還引起了一場轟動呢!」

  娜拉漲紅了臉:「你……」那日之事是她此生恥辱,這女人怎能再提起。

  七嫻笑了笑,接著道:「如此說來,郡主你才是那個下毒之人吧。」

  「你……血口噴人!」娜拉瞪大了杏眼。

  「郡主莫急。小婦人只是用郡主你的推理方式來說明了一下這件事。」轉眼向了北堂行,「一切因由,還得由陛下定奪。」

  北堂行沉沉打量眼前的女子,不甚出眾的外貌,一番話下來,卻是伶俐聰慧。

  雖然自己不瞭解,但想必這女子必是有些過人之處的。否則,燼兒又怎會一而再地為這女子多生波折。此次,竟是不顧她天焰翊王妃的身份,生生將人囚了回來。即使是在昏迷的時候,手中竟還揪住此女的裙角不放。燼兒對她必是極其上心的。

  他不在乎此女是個什麼身份,也不在乎燼兒是怎樣把她帶來的。他本來就覺得,這個世界上,他既是皇者,既是強者,必然是想要什麼便取什麼,管那麼多規矩做甚?

  所以,他並不認為北堂燼此番做法有什麼不對。

  「那由你說,太子之毒是如何染上?」北堂行試探出口。

  「小婦人以為,那酒樓本就是雜亂之處,誰人下毒都有可能。更有甚者,太子殿下常處高位,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必會遭人嫉恨。說不定便是以前種下的因,至此才毒發。」七嫻答得從善如流。

  北堂行暗下裡計較,雖說各方懷疑,這女子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大,但卻是沒有什麼證據。聽她說法,竟是把球又踢了回來。明哲保了身,並且生生把矛頭又轉回了他皇庭之中!

  瞇了瞇眼:「聽說,你是天焰的翊王妃?」

  抬了抬眸:「陛下清楚得很。」

  「你別以為憑這番沒用的說辭,會讓寡人放了你。」哼聲出口。

  「小婦人從一開始便不指望陛下能夠相信。就算陛下願意,太子殿下也不會放過小婦人。」鏗鏘之音。

  「你知道便好!所以,不要作無謂掙扎!」帶著危險的語氣。

  「自知之明,小婦人一向都有。」對峙上北堂行的目光。

  「很好!來人,把她帶去後雲宮!著人嚴加看守!太子平日如何待她,你們便如何伺候著。」揮一揮衣袖,「你記住了,燼兒若無事,寡人便可放過你。燼兒若然有個萬一,寡人便叫你陪葬!」轉身,又去了內殿。

  燼兒,你若是真喜歡此女,父皇必叫她碧落黃泉,都隨你去!

  七嫻眸裡幽光閃過。這個北堂行,果然不愧和北堂燼是一脈嫡親,同樣的偏執、同樣的討人厭!

  「噗噗!」小愛閒看看七嫻七嫻已然沉下來的顏面,對著北堂行的背影也是一陣唾棄。討厭的老頭子努!又惹娘娘生氣啊!

  後雲宮內,一叢僕從好生服侍著七嫻。雖不是妃嬪,卻以妃嬪之禮相待。

  「夫人,這是御廚特意為您做的天焰的湯點。您嘗嘗。」老嬤嬤端起一個碧色湯碗,笑容可掬地端至七嫻面前。

  七嫻眸中一道亮光閃過。又是軟筋散吧!那皇帝老兒說北堂燼平日裡如何待她,現下裡便是怎樣的待遇。所以,那軟筋散怎會少得了?

  「夫人,快趁熱喝了吧。」老嬤嬤見七嫻沒有反應,又極力勸過。

  七嫻有禮一笑,接過湯碗:「有勞各位了。勞煩嬤嬤與廚裡各位也道聲謝。」說著,一手用湯匙舀過一勺,另一隻袖子擋住了嘴際,極其優雅得喝起了湯。

  直到湯碗見了底,老嬤嬤這才深深吁出了口氣。這可是太子親衛吩咐必須見著這夫人喝完的東西。雖然她不知道這裡頭到底有個什麼名堂,但是也能猜出丁點腥膩。

  據說這夫人是太子殿下擄過來的呢,這湯裡頭的名堂是為了防止這夫人逃走呢。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她只要負責把自己的分內事做好便行。

  七嫻喝完湯,掏出絲絹,細細擦了擦嘴角,手輕掩著又打了個哈欠:「嬤嬤,我困了,你們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們。」

  老嬤嬤諾聲「是」,帶著眾人退了出去。心裡喜滋滋的,這夫人,還真是好相處。這般配合,大家都好過呢。

  隨手,便將室門合了上。

  七嫻靜坐了一會兒,直到室外安靜了下來,這才跳將起來,使勁甩出袖子之中的熱湯。心裡直罵,那大廚沒事把湯燒那麼燙做甚?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這湯中加了「輔料」,又怎會乖乖喝了?自然是貢獻給了自己的袖子。可是,她真是低估了這湯的熱度,這才有了現在這一出。

  真是燙死她啦!

  捋起袖子,才發現雪臂上此時通紅了一片。

  坐在床沿上的小愛閒看到了,眼圈一紅,伸著小肥掌就要朝七嫻過來。

  七嫻趕緊抱起來,搖了搖,輕輕安撫:「怎麼了,小鬼頭?」

  小愛閒抓過七嫻那段通紅的小臂,小嘴對上,「呼呼」就直吹氣。

  七嫻一下子愣住,她兒子這是心疼她呢!

  心裡暖意湧起,拍拍小愛閒的小腦袋,輕道:「娘娘不疼哦。小閒要乖哦。待會我們要去打壞人呢。」

  小愛閒泛紅的眼睛望了望自家娘親,蹦躂出了單個字符:「……疼……乖……打……」

  七嫻又一愣,旋即笑得開懷,她兒子,說不定,還真是個天才呢!

  四顧一下整個內室,七嫻把主意打到那床柔軟的額毛絨被之上。

  「絲絲」,七嫻扯下幾段布條。幾下功夫,便將小愛閒牢牢綁在自己的身後。

  小愛閒似是對自家娘親背後這塊新領土很是好奇,興奮得「咯咯」笑著。

  七嫻摸摸兒子的後背:「小閒啊,現在開始不准說話哦。」頭疼哦,她怎麼忘了她家兒子還是個小鬼,這般大動靜地出去,必是要出大亂子啊。

  哪曉得,小傢伙竟是立時噤了聲。整個內室立時靜悄悄的。

  唉?七嫻納悶一下,頓時又笑了,她家兒子果真是天才啊!

  背負小愛閒,七嫻回顧一下緊閉的大門,門口那兩個「門神」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得立在那裡。

  躡手躡腳得到得後窗旁,小心翼翼得打開。向外望去,黑漆漆的夜裡,正是什麼都望不到的時候。

  一手撐窗,七嫻一下子便躍了出去。

  突見不遠處一簇簇火把正向此處行來,正是宮中巡夜的侍衛隊。

  七嫻趕緊輕關上窗戶,身影隱進了茂密的樹蔭之中。

  侍衛隊踏著整齊的步子,走過了後雲宮。

  七嫻這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警惕得望一眼已然過去了的侍衛隊。本來敲暈其中一人,再穿上他的衣服,混入侍衛隊中逃走,確是一個極好的法子。可惜多了一個娃娃,這法子便是怎樣都行不通了。

  貓起了身子,向了相反方向而去。她不識得這宮中地形,還是不要魯莽為好。根據白天進宮時所搜集到的些許方向感,七嫻心下裡一陣分析這位置。

  細細的身影隱沒在了黑衣之中,悄無聲息得探索前進著。

  「小卓子,你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啊?」小宮女提著燈籠,好奇地向身邊的小太監詢問。

  「這是淳於太醫要我送去他府邸的醫書。」小太監答。

  「那麼晚了,還要去啊?」小宮女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明天去不行嗎?」

  「不行呢。太子殿下不是中毒了麼?淳於太醫急著要用下一批醫書呢。」小太監答道,「你也知道,那毒啊,真是叫太醫院的大人們急紅了眼呢。大家都已經想到要挖出自家的古醫書咯。我這已經算是好的了,淳於太醫的府邸就在那玄武胡同裡,從宮裡走半個時辰就到。小鄧子就慘了,胡太醫的府邸可是在城外呢。他也要連夜去那。」

  「哦。這樣啊。」到了岔路口,小宮女道:「那我到燕妃娘娘那裡去了啊。你自己路上小心啊!」

  「嗯。好的。」小太監點了點頭。

  小宮女提著燈籠走開了。

  周圍瞬間黑了下來,小太監渾身一個冷顫。

  奇怪了,怎麼無緣無故得就渾身發寒呢。小太監四周望望,沒有什麼異常啊。

  加緊了腳步,還是趕緊走吧。今天這裡怎麼感覺有點詭異呢。

  樹影斑駁之中,一雙黑色的眸子特別透亮。眼波隨著小太監的身影而去,嘴角彎起了一絲弧度。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1:48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宮門煉獄

  一掌下去,劈於後頸。

  「呃……」一聲,小太監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仔一般,只覺頸後一陣劇痛,只能發出一聲輕輕的單音節,便失去了知覺。

  樹影後伸出一雙纖手,將小太監拖入了陰影之中。

  不一會兒,樹蔭其後慢步走出一個相貌清秀的宮監,眸中精芒熠熠,顏上笑意隱隱,手中捧一個大木箱,緊緊貼於胸口。

  正是七嫻!

  七嫻低頭,拍拍箱子頂部,柔聲道:「小閒,要牢牢抓住娘娘哦。」

  箱子裡悶悶得傳出聲稚嫩之音:「……撓……」

  七嫻微笑一下,四下裡一望,壓低下了帽簷,立時隱去了臉上的精銳。

  抬步,向了前去。

  後雲宮內。

  「夫人,小公子便由老奴帶下去看管吧。」老嬤嬤好心,出了門突然就想起了七嫻身邊帶的那個娃娃。娃娃小,必是要打擾夫人休息的。思及此,她便折了回來。此時,正輕敲七嫻的臥室之門。

  裡頭沒有任何聲響。

  老嬤嬤再敲:「夫人?」

  竟然還是沒有動靜。老嬤嬤心裡直打鼓,怎麼睡得那麼沉?不要出事才好!

  焦慮得在門口轉起了圈。

  「怎麼了?」正巧,太子親衛侍衛長踱了過來。

  「大人,」老嬤嬤趕緊迎了上去,行禮,「老奴剛敲那夫人的門,卻是沒有反應。老奴有點擔心……」

  侍衛長眸裡一緊,七嫻的能耐他是見識過的。上次隨殿下去天焰,自己一行便曾栽在她手裡過。所以,這次,他是極其同意以軟筋散禁錮住七嫻的。

  殿下還在昏迷之中,自己已然是保護不力,怎能再出差錯,叫七嫻逃了去。

  立時,幾步上前,大掌用力,推開了上了栓的房門。

  「夫人!」叫喚著進了裡來。

  卻是人去樓空!

  侍衛長心下一驚,還真叫人逃了?

  「你給她喝了那湯麼?」轉身,厲聲喝問老嬤嬤。

  老嬤嬤也是一陣愕然,委屈道:「大人,老奴是真真切切看到夫人喝下了那湯啊!」

  侍衛長再掃向屋子一圈,目光停留在了似是有些鬆動的後窗之上,立時暗叫:「不好,必是從那後窗處跑了。」

  急急出了屋,正瞥見了守門的兩個惶惶恐恐的侍衛。怒氣湧了上來。廢物!都是廢物!站在這裡做擺設的不成?

  「愣在這裡做什麼?趕緊去找人啊!」怒喝一聲。

  侍衛們惶惶得令。

  後雲宮,立時也是火光通明,亂成一團。

  時近深夜,宮門緊閉。

  宮城門口,巡夜護衛來回走動著。

  高台上,篝火照明了整座城樓。

  七嫻急急往前走著,穿梭於護衛隊之間。

  「站住!」遙遙離著城門還有三四丈之遠,便有宮衛高聲喝道,「來者何人?」

  七嫻一身戒備,低低垂首,萬分恭謹:「小的乃太醫院宮人小卓子,奉差淳於太醫,去宮外府邸取醫書。」

  「腰牌!」那人又是一句大喝。

  七嫻趕緊從腰間取下那塊順道從小太監身上搜出的牌子,遞了上去。

  宮衛看了看,再上下打量一番七嫻,定在了她胸前那隻大木箱之上:「箱子裡的,是什麼?」

  七嫻堆笑:「這裡都是淳於太醫用過的醫書,叫小的搬回他的府邸。差大哥,淳於太醫急需醫書,要替太子殿下解毒呢,一刻都不能耽誤。您看,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讓小的過了這宮門?」

  旁邊一個宮衛走了過來,小聲道:「剛剛過去一個太醫院的宮人,也是為太醫院去取書的。聽說,太子殿下身上的劇毒確實難解。這個人,應是沒有問題的。咱們放了行吧,否則耽擱了太子治病,上頭怪罪下來,咱們可是擔當不了啊!」

  那喝住七嫻的宮衛點了點頭,轉眼向了七嫻:「過去吧。早去早回。」說著便命人打開了宮門。

  七嫻躬身哈腰:「多謝差大哥。」低頭的瞬間,一抹狡笑滑上了嘴角。

  抬腳便向了那慢慢開啟的城門。她甚至聽見了外城不遠處的打更之聲。

  「慢著!」卻在此時,一聲急喝於後傳來。

  七嫻心下裡一涼,肅了面容。

  「高大人,何事如此忙慌?」守門宮衛迎了上去,一臉諂笑,「有小的可以效勞的嗎?」這位,可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呢,太子殿下的親衛侍衛隊長啊。巴結了他,自己必然是有好處的。

  「今晚,有什麼人出了這宮門?」高雄皺眉,問道。

  「回大人,今晚就只兩個小太監要求出宮,都是太醫院的宮監,為太子殿下解毒準備醫書的。」

  「哦?他也是嗎?」高雄把目光定在了前頭的七嫻身上。

  「是的,大人。他是淳於太醫身邊的宮監。」

  「回過頭來。」高雄厲喝。

  現下裡要出此門,怕是難了。七嫻心內吁歎,可惜啊,就只有幾步之遙了。偏偏就差那麼幾秒鐘的時間!

  乖乖得轉過了身子,深深低眉:「奴才小卓子,見過高大人。」

  高雄眼睛瞇起,走進七嫻:「小卓子?我認識!聲音怎麼就變了?」

  七嫻望著自己的腳尖,歎氣,無奈,怎麼就那麼巧,隨便敲暈那麼一個人,還是跟這個侍衛頭子認識的。還能找到比她更加衰的人嗎?

  「抬起頭來!」高雄走至七嫻面前,才停下腳步。

  七嫻抱緊了木箱,暗歎:劫也!躲不過了!

  這才嬉笑得抬起了腦袋:「侍衛大哥,好久不見。」

  高雄黝黑的面龐瞬間透出抹白,又似是鬆了口氣:「夫人,請跟在下回去!」

  宮衛們一個個愣住了神。夫人?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七嫻莞爾:「若我說不呢?」

  高雄凝眉:「那便不要怪在下粗魯了!」向後揮了揮手,高聲道,「來人,『請』夫人回宮!」

  後頭跟來的侍衛們立時上來了一個,手伸了過來,押了七嫻,就要走。

  七嫻眸中厲光一閃,在侍衛手觸上自己的瞬間,快掌翻飛,「啪」一聲,侍衛抱著胳膊滾在了地上,悲慼喚痛。

  高雄望了望倒地不起的侍衛,聽那聲音、看那手法,這人臂膀的骨頭必是被粉碎了的。真是好狠辣的手段!

  若是如此,想要毫髮無傷得將她帶回去,真是難了!

  抬頭,沉聲勸道:「夫人,殿下對你一片真心。你又何必如此頑抗,叫大家都不好做。」

  「真心?」七嫻挑了挑眉,「你們殿下的真心便是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旁人身上?」

  高雄蹙眉:「夫人的意思是不肯跟在下回去了?」

  「我從來沒有心甘情願跟你們走過!」七嫻朗聲道。下意識得又是緊緊抓住木箱:兒子,可要攀住!

  「既如此,那夫人便多包涵!」高雄拔刀,指向七嫻,向後喝聲,「大家上!」

  侍衛們圈圍上來,只七嫻一人於圈中央。

  宮衛們見這架勢,雖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也有幾分曉得,這個宮監竟是旁人假扮的呢。還好,被高大人發現,未釀及大禍。

  各個面色煞白,急急關了宮門。抱緊腰刀,守在了包圍圈之外。

  七嫻掃一圈,必須快速解決這一群,才會有機會從這裡出去!

  眸裡寒光閃閃:「一起上吧!」

  高雄舉刀,點起腳尖,便往七嫻身上招呼去。

  卻見七嫻一動不動,高雄暗呼不好,立時收勢,改變了刀去的方向。雖說要逮著這女人回去,可是怎能真傷著她?殿下醒來,非要宰了他不可!

  七嫻嘴角彎起,她等的便是這一時刻。他不敢對她下殺手,必然就會露出許多空隙!

  勾起五爪,便向高雄心臟而去。

  高雄到底經過大小戰役無數,立時疾步後退,險險避過這一招,但也是被抓著些血肉的。胸前,立時血染了開來。

  切!七嫻皺眉,還差幾分!

  眾侍衛見隊長已成如此模樣,便不再客氣,揮刀就砍了過來。

  「不能傷著夫人!」高雄在後頭大呼。

  眾侍衛因了這句話,立時放不開手腳。

  卻真真叫七嫻佔盡了有利之勢。

  掌出,骨裂!

  爪起,血肉橫飛!

  拾刀,赤目砍殺!

  北瀚皇庭宮城之門,朝臣覲見必通之道,百姓抬頭仰望之地,見證了北瀚歷代天子興衰榮寵。

  此時,卻是血跡昭昭,斷臂橫飛,殘兵滿地。

  高雄眸裡越來越沉,這樣下去絕對不是辦法。到最後只能落得個損兵折將的下場。

  環顧場內,除了一直躲在後頭的守門宮衛,也就只自己輕傷了。

  突然,高雄的目光落在了七嫻一手緊護的木箱之上。心下裡一動,瞧她從一開始,那隻手便沒有離過那箱子,裡頭必是她最緊張之物!若是……

  思及此,高雄舉刀便又向七嫻而去。

  七嫻皺眉,總覺得這人此次一刀特別堅定。

  最後一瞬間,高雄卻是突然調轉了大刀落下的去向,直直便朝那木箱揮舞了過去。

  七嫻心下大驚,立時棄了木箱,往後跳出好幾步。

  木箱瞬間裂成碎片。

  七嫻眼角跳跳,低頭望望緊緊抓住自己衣裳的小愛閒,若是晚了那麼一步,這碎裂開來的,就不止那只木箱子了!

  小愛閒卻是恍若未覺,抬頭看看自家娘親嚴肅、又似是有點後怕的臉,出了聲:「娘娘!」

  七嫻拍拍他的後背:「乖!一會兒就好!」

  高雄這才看清那木箱裡頭的物什,竟是路上撿著的那個娃娃!

  既如此,那個娃娃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高雄眼裡閃過一絲狠色。

  舉刀,又攻了過來——卻是刀刀斬向娃娃的致命之處!

  七嫻一手擋住愛閒,急急避開,一手拿大刀抵擋住進攻,立時處於被動地位。

  高雄卻是緊追不捨,如毒舌一般盯上了愛閒,便不再放手。步步相逼,毫不放鬆。

  七嫻眸裡緊了緊,必先要解決了這人才行。否則,小愛閒必有危險。

  躍出去幾丈,七嫻拍拍兒子的腦袋:「小閒,放手。」

  小愛閒乖乖鬆開死死拽住七嫻衣襟的手,疑惑地抬頭望七嫻。

  七嫻抱住他,輕放於壁角:「乖哦!小閒!娘娘要專心打壞人哦!」

  小傢伙嚴肅得點了點頭。

  七嫻轉身,冷眼望向高雄,二話不說,便衝將了上來。

  沒了小愛閒在胸前,七嫻終得兩手作戰,一手持刀,一手成爪。

  瞬間場上如同多出一個修羅,凌厲出擊。逼得高雄節節後退。

  刀出,腕見血如泉湧!

  爪進,帶出片片血肉!

  宮城大門,瞬間成了修羅煉場。

  高雄終不支,倒了地,大口大口得咳出血來。

  風過,吹散了陣陣血腥之氣。

  七嫻慢慢走近,大刀直指高雄,嘴角彎起一抹嘲諷:「高大人,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高雄直直望進七嫻的眸內,不禁渾身一顫,這女人,必不是普通人,那眼神,裡頭是無盡的狠絕啊!

  「放……放了高大人!」後面一直縮成烏龜樣的幾個守門宮衛此時顫顫抖抖得小步移了上來。

  七嫻回眸。

  那幾隻嚇得又立時縮了回去。

  「唉?別推我!」

  「你是老大,你先上去!」

  「可是我怕……」

  ……

  幾個人一邊偷偷觀望七嫻的神色,一邊小聲討論。

  「怎麼?你們也嫌活得太久了?」七嫻勾起一抹笑。向前跨出幾步。

  那幾人頓時又齊齊往後退。

  「不不不!你誤會了……」

  職責與生命,他們還是選擇生命吧!

  「咯咯」,壁角突然響起一陣稚笑。

  七嫻轉眼一看,正是她家兒子笑得歡呢。小屁股一頓一頓的,肥掌拍得「啪啪」直響。眸裡亮光閃閃,嘴裡還興奮得蹦躂著單詞:「娘娘……打……打……」

  七嫻頓覺額際黑線連連。她還很擔心兒子這麼小,便見著這麼血腥的場面,會被嚇著。現在,看這小子的樣子,自己的憂慮完全是杞人憂天嘛!

  反倒是,他兒子不會有什麼殺人的變態怪癖吧。否則,那般高興做甚?

  正當七嫻對著自家兒子出神之際,眼角驀然瞥到地上一抹黑影躥起,直撲向了正鼓掌叫好的小愛閒!



第一百二十章 揭榜高人

  七嫻暗叫不好,急急也要衝上去,卻是速度不及。

  眼睜睜便見一雙鷹爪扣上了小愛閒雪嫩的小頸子上。

  「咳」,小傢伙急咳出聲,好難受哦。豆大的淚珠跑到啦眼角上,卻是死死忍住。巴望望著七嫻。這人好討厭努!娘娘快打!

  七嫻心裡一陣疼,她的孩子啊!她甚至看到了小傢伙脖子上的淤青!怎麼那麼倔,居然沒有哭!可是,這樣卻更是叫她心裡緊憋。

  是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啊!

  眸裡如同到了雪山之頂,冰雪覆蓋:「高大人,你好本事,居然要殺一個小孩子?!」

  高雄緊咳幾聲:「若非必要,在下也不想出此下策。還望夫人見諒!」

  見諒?七嫻按捺下心內熊熊的怒火,她真真是後悔,剛剛沒有補給這人一刀,此時竟成了這種境況!

  情勢,瞬間變了!

  「若夫人肯合作,隨在下回去。在下保證,決不傷害小公子一根毫毛!」高雄緊接著又道。

  「咳」,小傢伙又咳嗽出聲,「……娘……」

  七嫻閉了閉眼,「匡當」一聲扔了大刀:「高大人,這樣就行了吧。小孩子無辜,還望大人你手下留情。」

  「夫人那般好的功夫,在下實在是不放心。小公子,便先交由在下看護吧。」說著,高雄抱起了小愛閒,雖是鬆開了扣在其頸之上的手指,大手卻是未離開小傢伙的脖子。只待七嫻一有反抗,便要捏上那細嫩的頸子。

  七嫻緊緊盯住高雄,腹內已然將他千刀萬剮、並用滿清十大酷刑伺候了一遍。

  小愛閒在他手上,她實是無可奈何。

  真真是一子錯、滿盤輸!

  此次失敗,以後再想輕易離開,那便更加不可能了!

  「你們幾個,愣住做什麼?還不『請』夫人回去!」高雄對躲在後頭的幾個宮衛高喝一聲。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沒有動靜的七嫻,這才鼓起勇氣走了上來。

  「走!」某宮衛押上七嫻,就要往回走。此時,倒是耀武揚威起來,一反之前膽小如鼠之態。臉上得意洋洋,叫這女人還嚇他們!此時不也落在了他們手上麼?

  七嫻眸中深寒,反手一爪,掐住那宮衛的脖子:「不要碰我!」溫度已然達到零下的聲音,滲入了人的皮膚、內臟以及骨髓!

  「……嘔……」那宮衛雙手使勁、就要掰開七嫻的利爪。

  碰到七嫻的眸子,那人立時驚恐得點頭。

  其餘幾人「唰唰唰」拔出了大刀,卻在七嫻狠厲一眼瞥過之後,立時退後了幾步,不敢再上前來。

  「夫人!」高雄眸中閃閃,「夫人就不顧小公子了麼?」鷹爪又要扣上小愛閒的頸子。

  七嫻甩垃圾一般扔出宮衛,轉向高雄:「高大人,他若因此傷了半分,我會叫你百倍奉還。」

  不急不躁的聲音,卻是「嗖嗖」地散發著森森之氣。

  高雄瞬間便覺像是被狼盯住一般,眼前女子的視線似是直接穿透過自己的身子,叫自己渾身冰涼。

  「只要夫人配合。」他訥訥答道。

  七嫻轉身,便向啦後雲宮方向而去。

  後頭,遠遠跟著被嚇破膽的守門宮衛以及挾持住小愛閒的高雄。

  後雲宮中,北堂行高坐上座,瞇眼緊瞪七嫻。他已然在此等了許久!

  七嫻不掩一身血腥之氣,一套染血的宮監裝扮,立於天子面前。

  「聽說,你一身武藝?居然敢在這皇庭中妄為,果真是藝高人膽大麼?」宮門之前的大鬧他已然知曉。

  「陛下謬讚了。」七嫻諷然一笑,「小婦人哪裡有高大人本領高!」說著轉向侍在一旁的高雄,「是不是,高大人?」

  拿孩子作擋箭牌,本領高著呢。

  高雄低了低頭,有點赧然。

  「你不要以為太子對你寵愛有加,便為所欲為!」北堂行拍案,「這裡不是你天焰,不是你能夠任意妄為之所!」

  本來,為燼兒解毒之事已然夠揪心啦。這女子偏偏不安分,居然又生出那番事端,攪得他更是心煩不已。若不是顧忌到燼兒對這女子那般上心,他早就以攪亂宮廷之名治了她的罪!

  真真是不知好歹的女子!

  天子發怒,由來如同平地一聲雷、驚天震地。

  驚得宮侍們個個頭顱緊緊低垂,大氣不敢呼出一聲。

  偏偏有人不買賬,把天雷當做小貓叫喚。

  七嫻懶聲道:「陛下可真真是冤枉人了,小婦人從來不敢為所欲為。在天焰是,於北瀚亦是。況且,太子寵愛有加?」冷笑一聲,「陛下說笑了麼?寵愛有加便是囚於深宮?寵愛有加便是天天喂毒?」

  北堂行一時語塞,但到底是帝王,哪能容許旁人反駁。又是厲喝一聲:「大膽!即便如此,也是你幾生修來的福氣!」

  無恥之極!

  七嫻冷哼:「如此,這福氣,小婦人不要也罷!」

  北堂行氣炸了肺,瞇了瞇眼,決定不再與她多廢話:「來人,上湯。」再對向七嫻,「寡人便在此親自盯著你喝下。寡人倒要看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樣!」

  七嫻咬了咬牙齒,眼見宮人取出白玉小罐,拔出塞子,藥粉撒於湯碗之內。

  「喝!」北堂行再喝一聲。

  七嫻看了看宮人遞於面前的湯碗,抬首道:「陛下,小婦人有一請求,還望陛下成全。」

  「說。」

  「希望陛下能夠留下那個孩子給小婦人,以排遣無聊。」伸手指了指嬤嬤懷中的小愛閒。

  孩子在自己身邊總是要放心得多。若被旁人抱去,不僅自己受制,孩子還不知會遭到怎樣的待遇。

  北堂行看了看她:「若是你能夠安安分分,不耍任何花樣得把這碗湯喝下,寡人可以把孩子給你留下。」

  七嫻立時接上:「陛下,天子一諾,可是重於泰山的。希望陛下不會食言。」說著,端起湯碗,「咕嚕咕嚕」便將和著藥物的湯喝下了肚。

  北堂行揮揮手:「孩子給她!」

  老嬤嬤趕緊把小愛閒遞了過來。

  小傢伙一到七嫻的懷中,癟了好久的嘴終於忍不住了,忍耐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滾了下來,揪住七嫻的衣襟,便不再放手。撒開嗓子,嚎了起來。「哇——哇——娘娘——」

  七嫻輕搖,撫撫小傢伙頭頂的軟毛:「乖哦!小閒,不哭了哦!」心裡也是一陣泛酸,因了自己,竟叫兒子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你自己掂量著,不要再做這種無妄的反抗,若有下一次,寡人定不會輕饒。」起身,拂袖,「你好自為之!」

  帶著宮人,大踏步離去。

  只聽外頭有人高聲喝令:「叫一隊護衛軍守住這裡,後窗各處都牢牢把守!」

  七嫻哼笑一聲,為了看住她,還真是費了恁大功夫呢!

  「娘娘……」小愛閒抽抽涕涕之間,狠狠得冒出幾個詞,「打……打……」

  這裡的人都好討厭努!要打、打、使勁打!

  七嫻心裡好笑,她這兒子果然有點暴力傾向。

  撫了撫他的腦袋:「好!咱們打得他們回去找姥姥!可是,小閒啊,娘娘有點累,想要休息一下。你要乖乖的哦!」

  頭已然暈了起來,渾身也開始沒力了!該死,那人是給她倒了多少軟筋散啊,效力似是以前的好多倍啊。

  軟綿綿得走向了大床,把小傢伙輕輕放在上頭,便癱倒了下去。

  「娘娘……」只剩下了小愛閒不停的叫喚。

  「混賬!你們研究了那麼久,告訴寡人的就是無能為力這句話?!」太子寢宮內,北堂行怒拍案底,震得上頭銀杯跳開了幾許。

  「陛下,是臣等無能。」某太醫擦擦額角的汗,硬著頭皮走上前來,「臣等已然按照古書配方,給太子熬製了一副古藥,按醫理上來說,即使不能排開毒素,也是能夠清醒才是。可不知為何……」

  「寡人要聽的不是這個!寡人要聽太子何時能好!」北堂行驀然而立,「寡人養著你們,是好看麼?你們若是治不好太子,便提頭來見寡人!」

  太醫們立時惶惶跪下請罪:「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你們就會說這些廢話!」北堂行高喝,「難道就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說話麼?」

  「陛下,臣有一建議,不知當不當說。」某太醫挺直了腰板。

  「說!」

  「雖說,這珍毒確是少見,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民間自是不乏能人異士,說不定就有人有法能解得這奇毒。」垂了垂首,「陛下可下旨張貼皇榜為殿下尋醫。這樣便可做得兩手準備。更有利於殿下解毒。」

  北堂行思量一下,確是不錯。

  當下,吩咐身邊宮監:「傳寡人口諭,若有人能解得太子怪毒,賞銀萬兩,田千畝!」

  於是,一紙懸賞醫昭諭便飄揚在北瀚國上空。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衝著榜單上的高額懸賞,無數人揭了榜、進了宮。

  可那珍毒又豈是好解之物。皇帝又豈是好相與之人。

  一怒之下,北堂行便將那些醫者、騙子全權打入了獄中。

  僅一日的功夫,進宮為太子醫病的熱潮便退了下去。畢竟,錢是很重要,但是,若是未能領到銀子,偏偏又將自己的性命搭在裡頭了,那就真真不值了。

  「誒?你要揭這皇榜?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呢!」皇榜前,一路人好心阻止住似要上前揭榜的外鄉人。

  「怎麼說?」那人頓住了手,操一口不甚流利的北瀚語。

  「果然是從外地來的啊!」路人歎口氣,搖了搖頭,「雖說這懸賞誘人得很,可這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身上這毒啊,還真是百般都不能解呢。這不,進去了的人,到現在都沒有能夠出來的。據說啊,都被陛下打下牢裡去了。你們這些外鄉人,不瞭解情況,可不能衝動啊!」

  那人笑了笑:「原來如此。不過,無事,我們師兄弟三人長年在天山修煉,此次下山便是雲遊四海、救助世人。這種小毒,自然不在話下。」說著,便回頭問了問,「對不,兩位師弟?」

  路人正歎眼前這人說著瘋話,跟著轉眼一瞧,正看到了兩雙冰寒的眸子。心裡一驚,這幾個也許真是高人!

  天山?貌似真聽說上頭有修道成仙之人呢!難怪見這三人一身道士裝扮。說不定還真能治好太子呢!

  這三個,正是易了容進入北瀚的雲凜三人。

  幾人正愁無法滲入到北瀚皇庭中去,沒想到,天上真是砸了個餡兒餅下來。尋名醫?那他們便做名醫好了!

  顧清影一把撕下那金黃的榜子。三人對視一眼,進了衙門。

  北瀚皇庭之中,北堂行正大發雷霆:「什麼名醫,什麼高人,全都是庸醫、騙子!」

  「呼啦啦」,甩碎一地的瓶瓶罐罐。

  「陛下息怒!」龍顏大怒,震得宮人們惶惶不安。

  「你們叫寡人如何息怒?又過去一日,太子之毒,又要加深一分。那七日之期,只剩得兩日,你們叫寡人怎樣息得了怒!」袖袍掃向案頂,又掃落一盞香爐。

  「匡當」一聲,響徹大殿。

  「陛下,陛下!好消息!」宮監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得進了來。

  「哼!還有什麼好消息?」北堂行冷哼聲坐於龍椅之上。

  「陛下,有名醫揭了皇榜!」宮監恭謹止步,興奮匯報。

  「名醫?又是些欺世盜名之輩吧!」繼續冷哼。都是些為了錢而來,而沒有真本領的傢伙,看了都煩!

  「不是的,陛下!這回揭榜的據說是天山上的高人。」

  「天山?高人?」

  「是的,陛下。據說有人親眼見著那師兄三人將一垂死之人救活!城裡已將他們傳為活神仙了呢!」

  「真的?那還愣著做什麼?快請進宮啊!」喜色盈上了北堂行的面,真是上蒼有眼,燼兒有救了麼?

  宮監立時領旨而去。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1:57 PM

本帖最後由 nikonnika 於 2012-6-8 02:07 PM 編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變態兒子

  「你們就是天山上下來的高人?」金鑾大殿上,北堂行高坐其上,眼望底下三人。

  這三人均是長鬚冉冉,氣質不凡,倒真頗有一番仙人之姿。尤其後面兩個,肅面冷顏,真真與之前進宮來的那些屈膝哈腰的凡俗之人完全不同。

  「是的,陛下。」顧清影走在最前面,「我師兄弟三人奉命下山救助世人。到得貴國,突聞太子殿下身染惡毒,希望能夠盡得我等綿薄之力。」收起了平日裡嬉戲的語調,衣服高深莫測的樣子。

  三人之中,雲凜本就是一肚子怒氣,叫他說話估計會直接暴走;鳳來也是一副嗆死人不償命的性子;也就只顧清影一個,勝任得了這個發言的使命。

  「好!好!」北堂行激動萬分,「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寡人現在就帶幾位去見太子。若你們能夠治好太子,不管提出什麼條件,寡人都會滿足。」

  說著,北堂行站起來,急急從高位下來。只希望這次不會令他失望!

  太子寢宮之內,北堂燼依舊瞇著,臉上泛起了青黑之色,顯然毒素已然滲入肺腑之中,若再無解,那真真是要入了地獄去。

  顧清影輕捏脈,閉眼撫鬚,搖頭晃腦,頗像那麼回事兒。

  「怎麼樣,顧道長?」北堂行急問,心吊到嗓子眼兒。

  顧清影放下手來:「太子殿下這毒確實不好解。」

  北堂行的心立時冷了下來。

  「不過……」顧清影拉長了聲音,加上一句但語。叫北堂行的心立時又雀躍了一下。

  「不過什麼?道長但說!」

  「不過,這又怎麼能難得了我們師兄弟。」頓了頓,顧清影又道,「還望陛下給我們師兄弟一晚的時間,想出個完全的法子,明日保準能叫殿下完好無損得站在陛下面前。」說得毫不臉紅。

  其實,他哪裡懂什麼解毒!只不過是要騙得一晚的時間,好找人而已。

  「真的?」有點激動,又有些半信半疑。

  「陛下難道信不過我們?」顧清影恢恢長袍,故作生氣,「那便當我們天山與殿下無緣。」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就欲離開。

  「誒?道長,寡人不是這個意思。」北堂行急急攔住,「寡人只是太過於擔心太子,還望高人見諒!寡人自然明白,這解毒不能急於一時。只是,太子那七日保命之期,明日即滿。寡人只是有點擔心……」

  「陛下不必擔心,」顧清影豪氣萬丈,「明白,我師兄弟三人必是還陛下一個健康如初的太子殿下。」

  心裡卻是暗罵,這種人,死了才好!

  北堂行心裡歎氣,也只得如此,沒有他法。

  揮了揮手:「來人!送幾位高人去流雲殿休息。」

  顧清影恭禮,就欲離去。

  卻在踏出去一步後,瞥見身旁老皇帝愕然得看著自己身後那兩人。

  顧清影轉身,在看清眼前情形時,真想撫額大歎。

  只見雲凜緊瞪住床上的北堂燼,眸裡散發出陣陣寒氣。一旁的鳳來正偷偷得揪住雲凜的袖子,真怕他一個忍不住一掌就揮了上去。

  「這位道長怎麼回事?」北堂行凜了顏,他怎麼感覺到那人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善之氣呢。

  「陛下不必擔心,」顧清影忙答,「我這位雲師弟大概是想把殿下的症狀都牢牢記住,之後好想解決之策。」

  「哦。」北堂行點點頭,「這樣甚好。」這幾人,還真是責任感很強呢。

  顧清影咳了一聲,喚道:「雲師弟,可以走了麼?我們還有很多事需要準備呢。」雲凜也真是的,急在這一時作甚?反正他們也是解不了這毒,過了明日,北堂燼定是必死無疑。既然如此,何必再惹得自己一身腥呢?

  雲凜這才抬起眼來,眸裡閃了幾閃。的確,找到七嫻那才是他們追來的首要目的。至於這個太子,只要他不死,自己必有機會報得這奪妻之恨!

  後雲宮,宮衛把守森嚴,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生生將這個院子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籠子。

  院子裡,一張美人籐椅上,側躺著一個昏昏欲睡的女子。旁邊坐著一個粉粉嫩嫩的娃娃,「吱吱呀呀」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夫人,喝湯的時間到了。」不遠處傳來老嬤嬤的聲音,越來越近。

  七嫻懶得睜眼,這上一次藥的效力還沒有過去呢,緊接著又來一碗湯藥。再這樣下去,估計她會是第一個喝軟筋散喝死的人!

  「夫人……」老嬤嬤近了七嫻的身,再喚。

  七嫻不耐,伸手抓過湯碗,卻是手底下一打滑,「碰」一聲,湯碗摔在了地上,碎了。

  無辜得抬頭:「嬤嬤……」

  老嬤嬤立時道:「夫人,您等等,老奴再去為夫人端一碗來。」她不能心軟,上次就因為自己的失職,叫這夫人逃了去,自己還領了二十大板的責罰。現在想來,哎呦,還疼著呢。

  匆匆走開。

  七嫻伏下身子,繼續閉眼。明天將是最後一天了。至此為止,北堂燼也是沒有醒來。那瘋子似便死吧,她可不想一起跟著陪葬,可是再這樣下去,她根本沒有機會離開,該如何是好?

  雲凜,你在哪裡?

  宮人領著雲凜三人正經過後雲宮。

  後雲宮極其嚴密的防守叫三人心下裡暗自計較。

  「請問,這裡住的是什麼大人物?陛下住所,都未見著這麼嚴密的把關。」顧清影指了指後雲宮,問道。

  宮人低首:「回道長話,這裡頭住的,是太子殿下的寵姬。」這便是皇庭統一起來的說法。

  雲凜沉眸,寵姬?想要那麼大的陣仗麼?

  突然,眸裡一緊。順著敞開的院門,他看到了什麼?

  一個熟悉的素衣背影!那種素色小花兒,是七嫻最愛的花色!

  那女子正背對著院門側躺在美人椅上,整個人兒竟是沒了從前的活力,似是蔫兒的花朵一般。

  雖是沒有看見正面,但雲凜又怎會認錯?這女子必是七嫻無疑!

  心下裡緊緊揪起,七嫻到底是遭受到怎麼樣的待遇了?

  眼裡瞬間沒了旁的東西,早已忘了這裡是北瀚的皇庭,抬腳,就要像自己心心唸唸的人兒而去。

  顧清影兩人立時發現到雲凜的不對勁,一人架住一邊,止住雲凜前進的步伐。

  「不要打草驚蛇!」顧清影皺眉,於雲凜耳邊輕語。他也看到了那個身影。不用說,這裡必是押著七嫻的住所。能叫雲凜癡狂至此的,那裡頭的女子,必是七嫻無疑。

  鳳來望著雲凜的側臉,眸裡意味不明。

  「幾位,怎麼了?」宮人有些莫名其妙。

  「沒事,沒事!繼續帶路吧。」顧清影放開雲凜,笑道。

  雲凜回頭望望那背影,深深按捺下眸裡的急切。

  七兒,我來找你了!

  七嫻迷迷糊糊之間,突覺背後一道熱切的眸光射了來。那種感覺,就像雲凜望她一般!

  急急轉身,背後除了侍衛,還是侍衛。

  苦苦一笑,難道自己思念雲凜成狂,竟出現了幻覺?

  一旁的小愛閒「咯咯」笑個不停,眼睛直直望著院門口,手掌拍啊拍。

  七嫻捏捏他的小鼻頭:「小鬼,那麼高興做什麼?」

  小愛閒抬頭,臉上的笑顏愈發得綻了開來:「娘娘……看……」

  七嫻順著他的小肥手指望去,院門口除了空氣,鬼影兒都沒有。

  小傢伙依舊樂著。

  七嫻納悶,難道小傢伙跟自己一樣,也產生了幻覺不成?

  夜色,沉寂如水。

  皇庭,一片好眠。

  三條黑影縱躍於後雲宮之上。

  凝脂疾點睡穴,內室周圍的侍衛通通悄無聲息倒了下來。

  雲凜跟顧清影一點頭,挑開窗戶,翻窗便入了室內。

  外頭,顧清影與鳳來高度警惕起來。

  床上這個人兒,該是恣意歡笑才對。為什麼現在連睡覺都那麼不安慰、展不開眉呢?

  雲凜蹲下了身子,伸手輕撫平七嫻眉間的推疊。

  北瀚!居然如此對七嫻!好!好!雲凜眸中寒光閃過。

  朦朦朧朧之間,七嫻似是又感覺到了雲凜的目光。烏眸半啟,對上映入眼簾的冷顏,疑在夢中:「雲凜,真好,我今天第二次感覺到你了。是我太想你了麼?」

  素手抖抖伸手,欲撫上那張冰顏。

  雲凜輕拉住她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臉龐:「我來了。我在這裡。」她怎麼會那麼虛弱?

  聲音裡是不盡飛溫柔。

  七嫻笑了開來:「雲凜,這個夢好真呢……若是就此不再醒來,那該多好……」

  「我真的來了。」雲凜俯下首來,淺淺吻來,無限愛憐,「若不是真的,如何這般親你?」

  「雲凜……」七嫻頓時睜開了眼,意識清明了起來,「你……是真的……不是我在做夢……」

  「是真的!」雲凜輕撫著七嫻的臉龐的,「我來晚了,對不起。」

  七嫻搖頭。只緊緊望著眼前的人兒,不願再眨眼:「你的傷……」

  「沒事了。」雲凜輕道。眸裡,也只剩下了床上那個蒼白的人兒。

  這樣的人兒,只想一生一世就這番看著。「雲凜……」

  「七兒……」

  此間深情,跨越千山萬水,穿越前世今生。

  雲凜扶起了七嫻。

  七嫻伸手便勾住他,湊上粉唇,輕轉吮吸。

  丁香小舌,極盡挑逗之能。

  室內,熱情高漲。

  偏偏有只小人兒不識趣,破壞了一室溫存。

  「娘娘……」稚嫩的嗓音響起,正是幽幽轉醒的小愛閒。

  小傢伙肺掌伸出,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唔唔,怎麼那麼吵努!

  七嫻立時清醒過來。該死,她怎麼忘了兒子就睡在自己身邊呢?

  立時抽身,軟軟地靠在雲凜懷中,回頭,一臉溫柔地對向某只自己爬起來的小人兒。

  突然沒了香唇兒可嘗的雲凜,心下裡一陣失落,極力忍下心臆熱火,寒光凜凜得望向某只壞人好事的小鬼。娘娘?這是哪裡來的小鬼?

  小人兒努力坐正了身子,一眼便望見了抱著自家娘親,滿眼怒氣的某個男人。立時,也瞪圓了眼睛。

  於是,老子怒氣沖沖,小子不甘示弱。

  四目相對,天雷勾動地火。

  詭異至極。

  七嫻甚至能夠感覺到兩人視線之間的空氣正在「辟里啪啦」地響著。

  「小閒,這是爹爹。叫人啊。」七嫻心內納悶,這小子,還是第一次露出這種奇怪的表情呢。似有什麼深仇大恨,要把眼前之人暴打一番似的。以前叫北堂燼「爹爹」不是挺溜的嗎,怎麼見著自個兒親爹反而不叫了?

  「爹爹?」雲凜怪異得轉頭。七嫻什麼時候認了個兒子?

  「這是你兒子。」七嫻撫了撫額頭,「我生的。」真是父子見面不相識啊。

  雲凜再度怪異得轉了回來。他兒子?不是被那倆怪老頭帶走了麼?怎麼又出現了?

  只見小傢伙「吭哧吭哧」得爬近了來,到得雲凜身前,停住。

  七嫻兩人奇怪得望他。

  就見小傢伙迅速伸出小肥掌,「啪啪」兩聲就朝雲凜臉上招呼去。

  嚇!這兩個生生叫七嫻兩人懵了。

  雲凜滿眼的糾結。敢這般放肆打他的,這小子還真是他人生中第一人呢!

  七嫻額間黑線連連,這小子,突然發什麼瘋?

  這時,小傢伙又開始了新的動作,「噗噗」對著雲凜的臉,就來了兩個大大的口水泡泡。

  誒?七嫻兩人已然不能用愕然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雲凜臉慢慢黑了起來。這小子,欠教訓麼?

  小傢伙又開始動了,卻是慢慢爬過去了身子,一屁股坐下,用後腦勺對向了雲凜,嘴裡蹦躂著單詞:「爹爹……壞……飛飛……閒……打……」來來回回得碎碎念。

  飛飛閒?說什麼鬼話呢?突然,七嫻腦海裡亮光一閃,想起了某年某月的某件事。眼角跳了跳:「小閒,難道你是說你爹爹把你扔飛那件事?」

  雲凜不贊同得看看七嫻,這麼小的小鬼,能聽懂七嫻的話嗎?

  哪曉得那只後腦勺竟然使勁得點了幾點,又開始無休無止得怨念:「飛飛……壞……打」

  七嫻嘴角抽了幾抽,回過頭來,神色怪異得望雲凜:「你兒子,真變態!」那時候才幾個月大,便記仇記到現在?

  雲凜眉毛也忍不住得跳了跳:「那也是你兒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子吃屎

  「你身子是這麼回事?」忽略掉小鬼,雲凜轉向七嫻。若是平常的七嫻,必不會這般乖乖待於這宮中。

  七嫻皺眉:「軟筋散,給我當飯吃呢。」

  雲凜心下裡更火,居然是在給七嫻喂毒?!難怪七嫻會這般蒼白無力!

  伸手入懷,掏出一玉色細頸瓶,倒出藥丸,遞於七嫻嘴邊。

  「這是什麼?」七嫻張開吞下後,問。

  「軟筋散的解藥。」還好顧清影細心,防止幾人再次中了這招兒,吩咐幾人伸上都帶上了解藥。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七嫻握握拳,真真感覺到一股熱流自丹田起,似是正慢慢回復氣力。

  「我們走!」扶起七嫻,雲凜就欲離開。

  「不行。」七嫻制止,「太危險。我之前闖過一次宮門,現下裡守衛必是更加嚴苛了。」

  「那也不能任你待在這裡……」雲凜滿眼擔憂。

  「沒事。」七嫻取過雲凜手中的小瓶,「有了解藥便無大礙了。對了,你怎麼進宮的?」

  「皇庭張榜,為太子尋醫,我們便扮作名醫進來了。」

  「張榜尋醫?」果然是被禁錮的,這種消息,她居然不知道。不過,尋醫?除非,那倆老頭過來,否則,這毒誰都是無法解的吧。

  「北堂燼身上的毒是你下的?」雲凜抬頭問。七嫻什麼時候學會使毒了?

  七嫻面色有點怪異起來:「你是不是忘了這裡有個才能出眾的用毒高手?」

  雲凜一時反應不過來。才能出眾?用毒高手?誰?

  小愛閒轉過腦袋來,一臉哀怨:「忘……壞……大……」

  七嫻「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在小傢伙的心目中,雲凜的罪過怕是又要多加一條了。自家老爹居然忘了自家是個小毒人了!這回,不知道又要記到什麼時候了?

  「原來是他。」雲凜再挑挑眉,繼續無視掉小鬼,看向七嫻:「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那就先解了北堂燼的毒再說!」

  「給他解毒?」雲凜哼了聲,「休想!」他直接殺了北堂燼!

  七嫻輕笑:「真要給他解,咱們還沒那麼個能耐呢。」

  那是什麼意思?雲凜疑惑。

  「禮尚不往來,不是我的作風。」七嫻眸裡狡黠之色閃過,「他給我餵了毒,我自然也要給他喂一些好東西才是。」

  附上雲凜的耳朵,七嫻這般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只見雲凜萬年不動的臉面居然不自覺地抽了一抽。

  果真,夠陰損!

  不過,他喜歡!

  第二日,太子寢宮,雲凜三位天山高人被請過來。

  七嫻抱著小愛閒已然等在了那裡。

  北堂行下過令,今日之內太子若是醒不過來,便叫七嫻做好隨太子一起去的心裡準備。此時,便叫了七嫻一起來見證。

  雲凜一進門,便瞧見了一臉虛弱的七嫻,生生忍住了衝上去的慾望。

  三人齊齊向北堂行拜了禮。

  「三位高人,不必多禮。可有想出什麼法兒來解太子之毒?」北堂行不多話,直入主題。

  「回陛下,我等自然想出了解決之法。」顧清影細心滿滿地站出。

  「哦?」北堂行驚喜不已,「什麼法子?還請高人快快為太子解毒!」

  「這就要由我雲師弟來為陛下解說了。」顧清影退了下去,叫了雲凜出來。

  什麼法子?他也想知道!

  北來以為雲凜昨晚會帶了七嫻一起出來,哪裡曉得道最後,雲凜竟又是自個兒回來了。

  雲凜只說今天要替北堂燼解毒。

  天曉得,他們幾個哪個是有這種本事的?

  而且,為北堂燼解毒?雲凜的腦子沒有壞掉吧?

  問雲凜,他竟是一臉詭異得回了句,自有安排。

  問鳳來,鳳來只一句:你都不知道就,我怎麼會知道。生生又是碰一釘子。

  所以,他到現在也還是一頭霧水呢。

  只見雲凜慢悠悠走了前來:「殿下此毒其實有很多方解法。」

  北堂行眼睛瞬間亮了:「真的?太好了!」

  卻是一語未盡,又被雲凜下一句話給滅掉了希望之火:「可惜,那都是需要長久治療的法子。怕是殿下等不了那麼多的時候。」

  「混……」北堂行揮袖就要發怒。

  雲凜一語打斷:「陛下不用著急。我昨晚苦思冥想,終於叫我想出了一法。本來我還想著這法子必是不行,因為得要找一個陰曆陰時出生的孩子配合。可是,巧了,今日,我一進這殿門,居然就叫我瞧見了這樣的孩子。陛下,您說,這是不是上蒼的指示?上蒼定也是希望殿下能夠安全渡過此番劫難呢。」

  顧清影嘴角抖了抖。扯!他怎麼就沒有發現,雲凜說謊的本事真真不是一般的高呢!配合著他那一本正經、往年不變色的面容,真是比珍珠還要真啊!

  七嫻腹內好笑,沒想到雲凜平日裡不多話,現下裡說得還真像那麼回事呢!

  一番話,生生讓北堂行的心跟著上下起伏了好多次。

  「對!對!你說得對!」北堂行已然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一指指向七嫻手中的小愛閒,「道長說的是這個孩子?」

  雲凜頷首:「正是!」

  「來人,把這孩子抱了給道長!」北堂行向後吩咐道。

  為了燼兒,為了這北瀚江山的未來,犧牲個孩子又算得了什麼?

  七嫻死死護住,對著前來欲抱走孩子的宮人,一臉警惕:「你們要做什麼?」

  雲凜忙出聲:「夫人莫擔心。我只是向這個孩子借點東西而已。」

  「借什麼?」

  「童子便。」

  「哦,那好吧。」七嫻立時把小愛閒往宮人懷裡一放。拍拍小傢伙的腦袋:兒子,記得娘娘早上給你說的話吧,不要客氣,使勁拉。

  腹內好笑,早上給這小子吃了那麼多的東西,此時小肚子裡肥料足著呢,今天這一幕必是會叫整個皇庭的人畢生難忘吧。

  小傢伙揮舞著四肢,「咯咯」樂著,似是正要躍躍欲試。

  一語卻是叫北堂行呆愣住,有點訥訥:「雲道長,你是什麼意思?必是寡人聽錯了吧。」

  「陛下沒有聽錯。」雲凜接著道,「所謂,天地靈氣,在於小子。小子,又以陰時男嬰與陽時女嬰最為靈之長物。而便者,既是一個人身上最為精華之結合。殿下此毒源,既是天地所生,自以靈氣洗淨,便足以解毒。所以,我才會想到此法。自然,陛下不願意的話,我也只好作罷。」歎口氣,「只是辜負了上蒼的一番好意,可惜了殿下的一條性命。」

  一番話,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顧清影與鳳來對視一眼。童子便!強!

  北堂行心下裡一陣糾結,童子便?「道長,就沒有旁的法子了嗎?」若真吃了這童子便,會叫多人恥笑啊!

  「沒有別的方法。」雲凜依舊一副淡然、真誠、肯定的語氣,「這個方法是最快捷、最有效之法。

  北堂行搖了搖牙:「好!便如此吧!」不管如何,能保住性命那才是關鍵。

  揮手,便叫宮人抱著小愛閒下去「生產」那童子糞便去了。

  不一會兒,宮人便接了一整盆子金黃的「愛閒特產」回來了——金黃色的液體中混雜著泛著棕黑的小塊便質。

  宮人不禁蹙眉,這孩子的肚子是儲存罐麼,怎麼一下子能拉那麼多?

  小愛閒又回到了七嫻手中,一臉的舒暢。自從聽了娘娘的話後,他可是努力得吃、使勁得憋,就等著這一刻呢!

  哼!敢關小爺的娘娘,叫你吃小爺的便便!

  北堂行看一眼那盤子,嫌惡得撇開眼:「道長,要餵下多少為宜?」

  「陛下,真要給殿下餵下?」宮人一臉的不確定。這麼噁心的東西,不要說尊貴的太子爺了,就連乞丐都是避之不及的吧。

  北堂行揮揮手:「趕緊去!」

  宮人只得端著一盆混合物向了北堂燼身旁。

  尿為湯水,屎為藥丸。以勺為媒介,一塊屎、一勺尿得未進了太子殿下的口裡。

  黃色的液體溢出了北堂燼的嘴角。

  「陛下,殿下他……吃不下……」嘔!太噁心了!能不能叫別人來替了他的這份差使?他已經想吐了!

  「使勁抬起他的下顎便好!」雲凜不慌不忙道。

  北堂行只覺腹內一陣翻騰,不忍再看,揮了揮手:「照道長吩咐的做!」

  宮人忍著巨惡按上北堂燼的下巴,向上一抬,只聽「咕咚」一聲,那小硬塊混合著騷味的液體真真進了北堂燼的嗓子。

  「嘔」一聲,那宮人再也忍不住了,吐上了一床錦被以及高高在上的太子一臉。

  「混賬!」北堂行大怒。一看北堂燼的臉,心裡也是一陣犯惡。立時移開了眸子。

  「陛下恕罪!」「撲通」一聲,宮人嚇得跪了下來。自己居然沒有忍得住,還吐成這樣,真是該死!可是……又是「嘔」一聲。真的太噁心了!他平生第一次見人吃屎啊!

  北堂行撇開眼來,眼睛跳啊跳:「下去下去!自己去敬事房領罪!」

  「是!謝陛下!嘔!」那宮人小跑著出去了。

  「下一個!」北堂行吼一聲。

  一個宮婢戰戰兢兢得走了上來。她在旁邊看著都想吐了,還有這麼一大盆,到底得要喂到什麼時候啊?

  「嘔!」還沒開始餵食,只看著北堂燼嘴角殘留的泛著棕黃的汁液,那宮婢便大吐特吐。

  「廢物!都是廢物!」北堂行怒吼一聲,「下一個!」

  ……

  於是,整個上午,都會看到有宮人從太子寢宮內吐著奪門而出,成為宮中一景。

  那場景,真是慘不忍睹。

  以至於後來,傳播了北瀚、甚至是天焰與南雨,成為了三國的笑料。

  顧清影眼睛使勁得跳,胃裡翻湧到極致,使勁抓著身邊鳳來的胳膊,感覺到那胳膊一陣陣的僵硬。抬頭看鳳來,那丑鳳臉色也是變了又變的。

  再觀望不遠處的那一家三口。三個竟然都是一副淡定、從容、鎮靜,甚至有些興味盎然的神色。

  不要說雲凜那副萬年不動的死人臉,七嫻嘴角那邪惡的笑容,就連那最小的,都是咧著嘴正笑得歡實呢。

  這三個人,果然是一家子,真真是陰損到極致了!連這樣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顧清影渾身一個哆嗦,以後惹上獸、若上鬼,也不能惹上這家子人。這真是殺人不見血啊!

  好不容易,犧牲了無數個宮人的腸胃後,整盆童子便才順順當當進入了北堂燼的腹內。

  整個殿內,臊氣與惡臭瀰漫了開來。

  「道長,為什麼還不見太子醒來?」北堂行摀住鼻子,疑惑問道。

  「該是不久了吧。」雲凜撫了撫長鬚。不久就該去見閻王了吧。

  「是嗎?」北堂行心裡開始打鼓,怎麼總感覺心裡不踏實呢?

  「咳咳」,似是回應北堂行的疑惑,床上本來一聲不吭的北堂燼居然咳了起來。

  「陛下,陛下!太子醒了!」宮人喜道。

  「燼兒!」北堂行急急轉身,來到床前。這童子便,果真是神奇!

  雲凜眸裡一寒,看向七嫻。

  七嫻也正在驚悚之間,低頭望自家那還在樂得找不著北的兒子,難道這小子的糞便真是奇藥?這也太扯了吧!難道歪打正著,居然救了北堂燼一命?

  「燼兒,你覺得怎麼樣?」

  北堂燼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看了老皇帝一眼,又昏睡了過去。

  「誒?燼兒?燼兒?」轉眼向了雲凜,急迫道,「高人,怎麼會這樣?

  「陛下不用擔心。殿下此時想來,便證明這方法的確可行。不日,殿下便會完全康復。」顧清影趕緊上來。他已然感覺到雲凜身上殺氣凜凜了。

  「陛下,您看,殿下臉色恢復了呢。」有宮人又叫了起來。

  北堂行仔細一看。的確,原本燼兒臉上的青黑色居然慢慢得退了下去。

  立時,便相信了顧清影的話。轉眼,喜色連連:「幾位果真是高人。等太子醒來,寡人必要重重答謝幾位!」

  「陛下客氣了。」顧清影道,瞥一眼雲凜,「陛下,今日便叫太子殿下好好休息,我們也要下去為殿下配置下一味藥,以全然驅除毒性。」

  「麻煩幾位高人了。」此時,北堂行對眼前幾人的說辭完全不再懷疑。甚至感激滿滿。

  雲凜幾人陰著眸子退出。北堂燼醒來,他們得要趕緊離開才是!

  北堂行回眼,正瞧見了七嫻與她手中的娃娃。皺眉,厭惡得揮手:「你也下去吧。」雖說,燼兒醒來,也有這孩兒的意思功勞。但一想起剛剛燼兒吞嚥此娃糞便的情景,他便沒來由得火大。

  七嫻垂首:「是,陛下。」難道自己兒子的糞便真是寶?一定要抓住那紫老頭好好問問!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2:09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來怪蟲

  「下面怎麼辦?」流雲殿熒熒燭火下,雲凜三人低低細語。

  「早點出了這裡為妙。」鳳來蹙了蹙眉,「太子出愈,眾人必是鬆下一口氣。這宮中守衛只是不似前幾日嚴苛,正是我們可趁之機。」

  「我怕那老皇帝不肯。聽他今天的語氣,似是要等北堂燼醒了才會放我們離去。」顧清影也是憂慮忡忡。

  「先不要說那太子爺想來又會生什麼事端。只今天這一場『驚天動地』,北瀚皇帝萬一翻臉不讓人了,又會是一場災禍。」鳳來抬頭沒好氣地看了雲凜一眼。這一家子的腦袋真不是常人能比,居然出了那麼個餿主意。雖然真真叫北瀚太子丟盡了顏面,但後果也是無窮無盡的。

  不過今日那一場,還真是叫她永生不忘呢。

  「這裡不是我們的地盤,外頭又沒有接應的人在。還帶著一個孩子,要突然出去,確是難了。」顧清影歎氣,「怎麼辦?」抬頭問雲凜。

  「那便聲東擊西。」低低的女音傳來,素影一閃,迅速進了門,輕掩上了門板。

  雲凜望向那終於恢復活力的身影,眼裡滿滿的讚賞:「對!叫他內庭先失火。」

  內庭失火?顧清影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北瀚王庭真真是不該惹上這家子人啊!

  鳳來眸中流光暗轉,直在雲凜與七嫻身上來回看。

  「走水啦!走水啦!快來救活啊!」沉寂、蒼茫的夜色中,突然有人尖細喊了一嗓子,驚醒了整座王庭的好眠。

  似是為了響應這個呼聲似的,王庭四角,「蹭」得火光乍起,迅速照亮半片天空。

  「怎麼回事?」宮人披衣出來,看清情勢,一臉驚慌,「來人啊!救火啊!」

  各個抓起水桶,便往火災現場而去。

  宮內,瞬間到處都是失措與忙亂的人影。

  來來回回穿梭之間,人們忽略掉了幾個往宮城門口而去的身影。

  「咳咳,怎麼了?」北堂燼慢慢睜開了眼睛,為什麼這麼吵?

  「回殿下,」侍候一旁的高雄上前一步,「宮內走水,外邊都在忙著救火。」

  「走水?」北堂燼再咳兩聲,心裡總有些古怪之感,「哪處宮殿著了火?」

  「四處。有燕妃娘娘的燕回宮……」

  北堂燼立時暗叫不好,怎可能四處同時走水?必是有人想要趁亂做點什麼。立時打斷高雄,急喝:「快!快去宮城門口!決不能放走任何一個人!」

  高雄愣了一下,諾聲「是」。太子殿下的判斷,決不會錯!

  「站住!什麼人?」宮城門口,宮衛喝住一行前來的四人——三人道士裝扮,後面跟著個胖胖的小太監,背一個大籮筐。

  「官爺,我登時天山上下來的醫者,來為太子殿下解毒的。」顧清影朗聲答道。

  「原來是三位高人!」天山高人解救太子一事在宮中誰讓不知,「高人深夜來此不知是為何?」立時變得恭恭敬敬起來。

  「為解太子殿下身上的餘毒,我等需要回趟天山採些必備藥草來。」

  「採藥?」宮衛心裡納悶,「宮裡那麼多珍藥都不能用嗎?」

  「有些藥草,是只天山才能尋得的。陛下著我們師兄弟三人早去早回呢。難道官爺是懷疑我們三個?」

  「自然不是。」宮衛急急擺手,治好太子而成為陛下面前紅人的這三個人他哪裡敢懷疑,「只是,我等指責所在。還請高人出示陛下手諭。」

  「咦?陛下只說事急從權,口諭便可。幾位娘娘宮殿走水,受了驚嚇,陛下正在那裡安撫呢。怎麼,還需要手諭麼?」顧清影故作疑惑,「要不,官爺,你去管陛下要了那手諭,我們師兄弟在這裡等著,到時我們也能及時出去,也不至於耽擱了給殿下治病的時間。」

  「這個……」宮衛心下裡計較開了,眼前這三人真真是沒有必要騙自己,怕是自己去了陛下出,還得受責罰吧。

  抬頭望望火光照天的宮殿,現在陛下哪有空理這等事啊!

  立時推起笑意:「既是陛下口諭,自然要給三位高人放行。」掃一眼雲凜幾人身後的小太監,「這位是?」

  「這是陛下派來跟我們一同回天山的奴僕。怎麼了?」

  「幾位高人,小的們自然不敢懷疑你們。只是這個小太監……」宮衛一臉的為難樣,他實在是怕了。上一次血腥之夜猶在眼前,那個惡鬼一般的女人便是扮作小太監來到了這裡。直到現在,還一直給他留著心裡陰影。

  「明白。我們師兄弟自然不會給官爺添麻煩。」顧清影揮揮手,「小貴子,把腰牌給官爺檢查。」

  「是。」小太監答一聲,乖乖遞上了腰牌。

  宮衛再瞅一眼小太監背後的背簍,很是懷疑:「那裡頭是什麼?」上一回,那個女人也是抱著一個木箱出現,結果裡頭竟然是個小孩子。

  「回官爺的話,這裡頭什麼都沒有。只是採藥用的藥簍而已。」太監裝扮、抹黑了臉的七嫻道,「官爺,您還是檢查一下吧。」說著,轉過去了身子。

  宮衛掀開那背簍頂蓋,向裡一瞧,確實是空的。立時怪自己疑神疑鬼、大驚小怪。那女人不是被關在了後雲宮中嗎?那麼多的守衛,該是插翅都逃不出來吧。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以了嗎,官爺?」顧清影笑問。還是七嫻想得周到。他們只道將娃娃放到背簍裡帶出去。沒想到七嫻偏偏不幹,反而將娃娃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肚子上,讓自己成為了一個胖子的模樣。

  「可以了,可以了。」宮衛一臉燦笑,「幾位請!」回頭,揮揮手,「開門!」

  厚重的宮門悶悶開啟。

  宮衛恭敬得要送幾人出去。

  「等一下!」噠噠的馬蹄從後面傳來,聲音及進而來。

  七嫻眸中一黯,又是這個高雄!每次都是他來壞好事!正好,她還沒有報了上次挾持小閒之仇,這次便一次了結了吧。

  雲凜幾人對視一眼,暗自裡做好準備。

  「幾位道長這是要到哪裡去?」高雄下馬,高聲問道。

  「幾位高人奉陛下之命回天山採藥。」宮衛急急上前,回道。

  高雄皺眉:「採藥?在下怎麼沒有聽說?」

  「大人身居要職,鎮日裡繁忙,這種小事,自然不會麻煩到大人。」顧清影看向他,「況且這是陛下心下的命令,高大人不知也是正常。」

  高雄眉頭蹙得更加厲害:「今日夜色已深,幾位高人要回天山也不該急於這一時,等天明再走,不是更為安全麼?」

  「大人此言差矣。」顧清影搖搖頭,「太子性命之憂,自是得早去採得靈藥歸來,好早日叫陛下放下心來。」

  「道長說得有理。」高雄頓了頓,「只不過,在下奉太子殿下之命,今夜不能放任何人出了這宮門。還望幾位高人見諒。」

  「為何?」顧清影問。

  此時,卻聽得一聲細微的「啊欠」從七嫻腹部傳來——小傢伙居然在此時打了個噴嚏。

  所有目光「唰唰」集中到七嫻身上。

  七嫻眼角跳啊跳,這突發狀況,還真是多啊。

  「你身上帶著什麼?」高雄走近幾步,厲聲問道。

  七嫻咧咧嘴,抬頭,一臉迷人的微笑:「沒有什麼呢,高大人。」

  正當高雄錯愕之際,七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下手為強,襲向高雄。

  雲凜心有靈犀,也疾步向了那位已然認出七嫻的高大人。

  只一瞬間,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高雄已然成了雲凜夫妻兩人手中的待宰羔羊。

  雲凜反剪起高雄雙臂,七嫻扣上高雄的脖子。

  顧清影與鳳來立刻向七嫻兩人靠近,警惕得望向場上眾人。

  高雄帶來的侍衛隊立時拉起弓箭,對向雲凜幾人。

  守門宮衛冷汗蹭蹭得冒,怎麼又成了這樣的狀況,就不能給他們幾天安生的日子過?

  「誰敢動一下,小心你們高大人的脖子!」七嫻厲眼掃向弓箭手們。

  弓箭手們各個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趕緊開門!」雲凜回頭喝一聲。

  守門宮衛完全不明所以,這些高人,怎麼突然變了性子?

  「不要管我,不能放他們走……」高雄掙扎著吐出一語。

  七嫻眸中一寒,加大了手上的力氣。高雄立時不能再聲響。

  宮衛趕緊上去,就要關上城門。這宮裡的,哪個不是比高大人位高權重的,若是因了高大人而叫他們失了職,是怎樣都不划算的事啊。

  卻在手觸上宮門的一瞬間,像是見到了鬼一般,眼睛瞪大了開來,一跳幾丈遠:「那是什麼?」

  七嫻幾人回頭,竟驚愕看到那宮城銅門上,密密麻麻得爬滿了黑得似要低墨的蟲子,而且越聚越多,大有撲街之勢。

  幾人面面相覷,這又是怎麼回事?

  正當此時,又聽得一聲慘叫傳來。

  幾人再定睛一看,竟是有一連串的小黑蟲爬上了某宮衛的胳膊。一陣啃嚙,那胳膊迅速呈現枯萎之中。

  眾人駭然。這些蟲子到底是哪裡來的怪物?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北瀚歸來

  「啊──」厲聲慘叫響徹在宮門上方。

  只瞬間功夫,黑蟲已然爬滿了宮衛全身。在眾人愕然的當兒,那人如同縮水一般,立時萎縮成一人乾兒,「砰」的一聲倒了下來。

  「啊!蟲子吃人啦!」後面的宮衛驚跳起來,怎還有心思去管那城門,跳著腳便往侍衛隊那邊躥。

  黑蟲跟著跳下門,結成龐大的隊伍,黑壓壓的一片,便往七嫻與侍衛隊的方向傾軋過來。

  「什麼鬼東西?」顧清影瞪大了眼睛,叫一聲,「咱們也趕緊逃離這裡。」

  抬腳便也要往內城方向去。

  「等等!」七嫻攔住,「你們看!」

  幾人再看那黑蟲,居然全都避開他們三尺遠的距離,繞過他們而往裡迅速爬去。

  情形詭異。

  侍衛隊那邊立時陷入一片驚慌失措中,四處逃竄。

  卻依舊避不過黑蟲的集體攻擊。

  慘叫聲不絕於耳。

  七嫻幾人莫名對視,完全摸不著頭緒。

  突聽城門外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一聲:「快出來!」

  七嫻回頭看一眼。怪蟲大亂皇宮,此時不出,還待何時?

  幾人劫持著高雄,緊挨著往城門口移去。雖然不知道那蟲子為什麼不攻擊他們,但小心謹慎,總不會錯。

  蟲子依舊避開他們而行,甚至還停留在宮門上的黑蟲因了他們的接近居然迅速移到了城牆之上。

  「高大人,現在該算算我們之間的帳了。」行至宮門,七嫻便放開扣住高雄命門的手,陰側側道。

  「什麼帳?」雲凜問。

  「他前一次挾持了你兒子。」七嫻說得不緊不慢。

  雲凜眸色瞬間暗沉了下來,怒氣明顯瀰漫開來。不帶高雄開口,運氣,便往高雄全身大穴扣去。

  高雄哪及反應,鮮血陣陣從口中噴出。

  一身功夫,自此散去。

  高雄立時癱倒了下來。

  「誰敢劫持我徒弟?」城門外頭探進一隻腦袋,氣惱萬分。

  正是追蹤小愛閒而來的潛龍谷紫老頭。

  …

  馬車急馳,七嫻幾人漸漸遠離那個火光映天、黑蟲成災的北瀚皇城。

  這不平靜的一夜,定然會叫北瀚皇城印象深刻。

  看看對面抱住小愛閒狂親的子老頭,七嫻便覺好笑。那高雄也是可憐,被雲凜廢去了功夫不說,那紫老頭一聽他劫持過自己的愛徒,立刻二話不說,在滿身傷的高雄身上又扔了幾把毒,成功叫高雄降到活死人的等級。

  「那些蟲子是怎麼回事?」顧清影忍不住問了,到現在想想,他還心有餘悸呢。

  「吸血蟲。」紫老頭正忙於與好些時日未見的小愛閒培養感情。

  「哪裡來的?」難怪那蟲子到了人身上,會立馬叫人枯瘦下來。原來不是吃人,而是喝血!

  「他引來的。」灰老頭指指紫老頭懷中的小愛閒,「娃娃身上的毒氣能夠引來萬毒。本來在我們身邊,我們天天為他用藥酒泡身體,還能暫時消除這種吸引毒物的氣味。這回,若再晚一點,吸引來就不止是這小蟲子了!」

  「可是,那些蟲子為什麼沒有攻擊我們?」鳳來皺眉,問道。她真是想不明白啊。難道那蟲子也會認人不成?

  「這小傢伙是萬毒之王,還有哪個毒物敢碰他?」揮老頭道,「你們跟他在一起,自然沒有毒物敢侵犯你們。」

  「萬毒之王?」顧清影眼神怪異的瞅了瞅正揪著紫老頭長髮玩得歡快的小愛閒,「可是,他的童子便居然把那個北堂燼的毒解了……」這才是最詭異的一件事。

  「這孩子,以珍毒餵養而成,血肉裡全是好東西。若到緊急關頭,那糞便,還真是解毒聖藥。」灰老頭煞有介事得點頭道。不過,叫堂堂的太子爺去吃一個孩子的排泄物,還真是夠損的招兒。

  「怎麼樣?」紫老頭抬起頭來,笑得特別得意洋洋、與有榮焉,「我徒弟厲害吧!渾身都是寶呢。」

  「是!真是厲害!」顧清影嘴角抽了抽。這奶娃,還能更加變態一點嗎?

  「紫師傅,厲不厲害咱先不論。」七嫻笑得一臉和藹可親,「咱們先講講咱們家小閒怎麼會出現在我這裡?」

  雲凜瞇起危險的眸子,直直盯住紫老頭。

  紫老頭訕笑著的臉立時萎靡了下去,渾身顫了幾顫。這死小子,能不要這麼看他嗎?

  轉過頭去,撩開窗簾,轉換話題,一臉感慨:「今天天氣真好啊,陽光明媚……」剛說完,他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呸!外頭正是深夜,他怎麼會說了這麼一句話?

  七嫻好笑,這老頭已然口不擇言到這種程度了,看來真是被雲凜嚇得不輕啊!

  顧清影毫不客氣得大笑兩聲:「老頭子,看來你不僅會用毒,還會夜觀天象哪!厲害!」

  鳳來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灰老頭拍拍紫老頭的肩膀,很是同情的望了他一眼。人家夫妻倆秋後算帳來了,好好受著吧。

  紫老頭狠狠剮了三人一眼,偷是些幸災樂禍的傢伙!

  突覺冷風「嗖嗖」得向自己後腦勺射來,雲凜冷冰冰扔過來一句:「你把我兒子弄丟了?」

  紫老頭抖了抖,一臉諂笑得轉過頭來:「怎麼可能?我這不是知道七ㄚ頭有危險,便派徒弟來解救了嘛!」

  一句話叫身邊灰老頭那棺材臉上立即出現了道裂痕。扯!

  顧清影跟鳳來眼角都跳了跳。一番丟孩子事件竟被他反說成是救人事件!

  七嫻撐著下顎,微笑,鼓勵紫老頭接著說。

  紫老頭偷覷下雲凜依舊冰寒的面容:「娃娃小嘛,打到敵人內部也不會引起人注意。這不,因為我嚴密、沒有疏漏的記劃,不是成功把七ㄚ頭救出來了嗎?所以……」

  「所以,你就是叫我兒子去做了無間道?」七嫻打斷了紫老頭的話。

  紫老頭擰起了眉毛,無間道?什麼東西?不管!一臉媚笑,接著道:「所以,我這不算弄丟了孩子啊!」

  「好!精彩!」顧清影非常捧場得鼓掌,「老頭子,原來你還有說書的才能!來,再給我們講一個,反正常路漫漫,也是無趣。」

  紫老頭丟過來一顆衛生眼球,恨得牙癢癢,這小子,總拆他台!

  「你以為我會信嗎?」雲凜沒有波瀾的來了一句,直把溫度降到冰點以下。

  「不會!」紫老頭立即反射得接上,所謂暴風雨前的寧靜就是如此吧?再也不敢瞎扯,痛定思痛,承認錯誤:「我這真不是故意的。娃娃實在太好動,居然趁我跟灰老頭吃點心的時候自己爬走了。不過,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以後?」七嫻反詰,「這孩子若再跟了你,怕以後不知該去哪裡尋了!」趁這機會,奪回小傢伙的撫養權。

  「怎麼會?」紫老頭一臉無辜,「你可別想把娃娃帶走,咱當初可是說好的,這娃兒可是歸我的。」緊緊抱住小傢伙,生怕七嫻搶走似的。

  七嫻瞪眼,這紫老頭還真是拿著當初的承諾當令箭了。

  「其實,這孩子跟著我們好。」旁邊的灰老頭發話了,「你們也看見到他引來的毒物了,還有他身上的毒。他自己還不能控制這些,跟著你們,可能會到處引起災禍。若是我跟紫老頭看護他,便能盡可能避免這些。況且,還能教他駕馭之道。」

  七嫻不捨得看看已然睡過去的小愛閒,心裡一陣糾結。雖然灰老頭說得有理,但心裡總是割捨不下。

  雲凜握了握七嫻的手,道:「好!」他自然明白七嫻的心思,只是,這小孩子真的不是普通人啊!轉眼望向紫老頭,言語凜凜:「若再敢把我的孩子弄丟了……」

  紫老頭立時打斷:「我明白,我明白。」擦了擦額角的汗,死小子,就愛擺張臭臉嚇唬人。還好娃娃不像他爹,一副要人命的棺材臉。

  「對了,」七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有件事要麻煩兩位。請你們務必去趟京都。」

  「做什麼?」倆老頭對視一眼。

  「去為安王赫連雲冰解毒。」答應過樂兒的,怎麼能忘?

  「只要把娃娃留給我。叫我給誰解毒都沒問題。」紫老頭蹭了蹭小愛閒的臉蛋,道。

  鳳來看看一車子雖是吵吵嚷嚷,卻叫人心裡暖暖的畫面,眸裡沉了又沉。

  …

  車一路行至北瀚天焰交界小鎮,七嫻一行幾人再度進了裡來休息。

  「話說,那北瀚的皇庭現在是人心惶惶啊,先是太子殿下莫名中了奇毒,再來便是毒蟲氾濫,都說是他們招惹了哪方神靈呢!」某食客說得煞有其事。

  七嫻肚裡好笑,明明全都是小傢伙搞出來的,怎麼被神呼其神的傳成了神靈?

  「你們不知道,那天晚上那,北瀚皇庭那是劫數難逃啊。嘖嘖,寢宮著火不說,還有怪蟲到處咬人。還好太子殿下見識多廣。」砸吧下嘴,故意停住不說。

  「怎麼?」

  七嫻幾人也豎起了耳朵,一路上只顧著跑了,那晚最後的結果,他們還真不知道。萬一,北瀚王庭真因為這個毒蟲事件而全滅了,豈不成了笑話一樁?

  「太子殿下啊,想出了個法子,以火驅蟲。叫每人手上都舉只支火把。直至天明,還真把毒蟲全都趕跑了。」

  七嫻端起茶碗,要笑不笑:「居然叫北堂燼逃過了。」

  「便宜了他。」雲凜涼涼的接了一句。

  顧清影看看這兩人,嚥了嚥口水,惡魔啊惡魔,這整北堂燼整得還不夠麼?

  「爺!」突聽驚喜聲傳來。

  幾人回頭,竟是二絕、海堂與依舊一身男裝的若水。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七嫻招呼三人坐下。

  「還不是到處尋你!」海堂做到七嫻身旁,嗔一聲,再上上下下打量:「你沒事吧?我們剛到這鎮上便聽說那皇城的事了。真是擔心死我了。」

  「我能有什麼事?」七嫻輕笑。

  顧清影朗聲笑了起來:「小海堂兒,都說姑嫂之間多有嫌隙。我怎麼看你關心你嫂子比關心你哥還要多?」

  七嫻剛喝進去的水瞬間噴了出來,臉色怪異。姑嫂?哥?

  「嫂子,激動什麼?」顧清影再吐一語,「小海堂兒是雲凜的妹妹,怎麼,你不知道?」

  七嫻訥訥搖頭:「不知道。」轉向雲凜,「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一直沒有機會。想在回南疆的路上慢慢跟你說。結果又發生那些事。」雲凜也是有點委屈。

  七嫻再想想,難怪她總覺得海堂不一般,不僅與雲凜,似是與顧清影也是關係不一般,原來是這樣的身份。難怪當日她在戰家,熟悉得如同在逛自家院子。

  來回瞅瞅雲凜和海堂,嘖嘖兩聲:「不像啊,真不像。冰塊兒跟蝴蝶兒怎麼可能是兄妹?」

  雲凜自顧喝茶,就當沒聽到這句話。

  海堂急一聲:「你……」能這般打趣,必是沒有受傷的。也放下了心來。

  顧清影拍手大笑:「貼切!真是太貼切了,嫂子!我也一直在納悶兒,他倆怎就能生成兄妹?」

  二絕也「呵呵」樂著,突然瞥見身邊的若水正盯著對面那不認識的女子發呆。有點不高興了,推了推他,「喂,你怎麼了?」

  「哦。沒事,沒事。」若水趕緊回神,端起茶碗便喝。

  「二絕那笨蛋,還不知道若水是女的呢!」海堂俯在七嫻耳邊輕道。

  七嫻好笑,難怪二絕那一臉吃癟的樣子,怕是還在懷疑若水對鳳來有意思吧。

  「誒!那是我的茶碗!」二絕又叫。

  「不好意思。」若水趕緊放下。居然會拿錯茶碗,明顯的心不在焉。眸裡流光閃閃。

  七嫻有趣得打量從一進來便不正常的若水與一臉平靜喝茶的鳳來。這裡頭,又有什麼腥膩兒麼?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2:34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雲凜休妻

  天青青,柳絮飛。

  大好的踏郊時節,偏偏有人沒有這個命享受。

  官道上,遠遠響起「噠噠」的馬蹄,及近而來,揚起灰煙陣陣。

  「吁」一聲,海堂停馬,回頭看,七嫻坐在馬上,依舊那般散漫,只小踏步前行,閒逸得如同春遊之人。

  「喂!你快點兒!」海堂扯開嗓子,高喊一聲。

  七嫻揮揮手,依舊不急不忙。

  「主母,二小姐喊你呢。」身邊陪著的若水輕道。

  「嗯,我知道。」七嫻回頭,似是不經意地問起,「若水,你到了戰家多少年?」

  「回主母,五年。」若水低頭。

  「五年了,這說短也不短了呢。」七嫻笑一聲,「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若水,今天你這聲主母委實叫我不敢應那?」

  若水張了張口,看看七嫻似是微笑的側臉,卻是沒有再說話。

  「噠噠」,海堂駕著馬又回來了:「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你相公失蹤了,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似的?」蹙眉,滿面滿眸的焦慮。

  七嫻看她一眼:「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失蹤了,而不是跟鳳來私奔了?鳳來可是同時不見呢!」

  海堂瞪眼:「怎麼可能?我哥對你,那可是所有人都看得見的。怎麼會跟那個鳳來?你不要瞎說!」

  昨日,她與七嫻遊逛小鎮一圈,回去客棧,雲凜居然就失蹤了,沒有留下一點音信。更奇怪的是,鳳來同時不見。

  等了一天,兩人還是不見蹤影。

  二絕與顧清影立時察覺不對,便去安排人手四處追尋。

  她便與七嫻、若水去鳳來那家山野之店尋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哪曉得,七嫻對此居然毫不積極,還說出這般懷疑雲凜的話,叫她心裡怎能舒服?

  「話可不要說得那麼絕對!」七嫻轉過頭去,「你說呢,若水?」

  「你問若水做什麼……」海堂納悶,卻發現七嫻面色突然嚴肅起來。

  「若不是自願走的,又怎麼可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七嫻直直盯住若水,「又或是有個令他沒有想到的人對他暗地裡施了冷箭,才讓他什麼都留不了,就這樣被人帶走了。我說得對不對,若水?」

  海堂皺眉,似是有點明白了。這女人的意思是……若水有問題?

  若水低頭,依舊不說話。

  「若水,我記得你是南雨人呢!」七嫻看看前路,「南雨與天焰的關係一直緊張。你也許久沒有回去了吧。我們便去你的家鄉看看,如何?」

  「主母……」若水眸中一抹訝色一閃而過,終於抬了頭,恢復了平靜,「主母,真是聰慧過人,難怪那般得爺的心。」

  「得他的心有甚用,還不是得不了你若水的心。」七嫻一笑,眸中精芒一閃。

  居然真被她猜中麼?她本就覺得鳳來不簡單,再觀若水的奇怪神色,此間也只是隨口試探。沒想到,竟成真麼?

  「鳳來是什麼人?你又是誰?」

  「鳳來是我南雨女帝。」

  一句話叫七嫻無奈撫額。女帝?居然又惹到一個帝王之家。運氣要不要這麼好?

  「五年前,女帝失蹤於天焰。將軍王便獨掌朝政,於是,主戰派在南雨國內氣焰高漲,才與天焰關係惡劣至此。」若水接著道,「我是女帝身邊女官,於天焰尋女帝,至南疆遇翊王爺,受爺賞識,到了戰家,借助戰家的情報網搜羅陛下的消息。只是沒想到,這一過,便是五年。」

  抬頭看了看七嫻:「主母不必擔心,陛下帶走爺,沒有惡意。只是想要借助爺的勢力與將軍王對抗。」

  「沒有惡意?」七嫻冷笑一聲,「沒有惡意需要偷偷將人綁走麼?況且,你們南雨的家務事,為什麼要牽扯到天焰的王爺身上。若水,你不覺得你們女帝別有用心嗎?」

  若水愕然:「怎麼會?」心裡卻是極其不確定的。

  女帝與爺在一起,她始料未及。

  女帝肯回南雨,她自是欣喜若狂。畢竟,她出南雨的目的便是尋女帝。哪裡曉得,陛下提出的要求竟是要將翊王爺一起帶走。

  「七日醉」,顧名思義,便是叫人七日之內沉醉不醒的藥物。

  說實話,她也不知陛下到底要做什麼。

  所以,她才心內糾結得留了下來。

  「我比較有興趣的是,你們女帝陛下為何會失蹤在天焰?」七嫻道。而且還是那麼冷清的一副性子,似是看透一切般,感情淡漠的很。

  若水眸內沉痛:「因為將軍王。女帝與將軍王本是青梅竹馬,卻遭將軍王背叛。陛下一氣之下,便離位隱居,到了天焰。」

  這麼說來,女帝跟將軍王原先該是一對兒。卻被心上人叛情又竊國,心死,所以才會那般冷漠待人。

  她用五年的時間來沉澱自己、放縱將軍王的勢力麼?

  確是個心思玲瓏之人。七嫻瞇了瞇眼,五年,看似逃避的日子,卻是能置身事外,看清更多。也能叫那將軍王更為肆無忌憚、失了戒心。

  此時回去,必能殺那人個措手不及。只是,她又要叫雲凜在裡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突然,七嫻心下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皺眉:「海堂,我們去南雨。到下一個城鎮,傳信給寧王爺。」

  海堂點頭,鬧了半天。自家哥哥居然是被南雨女帝給劫走了。這北瀚跟南雨都是國內無人嗎?怎麼都愛到他天焰來劫人?想著便沒好氣得瞪了若水一眼。

  拍馬,幾人便明確目標,向南雨國而去。

  …

  南雨國由來出女帝,卻是各個能人,治理有方。其國勢完全不輸與其鼎力的天焰和北瀚。

  失蹤五載的女帝歸來,自然叫百姓們歡欣鼓舞。

  七嫻幾人進入南雨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熱鬧激動的場景。人人奔走相告,似是在傳遞著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七嫻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倒是若水與海堂聽了之後臉色變了又變。

  「怎麼了?」七嫻問。

  「陛下歸來,即將大婚。」若水吐出八字。

  七嫻瞇了瞇眼,前面半句她明白。只是,大婚?那麼快?跟誰?

  「女帝欲與天焰王爺聯姻。」海堂低低來了一句。

  七嫻心內一沉,她那不好的預感就是這個麼?

  海堂看向七嫻,安慰道:「我哥必不是那種人。一定是那女帝逼迫……」

  「你哥哥是別人逼迫就會就範的人嗎?」七嫻一語打斷。

  海堂咬了咬牙,卻是如此:「那必是女帝胡亂傳播。你要相信我哥!我哥哥怎麼會娶她?」

  七嫻皺眉不語。

  「總之,我們先去見陛下!」若水道。心內也是急慮,陛下到底是要做什麼?這種感情之事,怎可勉強。

  七嫻點點頭,先見到雲凜再說。

  …

  南雨宮廷之內,鳳來退去粗布藍衣,一身金縷行頭,帝王氣派彰顯。就連眉眼上的那塊胎記也叫人用金錫臨摹成了一朵蓮花的形狀,更顯高貴典雅。

  高坐其上,鳳來掃一眼底下幾人,對上換回女官裝扮的若水:「若水,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正好能趕上寡人大婚!」

  「陛下!」若水上前一步,「這到底怎麼回事?」

  「自是寡人大婚喜事。」看不出鳳來什麼神色。

  「你這女人好不識相,什麼不好做,偏偏搶人夫郎……」海堂很氣憤,上前便開始罵,卻被七嫻橫臂打斷。

  「放肆!」鳳來身邊站出宮人,「你這刁女,敢這般對陛下說話!來人,把她拖下去!」

  「陛下,小孩子不懂事,還望恕罪。」七嫻上前一步。

  「罷了。」鳳來擺擺手,示意宮人退下。

  「謝陛下不罪。」七嫻又道,「不過,陛下,天焰翊王爺為我夫,陛下難道想委屈自己,與小女子共侍一夫?」

  鳳來看向七嫻:「以前為你夫君,現在就不一定了。」

  七嫻好笑得問:「天地為媒,我與翊王爺的夫妻之情怎是陛下你一句『不一定』就能否定得了的。陛下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執意要嫁翊王爺,也只能來我翊王府做小。陛下不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嗎?」

  鳳來瞇了瞇眼,盯住七嫻:「你當這世上有真情?未免太天真了點!寡人是南雨之帝,與翊王爺財勢相當,能助翊王爺奪取他想要的任何東西。你以為翊王爺會放棄這大好的條件而依然選擇你嗎?」

  七嫻微笑望鳳來,不說話。

  「怎麼?你不贊同?」鳳來眼角跳了跳。

  七嫻嘖嘖歎了幾聲,搖了搖頭:「我在想陛下你是不是被情傷透了心,所以才不相信真情了?而想要試探我們夫妻呢?」眸裡似是有些可憐之色。

  鳳來皺眉。她是不相信這世上的癡情摯愛了。人與人之間,不是只有利用關係才對麼?可是她卻親眼見到了雲凜與七嫻之間堅定的情感。她猶豫了,她疑惑了。但她還是不信,這份癡情在猜忌、在權利面前會不褪色?

  「寡人只是怕夫人看不清,為夫人你分析出當前情勢而已。寡人勸夫人早日離開,以免到時傷心傷肺。」

  「勞陛下憂心。見不到夫君,我怎會輕易離去。」七嫻淡淡一笑。她與雲凜之間,豈是旁人能夠離間的了的?

  「翊王爺到!」這時只聽外頭高聲通報。

  鳳來看向七嫻:「既然寡人說的話你不信,便叫他親口對你說吧。」

  七嫻回頭,正對上帶著假面、踱步進來的雲凜。

  「哥。」海堂迎了上去,「你來了就好。那女帝亂說話,非說你要跟他成婚……」

  雲凜抬手,打斷海堂的話。

  「雲凜,你來得正好。」鳳來叫得親密,「你來給他們說說,我們南雨、天焰聯姻之事。」

  七嫻眉毛挑挑,望住雲凜。

  「確是要聯姻。」雲凜語氣溫和。

  「哥?」海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翊王爺忘了你對面站著自家遭康之妻嗎?」七嫻也是一副溫和之態,「難道你要休妻再娶?」眼睛卻是緊緊盯住雲凜。

  「正是此意。」雲凜話依舊不多,慢慢從袖中掏出一紙信箋,遞了上來。

  「爺……」若水一臉訝然。

  「哥,你瘋了吧!」海堂一把抱住雲凜的胳膊,使勁晃,「那女帝是不是給你吃了什麼失心藥?」

  「胡說!雲凜低斥海堂。」

  七嫻看了看那被稱做休書的東西,再看看雲凜:「你說得是真的?」雖是不信,但總覺得這裡頭有什麼古怪。

  雲凜看著她,只道:「你看了休書便知。」

  七嫻接過,展開,只見上書:「吾妻姬氏,不符吾意,休妻於此,汝自珍重。」

  嘴角咧開一抹笑意:「翊王爺的休書寫得還真是特別呢。」

  海堂湊上來,看過,皺眉,什麼叫做「不符吾意」,完全是敷衍嘛!又沒有說七嫻犯了七出哪一條,便休得這般莫名其妙。

  抬眼再看一臉笑容的七嫻:「你還笑?」相公都被人搶去了,這女人怎麼還有心情笑得出來?

  「不笑又能如何?既然相公再娶,那妾身便再嫁。人之常情,有何不可?你說呢,翊王爺?」

  雲凜眸底一絲不明亮光閃過。那一瞬間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你也在胡說什麼?」海堂拍下七嫻的胳膊,「你們兩個怎麼都不正常?」

  之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竟變成這樣?

  「海堂,我們該恭喜翊王爺即將新婚大喜呢。」七嫻拉海堂道。

  海堂一把甩開,怪異得看兩人:「你們都瘋了,我才不要跟著一起瘋。」

  雲凜面上溫和,腹裡卻是疑惑,難道七嫻沒有看懂?

  七嫻臉上燦笑,內裡早已恨恨。居然給她來那麼蹩腳的藏頭句?那封休書應該將首字連起,才是雲凜所要表達的意思。什麼叫「吾不休汝」?雖然知道雲凜這般做必有因由,但心底還是忍不住得犯酸。就算知道他跟鳳來是假婚,都不行!

  這個男人是她的,就必須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是她的!連一個名號都不准叫旁人得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將軍王現

  兩人四目,雖是言笑晏晏,卻是腹裡各作計較。

  「翊王爺肯為我陛下休棄髮妻,真真是對陛下情深意切那!」殿外突然傳來朗聲高笑。

  七嫻瞇眸,這人無須通報便能進這女帝之宮,必是官大勢大,甚至有與女帝平起之勢。雖然自己對這南雨國不算瞭解,但來人身份她也能猜到一二了——必是那掌了南雨大權的將軍王閣下。

  抬眼看鳳來,果然眸裡暗沉。

  「陛下。」來人揮袖行禮,卻是好不輕慢。

  「將軍王不必多禮。」鳳來說得清淡。

  這兩人,原先該是一對戀人吧,此時卻是如此客氣疏離,甚至夾上了絲絲火藥味。

  七嫻歎息,權力真是能夠腐蝕人的東西。雲嵐如是,此將軍王亦如是。

  將軍王龍行風抬頭。

  七嫻這才細細打量來人,三十左右的樣子,一張國字臉,偏棕的健康膚色,英挺有餘,五官猶如刀刻般,雙眼炯炯有神,只是眼底似是透著絲絲不屑。

  龍行風轉過頭來,對七嫻也是一陣打量:「夫人雖不是國色天香,倒也自有一番韻味。真是可惜了。」

  「將軍王大人可惜什麼?」七嫻輕笑一聲。

  「可惜跟了個丈夫,是個貪權好美之輩。」龍行風說得毫不顧忌。

  此話一出,大殿瞬間靜寂一秒。

  雲凜低眉攏袖。

  鳳來暗暗握拳。

  「你……」海棠氣憤,瞪眼,上前就要回擊。七嫻一把拉住。

  敢在自家皇帝陛下面前如此說話,這人真真是沒有把鳳來放在眼裡呢。

  七嫻好笑。

  「將軍王殿下此話說得有理。只是,美酒、美人、權力向來是世間男人的摯愛。難道將軍王不愛嗎?」七嫻反問回去。若是不愛,此人又怎會叛了鳳來的情、竊了鳳來的權?

  龍行風瞬間語塞,頗含深意地望了七嫻幾眼。

  「將軍王,」鳳來發話,「你是來寡人這裡找人話家常了麼?」冰冷中帶著威嚴。

  龍行風這才轉了過去:「自然不是。微臣此來,是關於軍權移變,有話說。」

  「你說。」鳳來靠上了龍椅。

  「陛下初初歸國,擱置久了的事務很難上手,又要忙於婚儀大禮。微臣自然要為陛下分憂,此間,軍務之事便照舊由微臣代理,等翊王爺真正成了我南雨王夫之時,微臣便雙手奉上南雨軍權於王夫,作為陛下新婚賀禮。」

  七嫻低頭笑一下,罕權?原來爭的是這個!

  鳳來看了半晌似是極其恭謹的龍行風,沉聲道:「便依將軍王的意思。」

  轉首再向七嫻:「夫人跋涉至此,遠來即是客,便留下為寡人與翊王爺作個見證,如何?」

  「正有此意。」七嫻低首道。雲凜與鳳來必是謀劃著什麼,雖然自己腹內酸著雲凜,但雲凜現在總歸在旁人的地盤上,又有那個什勞子將軍王虎視耽耽。她自要留下來,護著雲凜,與雲凜共進退。

  出得金殿,海棠抬眼偷覷一下皺著眉的七嫻:「你在生氣?」

  七嫻沒答話,一味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海棠立時為自家哥哥說好話:「你要相信我哥。那麼多年,我哥只對你那般上心……」

  一番叨叨念,才叫七嫻抬起頭來。她好笑得望海棠。

  海棠警惕:「你幹嘛?」每每這女人用這種眼神望她的時候,總不會有什麼好話。

  果然,七嫻啟了粉唇,輕吐一語:「蝴蝶兒,你什麼時候改行做麻雀兒了?」

  海棠眼角跳了跳,一時氣結,只當這女人心情不好,才好心安慰,居然得了這人那麼一句。沒好氣得道:「還有心思打趣,看來你現在心情不算壞。」

  「自然。蝴蝶兒,我什麼時候說不相信你哥了。除非他告訴我不再需要我等他了,除非他把給我的回憶全都粉碎掉。呵呵,這休書,算什麼?」七嫻抬眼望了望偌大的宮廷,歎口氣,「我只是在想,這些權利啊、名利啊,要葬送掉多少人的感情才算甘心。我慶幸,遇見的人是雲凜。」

  說著,踏步便迎著夕陽,向前走去。

  海棠愣住,一直以來,她只能見到雲凜是怎樣傾心對七嫻。她自然為雲凜開心,終於有個人能夠走進他的心裡。

  但她心內卻一直是有憂慮的,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雲凜追追追,她卻未怎見過七嫻有與雲凜相當的堅定。

  七嫻聰慧、精絕,她知道,但這種人也會將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她不是不相信七嫻對雲凜的情感,只是怕七嫻付出的感情沒有雲凜多,怕七嫻敞開的心扉又會對雲凜緊緊閉上。

  看來,自是她杞人憂天了。

  海棠望望七嫻的背影,若是哥哥能夠聽得七嫻這番話,必會高興吧。抬腳,追上陽光映照下光芒萬丈的素影。

  「嗷——」正走著,七嫻突聽得後頭傳來一聲熟悉的狼嚎,似是裡頭帶著驚喜。

  七嫻拍拍腦袋,這裡可是南雨皇宮,那只肥狗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據說,雲凜幾人追她到北瀚的時候,狗兒身上有傷,雲凜便派人把它進去了南疆才是。

  抬腳,確定自己是幻聽,七嫻繼續向前走。

  「那個……」海棠好奇回頭,卻是一下子驚住。抓住七嫻的胳膊不放,倒是啥話都說不出了。

  「嗷」又一聲,外加「吭哧吭哧」的標誌性喘息越來越近。

  七嫻嘴角抽了抽,回頭一看。果然,那兩眼放光、向她奔來、準備來個熱情擁抱的大傢伙不正是她家那只笨肥狗麼?

  與往日一樣,在肥狗撲上前的幾秒內,七嫻拉著海棠身形一閃,與肥狗擦身而過,又叫狗兒撲了個空。

  狗兒伸著舌頭回頭望自家主人,滿眼的哀怨神色。

  七嫻撫額,她家男人在這裡她能理解,為什麼連這只肥狗也出現了?

  「誒!大白,你跑那麼快做什麼?」緊接著傳來一個急急的男音。

  七嫻聽著耳熟,轉眼定晴一看,一下又愣然。來人,竟又是認識的人——正是當日鳳來酒家裡頭的小二哥。

  心下裡一轉,立時明瞭,這肥狗必是被這小二帶來的。看來鳳來從那時起便是有計劃的了,將他們一行人一個個移到自家來,為她這個「大家族」

  清理「垃圾」吧。

  「誒!夫人,是你啊!」那人上得前來,也是一下子認出了七嫻,「難怪大白那麼高興了!」

  大白?七嫻眼角再跳,再看看那只肥狗。這名字,還真適合。

  「誒?小金,你走快點。」那人回頭叫一聲。

  小金?七嫻伸頭一看,立時愣住了。後頭慢悠悠晃過來的一隻竟然也是一隻犬狼!只不過不同於她家肥狗的是,這匹犬狼一身的金色毛皮,跟這皇宮極是相配,一身富貴耀眼之氣。連走姿,都比她家肥狗有氣質得多。

  七嫻瞬間就想明白了,那日到鳳來酒家時,為什麼這小二眼中只有驚訝卻是沒有像旁人一樣的害怕,原來是早就見識過了。

  狗兒一見小金,立時咬著七嫻的裙角,把七嫻拉過去,似是要介紹七嫻認識一般。一臉癡癡地望小金。

  那小金掃一眼狗兒,立時瞥過眼去。

  七嫻臉皮抖啊抖,看來他家肥狗發情了,可惜人家看不上它呢。

  「小金!過來!」又聽一聲熟悉的高喝。

  那金毛犬狼抬眼一看,立時高高興興得跑了上去。

  七嫻抬頭,正是那將軍王龍行風。

  「將軍王居然也喜歡這些大傢伙麼?」七嫻輕笑。

  「呵呵,小金比較特別。」龍行風撫摸著那犬狼的毛髮,「這是本王送給陛下的成**??人之禮呢。」似是回憶起什麼似的,眸裡竟有了一瞬間的柔情。

  七嫻輕歎,這特軍王必也是有真心對鳳來的那一刻。只是,紅顏終究抵不過一個人的慾念。

  「將軍王。」小二宮人躬身行禮。

  「小二子,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些話要與夫人說說。」收起柔色,迅速恢復以往凌厲之氣。

  「是。」小二子低眉,硬是拉著不願走的那兩隻下去了。

  「咱們有什麼可以跟他說的。」海棠皺皺眉,拉拉七嫻,「咱們也走。

  」她就是看這個人不順眼,看似忠良,其實一肚子的壞水,還詆毀她哥。

  七嫻輕拍海棠安撫:「不知將軍王大人要與小婦說些什麼?」

  「便說說翊王爺與陛下之婚如何?」龍行鳳負手走至七嫻面前。

  七嫻笑笑:「既是皇家決定的事,將軍王與小婦淡此還有何意義?」

  「自然有。」龍行風,「夫人難道不會覺得不甘心麼?就因了這樣的緣由被人休棄,而失了所有榮耀、富貴,不覺可惜麼?」

  呸!海棠鄙視得看龍行風一眼。就知道這人是來挑撥離間的。

  七嫻好笑得望他:「那依將軍王大人之見,小婦應如何做?」

  「夫人可與本王合作,本王能叫夫人得回原先一切。」龍行風眸中閃過一絲陰根。

  「可是,小婦從未想過要從相公身上得到什麼。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又怎有奪回原先一切之說。況且,相公既與陛下情投意合,小婦自當成全。

  」頓了頓,似是要看穿龍行風一般,「還是將軍王大人自己不甘心什麼,想要得到些什麼?」

  一語犀利,命中龍行風內心。龍行風眼內翻湧起隱隱的波瀾。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2:35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若叛我

  龍行風正要說話,卻又聽得溫和一語插了進來:「將軍王大人,原來你在這裡啊?叫我好找。來來來,小王上日裡輸了你一盤棋,實在是心有不甘,今日裡定要扳回一城。」正是雲凜走了過來。

  龍行風轉身,瞇眸:「翊王爺,今日裡本王沒空。來日方長,咱們改日再戰。」這男人,似是溫吞,但能讓陛下看上眼,自是不能小看。

  「哦?將軍王大人有何事?帶上小王一起,如何?」旁人已經明明白白拒絕過,偏偏這人好似沒有聽懂,自己纏了上來。

  龍行風皺了皺眉。這人,好不識趣。

  七嫻心裡好笑,想起了某類相似的情景。當日北堂燼對自己大獻慇勤之時,眼前之人也是這樣一副裝癡賣傻的樣子。

  低頭行個禮:「那小婦便不打擾兩位了。」帶著海棠就離開。

  本來也沒打算跟那龍行風有什麼交集,雲凜一來攪和,倒也正好。

  夜已更深,月兒暈黃地愈發朦朧,風輕輕吹著,似在唱著古老的催眠曲。

  守夜的宮人終忍不了睏意,點著頭,打著瞌睡。

  宮殿前的大樹灑下陰陰的影子。

  突的,黑影於樹蔭後一閃,出手電光火石一般,一指點向殿前那宮人,宮人毫無知覺得倒了下來,完全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來人身影一閃,迅速進得殿內內室。

  黑影踱到雕花玉床之前,俯瞰那閉眼的人兒。黑瞳在漆黑的夜色中熠熠生光。

  七嫻唇角漾起一抹輕笑。她早就知道有只不眠的老鼠潛了進來,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不用睜眼,她也能知道是誰。

  「即將大婚的翊王爺還要是有閒情逸致呢,大半夜的來到日裡剛休棄的前妻房中,就不怕你那嬌美女帝未婚妻興師問罪?」睜眼,對上那雙黑瞳的主人,說得陣陣陳醋味兒。

  「你沒看懂我的那封休書麼?」疑惑問道。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七嫻故作不明,「我被翊王爺您休了呢。」

  雲凜看了看她,坐了下來:「我沒有要娶她,只是……」

  「沒有要娶?」七嫻一話打斷,「翊王爺什麼時候也會了睜眼瞎話了,全國盡知,甚至會是三國盡知之事。天焰翊王爺與南雨女帝聯姻,該是多麼轟動的大事件呢!可憐我小婦人了,識人不清……」大有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之勢。

  「你聽我說完!」雲凜低低一句,扔了過來。

  「哎,小婦果真是不受人待見呢。被翊王爺您休了不說,還勞您翊王爺大半夜特地大駕於此吼我一嗓子。真是,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雲凜看著眼前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他什麼時候吼了她來著。這女人,怎就說得那般理直氣壯來著。雖說,他是沒有與七嫻商量便同意了鳳來的計劃。因他是相信七嫻能夠明白自己的感情的。但他錯估了女人對此的敏感程度。

  這不,看現下裡這架勢,他這回真真是搬起石頭砸上自己的腳了。

  再看七嫻那粉嫩紅唇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雲凜低頭,就要以最實際、最有力的方法封住那兩片張張合合的唇瓣。

  七嫻眸子一瞇,怎能叫這男人就這麼渾水摸魚了過去?她心內的怨氣還沒撒夠呢。

  頭一偏,偏偏不叫他親上。

  雲凜深情一吻只得落在了玉枕之上。

  耳旁依舊是七嫻甜中帶酸的聲音:「喲,翊王爺,您還真是風流倜儻呢。想要左擁右抱、娥皇女英不成?就算您願意,您也得問問我同意與否,不是?您這樣子動手動腳,是不是太猴急了一點?」

  雲凜眉毛動了動,伸手掀開七嫻身上的薄被,又要覆上去。

  七嫻嘴角扯了扯,這男人,想要就此叫她停口,沒門兒!

  伸手一掌,就推了上去。因為心內氣憤,手底虎虎生風,也是用上了十分氣力的。但雲凜要避開並不難。

  卻在下一秒,叫七嫻愣住了。「砰」一聲,自己那一掌竟是結結實實打在了雲凜胸口之上。

  「你……」七嫻望著嘴角溢出一絲血跡的雲凜,瞪大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怎麼不避開?幹嘛生生接下了自己這一掌?自虐麼?

  「你能解氣就好。」雲凜伸手撫了把七嫻額際的髮絲,「我不動,你想打就打吧。」

  七嫻苦笑連連,這男人,還真是討厭得很!居然對她用苦肉計!還真是叫他成功了!

  七嫻暗啐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心疼得撫上了雲凜的唇角,皺眉:「你以為叫我打了就沒事了?你要娶便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我抱著小閒再嫁就是。我看那個將軍王也是不錯的,你既然要娶他的舊愛,那我便嫁他好了,到時候……」

  「不准!」雲凜一把抓住七嫻的手,聲音稍稍大了點,壓抑著陣陣怒氣。七嫻什麼時候把那龍行風看上眼了?不行!一定要將七嫻與那男人隔絕開來!

  「誒?還只准你找女人、不准我找男人了不成?」七嫻怨氣又是一下子高漲,「不要忘了,我這兒還有你日裡親自給的一封休書呢。以後婚嫁,是各不相干了……」

  雲凜心裡直歎氣,不再與七嫻言語,按住七嫻的腦袋,低頭就捉住那兩片粉唇。

  七嫻瞪眼,看著放大到眼前的某人的冰山臉,反射性得勾爪,就要向壓在身上的某人襲去。

  卻在一瞬間又洩了氣。這一爪上去,這人必不會避開,那心思偏執得叫她無奈。他自己不心疼自己,她還會心疼呢。手下化爪為拳,使勁就要推開身上那具龐然大物。

  但又怎能撥動身上那只如大狗一樣貼上就不放的人兒?

  雲凜既已捉住那對唇兒,又怎會輕易放開。既能堵住七嫻長江般怨氣,又能飽解自己相思之苦,這等好事,他怎會中途放棄?

  輾轉反側,深深逗弄著香舌兒便不放。

  「唔唔」,只能聽到七嫻有點喘不過氣的抗議,以及手底下漸息的掙扎。

  雲凜手底下自也不閒,輕解衣襟。

  不一會兒,便是羅裳便地。

  春寒乍冷,七嫻突然渾身一個激靈,這才發現身上的衣裳不知什麼時候竟全被扔了去。

  貼上的,是自己熟悉的古銅色膚色的男人。抬眼看,那男人眼中是漩渦般幽暗的慾念。

  七嫻怨意連連得瞪雲凜,這男人,這種時候還想得了這等好事?

  此間,是慾火男與怨氣女。

  隔間,卻是警惕連連的海棠。

  她與七嫻雖被安排在一殿,卻是東西兩間廂房。七嫻一室的動靜終是叫海棠驚起。

  海棠皺眉,蓮步移近七嫻那一室。哪一隻老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鬧事。

  自窗戶縱身便躍入七嫻室內,迅速移步,便到了七嫻床前。

  一片漆黑之中,她朦朦朧朧見到一覆在七嫻身上的身形以及底下掙扎著的七嫻。

  海棠大怒,竟然有人敢在南雨皇宮輕薄自家嫂嫂?!實在是真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

  低喝一聲:「大膽淫賊,拿命來!」出掌,便劈了過去。

  雲凜早就感覺到了海棠的氣息,伸手便抓過扔到一旁的薄被,將自己與七嫻緊緊裹住。

  伸出一臂,隔開海棠那掌,低吼一聲:「你發什麼神經?!」明顯的慾求不滿、深深郁卒。

  誒?海棠一下子怔住。能將話語說得那般不帶起伏,卻又能滲透出涼涼寒意的除了她那冰山哥哥,還會有誰?所以,這並不是淫賊來襲,而是……想到這裡,海棠立時像煮熟了的蝦仔一般紅透了臉龐,轉開眼去。自己居然壞了別人了好事,難怪自家哥哥要生氣了!

  「呵呵,」海棠有點尷尬地笑幾聲,急急向後退去,「不好意思,打擾了,繼續!你們繼續!」

  轉身,便進也似得跑了出去。身後是雲凜冰刀子一樣的眼神。

  七嫻「撲哧」一聲,瞬間樂了。淫賊?說得好!心裡的怨氣似是也散開了一些。

  雲凜轉眼看七嫻,眸中的顏色更深了一層。俯首,便咬上了七嫻笑得開懷的嘴兒。

  「誒?你做什麼?」

  接下去的,便是七嫻不甚清楚的輕音以及一室的曖昧。

  七嫻睜開酸澀的眼瞼,回眼瞧雖是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絕對愉悅的某男人:「你不要以為這樣事情就算過去了。」伸出於指,點向某人的胸膛,「你還欠我解釋!」

  雲凜輕輕拉過七嫻的手臂,將整個人兒帶入自己的懷裡。她願意聽解釋就好。

  「那日,我被若水下了七日醉。醒來時,巳然在往南雨來的馬車之上。

  鳳來便向我說明她的身份,以及要我協肋她復國。南雨與天焰一直征伐不斷,這樣下去只能令北瀚從中得利而已。況且,此間天焰皇室正是動盪之際,若南疆之處再與南雨起了衝突,對我必是極其不利。鳳來與我約定,只要我能助她奪回大權。必與我天焰永結友好之邦。」娓娓道了來。

  「助她便助她,為什麼要娶?」七嫻皺眉。

  「為了軍權。」雲凜道,「軍權向來由王夫執掌。那將軍王曾是王夫候選,又得鳳來信任,便將軍權與了他。聯姻與娶親都只是個幌子。那將軍王必不會任我成了王夫,奪了他手上的權力。此時,必是焦慮重重、想方設法之中。鳳來正是要等他暴露了狼子之心,好光明正大得將他一黨一網打盡,才叫我來配合演了這一場戲。」

  「演戲?你們以為那將軍王是傻子麼?那人今天大殿上不是說了麼,要在你們大婚之日才把軍權當做賀禮送上。難不成你們還要真娶真嫁麼?」七嫻沒好氣得來了一句。

  再抬眼看雲凜:「我信你。你要做的一切我也都會幫你、助你。任何境地之下,我都會陪你共進退。但是,若有那麼一日,你若那龍行風對鳳來一樣,叛了我,我定會……」

  不待她說完,一吻又重重落了下來,激烈交纏。他怎會叛了她?他又怎會叫七嫻有機會離開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焰來使

  翌日,日上三竿。

  海棠打著哈欠,開門,就要去敲對面七嫻的室門。

  昨日裡,這兩人倒好,纏纏綿綿、恩恩愛愛,倒是叫她擔足了心,跟個夜貓子似的,在外頭替這兩人守了一夜。

  早間裡,雲凜走了,她才爬回床上,補回了一覺。

  抬頭,嘴角掀起一抹促狹的笑容。平日裡總叫七嫻那女人打趣她、戲耍她,現下裡,她總算是有機會好好糗糗七嫻一番了。

  「咚咚咚」,沒人應門。

  海棠蹙眉,人呢?心下裡一跳,推門便急急入了裡去。

  輕紗帳內,七嫻的身影若隱若現。

  海棠這才放下心來。她可沒忘了這裡是別人家的地盤,自是需要處處小心。

  七嫻只覺渾身酸痛,懶懶回頭看了海棠一眼:「怎麼了,蝴蝶兒,一大早就火燒屁股似的?」

  海棠瞪圓眼睛,這女人,真是天天以口頭上打趣她為樂麼?真是叫她又愛又恨!一大早?她也不看看,這外面日頭都到了哪裡了!

  斂了斂臉色,展開了笑顏,扭著小腰兒走到了七嫻床前,擠眉弄眼道:「嫂嫂啊,看來你昨夜裡必是極其累著了,所以今日裡大中午的都還不願意起床呢!嘖嘖,激烈哦!」舒暢啊舒暢,看這女人今日還不吃癟?

  七嫻怪異得掃海棠一眼:「海棠,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你愛關心人家夫妻之間的那檔子事!嘖嘖,這癖好可不好呢!」

  海棠臉色瞬變。呸!她什麼時候有怪異癖好了?

  只聽七嫻又來一句:「若是海棠你對這事真那麼感興趣的話,可以找林大公子共同探討。我想他必是樂意之極。」

  海棠沒好氣,怎麼又扯到林書獃身上了?

  扯了扯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夫妻之間?我可是記得昨日翊王爺當眾仍出了一張休書呢!」

  想了想,也只能扯出這麼一條能反駁的理由了。

  果然,七嫻沒有回話。

  海棠撩起床帳,探頭進去。這女人,不會真被這個打擊到了吧?

  卻見七嫻揚起一臉邪惡的笑容。

  海棠渾身沒來由得一陣惡寒。

  只聽裡頭那人道:「蝴蝶兒,說得好!待會兒,我便去找你哥,就說是他妹妹你說的,他真是明明白白把我休了。」

  海棠眼角抽了抽。再不明白雲凜為何會休妻再娶,經過了昨天那一夜,她也能夠確定去凜的心意,對七嫻必是從未變過。

  渾身不禁又是一寒。要讓雲凜知道以休書為因,展開話由,必是會用冰刀子剮了她吧。

  昨日裡已經破壞了雲凜的好事了,她可不想再擔上離間他們夫妻之間感情的罪名。雖是親哥,她也是怕極了他那張冰山臉。

  哀怨得瞪眼七嫻,看來,是甭想佔著這女人什麼便宜了。

  七嫻「咯咯」笑得歡。要想看她吃癟,蝴蝶兒的道行還差得遠了。

  「夫人,姑娘,陛下有請!」宮人進門,低眉通報。打斷了一室姑嫂毫無營養的對話。

  七嫻與海棠對視一眼,收起嬉笑神色:「出了什麼事嗎?」

  「天焰來使到達,陛下請兩位前去共宴。」

  天焰來使?七嫻蹙眉,這來得可真是快呢。

  七嫻整裝,與海棠姍姍來到膳廳之時,才明瞭鳳來此舉之意。這來的,不全都是熟人麼?

  所謂天焰來使,意是以顧清影為首,另還有二絕,連林允之都一同出現了。

  三人面色各異。

  顧清影正低眸不知想著什麼。

  二絕一臉訝色得盯住鳳來身邊的女裝若水,總覺得那人看著眼熟。

  林允之不忍得看著進了門的七嫻。

  「夫人昨日睡得可好?」鳳來望向七嫻,似是意有所指。

  「著陛下費心。」七嫻答得順溜,「小婦一覺好眠。」

  「那便好!」鳳來掃一眼眾人,「想必大家都是有些話要對夫人說的。寡人便先敬各位三杯,剩下的時間,便留給各位。」

  說著,舉杯,三盞清酒,一飲而盡:「各位,盡興。」抬手,撤退了宮人,便帶著若水離開。

  七嫻與海棠落座:「原來是你們!我還真以為天焰皇室派人來了呢。」端起酒盞,飲一口。果然好酒!

  「我便是因這聯姻而被派來的使節。」顧清影台頭,皺眉,「這到底怎麼回事?那丑鳳怎就成了南雨女帝?還要跟雲凜成婚?我們在尋雲凜的路途中突然接到皇宮內派來的消息,還真是懵了。這不,快馬加鞭得連夜兼程趕來了。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顧清影到底是瞭解雲凜的人,只道雲凜此舉其中必有用意。

  「這便要問你的好兄弟了。」七嫻搖了搖酒盞,道。

  「戚妹,叫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沒想到那翊王爺竟是那樣的人。」林允之蹦出來了一句。心內真真是為七嫻抱著不平。

  七嫻手裡一個哆嗦,這書獃,還是那般心思簡單。抬眼瞅瞅身邊的蝴蝶兒,果然橫眉怒目起來。

  「呆子,什麼叫做那樣的人?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海棠嬌喝一聲。

  「對!爺不是那樣的人!」二絕也是說得肯定。

  「諸位便是天焰來使麼?」林允之正欲反駁,就聽廳外傳來中氣十足的高笑,「本王來遲,未能遠迎,還望各位勿要見怪。」

  七嫻嘴角一抹好笑,這將軍王也真是有意思得緊。這天焰來使,女帝陛下接見了便可,還需他將軍王來充什麼主人家。還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南雨的權勢之大麼?

  端起酒盞,再抿一口清酒,對不明所以的三人輕道:「南雨將軍王。」

  顧清影看一眼七嫻怪異的神色,站起身來,拱手行禮。

  「這位便是人稱人年絕艷顧寧王吧,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難得俊才啊!」龍行風上上下下打量顧清影一番,道。

  顧清影揚起標誌性的清亮笑容:「將軍王過獎,將軍王才是人間龍鳳,叫人仰慕得緊。」一番客套恭維。

  「本王此來不會打攪了眾位敘舊雅興吧?」龍行風轉向七嫻,如是問道。

  七嫻低眉:「將軍王真是生分了,怎麼攪擾?」

  「本王與寧王爺一見如故,借了寧王爺同去賞游,夫人不會不允吧?」龍行風朗笑道。

  顧清影挑挑眉,一見如故?他怎麼沒有這種感覺?

  七嫻笑道:「兩位王爺把酒言歡,也會是人生一大樂事。小婦這敘舊之事,隨時都可。」這個將軍王,還真是急了呢。看來這回是要拉攏顧清影了。也罷,跟顧清影解釋那麼多,倒不如叫他自己去感受一番。憑他的腦筋,只此一番接觸,便能夠猜出這其中緣由了吧。

  「呵呵。」龍行風笑望顧清影,「不知寧王爺賞不賞這個光?」

  「樂意之極。」顧清影也笑。

  兩人相請而去。

  「這個將軍王真是怪。」看著那二人的背影,二絕撓了撓頭,「好似這皇宮的主人似的。」

  七嫻笑笑,看來那龍行風果真是完全不收斂呢。連頭一次見面的二絕都能看出來此間不尋常之處。

  「對了,小妹,若水呢?」二絕看向七嫻,「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的嗎?」

  七嫻無語得與海棠對視一眼,剛剛兩人還見了面嗎?她這二哥不還一直盯著人家看嗎?合著還是沒有認出來呢!

  「二哥,你有沒有發覺那女帝身邊的女官有什麼特別?」七嫻開口,在想該怎樣向二絕報告若水的消息。

  「她啊!」二絕點點頭,「我剛剛便覺得總能在那女子身上看到若水的影子。」一拍腦袋,「對了,若水是南雨人呢。」

  七嫻欣慰得點頭,看來二絕是明白過來了。雖然二絕是一根筋,但線索已然那麼明顯,他總歸是自己醒悟了。

  哪知道二絕下一句話直直叫七嫻與海棠差點跌了下來。

  「難道,難女官便是若水的妹妹?」似是極度驚喜。

  七嫻無語問蒼天,姬伊睿是個多麼聰明精絕的人物,為什麼一脈親弟的二絕會是如此一個間細胞生物?難道是聰慧的細胞全進了姬伊睿的腦袋?七嫻極其懷疑。

  「我去找她!」見七嫻未否定,二絕以為自己說中了,站起身來,便要出去,「若水的妹妹,我得跟她好好溝通溝通。」

  旋風似的便衝了出去。

  七嫻伸手也沒來得及抓住。撫額歎息,罷了,跟他解釋若水的事也麻煩得很。倒不如讓他自己去問若水。

  「戚妹,你不要難過。」七嫻一番歎息在林允之耳裡完全變了樣,只當七嫻為雲凜在傷神,「若是這裡真叫你傷心,為兄便立刻帶你離開。」

  「誒?」七嫻驚愕抬眼望對面那一臉觀音菩薩樣的林允之。這呆子,好心腸真是太氾濫了吧。對自己這般好,就不怕蝴蝶兒吃醋麼?

  轉眼,果然,海棠一臉憋悶得端起酒盞就灌。

  「林公子也來了啊!」溫和的聲音自廳外傳來,跨進來的正是雲凜。

  林允之皺眉。他知道翊王爺這個人雄才大略,有勇有謀,是個難得的帝君人才。此後焰之君,非他莫屬。

  但他真真是不明白這個翊王爺了。當日,他是親眼見過這般溫和的男人為了七嫻而大怒於天焰宮廷的,怎才不過多久時日,又來了休妻再娶這一出?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2:37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酒逢知己

  「翊王爺,」林允之站起身來,一臉忿忿不平,「您來得正好。我戚妹有何過錯,居然得你一紙休書?」

  這呆子……七嫻撫額,真是要自個兒撞上雲凜那槍口上啊。

  果然,雲凜幾步踱過來,似是溫和滿面,一掌拍上林允之的肩膀:「好久不見,林公子。」

  林允之腳底一個不穩,竟是被拍坐了下來。愣望雲凜,心裡直歎好功夫。渾身竟是被拍得麻疼麻疼的。

  瞬時,又凜了凜神,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翊王爺,你……」

  雲凜一語打斷:「林公子,這酒是南雨王宮百年珍釀,可不能錯過了。來,小王先敬你。」端起酒盞,便遞給林允之。

  林允之條件反射性得接過:「翊王爺客氣了。」瞬間又是一個反應,現在可不是喝酒的時候!面色繼續嚴肅,「翊王爺,你……」

  「林公子,這些都是南雨宮廷特色佳餚,來嘗嘗!」雲凜又似乎是熱情滿滿,推介起了一桌子菜來。

  林允之再是如何直腸子,此時也是在雲凜三番兩次的打斷下,明白過來這人此舉實屬故意。

  立時更加氣憤。始亂終棄在先,現在還是這般隨便的態度。就算戚妹能忍,他也不能忍!

  拍案,一氣而起。

  把邊品嚐美食邊看戲的七嫻嚇了一大跳,趕忙扶住面前的糕點碗。

  又聽林允之怒氣盎然道:「戚妹,為兄立刻帶你離開!這個理由,不問也罷!」

  嘎?七嫻愕然抬頭,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

  一時間,沒人說話。

  雲凜眸底冷了冷。

  只聽「砰」一聲,海棠起身,仍了酒盞:「哼!」狠狠剮了林允之一眼,轉身,奪門而出。

  林允之愣了一下,看看碎了一地的酒盞,有點訥訥:「她怎麼了?」

  七嫻大歎,這呆子,還不知道自己惹翻了多大的醋罈子呢!同情道:「大哥,快追啊!快跟海棠去解釋啊!」

  林允之睜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過來。抬腳,就要追海棠而去。卻又生生停住了腳步:「戚妹,那你……」有點猶豫得看看雲凜。

  「我沒事!」七嫻揮了揮手,「大哥,趕緊去追海棠吧!」否則就真追不到娘子咯!

  林允之這才放心得出了廳去,趕上前頭那只嬌嬈的背影。

  只一會兒的功夫,整桌的人全都散去,只剩下了七嫻與雲凜兩個。

  七嫻抬頭瞧瞧雲凜,失笑:「全都 ,現在怎麼辦?」

  雲凜起身,拿起小金匙,為七嫻戚上一碗,遞過來,換換七嫻面前的酒盞,只吐出兩字:「吃飯。」

  於是,一場招待天焰使者的盛宴變成了許久不曾有過的只夫妻兩人溫馨的同餐共食。

  春日裡,風和日麗。

  尤其是飽腹後在這樣一個花香草綠的皇宮內苑中散步,自是心神愉悅、心曠神怡。

  七嫻負手慢步,突見不遠處的八角亭內,鳳來一身金袍,正在自斟自飲之中,宮人全都遠遠得待候在外。

  七嫻輕笑,快步走了上前去。

  八角亭外,即被宮人截住:「夫人,陛下現豐不見任何人。」

  七嫻望向鳳來的背影,高聲道:「陛下,南雨珍釀果真誘人,小婦著實沒有喝得過癮,能否再賜小婦幾杯?」

  鳳來沒有回頭,只揮了揮手:「讓她過來吧。」

  「陛下,大喜的日子,一個人喝什麼悶酒?」七嫻不客氣,在鳳來對面坐了下來。揚手,便取過鳳來手中的酒壺,為自己斟上。

  鳳來瞇了瞇眼,望了望她:「你還真是沒有一點為客的自覺呢!」

  七嫻舉起酒盞,慢慢品嚐起來:「小婦與陛下已然那般熟稔,還需那番客套禮數作甚?」

  鳳來不再理她,悶悶地繼續低頭喝酒。

  七嫻瞥她一眼:「陛下,要不小婦陪您聊聊天好了。」

  鳳來冰目冷顏,沒有反應。

  「聊什麼呢?」七嫻晃了晃酒盞,自顧自道:「就聊一聊陛下的新歡與舊愛好了。」

  鳳來蹙了蹙眉,轉眼看向七嫻,這女人果真是放肆。

  「陛下對小婦此提議果真是很感興趣呢。」七嫻微笑。

  「寡人無情。」鳳來吐出一句。

  「無情又哪裡來的恨?」七嫻看一眼鳳來。她其實打心底裡對鳳來是存有好感的。當日山村鳳來酒家內,聞之鳳來的那番平凡之理論,她便覺得比人心思必是玲瓏且不凡的。若這樣一個慧根十足的人物為了權力紛爭而最終變成雲嵐那般,真真就是可惜了。

  鳳來握住酒盞的手頓了頓,仰頭,再將烈酒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盞:「對!寡人是恨!恨龍行風!恨這皇位!恨這權利!」再看向七嫻,「寡人更恨你跟翊王爺!」

  七嫻挑了挑眉。恨她作甚?

  「南雨向來鳳家女掌帝位,龍家則是為護女帝而存在。龍家代代忠良,此輩更是以龍行風為其佼佼者。那人少年受襲將軍王,那時該也是一腔熱血才是,是寡人從小最為依仗信憑之人。可是那人卻因了這皇權,叫寡人失去了從小的信仰。」

  說著,鳳來狂笑起來:「可笑!太可笑了!寡人將他當作此生相伴之人,而他,竟更願與權力相伴!哈哈!」端起酒盞,再飲三杯。

  七嫻皺了皺眉:「不是人人都如此。只能說你認定的那個男人本身就有問題。」

  「對!你說得對,不是人人都這般!」鳳來一拍桌子,直勾勾盯住七嫻,「所以我更加恨你們。若不是你們出現在我面前。我當一生無情無慾活下去才是。」

  此時神智已然有些模糊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寡人」,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七嫻喝盡了酒:「你那不是恨,是羨慕、是嚮往。」所謂帝王,便要一直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所以,她才分不清自己的情緒麼?

  「羨慕?」鳳來笑了一聲,「對!是羨慕啊!所以當日我叫若水給翊王爺下了那『七日醉』,那時是真的想將這個男人佔為己有的。「

  七嫻心下裡一跳,不動聲色得再為自己斟滿酒。她便一直奇怪鳳來為何要用那般激烈的法子帶走雲凜。若說是要與雲凜聯手對付將軍王,直接說出來便是,可是當日卻是行得那般偷偷摸摸。原來在她心中那一瞬間,是黑暗戰勝了理智啊。

  :我甚至叫小二子準備好了忘情散。只要叫翊王爺服下去,便會忘掉過往一切深情,忘了你,忘了你們的兒子,而愛上他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女人。」

  七嫻再將酒喝盡,心裡瞬間一緊。還好……還好……若是鳳來當日真那般做了,那麼今天會是怎樣一番令人心寒的狀況?

  「以翊王爺對你那般癡情,我想,若真叫他喝下了忘情散,我也便會和你一樣,得到他相同的對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那一刻,我竟然鬼使神差得住手了。哈哈。」抓起酒壺,大口得灌。似乎裡頭的不是酒,而是茶罷了。

  「謝謝。」七嫻放下酒盞,定定望向鳳來。若是旁人,這種事做便做了,又怎會在最後剎那停手?到底她沒有看錯人,鳳來又怎是一般女子。

  「呵呵,大概比起得到那個男人,我更想看到你們兩個的感情結局吧。是不是一如之前,信任彼此,至死不渝。」

  「結果呢?」七嫻微笑。

  「很好!至少到目前為止,很好!聽得他與我大婚消息,你竟不懷疑他!而他,也是沒有任何利益放棄你!」

  七嫻撐起下顎,原來雲凜給她講述的之中還漏掉了這麼一段。鳳來真真是以她南雨女帝身份誘惑過雲凜來著。

  若是旁人,碰著這等好事,必是沒有二話吧。

  只可惜,那人是雲凜!

  鳳來捧起酒壺,晃晃悠悠得站了起來:「夫人,我敬你!敬你有個好夫郎,敬你們之間的深情,敬你們之間的信任!」眼神已經朦朦朧。

  七嫻抓起酒壺,也站起身來:「 好!陛下,就衝你這分爽直,我今日便捨命陪君子了,陪你一醉,又有何妨?」

  這人,是帝君,平日裡又要找誰、又敢找誰去說這番話?

  大根,這番心底裡的話,她也是頭一次說吧。

  高處,從來都不勝寒。

  「好!今日我們便不醉不歸!」鳳來難得露出了笑容,竟是純美得似是踏蓮而來的仙女。

  龍行風啊龍行風,因了你,我竟理解錯了這世界上的感情。五年後的現在,我終於是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那麼,這次,對你,我必不會有什麼困惑、有什麼手下留情了!

  「碰」,銀質酒壺撞擊乾杯。

  八角亭內,兩女子,一金裝耀眼,一素衣點點,卻是各個風華、各有千秋。剖心敞肺,酒逢知己,好不暢快。

  倒是亭外的宮人們面面相覷,他們的陛下,何時有那般大快淋漓過?

  環繞在八角亭外的盈盈水波,在日光照耀之下,泛著青亮亮的光芒,時不時有只青蛙「呱呱」得叫著跳過,樹上的蟬兒也不甘寂寞得出來叫上幾聲。

  和煦的微風拂過,飄散了一亭的酒香。

  酒酣之後,兩人東倒西歪得趴在了八角亭之中。

  「你不行啊,這麼點……嗝……就喝高了?嗝!」七嫻瞇起了眼,盧要看清前頭已然晃成五個頭的鳳來。

  「誰說我不行了?」鳳來一下子又跳將起來,卻馬上癱軟了下來,「我還能……能再喝……」

  「切!還能……嗝……才怪!」

  ……

  此景正落入了負手走來的兩人眼中。

  「她們在做什麼?」雲凜的聲音陰鶩了些。

  顧清影皺了皺眉:「好像喝醉了。」

  「胡鬧!」雲凜甩了甩袖子,「她怎麼能喝那麼多?」

  她?顧清影怪異得望了望他。是指哪個?

  兩人不顧宮人阻攔,趕到八角亭內。

  「誒?雲凜,我怎麼看到你了?也是來陪鳳來喝酒的麼?」七嫻抬頭望了望人影模糊的雲凜,腦袋已然開始亂晃。

  雲凜蹲下,擺正她的腦袋:「你跟著喝什麼?」語裡絲絲嗔怪。

  「唔……唔……」七嫻已然眼皮子開始打架,口齒不清了。

  「你……」另一邊,鳳來看看走至自己面前的顧清影,打量了半晌,才指著他笑道:「你……被牛騎的傻傢伙……」

  顧清影嘴角抽了抽,這丑鳳真是醉了也不忘他那該死的最糗一幕!

  「呵呵……你呀,直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傢伙……肯為朋友兩肋三刀……唔……雖然有時候傻氣了點……」鳳來繼續神志不清中。

  顧清影挑了挑眉,這丑鳳,是在誇他麼?

  回頭看看雲凜,那人正扶著七嫻,準備抱上走呢。

  顧清影忍不住得眼解跳了跳,這人這般光明正大抱上七嫻,是怕別人不知道他與丑鳳在演戲麼?

  突的,竟感覺到了那道不善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那暗處一眼,點了點頭。

  顧清影背起七嫻:「那我先送夫人先回去了。」踏步便往亭外去。

  雲凜眸光隨著七嫻的身影拐了彎去,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看看趴在椅子上也是不省人事的鳳來,雲凜招呼了幾個宮人來,合力把鳳來抬走了。

  而他,依舊負手優雅得走於其後。

  八角亭內,恢復了平靜。

  蟬鳴著的陰影之後,走出一個鑲金鄉墨綠錦袍的男子,眸中流光不斷。

  七嫻一覺醒來之際,已是夜半時分。月牙兒已然掛在正空。

  七嫻使勁拍拍腦袋,只覺頭疼得厲害。伸手,就要抓個枕頭來壓一壓。閉眼,摸、摸、摸。卻是赫然停住,這只枕頭怎麼還長眼睛鼻子?

  轉頭,睜眼。果然,身旁躺著的不正是雲凜?一雙黑瞳在夜色中閃閃發光。

  「你在這兒做什麼?」看他一眼,舉升繼續拍自己的腦袋。

  雙手立時被一隻大掌輕柔包住,卻是答非所問:「喝那麼多,不疼就怪了。」說著,大掌按上七嫻頭上的穴道,輕輕按摩了起來。

  七嫻挑了挑眉。所以,他是專門來給她按摩的咯。

  「那麼拚命喝酒做什麼?那酒烈,喝傷了怎麼辦?」按摩著的男人不忘訓斥一番。

  「還不是你那未婚妻……」卻在雲凜眼一瞪後改了口,「我看鳳來是真想醉那麼一回,便陪她咯。」歎口氣,「其實,若那龍行風與鳳來都是普通人家,現在哪裡有這番煩惱。」

  「別人的事瞎操什麼心!」雲凜再嗔一聲。

  「哎!到哪裡再找一個『你』給鳳來呢……」突然,腦海裡閃出一個人影。轉眼,臉色有點詭異,「老爺,你說,寧王爺跟鳳來配不配?」

  雲凜沒好氣得看她一眼:「瞎配什麼鴛鴦譜?」

  另一邊,女帝寢宮之內,八角亭醉酒事件的另一主角此時仍在睡夢之中。

  暖玉床,繡金被,琉璃盞,夜明珠。極盡帝王華麗之姿。

  一黑影踱步來到大床邊,絲絲柔情於墨瞳中洩露了出來。

  伸手,就欲扶上鳳來的臉面。卻在半路生生剎車,迴旋了過去。

  「鳳兒,是你逼我的……」來人似是極其無奈,輕歎口氣。精光覆上柔色,佔滿了整個眸子。

  再看眼床上那張清冷如同今夜月色的臉兒,來人轉身,堅定得踏了出去。

  在他跨出內殿的一瞬間,床上的人兒驀然睜開了眼睛。一滴淚,順著眼角劃了出來。

  龍行風,這是我為你留的最後一滴淚。為你曾給與我的溫情,為我曾付與你的真情。從此,我與你,只得存一。

  殿外一棵百年大樹的層層樹丫之中,坐著美其名曰賞景的顧清影。

  嘴裡叼一根小草兒,撐著頭,望著從內殿中行出來、一臉陰鬱的龍行風。再望一眼光鮮如同白晝的內殿。

  加上白日裡這將軍王奇怪的說辭,再聯想雲凜與七嫻的反應。

  很多事一時間便明瞭了。

  「撲」一聲,吐掉嘴裡的青蔥,躍身,穿梭在層層翠綠之中,便要去找雲凜。

  看來,這南雨皇宮之中,也是危機重重呢。所有一切,都得好好計量才是。

  「寧王爺外向爽朗,義氣耿直,聰慧絕頂……」這一廂,七嫻仍在積極與雲凜探討顧清影是否與鳳來相配。此時,正張羅著顧清影的優點。

  雲凜聽著,眸子是越來越冷。他可從來沒有聽七嫻說過自己的優點呢!第一次聽到的,竟是自家妻子點數旁的男人的優點。心裡,立時開始彆扭了。就算那男人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也不行。

  起身,堵住某個仍在喋喋不休的小嘴兒。

  「唔……唔……」七嫻瞪眼,怎麼又來?

  某個上頭的男人啃得正香正甜。恩恩,這張小嘴兒還是用來吃了好了,比從那裡頭聽到別個男人的優點來得強得多。

  屋內溫度,瞬間高漲。

  「嫂子,嫂子!」卻在此時,外頭響起極其輕細的敲門聲,「雲凜在這嗎?」

  正是遍對雲凜不著的顧清影。

  雲凜不在王夫殿內,想來,也只能在七嫻這裡了。他這才尋了來。

  好事正行一半的男人此時一臉鬱悶得抬起了眸子。怎麼又是那小子?自家娘子念叨了一晚上的男人居然又出現,來打斷自己的好事,能不鬱悶嗎?

  七嫻看著眼前男人滿眸子的恨恨之色,「撲哧」一下樂了:「翊王爺,有人找你呢。這事,以後再續吧,」前一天,是海棠來打斷,今夜,又來了顧清影。果真是天天不順呢。

  某要低頭,狠狠啄上面前幸災樂禍的女人。

  這才起身,著衣,閃身出層,離了去。

  屋外,正候著顧清影。

  望著前頭雲凜比平日裡更加寒的背影,顧清影完全摸不著頭腦。

  另間廂房的海棠使勁拍床、笑歪了嘴去,可憐的寧王爺哦,怕是要被哥哥凍成冰塊咯!



第一百三十章   無良母子

  天焰使者已至,帶著天焰皇家的聖意,於是,婚儀便快馬加鞭得準備了起來。

  龍行風也與七嫻「巧遇」過幾次,總叫七嫻四兩撥千斤得避了開來。因為雲凜說一切安排都已妥當。那她便不摻和,樂得清閒。

  倒是顧清影,近日裡與那將軍王走近了請多,稱史道弟,好不親切。

  一切似是風平浪靜,暗裡卻是風起雲湧。

  直到北瀚來使到達,才將一切矛盾推到了頂點。因為北瀚派來的,正是太子北堂燼。

  宴會,向來是極盡喧嚷、華麗至極的。何況是三國共宴之上。

  此時,正是南雨女帝設宴,招待兩國來使。

  鳳來上座主位,雲凜、北堂燼各坐一邊。

  北堂燼高舉酒盞,面露微笑,朗聲道賀:「本王祝陛下與翊王爺百年好合。」掃過一眼雲凜,瞇了瞇眸。

  南雨大勢,他派到南雨的探子也已大致將情況傳達給了他。他自然是知道南雨朝堂的微妙之處。

  女帝當政,卻是將軍王掌了實權。兩人這間的矛盾,明眼人該是都能看出來吧。

  不過,這於他而言,正好。南雨與天焰內部越亂,他北瀚便能夠越得利。

  他在考慮,要不要反這池水攪得更亂一些。

  鳳來與雲凜自然是舉杯回應。

  「太子殿下親來,實是寡人與雲凜的榮幸。」鳳來如是道。瞥到酒盞裡泛著黃光的液體,皺了皺眉,突然就想起不久前此太子吃便的場景,一時間便倒盡了胃口。

  雲凜倒是毫無異色得一干而敬:「多謝太子殿下。」

  北堂燼再望向在顧清影身邊一徑喝茶觀舞的七嫻:「本王再敬夫人。」

  七嫻自然是喝茶,之前的酒醉可叫她頭疼了好些天呢。到現在,腹裡還不舒服得緊呢。不要說雲凜不准她再喝,她自己都是避開這酒三尺之遠呢。

  嘎?七嫻抬頭,指了指自己:「我?小女又沒有什麼可喜之事,何需太子殿下敬酒?」

  「為何沒有?」北堂燼直直盯住七嫻,「女帝陛下這樁婚事結束,本王便再去天焰提親。這於夫人,難道不是可喜之事?」

  七嫻聞了北堂燼的話,立時被這個天雷驚住了。這人,還沒有放棄麼?叫他吃了那麼多苦頭,他怎麼就不知道知難而退呢?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啊!

  殊不知,得不到的東西往往叫人更加不願意放棄。對北堂燼而言,七嫻於北瀚皇宮逃脫,還生生給皇庭帶去那番劫難,本該是千刀萬剮的罪過。可是他偏生就是恨不起七嫻來。反而愈發覺得這女子很不一般,那份膽識、那份智慧怎能被埋沒?此女子,該是與他站在一起,俯瞰天下才對!

  顧清影嘴角抽了抽,餘光偷覷下雲凜,果然那身上的氣息忽冰忽寒的,很顯然,正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立時,亮起朗笑:「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聽說殿下此前遭人暗算,身中奇毒。看殿下此時,紅光煥發,生生是是似有神助,果真是貴人福相那。」生生將話題轉了開來。

  若再叫這北堂燼說下去,那還了得。雲凜必會火起。本來上次北堂燼劫走七嫻,最後居然又活了過來,就叫雲凜心內生生不爽。只不過,當時是在他產瀚的地盤上,更重要的是要求走七嫻,雲凜才會放了北堂燼一馬。

  此時北堂燼又是舊事重提,還是當著雲凜的面,這不是生生在找架打麼?

  北堂燼聽及此,似是尷尬地笑了幾聲,沒再說話,端起酒盞就喝起了悶酒來。

  這件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件糗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想當日,他醒來之後,不管走至皇庭何處,都能聽到宮人們在他北後竊竊私語,並且似是對他退避三舍。他極是納悶,後來終於忍不住了,抓住一個宮人逼問。這才知道用來給自己解毒的是個什麼東西。

  真是荒唐之極!居然叫他堂堂太子殿下去吃那所謂陰時男童的……咳咳。不要叫他曉得那三個假仙是哪三個人,否則……

  想著,北堂燼握著酒盞的手越來越緊。眸中狠厲一閃而過。

  貴人福相?一旁的海棠、二絕等人忍不住想笑。給北堂治病的經過他們是聽七嫻講過的,此時再聽顧清影如此說法,不覺好笑。

  就連上座鳳來也不免多咳了幾聲。

  倒是,雲凜慢慢平靜了下來。

  龍行風掃一眼眾人,嘴角一抹機深。那個翊王前任王妃,竟得北翰太子那般喜愛,確是可以利用。

  「將軍王,該是你來敬太子殿下了!」龍行風這深沉一眼自是逃不過鳳來時時關注的眸子。

  龍行風暗地裡要與天焰搭上線,她知道。因為他找了顧清影。

  這回北翰來人,怕是也要捲進去了。那北堂燼不是好相處的主。只盼,此間不要再多生什麼波折才好。

  陛下發話,龍行風自是起身。

  盛宴繼續進行。歌舞絲竹,昇平之樂。

  高位之上的人們舉杯,似是暢飲。

  七嫻皺眉,突覺心裡一陣堵得慌。

  再掃一眼室內,實是覺得無趣,還不如到外頭透透氣,悄悄就退了下去。

  夜涼如水,卻是沁人心脾得舒爽。

  七嫻遠遠離開那熱鬧的大殿。

  動了動脖子,深深呼吸一口。這空氣,還是外頭來得舒暢。沒有酒精瀰漫,沒有陰謀遍佈。

  「唔——」一聲,突然眼角撇到一抹白影在不遠處一閃而過,伴隨著「咯咯」的燦笑。

  七嫻忍不住得抽了抽眼角。她大概是眼花耳重了。那只閃過去的白白的身影,該是她家那只肥狗無疑。可是騎在肥狗身上的那隻小胖子,她怎麼覺得那麼像也家那個小兒子。

  使勁搖了搖頭。她難道太想念自家兒子了?她家胖小子,現在該是在天焰京都才是吧!怎可能在這南雨皇宮?

  「嫻兒。」正納悶著,突聽身後傳來一聲柔和的聲音。

  七嫻挑挑眉,那人怎麼也跟著出來了?

  轉身,果真是北堂燼。

  「太子殿下不在殿內與陛下共歡,出來作甚?」七嫻於花園之中找個石凳,逕自坐下。

  北堂燼又是跟了上來:「那殿內是陛下與翊王爺的好事。本王自是出來陪嫻兒。」

  七嫻渾身一個發寒。為什麼自己的名字從他口裡說出來,會是那般陣陣令人哆嗦?

  再挑眉:「小婦跟太子爺好銷售量不怎麼熟吧。」

  「怎會不熟?」北堂燼在七嫻對面坐了下來,「以後的夫郎,豈能不 熟?」在他想來,既然那赫連雲凜主動放棄,那七嫻便是非他莫屬了。

  七嫻目露可憐,盯了北堂燼半晌。

  「在想什麼?」北堂燼存惑,溫柔問道。

  「我在想太子殿下。」某女吐出一語。

  倒叫面前的人兒不可置信得瞪大眼睛,隨後便是狂喜。

  哪想,這妖蛾子接下去的一語生生要叫北堂燼吐血。

  七嫻道:「我在想,殿下你若不是有癡想症或自我催眠症,便真真是腦子出了問題。」口裡雖是喊著「殿下」,卻生生是沒把這個身份放在眼裡,說著大不敬的話語。偏偏從她嘴裡說出來,竟覺得那般風輕雲淡,再正常不過的語氣,彷彿說得便是事實一般。

  一抹得意的笑容還掛在嘴角,卻在聽了此言之後,眼神瞬間猙獰。那臉色,立時糾結得詭異起來。

  七嫻卻似是無意再交談,起身,就要離去。

  北堂燼一把抓住七嫻的胳膊。使勁按捺下心裡的火氣,只當沒有聽到七嫻剛剛那一語。再度揚起可親的面孔:「嫻兒,如此良辰美景,該是人兒成雙才是。你看,殿內陛下與翊王爺已然好事來臨,接下去該是你我了。」在在將「陛下與翊王爺」幾個敏感的字眼加重語氣,生生是想要叫七嫻看清自家夫君的負心薄情,轉而可以讓他趁虛而入、有機可趁。

  偏偏眼前之人聽不懂了的話似的,愣是糾結在了另一個詞之上。

  七嫻像是看傻子一般又盯了北堂燼一陣。

  盯得北堂燼背脊發毛,這回謹慎了:「怎麼了?」

  「原來殿下你腦子真真是有問題的。」再上上下下掃一眼北堂燼。

  北堂燼皺眉。

  七嫻好心解惑:「這人兒是能成雙。但小婦想請問殿下,這人跟獸如何能夠成雙?」說著,狠狠甩開此獸鉗住自己胳膊的爪子。

  北堂燼只愣住一秒,立時反應了過來。這人,總歸是人間龍鳳,再怎生欣賞喜歡眼前的女人,也不能再忍。

  冷眼暴睜,舉起大掌,就要向七嫻臉上狠揮過去。

  卻在最後一刻,硬叫理智拉住了自己。

  望著七嫻那雙毫不畏懼、甚至滿是戲謔般的清澈眸子,北堂燼認命得放下了手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北堂燼問得頹然中又帶些憤憤然,「當日,你寧可選那個翊王爺也不選本王。現在,那男人已然將你拋棄,你怎麼還這般執迷不悟?本王到底哪裡不好,叫你如此厭惡?」

  七嫻憎惡得再看他一眼,那般自以為是,能不叫你厭惡嗎?

  狠牙咬咬,北堂燼再忍:「你……」

  卻不等他說完,便聽一陣「吭哧吭哧」伴隨著親親熱熱的一聲奶聲奶氣的「爹爹」向他而來。

  七嫻咧嘴,滿額的黑線。這聲音……看來不是她重聽……

  轉眼,那個身穿小紫袍、趴在狗兒背上、死死抓住狗兒白毛、一臉歡笑、連眼兒都彎成月兒的某個小傢伙 不正是她家的胖小子嗎?

  聽這「爹爹」叫得熱情的,怎麼他親爹就得不到這種待遇呢?

  而且,這一來就奔著北堂燼去了,怎就沒見到他親媽也站在這裡呢?

  狗兒也是記著北堂燼氣味的,從這人第一次擄走自家主人起,便被它列為拒絕往來戶了。

  此時,再見北堂燼,依舊氣憤難平。張大嘴,怒著臉,便向北堂燼身上急衝過去。

  後蹄一躍,橫空而起。

  月清清之下,白紫交加,詭異異常。

  於是,一大一小,一下一上,一怒一喜,直直就要朝北堂燼的臉面降落下來。

  北堂燼臉上肌肉抖了抖,閃身就要避開去。

  小愛閒卻是眼疾手快,空中飛身就往北堂燼的腦袋撲過去。

  此舉真真叫七嫻始料未及,睜大了眼,跟著小愛閒向下撲的動作,心臟就差點跳出自個兒的嗓子眼兒。

  直到那小子四隻爪子緊緊攀附在北堂燼的脖子之上,七嫻才深深吁出一口氣。

  隨即便是深深的氣怒,這死小子,是在做什麼?自己辛辛苦苦生他下來,就是叫他這樣來玩自個兒的性命的麼?待會兒,非要狠狠揍這小子一頓!

  還有,那倆老頭呢?怎麼又沒看好他,又任這小子亂來?

  一時間,七嫻的心思全在小愛閒身上,已然忘了那個被自家兒子「迫害」的北堂燼。

  北堂燼更是被砸得莫名其妙,明明避開了那個大畜生,怎麼還有什麼東西砸到了自己臉面之上。此時,他只能感覺到腦袋一陣大震盪。

  耳邊是小孩子銀鈴般「咯咯」的歡笑聲,似是玩得極其開心。

  北堂燼定了定神,再定晴一睦,立時皺眉,眼角直跳,嘴角直抽。這小傢伙,他畢生都不會忘,不正是令他受辱的那個始作俑者麼?

  大掌扯住小愛閒的後領,就要使勁將這小子從自己身上扯下來。

  誒?七嫻又開始擔心,那北堂燼下手那般重,她兒子怎麼受得了。

  上前一步,就要制止。

  卻聽小傢伙甜膩膩得喊一聲:「爹爹!」

  叫得北堂燼心下裡酥,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個動作。便見那小傢伙伸出自己的小掌,往自己的眼睛上推來。

  小傢伙自個兒卻突然將臉兒遠遠得避開。

  北堂燼不明所以,睜大眼睛看著小愛閒手中的東西。

  卻是立時被那團熱辣辣的物什熏得眼淚直往下掉。

  站在一旁的七嫻都被這味道刺激得捂了捂鼻子——竟是辣椒與洋蔥片的混合體。這小子,從哪裡抓來的這些。

  再看一眼北堂燼,七嫻忍不住就要樂了。見過男人流眼淚,沒見過流得那般狼狽的,而且這個男人還是一國的太子。

  只見那北堂燼眼圈一片通紅,眼淚嘩啦啦得怎樣都止不住。鼻子下,竟是不受控制得流下了兩條「白龍」。

  小愛閒一見,立時嫌惡得將腦袋偏開了更遠去。

  這回不用北堂燼,小傢伙跟猴子似的,自個兒就順著北堂燼的身子,往下移動。

  底下狗兒抬眼瞧下自家小主人,很是乖順得蹲在了北堂燼的腳邊。

  小家償「哧溜」一聲,滑了下來,正好坐到了狗兒的前上。此時正「啪啪」得使勁得鼓著掌,笑得嘴巴都能飛進去幾隻蒼蠅。那高興的神態,似是非常滿意自己此番的表演。

  七嫻嘴解咧了咧,這兩隻才能時候變得那般友好且配合默契了?

  「混帳小子!」北堂燼暴吼一聲。

  他算是明白了,這小子就是專程來和他過不去的。他的英名,真真是全都毀在這上子手上了。

  抬腳,傷勢就要踹上狗兒背上正悠閒的小傢伙。

  七嫻大驚,上前就要阻止。

  卻是一股綿延的辣味入了鼻來,本來不不舒服的腹內此時更是一陣翻滾。

  「嘔」一聲,七嫻在毫無預兆、毫無前奏的情況下吐了!

  一肚子的穢物就這樣不偏不倚地全都傾瀉到了北堂燼華美的衣裳之上。

  北堂燼依舊「哭」著的臉懵了。

  小愛閒樂得嘴已經咧到了耳根之上,眼睛成功得瞇成了一條逢,笑得差點在狗兒厚實的後背之上翻觔斗。

  而吐完之後的七嫻,立感腹內清爽、心內舒暢,總之通體爽快了許多。

  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七嫻突然覺得氣氛詭異。北堂燼竟是沒了什麼聲響,只剩下風聲、水聲以及她家胖小子肆無忌憚的笑聲。

  抬眼一瞧,七嫻立時傻了眼。

  還能找到比北堂燼更加不堪入眼的太子嗎?上頭是鼻涕眼睛一大把,身上卻是穢物水酒到處流。

  北堂燼臉上立時五顏六色起來,瞪著眼,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那個,殿下,小婦實屬無心,實在是你身上那個味道……還望見諒。」憋著笑,七嫻似是極其委屈道。伸出手去,就要把自家兒子抱起來,免得到時候小傢伙來不及閃,遭了「狗急跳牆」的北堂燼的毒手。

  小愛閒蹬著小胳膊小腿兒,不樂意了,偏要往前掙扎著去,嘴裡還不依不撓得喊著:「爹爹!」

  七嫻深深納悶,這小子,還想幹嘛?

  舉著小愛閒,就到了北堂燼面前。

  北堂燼正惡瞪著眼睛,似是要一口吞了眼前這兩個無良母子。

  哪曉得那個無良兒子小嘴一哮,「噗」一聲,居然向堂堂太子殿下的臉面吐了口白花花的口水!似是不屑之極。

  他可沒有忘了這個壞人努。

  頓時,火上澆油。北堂燼氣上加氣,渾身禁不住得顫抖了起來。

  有誰,敢這麼明日張膽得侮辱他來著。

  即使是個小孩子,都不行!

  七嫻瞬間哭笑不得。原來她家兒子是想要做個這麼件事。真是連她這個做娘的都看不下去了。哪有像他那般陰損的!還特地去補上一口口水?!

  小傢伙幹完最後一件事,這才乖順順地回到了自家娘親的懷抱之中。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一副小可愛的模樣,實在是想像不出這麼個乖寶寶會是一個小惡魔。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2:45 PM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齊聚南雨

  北堂燼心裡的怒氣像火山一般,排山倒海,翻滾不停:「你……」張口就要發作。

  卻是被一擁而上的幾人包圍在了中間。

  「太子殿下,出了什麼事了?您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二絕大驚小怪、極其不解。

  「啊!原來這是太子殿下!怎麼這般得……額……」海棠似乎在考慮恰當用詞。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林允之搖頭晃腦,一通批判。

  「殿下,奴婢帶您去梳洗。」若水女官善盡職責。

  瞬間,就如同頭頂上飛過無數麻雀,幾人嘰嘰喳喳不停。

  七嫻嘴角直抽,想來這幾個傢伙是躲在哪裡看好戲看到現在咯。要不,怎麼衝出來得那般及時?

  看他們一個個嘴角隱隱浮現出來的促狹笑意,便也能得知。

  北堂燼狠狠瞪了瞪某只躲在自家娘親懷中狀似無辜的小傢伙,恨恨不已。再在這裡只是叫更多人看笑話而已,確實是需要趕緊換下這身骯髒的衣裳。

  正當北堂出神之際,幾人簇擁著處於暴走邊緣的某太子趕緊離去。

  海棠回頭對七嫻眨了眨眼睛,唇形比劃了幾個字。

  七嫻讀出來了,那小姑娘竟說的是「寶寶好樣的」。

  小愛閒似是也看見了,立時高興地又不安分了起來。

  七嫻一巴掌拍向小傢伙的小屁股,瞪住了他。剛剛這小子玩命的賬還沒算呢!

  小愛閒回頭,「吧嚓吧嚓」得閃著羽扇似的長睫毛,很是不解自家娘親大人怎麼突然就冒火了。

  雲凜半夜裡閃到七嫻房內的時候,那室內正在上演母子瞪眼大戰。

  看到小愛閒的瞬間,雲凜忍不住得額際抽了幾抽。花園內發生的一切二絕回到大殿之後悄悄跟他匯報過。

  本來北堂燼跟著七嫻下去之後,他便是坐不住了。可是偏偏還要應付那龍行風,他只得使了眼色叫二絕幾人跟上去。

  不多時,二絕幾人便隨著鐵青著臉的北堂回了來。

  顧清影還笑問,太子為何換了一身新裳。直叫北堂燼的臉色成功地青了又青。

  他當時只道這突然出現的娃兒行事風格也頗大膽了些。現在一見床上蹲著的那小子,立時明白過來,二絕口中的那個娃兒竟是自家兒子。

  此時,小傢伙正滿目的委屈,雙手扯著自己的小袍擺,嘴裡還咬著一角,眼角掛著一滴淚,毫不服輸的瞪著七嫻。嘴裡還含含糊糊的嘟囔著:「娘娘……壞……屁屁……痛……」

  七嫻再瞪,這小子,還學會頂嘴了不成?教育他,還敢說他老娘壞?這小子玩得倒是開心,怎麼不想想他老娘的心理承受能力?

  沒好氣得回頭望一望雲凜:「你兒子,居然給我去做『空中飛人』。當自己是邁克爾喬丹嗎?」

  雲凜眉毛跳了跳。邁克爾喬丹?什麼東西?完全不明白七嫻在說什麼。但裡頭的後悔與擔心,他卻是能夠聽得出來、

  走上前去,扶七嫻在床邊坐下:「別怕。這孩子,不還活蹦亂跳著嗎?」

  七嫻橫他一眼:「這次萬幸。下次呢?」想想當時那場景,她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呢。

  「他還小,還什麼都不懂……」說到這裡,雲凜忍不住得頓了頓。這孩子,該是什麼都不懂吧?

  「娘娘……」正想著,只聽後頭那只輕輕喊了一聲。

  兩人回頭,驚訝得發現小傢伙居然撐著雙手,搖搖晃晃得用兩隻小腳站了起來。

  張開小腳丫子,踏踏踏踏,四步,小傢伙蹦到了七嫻面前,卻是再也站不穩。「撲通」一下,就要跪坐下去。

  七嫻趕緊扶住。

  小傢伙呼口氣,繼續向著目標前進。爬爬爬,終於到了七嫻的腿上。

  抬起可愛的小臉蛋,眼角那滴淚珠還未散去,開口了:「娘娘……閒閒錯錯……不氣氣……」

  眼內真誠無比,一副認錯的乖孩子模樣。抓起七嫻的右手,就開始使勁在自己的臉上蹭蹭蹭。

  七嫻咧了咧嘴:「你看他像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麼?」

  雲凜看看小傢伙,的確,不像。

  看看手底下某只裝可愛博歡心的小鬼,七嫻無奈得歎口氣:「娘娘沒別的要求。知道你聰明,但你也不能亂來,叫娘娘擔心啊。」

  小傢伙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得進去,只管一個勁兒的點頭。

  雲凜看看他:「就只有孩子一個人嗎?」眸內冰了冰,才多久的時間,難道那老頭子又把這小子搞丟了?

  正說著,突聽窗戶「哎呀」響了一聲。

  雲凜兩人對視一眼,警惕起來。七嫻緊緊抱住了小愛閒。

  「娃娃……娃娃……」幾聲低低的呼喚傳了過來。然後,屏風之後探出一顆白髮冉冉的腦袋。

  抬眼,正對上七嫻兩人的怨氣怒目。

  「哈哈……原來你們都在這裡啊!」來人忙打哈哈,嚇得就要縮回去。

  「站住!」雲凜低低發出一聲,卻叫那人不敢再抬腳。嘴角苦笑連連,苦啊苦,怎麼偏偏在小愛閒不見了的時候遇上這雙夫妻呢?

  「咯咯」,小愛閒開心地笑了起來,似乎很喜歡看自家師父害怕的樣子。

  來人,正是老頑童紫老頭。

  紫老頭一聽自家徒弟的聲音,眸子立馬亮了起來,抬頭,傻笑:「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裡,才叫娃娃來尋你們。呵呵。」

  七嫻眼角跳了跳。又給他扯!這老頭還真當自己未卜先知啊!

  「紫師父,你不是去京都了嗎?怎麼在這裡出現?灰師父呢?」

  「灰老頭在外頭守著。」說到這裡,紫老頭似是要吐盡苦水一般,瞪七嫻兩人一眼,「不還都是你倆的錯。沿途都在傳什麼翊王要跟南雨女帝大婚的消息,那我們就急啦。娃娃還那麼小,怎麼能沒有父母?於是,車行一半,我們就轉了回來,直接趕來了南雨。這不,趁著宮內急招廚工,我跟灰老頭才混了進來。」

  七嫻立時恍悟起來,難怪小傢伙出現的時候手上居然抓著洋蔥跟辣椒,必然是跟著倆老頭進了廚房,在裡頭偷渡出來的。

  紫老頭又開始大發牢騷:「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真是夫妻不合,也要想想小閒啊。你們怎麼忍心……」

  雲凜銀牙咬咬,一口打斷:「你哪只眼看到我們夫妻不合了?」

  紫老頭來回瞅瞅眼前兩人,確定,和和睦睦著呢。心底納悶,那一路聽說的聯姻是怎麼回事?

  「你們自己小心。」雲凜看看紫老頭,「這裡不安生。」這皇宮之中,即將到來腥風血雨,他哪有心思照顧到那麼多人?這倆老頭,居然還帶著娃娃闖了進來。

  「放心,放心。不會破壞你們的大事的。」紫老頭趕緊點頭。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南雨皇宮之中到底要迎來怎樣的變故。

  「你要更加小心。」雲凜轉向七嫻,「北堂不會輕易罷休。若他跟龍行風聯手,在暗處下手,我怕會防不勝防。」

  「我明白。」七嫻點頭。

  繼續對向紫老頭,一臉的和藹可親,「紫師父,我們夫妻將小閒交給你的時候,你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你說,你保證,以後不會讓小閒走丟。可是,我想問問,為什麼這孩子現在又出現在了我手中?」

  心裡怒啊。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是不是她家小子已經走失過無數次了?

  「呃……純屬意外……」叫這小子在屋裡待著,哪裡曉得等他跟灰老頭再進屋之時,這小傢伙已經不見了。這事,他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怪這小子太活潑好動了!可是,看看眼前一對夫妻都是陰陰的臉色,紫老頭嚥了嚥口水,什麼都不敢再說。

  突然,靈機一動。七嫻一臉陰測測的奸笑起來:「紫師父,關於這一點,你是不是應該補償給我什麼?」

  「什麼?」紫老頭渾身哆嗦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弄丟過我兒子那麼多次,今天需要好好清算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紫老頭,似是在尋找些什麼。

  「那真的不關我的事啊……」他真的是好委屈啊!

  「嗯?」雲凜哼出一個字。

  紫老頭立馬乖乖答道:「是!」這兩夫妻,真真是吃準了他怕極了雲凜那性子啊。只希望這丫頭不要給他出什麼難題才好。

  「當然,如果紫師父你肯貢獻出一些藥丸子,這些事我可以不追究。」七嫻笑呵呵。

  小愛閒不樂意了,回頭可憐兮兮地瞅自家娘親。難道自己就只值那些藥丸子之價麼?

  紫老頭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就只要一些藥丸,怎麼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卻聽七嫻又道:「自然,我要的藥丸非普通的藥物,必須是能夠迅速解了各類毒藥的藥物,以及移穴之藥。」

  她自是不怕北堂燼,但卻兩次因了古穴之術落了他手,自然要盡早做些準備。

  紫老頭立時跳腳,這種珍貴的藥物,她也敢要!

  話說,那移穴之藥可是他費了多少年,研究了多少毒物,才煉製出來的。一共也不過那麼幾顆,他才不會給了這小丫頭呢。

  「想得……」紫老頭正想一口回絕。

  「自然,如果紫師父不肯割愛,那我們再來慢慢算。」七嫻打斷,又是一陣輕笑。

  紫老頭抬頭,正對上雲凜冰寒的眸子。

  立時點頭哈腰改口稱是。心內卻是叫苦連連,無可奈何的向這「老大」上貢自己的心血。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劫七嫻

  密閉囚室之中,四處是銀白色的光滑石壁,無窗無孔。空間之內,只一張小床,一方石桌,幾條石椅。

  小床上乖坐著粉面素衣的女子,無喜無憂,只睜著一雙透亮的眸子盯住眼前兩人。

  前頭站著兩個打扮高貴的男子,一個棕髮碧眼,一個英挺有餘、只可惜眼中的陰鬱生生讓這樣一幅上好的皮相打上了折扣之分。

  「怎麼樣?太子殿下,本王這個大禮夠誠意了吧?」龍行風背手望向北堂燼。

  北堂燼望一眼七嫻:「將軍王大人如此大膽將人擄至此處,就不怕女帝陛下大發雷霆?」

  龍行風大笑三聲:「只管叫她尋不著人,她又能奈我何?」

  「那麼,將軍王大人是想要與本王做什麼交易呢?」北堂燼盯向龍行風,眸中精光閃閃。

  「本王自是有需要太子殿下幫忙的地方……」龍行風道。

  卻一下子被北堂燼打斷:「大人,咱們外室談。」掃一眼七嫻。他是知道七嫻非普通女子的,有些話,自然是要避開她而言的。

  龍行風也看一眼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子,立時明白了北堂燼的意思。心裡只道北堂燼怎像個娘兒們似的,那般謹慎作甚?不要說眼前這女子已然被封住穴道,就算是行動自如,又需怕她作甚?

  但還是依著北堂燼的意思,兩人相請著出了外去。

  石門再次關上。

  七嫻嘴角這才慢慢綻放出一抹輕笑。

  動了動快要僵硬的脖子,甩了甩胳膊。

  真是苦死她了!裝「殭屍」裝了恁多時候。

  不過那紫老頭的藥物還真是管用。居然被人奇襲點穴之後,依舊能夠行動自如。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先服藥丸一顆。才不至於現在真成了吹鬍子瞪眼睛的倒霉鬼一枚。

  不久之前,她還是在南雨皇宮之中,抱著自家胖小子花前月下,度過難得的母子共處時光。

  偏生冒出來幾隻打攪旁人天倫之樂的傢伙,二話不說,直點她大穴。

  既然人家如此賣力,她自然樂意配合,不做任何掙扎,隨那幾人背著她走。

  她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買賣。既然那人要劫她,她自然要還些好禮,不是?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被人擄走了。若她再不做些什麼叫旁人印象深刻些,豈不是叫人覺得她太好欺負?

  抬眼四顧,這將軍王府還有這麼個地方呢。倒真真是個囚禁的好處所。外頭的人若不知道這機關,要找她,可真真是難了。

  從她被抓進來時所觀察到的,這外室,便是將軍王的書房之所。

  沒想到,她竟就這樣打入到了那將軍王府裡的忠心來了。

  嘴角的笑容擴大開來,她不介意陪這個將軍王好好演完這場戲,只不過需要他付些「演出費」罷了。

  女帝宮殿之內,一干人等全都緊張得望著眼前寒氣愈發深重的雲凜。

  「雲凜,嫂子不會有事的。」顧清影硬著頭皮,上了前來安撫,「不管是龍行風還是北堂燼,都不會對嫂子做什麼的。」

  雲凜不搭理,繼續散發著冷氣壓。

  「就是就是,」海棠趕緊附和,「嫂嫂什麼時候吃過虧啊!」現在該擔心的是劫去嫂嫂的人才是吧。

  雲凜依舊沒有反應。

  「恩恩。」紫老頭也插上一句,「那丫頭拿了老頭子我那麼多的奇藥,還能出得了什麼事?」心疼哦,他的藥、他的心血哦,全都被那丫頭「打劫」走咯。

  雲凜終於橫過來一眼:「閉嘴!」

  這老頭還敢說話,若不是他一直纏著自己說要要回小愛閒,他至於離了七嫻身邊麼?又怎會叫七嫻又遭這一次罪?

  紫老頭嚇得一跳三尺遠。藏到灰老頭身後,這死小子,怎麼就把怨氣撒到他身上了?

  雲凜眉間黑氣深重。他知道他們說的都沒有錯,但他還是很擔心。他甚至有點恨自己,為什麼一直叫七嫻處於危險之中。

  當娃娃騎著狗兒找到他,嘴裡直焦急的喊「黑黑……點點……娘娘……飛飛」,而他立時就明白了其中之意的時候,他真是連殺了北堂燼與龍行風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顧清影幾人一直攔著,這會兒他已然會在大開殺戒之中。

  他上一次找到七嫻的時候,七嫻便是那樣一副氣若蒼白的模樣,這一回,又該遭到怎樣的待遇?

  他不敢想像。

  懷中,小愛閒一手抱著自家爹爹的脖子,一手握著小拳頭,小臉上滿是憤慨:「打打!」

  雲凜看一眼兒子,眸中更是殺氣凜凜。

  父子兩個,首次有道一志、統一戰線起來。

  囚室內,七嫻正在窗前踏步,活動筋骨,思量之後的計劃。

  突聽石門輕微一動。

  七嫻趕緊正襟危坐於床邊,擺正表情,繼續扮作任何人可欺的「死魚」。

  石門無聲無息的緩緩打開,進來的是北堂燼。

  他手執托盤,竟是親自給七嫻端了飯菜過來。

  「你餓了吧?」問的溫柔。

  七嫻眨眨眼,證明自己已然被點了啞穴、無法開口。

  北堂燼了悟,一指點開七嫻啞穴:「現在你可以說話了,但其他穴道,本王不能幫你解開。本王知道你的能耐,若是解開了你的穴道,怕是這裡就關不住你了。」

  七嫻腹內好笑,不愧是捉過她兩次的人,還是滿瞭解她的。不過,這裡,早就囚不住她了!

  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小婦真是榮幸呢,因了太子爺,被劫了三次。怕這世上再也尋不到第二人了吧?」

  北堂燼聽出七嫻語中的諷刺之意,也不甚在意,只舉起手中的托盤道:「折騰了一個晚上,先吃點東西吧。」

  七嫻諷笑一聲:「太子爺這不是說笑話麼?您不解開小婦身上的穴道,叫小婦如何吃飯?」

  北堂燼望向她,柔聲道:「我餵你。」說著真真端著飯碗,蹲在了七嫻面前,舀起一勺飯,遞至七嫻嘴邊。

  七嫻輕笑一聲:「太子爺親自餵飯,叫小婦惶恐。這飯食中,不知道是不是有催了小婦性命的毒藥?」

  北堂燼皺眉:「你明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卻被七嫻打斷:「那可不一定。小婦可是真真記得太子爺天天餵食小婦軟筋散的情形。」

  北堂燼一臉惱意:「若你乖乖從了本王,不那般頑抗,又何須受那份苦?現在也是!」

  「太子爺要乖順順的女人,隨便招一招手,便能從南雨排隊到北瀚去。何必盯住小婦不放?」隨後,七嫻再報以同情的目光望北堂燼,「況掠奪為畜生之本性,太子爺真真是要做那畜生嗎?」

  一句「畜生」之說又叫北堂燼怒了。這女人,偏偏要惹他生氣才甘心麼?就不能跟他好好說話麼?

  「砰」一聲摔掉手中的飯碗,大掌一把狠狠捏住七嫻的下顎。

  七嫻勾爪,條件反射性的就要襲向北堂燼。一霎那之間立時叫自己的理智按捺住了。

  「你不要以為本網對你有興趣,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本王的威信!真真惹惱了本王,本王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北堂燼狠聲道。

  七嫻又是一抹譏笑:「小婦從沒有指望太子爺能夠手下留情。否則,小婦現在也不會在此了。」

  「你!」北堂燼一時語塞,直瞪七嫻。從沒指望麼?好!好!那他還這般憐香惜玉作甚?拿他對她的心餵狗了麼?

  掠奪?那他便真正掠奪給她看!

  不待七嫻反應,北堂燼欺身便向了前去。

  七嫻身上一脈女子幽香沁入鼻息,更叫北堂燼失了心神,慾望大起。

  七嫻愕然望著欺近而來的的北堂,未及出手抗拒,就被鼻裡鑽進的不熟悉的男人氣息刺激得腹裡又是一陣犯惡。

  不經過大腦反應,「嘔」一聲,七嫻再一次華麗麗的吐了出來。

  北堂燼仍在迷愣之中,一時間怎及閃避?不偏不倚,白花花的一片穢物光臨到了某太子的高貴臉面之上。

  「滴答、滴答」,順著太子爺英俊的臉龐,酸水滴落了下來,再次殃及到那華美的衣裳。

  一派慘不忍睹。

  七嫻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這還真不在計算之內。怎就這麼巧?最近是不是吐的次數太多了些?

  此時此景,縱是多好的興致,男人也沒有了接下去的慾望。空餘滿腔的,只剩下了鬱悶、憤怒。

  才幾天功夫,這女人已經往他身上吐了兩次。還有誰,比她更放肆的?

  狠狠甩開七嫻的下巴,揮袖拭一下面龐。起身,不再說話,陰著臉,毫不猶豫的踏步出了這囚室去。

  他怕再留下來,會忍不住捏斷這女人的頸子!

  石室之中,七嫻想了想,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會是……

  立時捏起自己的右脈。

  一瞬間的功夫,七嫻嘴角咧了咧。果然,自己肚裡竟然竟是又存了一個寶貝。她的寶寶每次來的時機都是那麼巧呢——都趕在自己被劫的時候。

  不禁摸了摸肚子。有點無奈,這第一個孩子已然成了惡魔,只盼這第二個娃能夠正常些。

  七嫻這個小小的願望在不久之後徹底破滅,當然,這自是後話。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2:58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戲王府

  將軍王府內書房,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突的,石壁大掀,內壁裡頭施施然走出一女子。眸子在黑幕之中閃現出靈動黠慧的光芒。

  書房,向來是一府之重地。不知是那將軍王太有自信、還是太小看了自己,居然將自己鎖於這之後,這不是生生在給自己創造機會麼?七嫻好笑。

  踏步其中,七嫻慢慢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了這黑暗,四下環視一周。還真是簡潔乾淨的一處,整個屋裡的擺設,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便只剩下了書。

  書?七嫻食指敲著下顎,書裡頭能藏什麼東西?

  想著,便走至書架之前,閉上眼睛,將手指搭在第一本書上,慢慢往後滑去。

  一本、兩本……七嫻腳步也隨之慢慢向前移動。

  突然,手指停住了某本書之上,七嫻停住了腳步、睜開了眼睛。

  果然有古怪!摸到現在全都是厚厚的本子,怎這回手底下的觸覺竟是薄得不像話?

  轉眼瞧那塊書架,入眼的,依舊是大厚書,根本沒有手底下那薄本的影子。

  七嫻嘴角一抹輕笑,來回繼續輕觸,中間確實是有一本小東西與這整行的書冊極其不搭調。

  看來還得感謝這黑暗呢?有些東西若是用肉眼瞧,還真找不出來。譬如手底下這個小東西。

  捏起手指,極其費力得從裡頭扒了出來。

  入手的是一本素面的小冊子,極其不起眼。

  看上去像是收拾書冊的人不小心將這本小冊子混了進去。

  可是,將軍王書房的東西,下人做事怎麼可能那般不注意?

  這夾雜在裡頭的小冊子,便真真是有刻意之嫌了。

  七嫻隨手翻開,頁頁之上,竟都是些人名。

  雖然看不明白,但直覺告訴七嫻,這個小冊子該不是普通之物才是。

  收好,便藏於衣袖之中。

  正在此時,外頭突然火光漸漸明瞭起來,並向書房之所迅速移近而來。

  接著,是一大群人嘈雜的腳步之聲及兵刃出鞘之聲。

  七嫻心下一跳,自己難道被發現了?趕緊貼於門後,緊緊注意外邊之狀況。

  「快!快!賊人往了那個方向去了!快去追!」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

  護衛又踏著急而不亂的步子遠了書房去了。火把漸行漸遠。

  七嫻蹙眉,賊人?到將軍王府來做賊?難道跟她是同道中人?

  「吱呀」一聲輕微的聲音響起,書房門開了個小縫,一個黑影迅速閃了進來。

  七嫻屏住氣息,卻依舊被來人察覺。

  來人沒有回頭,直接一爪便往後向七嫻襲來。

  那人身上的凜凜寒氣瞬間叫七嫻認了出來。七嫻只輕輕用氣息呼出一句「雲凜……」

  利爪此時正離七嫻的脖子僅剩1毫米,聽及此句,立時改爪為掌,勾過七嫻的脖子,便旋向了自己。

  來人正是心急如焚、夜探將軍王府的雲凜。

  只是沒有想到這將軍王府裡還真是訓練有素,完全不像普通的家宅護衛,那些護衛隊的等級跟皇宮裡竟然有得一拼。他又是沒有目標地到處尋人。因此,才叫人給發現了行蹤。

  一個金蟬脫殼,他才能從那場追趕中避開來。

  沒想到竟在這裡叫他找到七嫻了,怎能不叫他驚喜?

  「你怎麼來了?」七嫻依舊吐氣,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小心為上。

  「你沒事吧?」雲凜亦以氣代音,不答反問。低眼望被圈在自己懷中的人兒,僅一個晚上未見罷了,卻偏生又像是過了許久似的。之前的擔憂,此時看到真切的人兒,才能真真放下心來。

  七嫻微笑:「我怎麼會有事?」偎向雲凜的項間。這男人,估計又急得跟什麼似的。

  「那我們走。」雲凜道。拉起七嫻,就欲離開。

  七嫻趕緊按住:「不急。無需打草驚蛇。」甩袖,取出小冊子,交到雲凜手上,「這個,你給鳳來。」

  「那你呢?」

  「我留下來,給王府再增加些樂趣……」

  不待七嫻說完,就聽外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龍行風的怒喝:「還不繼續去搜!」想來府內一番大動作把那軟香被內的將軍王也給驚動了。

  七嫻趕緊推了雲凜一把:「快走。」自己則是轉身,便向了石壁之後的囚室而去。

  雲凜一把沒有抓住七嫻,耳又聽得外頭腳步之聲越來越近,縱身,便躍上了屋頂,蹲在了橫樑之後。

  大門被人用力打開,僕從提著燈籠在前頭開路,龍行風踏著方步走了進來。

  鷹眸在屋內轉了一圈。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跡。

  這才來到石壁之前,啟了開關。

  裡頭,七嫻正躺在小床之上呼吸均勻、睡得香甜。

  龍行風眼睛瞇了瞇,看來這裡無事。這女人再聰明,又能在被囚的情況之下做出什麼事來?果真是那北堂燼大驚小怪了。

  再掃一眼趴在石桌之上睡著的丫鬟。龍行風皺皺眉,向後吩咐道:「找個機靈的丫頭來。」

  床上的七嫻面上掛上極輕極淺的笑意,這哪裡能怪這個丫鬟,還是從紫老頭身上搜刮來的藥物起了作用呢。來多少個機靈的,都沒有用。

  外頭,掛作蝙蝠狀的男人眸內閃了閃。運氣,踏波無痕,如風吹過一般,當著主人家的面,飛出了書房。

  另一邊,女帝宮內,因了雲凜的獨自行動,已然也在暴風驟雨之中。

  鳳來愕然拍案,望向底下顧清影幾人:「什麼?他去了將軍王府?你們怎麼不攔住他?」

  「雲凜想做的事,我們怎麼攔得住?」顧清影沒好氣得答一聲。

  「就是。」海棠也道,「哥哥沒有直接殺過去就已經很是理智了。」

  「就怕打草驚了蛇……」鳳來撫額輕歎。就怕這中途再有什麼事端,果然……

  「咦?哥!」海棠突然驚叫起來。

  這從殿前跨進來的黑衣人不正是雲凜麼?

  顧清影向外看看,沒有七嫻的影子!沒有找到七嫻,雲凜怎會那麼快便回來?疑惑連連。

  「你……」鳳來正要說話。卻見雲凜扔過來一個小冊子,趕緊伸手接住,「什麼東西?」

  「不知道。」雲凜開口,「她說給你。」

  殿內眾人立時明白了過來,雲凜口中那個「她」必就是七嫻無疑了。看雲凜此時一臉的平靜,該是找到七嫻了。否則這人就該是一幅別人欠他五百萬般的晚娘面孔了。

  鳳來奇怪地打開,只一眼,眸中便躥過流光。

  「到底是什麼?」顧清影湊了過來。

  「好東西!」鳳來將小冊子重重拍與案幾之上,「我正愁找不著呢!」

  之後幾日,北堂燼倒也是來看過七嫻幾回,卻全都被七嫻氣走。

  七嫻看似被囚,實則在這府內好不痛快。天天夜半便遊走於王府之內。在這頓夜宵裡來點巴豆,在那處夫人房裡放點小蟲,倒真真叫將軍王府內部雞飛狗跳了好幾日。讓龍行風直懷疑府內出了內鬼。

  這日,七嫻依舊半夜出來溜躂,活動下僵直的筋骨。

  卻見一軍伍裝扮的男人匆匆進了龍行風的臥房。臥房外頭有重衛把守,難以接近。

  七嫻皺眉,這等架勢,怕是又要謀劃什麼大事了。

  守在樹後,直等那人出來。

  過不多時,那男人果真急急從龍行風臥房內走了出來,身上多了個包袱,直直便往馬廄方向去。

  七嫻立時悄悄跟上。

  馬廄內,馬兒們是不是得打一個盹兒,餵馬人也早已進入夢鄉。

  那男人上前幾步,就欲解下一匹好馬的韁繩。

  卻突感項後一陣刺痛,腦內沒了任何反應,軍伍裝扮的男人便倚著馬廄的柱子倒了下來。

  七嫻慢慢從夜色中走了出來。

  蹲下,解開那人身上的包袱,便翻找起來。果然,在裡頭發現了一封龍行風需要帶出去的信件。

  拆開一看,七嫻不禁眸底深了又深。叫城外大軍於下月二日進城麼?下月二日該是鳳來假婚之計之中的成婚日。這龍行風叫駐紮於城外的軍隊那時進城是什麼意思?

  以大軍威脅逼宮麼?

  若是到時候,信心滿滿的將軍王大人見不到自己的援軍到來,會是個怎樣的表情呢?七嫻不禁有點惡毒得如是想道。

  噙起一抹笑意。七嫻「挾持」著信件快速潛回書房,拿起毛毫,在上添上一筆。立時再趕回馬廄,將信箋裝回原先的信封之中,整整齊齊得放回包袱之內。

  看一眼仍昏睡著的那年輕將士,若再叫他躺下去,這齣戲,可就沒法演了吶!

  想著,七嫻便使勁掐上那人的人中,在他幽幽轉醒之際,七嫻立時又閃到了樹蔭之後。

  年輕將士睜眼,腦子裡一陣模糊,直納悶自己怎麼突然睡著了,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突然,心下裡一驚,大人的信!

  立馬手忙腳亂得翻開了自己的包袱,在看到那封信箋的一瞬間,他才大大得鬆了一口氣。這可是將軍王大人叮囑要好生看管的信件呢。若是弄丟了,怕將軍王大人怎樣都饒不過自己吧。

  思及此,那人渾身打個寒戰。還好,這信還在!

  站起身來,牽出馬匹,拍馬便離了去。

  樹蔭後頭,七嫻無比愜意得看著夜景,笑意連連,只管等著下月二日鳳來婚禮上的好戲,到時這將軍王臉上的神色,必是好看得緊。



第一百三十四章 蜂舞北堂

  「夫人,醒醒。」耳際是小丫頭的輕喚,七嫻不耐睜眼。

  側目一看,床邊站著的華服男子,不正是忙著「陰謀」去而幾日都不曾見的北堂燼麼?

  「今日女帝大婚,你隨本王同去。」北堂燼平靜道。

  七嫻挑挑眉。什麼意思?

  「本王要叫你親眼見著赫連雲凜成婚場景!」北堂燼走近幾步,抬頜示意。

  小丫頭立時扶起七嫻,端起藥汁,作勢就要給她餵下。

  七嫻不作抵抗,喝了下去。

  曾經她食了那麼久的軟筋散,那味道已經深入骨髓了。

  眼前這一碗,不必說,還是那藥無疑。

  不過這次,沒關係。她早就備過解藥。

  北堂燼這才出手,解了七嫻被封的穴道。轉眼吩咐小丫頭:「給夫人打扮一下。」

  七嫻心底納悶。他要這般光明正大得把她帶去皇宮麼?這不無疑在承認自己於皇宮之中擄了人麼?他會這般沒有大腦、做出這番打自己嘴巴的事麼?

  事實證明,北堂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所謂「打扮」,竟是叫丫鬟給七嫻戴上了張人皮面具。

  此時,七嫻正在丫鬟的攙扶下跟著北堂燼進了南雨皇宮。

  今日裡的皇宮滿眼都是喜慶的正紅之色。從宮門開始,便是兩串燈籠高高掛。

  一路走來,全是道賀的官人與忙碌的宮人。

  「累了吧?」北堂燼轉過身來,滿是關心,「婚儀尚未開始,先去怡花園坐坐吧!」

  七嫻不置可否。反正她說什麼都沒用,一切都隨他安排,不是麼?

  怡花園,顧名思義,常年奇花盛放、草木青青,怡人心情。

  七嫻兩人尋一處扶椅坐了,丫鬟侍立一邊。

  偶有宮人從旁經過,真真是比前庭清淨得多。

  天清景美,愜意悠然。微風拂過,漾起陣陣暖意。

  七嫻瞥一眼旁邊的北堂燼,撇撇嘴,若是身旁換個共賞的人,那便完美了。

  北堂燼的心情似乎也受了這景色的影響,相當好。臉上盛滿嚮往:「嫻兒,以後本王便能每天與你這般賞花賞景了。」

  老調重彈!七嫻不說話,只管自己享受這般平靜的時光,直當身旁這只在說鳥語。

  北堂燼也不惱,又道:「嫻兒,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咱們了。」他說的是雲凜。雲凜與女帝今日裡是必然要成婚的,那時天下皆知的事實。既如此,那赫連雲凜又有什麼資格來跟他搶七嫻?

  偏偏,他算漏了一個人。而這個「小人」,此時一如既往、恰是時機得出現在了他眼前。

  「白白……」稚嫩的童音清晰得傳了過來。

  北堂燼眼角跳了跳,剛說沒人打擾,怎麼就出現了個「小魔頭」?

  七嫻嘴角抖了抖,抬眼,她家兒子居然一手拉著肥狗的尾巴向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另一隻手上,拎著個小袋子。這肥小子,前些日子才改爬為行,在她不在皇宮的這段日子,居然完全改用了兩隻蹄子。瞧那兩條小肥腿,啪嗒啪嗒,走得多歡實。

  他還敢拉住狗兒的尾巴?也不怕那肥狗突然奔跑起來,把他摔著!又是把她這個做娘的看得心驚膽戰。

  索性肥狗頗有靈性,曉得放慢下步伐,來配合小主人那蝸牛般的速度。

  此時,小傢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前頭兩道熱切的目光。抬眼,正望見扶椅上的七嫻兩人。

  立時,咧開嘴燦爛得笑了開來。

  七嫻愕然,自己都換了副面孔了,難道這娃還認得出自己不成?

  小傢伙下一句話立時叫七嫻明白了他那明亮笑容裡頭的含義。

  只聽小傢伙張嘴高喊一聲:「爹爹!」

  七嫻忍不住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小子,還真敢叫,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樣對待他這「親親爹爹」的麼?

  這不叫還好,一叫立時讓北堂燼大為光火。這小子,從來都用可愛無害的外表來迷惑他。而到最後,他總是因這小子成了笑柄。

  這回,他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小傢伙歪著腦袋,見北堂燼不理自己,嘟了嘟小嘴,立時鬆開狗兒的尾巴,撒著腳丫子就奔了過來。

  七嫻到底是瞭解自家兒子,眼角不住得跳。這小子,那麼歡暢,絕對不安好心。

  正想著,只聽「撲通」一聲,小傢伙跑得急了,居然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七嫻不忍得閉了閉眼。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衝上去把他抱起來。

  小愛閒癟了癟嘴,委屈得喊一聲:「白白……」

  狗兒這才晃晃悠悠得走了上來,一低頭,便銜起了小傢伙的後領。小愛閒立時騰空而起。

  七嫻冷汗直流,能不做這麼危險的動作麼?

  小傢伙倒是樂在其中,咧開嘴,一反喪氣,又開始笑了,小胖指頭一指指向北堂燼:「白白!」下達了前進方向的指令。

  狗兒得令,咬著小主人的衣服將小傢伙帶往了目的地。

  到得北堂燼面前,狗兒一揚頭,便將小愛閒甩到了北堂燼的腿上。

  小愛閒立時興奮莫名。

  北堂燼臉部抽搐得低頭看底下無視自己的威嚴、把自己腿當小床蹦且正歡的某只小鬼,極度咬牙切齒,直想掐死他。

  七嫻趕緊一把拉住北堂燼的胳膊,生怕他一個忍不住就向自家兒子下了手去:「他只是一個孩子,太子爺大人大量,何必計較?」出言相勸。

  北堂燼上下打量七嫻,她對這孩子的關心似乎過頭了。之前便聽高雄說,七嫻在北瀚皇庭時,本來是完全有機會自己離開的。偏偏為了這個孩子,她願意放棄到手的自由,然後乖乖喝下摻著軟筋散的湯藥。這個孩子,不過是路上撿到的一個娃娃罷了,七嫻為何這般珍視?

  北堂燼心思全掛在這個問題之上,正是納悶不解之際,完全忽略了小愛閒手底下的動作。

  只見小傢伙拆開緊緊握住的小袋子,然後揪住北堂燼的衣襟站起身來。將袋裡的東西,兜頭便朝北堂燼潑了過去。

  而這一切,完全沒有錯過關注自家兒子的七嫻的眼睛。

  七嫻震撼了。她家兒子,真是越來越不把北堂燼太子爺放在眼裡了。下手一次比一次直接吶!

  袋裡的物質粘稠至極,將北堂燼的一頭棕髮緊緊沾在了一起。甜膩膩的味道在空氣裡飄散開來。

  北堂燼眼睛暴突了。這小子,果真跟他不對盤!

  轉過頭來,如惡狼一般,狠狠盯住眼前的小鬼。

  現在誰攔著都沒用了!他一定要叫著小鬼知道什麼叫做天威不可侵犯!

  甩開七嫻的手,北堂燼舉掌,就要向小愛閒劈下去。

  七嫻大驚,也不管偽不偽裝,不管是不是會叫計劃失敗,一心只想著要搶救下自己家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千鈞一髮之間,只見一道紫影一閃,趕在北堂燼毒手下來之前,趕在七嫻援手之前,於北堂燼腿上抄走了小傢伙。

  七嫻抬眼瞧下來人,這才鬆下了口氣。

  「太子殿下,對一個小孩子下這般毒手,不免太殘忍了些!」響起了顧清影的清亮嗓音,卻似是壓著幾分怒氣。

  他只是經過此處,一眼便望見了北堂燼舉手欲劈的場景。把他嚇得三魂只剩下了五魄。立時飛身過來,把小愛閒搶了下來。

  這北瀚太子委實是太過分。怎總是找雲凜家裡的下手呢?擄劫七嫻幾次不說,現在又把主意打到小愛閒身上了麼?

  北堂燼重重錘擊下身旁的石桌,一角立時化作粉末隨風而去。怒火洶洶:「寧王爺,你怎麼不問問這小鬼對本王做了什麼樣的好事?」

  顧清影這才看清北堂燼頭頂上的物什——黃澄澄一片,泛著晶瑩的光澤,陽光照耀之下,倒是好看得緊。

  那東西順著北堂燼的棕色長髮慢慢滑落,包裹住了他的撮撮髮絲,竟如同琥珀一般,透亮極了。

  顧清影咧了咧嘴:「小孩子調皮,殿下何必較真?況且,即使這樣,也無損太子你的英明神武形象。」

  說到此處,顧清影突然餘光瞥到手中小鬼愈咧愈大的嘴角,眼角不禁跳了幾跳。這小子,從來鬼靈得很,看這表情,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啊!

  北堂燼正欲破口大罵。突聽一陣「嗡嗡」之聲傳來,且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幾人抬眼一瞧,竟是成片的蜂群往了這個方向而來。

  七嫻嘴角抽搐啊抽搐,終於明瞭自家小兒潑出來的是個什麼東西了——竟是蜂蜜!

  這小子,不知又從哪裡拿到了這個好東西,此時全全奉獻給了北堂燼。想來等的就是這一刻啊。

  顧清影冷汗涔涔,低頭看小愛閒,果真,那小子正鼓著小掌呢。這小鬼,絕對是個惡魔啊。

  跳跳跳,抱著小愛閒退了開去。這裡太危險,他可不想被那北瀚太子給連累到了。

  七嫻立時也作出相同的反應,腳底虛浮一下,便「虛弱」得滾倒在了旁邊兒的草叢裡去。丫鬟趕緊去扶,七嫻就著她的手順便又走了好幾步開外去。

  一瞬間的功夫,蜂群已然近在眼前,直直便朝北堂燼身上而來。

  北堂燼運氣揮袖,掃落第一批蜜蜂。可畢竟兩隻手又怎能對付得了成千上萬的蜜蜂?

  一批倒下,下一批接著上來,緊緊圍繞著北堂燼的臉面便進行攻擊,生生是把北堂燼的頭部當做鮮花兒來「采」了。

  「混賬!」北堂燼怒不可遏。

  可這渾身的怒氣對這些蜂兒來說也不過是對牛彈琴罷了。

  蜂群依舊前赴後繼之中。

  「出什麼事了?」

  「怎麼那麼多蜜蜂?」

  ……

  騷動終於引來了前庭的人們。

  不一會的功夫,達官、貴人、僕侍已然站滿走廊之間,圍緊了這怡花園。各個探著腦袋,一望究竟。

  這一看之下,便被眼前之景給震驚了。

  園子裡,那高貴的太子殿下是在跟蜂群共舞麼?

  此時能看到的只有北堂燼身上的絳紫色長袍,而頭部已然是黑壓壓一片,被蜂群包圍其中,完全見不著了五官。

  如此奇景,叫眾人又驚又歎。真真是女帝婚儀之前的開胃表演了。

  這些人,何時見過太子爺爺有如此不免俗的場景?

  「呵呵、哈哈」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爆發出了大笑,接著,笑聲一發不可收拾。

  哄鬧自然引來了北堂燼的護衛。

  幾人一見這情景,傻眼了。立時衝到園中,欲保護自家主子。

  有人脫下外套,驅打著蜂群。

  可那蜂群全都圍繞著北堂燼的頭部在轉圈,又怎是那麼容易趕走的?

  「啪」一聲,只聽得北堂燼一聲大吼從黑黑一片「嗡嗡」之後傳來:「哪個混賬敢打本王?」

  「哈哈」,這回連顧清影也忍不住大笑出了聲。

  正當無計可施之際,突然有人靈機一動,大喊一聲:「殿下,快去湖裡!」

  可是怡花園哪裡有什麼湖啊。

  七嫻看看不遠處的一個泥潭,正是前些時日,鳳來要求這裡移栽上蓮花,才挖開來的一處。前日裡的一場雨,積水在裡頭還沒有蒸發掉。

  於是,七嫻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焦急萬分」得大喊了起來:「殿下,那裡!那裡!」

  北堂燼哪裡還能看得真切前頭的東西,只朦朦朧朧見到七嫻手指遙指的方向。立時便向前衝了過去。

  「撲通」一聲,濺起了一池的泥點。

  泥窪裡頭,深深陷入一個人形印跡。

  「哈哈哈哈」,眾人開始新一輪的爆笑。

  七嫻摀住嘴,眼睛也已經樂成了一條線。

  顧清影這才注意到那個被丫鬟扶坐一旁的少婦,心下裡肯定那便是七嫻無疑。雖然改了容貌,但那雙閃著賊亮光芒的眼睛真真與自己手底下這隻小鬼毫無二致啊!

  不愧是母子兩個,這種陰損的招兒,這兩人都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3:09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日進城

  雖是泥潭子,但到底止住了蜂群的攻擊。蜂蜜於黑水中化了開來,蜂群圍繞著潭子繞了些圈子,終是無趣得又飛走了。

  北堂燼一身黑土得從泥潭子裡爬了起來,「噗噗」吐掉口中的泥水。

  一張臉,被泥水污得看不清神色,只一雙眼睛厲得宛如刀子。

  到底是皇家氣勢,沒了蜂群糾纏,一眼橫掃過看熱鬧的人群。

  人群立時不敢再放肆,各個悻悻地後退去。

  「殿下!」護衛立時恭敬地遞上自己的外套,權當毛巾。

  北堂燼一把扯過,狠命得擦過幾把,露出裡頭那張千瘡百孔的臉龐。

  眾人一看,又想大笑。偏又屈於北堂燼的威懾之下,不敢出聲。於是,便出現了一堆堆抖著肩膀,嗓子眼兒裡不斷冒泡的人群。

  只見北堂燼本是極為冷峻的臉上此時竟爬滿了紅色包包。不知道哪知頗具藝術細胞的蜂仔居然在北堂燼鼻尖狠狠咬上了一口,叫那鼻頭瞬間腫大了起來,極具馬戲團小丑的長相要求。

  「咯咯」清脆一聲,眾人齊齊抬頭,誰人如此大膽,竟頂著太子爺的濃濃怒火這般光明正大得嘲笑?

  這聲音,正出自罪魁禍首的某小鬼。

  顧清影一把摀住小愛閒的小嘴兒,咧咧嘴角。這小子,怎就那麼不安生?老虎不可怕,可是怒道癲狂的老虎還是不惹為妙。

  北堂燼怒目掃了過來,落到了小傢伙身上。抬腳,便要向顧清影走來。

  七嫻輕咳了起來:「殿下,您是否要去先換身行頭。這般樣子,是不是太失禮於陛下了?」她自然看出來北堂燼的意圖,趕忙提醒。

  一句話倒是叫北堂冷卻了點,這裡是南雨,不是他北瀚呢。

  況且今天到這裡來可不是為了跟這個小孩子慪氣的,還有大事需做才是。

  北堂燼這才收起了週身的怒火,旋身,便往出去。

  人群立時讓道。

  七嫻「柔弱萬分」得在丫鬟的攙扶與護衛的看護之下跟上。

  「你不去陪你家太子爺,跟著我做甚?」七嫻瞥一眼跟著自己的某護衛。正是將自己外套奉獻出去欲驅蜂群卻次次鞭到他家主子臉面的某人。

  「太子爺吩咐,寸步不離。」某人沒有人情味道。

  「切!」七嫻瞄他一眼,「你倒討了個好差使!寸步不離?」轉過身來,抬起某人的下巴,一臉痞子相,「正好,我缺個暖床的小廝,就你了吧。正好符了那寸步不離之說。」

  某人開始咬牙切齒了:「暖床?」

  七嫻微笑:「也是,叫堂堂南雨王夫來暖床確實是大材小用了些。」

  某人抬頭,雖是又換了張顏面,但那雙熟悉的眸子七嫻怎會認錯?在他衝入怡花園的瞬間,她便認出來了。

  「今天婚禮的主角,尊貴的翊王爺,你跑這兒來做什麼?」不經意的,又泛出些許酸意。

  雲凜看她一眼:「今天主角不是我。」

  「新郎官呢,怎就不是主角?」等這事了結了,她必要叫他跪跪搓衣板以發洩下此時心中的鬱悶。

  雲凜再看她一眼:「我只是你的新郎。」

  某冰山的一句甜言立時叫正心生酸水兒的七嫻一下子愣住了,轉身,嗔一聲:「都老夫老妻了,還什麼新郎呢!」

  望眼天邊的雲兒,七嫻嘴角一抹笑意綻放了開來。

  前庭裡,花團錦簇,金珠銀飾,處處炫目。

  吉時正到,女帝與王夫華麗登場。

  鳳來一身鳳凰于飛紅袍,頭頂琉璃翡翠製成的婚冠;雲凜一襲麒麟騰空長袍,氣勢不俗。

  樂起,兩人攜手登上大位。

  眾臣拜見,眾來使行禮。

  「翊王爺看來今天心情很好。」北堂燼側過臉來,對身邊的七嫻輕道。因了之前的一場蜂蜇,此時面上圍了層面紗。

  七嫻抬頭看看。餘光瞥一眼身邊低頭的某冰臉護衛。心內不免好笑,翊王爺不正在她身邊候著嗎?

  「今日寡人與天焰翊王大婚。翊王從此為我南雨王夫!」鳳來高聲宣道。

  眾人高呼賀喜,聲聲不斷。

  鳳來抬手,示意安靜:「自寡人繼位以來,得各位賢臣輔佐,才能使我南雨蒸蒸日上、國富民強。尤其是將軍王,兢兢業業,佐之於寡人。在寡人不在的一段時間,將南雨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寡人將要重重有賞!」

  轉向龍行風:「將軍王,你想要什麼?但可提出,寡人自當滿足。」

  龍行風眸中陰鬱。他想要的,自是這南雨的大權。可這,又怎能說出?女帝此舉,是要先發制人麼?

  「微臣為國,鞠躬後已。陛下此言,折煞微臣了。」將軍王對上鳳來,道。一副大義凜然。

  不管鳳來出什麼招,他接下便是。五年前,他能逼得鳳來離宮。現在,他照樣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與權力。

  鳳來,向來,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好!」鳳來讚道,「將軍王不愧是護我南雨第一人,果真精忠盡責。希望將軍王以後能夠好好協助王夫,打理好我南雨軍務。」

  龍行風瞇眸,不說話。

  這麼快,就要削了他的軍權麼?

  「陛下吩咐,微臣自當遵從。但王夫初來乍到,又是天焰要臣。微臣恐怕將軍權交予王夫之手,會拂了民意。」

  「哦?」鳳來提高了聲音,「那將軍王口中的民意是什麼?」

  底下眾人已然能夠聞到些火藥味兒。

  「這自要問各位大臣了。」龍行風朗朗道。

  「那眾位大臣便說說吧!」鳳來揚起頭來,肅然道。

  「微臣完全同意將軍王大人。」某一品官員立時走上前來。

  龍行風轉眼一看,此人正是自己這一方的人馬。自信微笑,鳳來要問眾意,真真是問錯了呢。

  他挑釁得望著鳳來,這堂上的,一大半,都是他的人。

  鳳來又要拿什麼來鬥?

  可這人下面一句生生就叫他的笑容僵住了。

  「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南雨歷來都由王夫執掌軍權,若此時破了這先例,還叫將軍王管著,恐怕對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好交代。」那大臣接著道,振振有詞。

  「軍權事務重大,微臣以為還是由王夫來管理為最好。」又有大臣向前諫言。

  「微臣也這麼認為。」

  ……

  情勢完全得向著鳳來方面一邊倒。

  七嫻完全能瞧清龍行風眸中的惑然與驚愕。

  龍行風不可置信得瞪著一干臨陣倒戈的大臣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自己的直系屬下會突然叛變。

  一把扯過身旁的那一品大臣,低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人哭喪著臉:「將軍王大人,微臣家一脈單傳,不能毀在微臣手上啊。」

  龍行風更是莫名其妙,這跟一脈單傳又有什麼關係?

  鳳來嘴角漾起一絲笑意,譏諷異常:「將軍王是不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今日的場景會和你相像之中不一樣了?」停了停,才又道,「這還需要感謝北堂太子殿下送給寡人的一份大禮了。」

  一番話說得北堂燼皺眉。大禮?他送過什麼大禮?

  鳳來揮揮袖,扔出一本小冊子,甩到龍行風的面前:「將軍王可認識此物?」

  龍行風瞬間變色,這冊子,不是他放在書房之中的花名冊麼?裡頭記載的全都是站在他一派的大臣啊!若是叫鳳來拿到手,確實挖到了他的全部根底了。

  立時,他便明白了過來。鳳來必然是按照這名單上抓住了各大人的弱點,這才使得這些人突然變卦。

  那個一品大員家必是一脈單傳的兒子叫鳳來捏在了手中。

  確是他疏忽了,竟叫那北堂燼盜得了這名冊!

  北堂燼皺眉,自己竟被那女帝算計了進去。他什麼時候送過這東西?可是,此時卻是不好說明。一說那便是兩邊不是人了。在龍行風聽來,那便是狡辯;在女帝聽來,那便是自己要與她作對了。

  現在也只得自己擔下這番莫須有的「送禮人」的名號。

  倒是七嫻樂了。這一招好呢。真真拆散了龍行風與北堂燼的合作。

  「將軍王,既然你也聽到眾大臣心聲了,是不是該遵從眾意呢?」鳳來灼灼逼道。

  龍行風望一眼場內,突然大笑了起來:「陛下,恕臣直言。就算微臣將軍權令給了王夫,王夫又能駕馭得了麼?」

  「這便不勞將軍王你擔心了。」鳳來冷聲道。

  「若本王不給呢?」負手對上上位者。

  一語大膽,驚得旁邊老臣使勁拉他的袖子。

  「龍行風,你想抗旨?」鳳來愈發得鎮靜。她等的便是這一刻,等的便是能夠正正當當拿下他的這一刻。

  「那又如何?這南雨的江山全靠我龍家,才能保住!憑什麼叫你鳳家的女人獨享其成?」已然放肆直言,傾瀉心中多年不滿。

  「那將軍王你想怎麼做呢?」鳳來問得不疾不徐。

  「微臣只是想要告訴陛下,微臣直屬駐城軍隊今日進了城。」

  一語出,嘩然驚。

  「將軍王,不要啊,老臣家內一脈單傳啊。」某大臣扯住龍行風的袖子,老淚縱橫。老來才得這一子,怎能不寶貝。

  「混賬,」龍行風怒喝一聲,「若本王今日得了這大位,你們還怕她不放人?」

  「那個……」正當眾臣們心思搖擺之際,突見北堂太子背後某女子舉起了手來,「小婦怎麼聽說大軍師明日進城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彪悍一家

  眾人目光齊齊射了過來。

  北堂燼一把拉住七嫻,警惕中加上疑惑,她想做什麼?

  「殿下,不是您告訴我的嗎?」七嫻眨了眨眼睛,無辜望向北堂燼。

  挑撥離間、嫁禍他人的事,也容她插上一腳。

  北堂燼州煤礦,加大手下的力度:「不要亂說話。」

  七嫻輕呼聲「疼」,奇怪道:「殿下,您不是跟我說將軍王調的大軍會晚一天麼?」

  滿堂又是大驚。

  原來北瀚的太子爺與將軍王是一夥的呢。

  龍行風面色一霎那的蒼白。

  在他聽來,那真真又是北堂燼在背後捅了自己一刀。心內對北堂燼更是怨毒。

  倒是北堂燼冷靜下來了,他不可能與她說這類的事,為何七嫻現在會有這一說?再加上之前女帝的說法,這事愈發得撲朔了。

  腦裡一閃,突然就有了念頭。北堂燼懷疑得打量七嫻,難道是她搗鬼不成?

  「太子殿下,真真是幫了寡人大忙呢。「鳳來望向北堂燼。她便知龍行風會動城外大軍的主意,一早便令若水去了軍營,見機行事。沒想到七嫻倒是先動了手。

  鳳來自然不信北堂燼會那般好心。雖然不知七嫻為何會那般肯定今日裡大軍不會進城。但必然是她做過什麼手腳的。

  北堂燼自是聰明人,現在這南雨局勢,似是將軍王勢力佔優勢,偏偏一切都又叫女帝佔了先機。況且,將軍王那股勢力,真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今日裡,這將軍王該是占不得任何便宜了。

  當下表明了立場:「能夠助到陛下,是本王的榮幸。」

  龍行風頓時頸火,原來他真是被這北堂燼耍了麼?

  「龍行風,居然北堂太子都如此說了,怕你那幾萬精兵今日裡是不能來助你了。你還待如何?」鳳來道,譏諷中威嚴十足,「龍行風,就憑你剛剛那一句,寡人便能治你個犯上作亂之罪!」

  龍行風不說話。

  鳳來再轉向眾臣:「寡人相信各位愛卿也是一時受他龍行風迷惑,若各位回頭是岸,寡人保證一切既往不咎。」

  眾人惶惶伏跪:「陛下聖明,臣等實在是不知將軍王……不,他龍行風有些野心吶!」

  樹倒猢猻散!自是各個保命。

  「你們……」龍行風怒火攻心,起腳便踢開身邊的老臣。

  「龍行風,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有人起身喝斥。

  「陛下?只有本王才有資格做南雨國君!」龍行風眼裡愈發得陰沉,縱身,竟躍上了高台之上,迅疾朝鳳來欺身而去。

  卻見側邊閃出身著麒麟袍的「赫連雲凜」,擋住龍行風突襲。

  下面眾人驚住。

  「護駕!」不知是誰喊了聲。

  立時,衝進護衛隊——卻是兩派的人馬。

  「刷刷刷」,各個拔出刀劍。

  女帝禁衛與將軍王親衛,劍拔弩張之中。

  大殿瞬間亂成一團。好好的婚儀之殿,竟變得跟戰場一般,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白白……」緊迫之際,居然傳來一聲小兒稚嫩的呼喚。

  七嫻心下一跳,這個時候,小傢伙怎麼跑出來了?怎麼沒有人看住他?

  轉眼,正瞧見小愛閒踏著羅圈的步子,從內幔中走了出來,眨巴著眼睛,奇怪得望著一殿的人群。

  白白努?

  七嫻也不顧自己「體弱」的身體,趕緊走上前去,就要把小傢伙抱走。

  上頭正與「赫連雲凜」糾纏之中的龍行風餘光瞥見這一幕,心生一計。手下更加狠厲,便向對面的人襲了過去。「赫連雲凜」急忙抵擋。龍行風身形卻是抖轉,朝了七嫻方向過來。

  七嫻的全副心思只在眼前的兒子身上,不及反應。一眨眼的功夫,一把匕首已然抵上了七嫻的頸子。

  北堂燼心內大驚,終是出手晚了一步,只得眼看七嫻落入了龍行風之手。

  情形突變,殿內大靜。

  龍行風的親衛趕緊上來,排排護住。

  「龍行風,你做什麼?」鳳來眉間一凜。

  「只是叫天焰昭國夫人陪本王走一趟。」龍行風冷哼。左手掠起七嫻臉上的假面,原先那張清致的臉蛋便露了出來。

  他自是有打算,今日他不是敗給女帝,只是栽在他北堂燼手上了。但不代表他就此會輸掉一切。只要叫他過了今日這一劫,只要叫他出得這宮殿,那他便能夠捲土重來。他的精兵在城外守著,他多年來佈置在各處的官員已然形成龐大網絡,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為取得這大權所做的準備。還差那麼一點點,他怎麼會在這裡輸掉?

  手底下這女子既是天焰來客,鳳來自會顧著她性命。而據他的觀察,北堂燼對這女子更是上心得緊。殺了這女子,也可紓解下心內對北堂燼的怨憤。

  「將軍王,這又關我何事?」七嫻無奈得笑,「況且我沒有興趣陪你走這一趟。」

  眸子掃向還在自己腳邊的小愛閒。這小子,正抬眼瞅自家娘親,小臉上竟是一臉嚴肅。

  龍行風手底下一緊,狠道:「莫廢話。」刀鋒又近了血脈。

  「誒誒,」七嫻低歎,「將軍王,你那匕首拿穩一點吶。」

  北堂燼陰鷙著臉正要上前來,卻見自己派到七嫻身邊的護衛在他之前沉步踏了出來。

  那護衛身上竟散發出一股叫人心膽俱寒的殺氣,凜冽至極,連他都不禁為之一顫。

  他的身邊何時有這麼厲害的人來著?

  北堂燼愕然得望著那護衛的背影。

  「放開她!」那人平淡的語氣,卻是不容反抗的命令之聲。

  台上的「赫連雲凜」突然就睜大了眼睛,直直盯住了他。

  「你是誰?」龍行風警惕望他。這男人身上,是那般強烈的煞氣。怎可能是普通護衛?

  「放開她!」「某人」依然只一句話。依舊踏步上前。

  「站住!」龍行風喝道,「否則,小心夫人之命。」不管他是什麼來頭,緊緊抓住手底下此女這個保護符,總是不會錯的。

  「某人」停住了腳步,眸底一片冰寒。

  「龍行風,你若此時束手就擒,還能活過今日。若是敢傷了你手底下那人半根頭髮,本王敢保證,你今日將會橫著出這個大殿。」高台上,那「赫連雲凜」如是說道,似是帶著幾分看戲的戲謔語氣。

  這個將軍王,也太小看七嫻那一家子人了吧。真想看看繼北堂太子爺之後,還有誰會垮在這家子人手上。

  龍行風冷瞇了眸,他手上有人質,還有誰敢亂來?

  鼻內冷哼,不屑一顧:「那本王倒要看看是個怎樣的橫法……啊……」話未盡,竟是一聲痛呼。

  一股劇痛從腿間蔓延上來。

  龍行風不可置信得低下頭去,只見一個奶娃娃竟然拔出自己綁在靴外的小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腳上。

  血染黑靴。

  那孩子鬆開匕首,正抬頭對他笑得一臉燦爛。

  龍行風突然一聲大呼自然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卻是叫整殿的人都震驚了。

  南雨戰功赫赫、千錘百煉的將軍王閣下居然遭了一個小奶娃的刺殺!

  北堂燼不自覺得渾身一個哆嗦。醒來,這孩子之前還是對他手下留情了?

  高台上,「赫連雲凜」怔愣了一下,突然就不可遏制得笑了起來。一隻手臂絲毫不顧形象得搭在了鳳來女帝的肩膀上:「將軍王,本王可是提醒過你了呦。」

  鳳來一掌揮掉狗爪子,努力維持面上的天威。

  但這孩子,也實在是太彪悍了吧!

  龍行風暴突了眼。還好,只是個孩子,並沒有多大的氣力,這一刀刺下去,也只傷到了肉,未及筋骨。

  抬腳,就欲將小愛閒踹開去。

  七嫻眸裡一陣寒光。

  「某人」殺氣更重。

  怎能叫人上了自己兒子?

  在龍行風身子傾斜、刀鋒稍稍離開七嫻脖子的一瞬間,兩人似是商量過般一起動了。

  七嫻將頭使勁向後撞去,伸腿,攔住龍行風欲踹的腿腳。

  龍行風一陣反應不及,心裡閃過驚詫。

  便在他這一瞬間的愣神之前,「某人」如風一般,穿過眾護衛,一把扼住他握住匕首的手腕,向後一扭。『

  只聽「啪嗒」一聲,龍行風整隻手便斷了開來。

  七嫻伸手接住掉下的匕首,一個蹲身,狠狠將其刺入龍行風另一隻腳上,刺筋穿骨,貫穿了整個腳板。

  「啊——」慘叫瞬間響徹大殿。

  這一切完全在幾秒之內完結。殿內眾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北堂燼倒是明白了,七嫻原來從來沒有被禁錮住!

  戲劇性一般,一代天驕,竟將命途葬送在了這一家之手。

  王府親衛頓時舉刀,便砍了上來。都是些不要命的人物,此時只一心要救出自家主子。

  鳳來喝道:「攔住他們!」

  宮衛們也開始動了。

  刀劍碰撞,火花四射。

  大殿內混戰成一團。

  大臣們、來使們各個嚇得屁滾尿流,四散躲了開去。

  混亂之中,只聽得「轟」一聲,殿內突然煙幕繚繞開來。

  「某人」抱著小愛閒,拉著七嫻,退了開去。

  煙霧散盡,護衛們駕著龍行風已然不知所蹤。

  眾人茫茫然,只北堂燼嘴角一絲狡笑。

  「封閉各處城門!」鳳來眼中暮靄沉沉,下令道。

  大殿內又開始緊張運作起來。

  北堂燼抬眼再尋七嫻,只見「某人」正牽著七嫻踏出了硝煙瀰漫的大殿。

  南雨皇宮因了將軍王龍行風公然叛亂陷入一片忙亂之中。

  偏偏有一家子相當的悠閒,似是與這忙亂的場景極為不搭調。

  雲凜坐在窗前,邊品茗,邊看書。

  「老爺,你不用去幫幫鳳來嗎?」七嫻逗弄著懷裡的小愛閒,抬頭問一句。

  雲凜沒有抬頭:「不用。」

  七嫻撇撇嘴:「你可是王夫呢,怎麼不用去?」伸手搶過兒子手中的糕點。引來小兒抬頭怒目一瞪。

  雲凜面部肌肉使勁抽了抽,某女人又開始翻罈子了:「王夫不是我。」

  七嫻嚼著糕點,一聽這話似是想起了什麼:「對了。剛剛鳳來身旁的『王夫』是哪個?」

  正說著,外頭怒氣洶洶衝進來一個人,張口便喊:「赫連雲凜,你實在是太不仗義了!有你這麼坑我的嗎?」

  雲凜眉毛挑了挑,只當沒有聽到,繼續看他的書。

  七嫻回頭,正對上進門的顧清影。

  一時間,七嫻也是怒氣升上來了。之前在怡花園,不是顧清影把自家小子帶走了麼?怎麼自家兒子又會出現在大殿之上。不知道任小孩子去那種地方,是極其危險的嗎?

  「寧王爺!」七嫻高喝一聲。

  一下子倒是把顧清影給鎮住了,訥訥問道:「怎麼了,嫂子?」

  「我想請問一下,我家小閒為什麼會出現在大殿之上?」七嫻吸口氣,放柔了聲音,卻依舊威嚇力十足。

  顧清影立時心內叫苦,她家小子的性子,她這個做娘的又不是不知道。當時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從那兩老頭的身邊爬到她這個娘親身旁了。現在會走了,更加沒有誰能約束得了他了吧。

  苦了張臉:「嫂子,不關我的事啊。海棠幾個被派出去了,那倆老頭又不知道躲哪兒去海吃了。你們夫妻兩個又……我也忙啊,所以就把小傢伙托付給宮人看慣了,沒想到……」沒想到小傢伙居然自個兒又跑過來了。

  「你忙?」七嫻沒好氣道,「你夢什麼?剛剛在大殿上也沒有見到你。」

  「誰說沒有見到?」顧清影怪叫一聲,「我可是從頭到尾都在那裡!」

  七嫻突然靈光一閃,咧了咧嘴:「那個『王夫』不會就是你吧?」

  說到這兒,顧清影才又想起此來的目的,對著七嫻就大吐苦水:「嫂子,你說有雲凜那麼個兄弟是不是我的不幸?哪裡有人在婚禮前一刻留書說叫我來頂替他的?假婚誒,又不是真叫他去娶那個丑鳳,他還跑什麼跑?」說著啐一口,「害我遍尋他不著,只得自己上了。這不,就在尋他的時候,我才在怡華園內碰到了嫂子你們。」

  雲凜不動如鐘,繼續看書。

  七嫻倒是笑了,心裡甜甜。她自然明白雲凜的心思,必是怕她棄了他而去,這才連假婚都叫人替上。

  「嫂子,你說雲凜是不是太過分?」顧清影忿忿不平,再次問道。

  「沒有啊。」七嫻上下打量下顧清影,「我覺得你比雲凜更適合做這南雨王夫吶。看看你剛剛在大殿上那氣度、那氣勢,嘖嘖,不做這王夫可惜咯。」

  「我跟丑鳳?」顧清影瞪大眼,「開什麼玩笑?」臉上卻是極其不自在。

  再看七嫻似是極其有趣得望他,趕忙假咳幾聲,眼睛亂瞄:「我還是去看看丑鳳還有哪兒需要幫忙的吧。」逃也似的跑了。

  「親愛的,看樣子他來倆還真有戲呢。」七嫻回頭笑道。

  「嗯。」某男人酷酷得答了一聲。心裡卻因七嫻的一句「親愛的」而開始美滋滋。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3:12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歸南疆

  這一天,血色染就整個南雨皇宮。

  宮城,四面高台,十面埋伏。

  弓箭手搭箭其上,圍住中間龍行風一行人。

  鳳來一身天子金縷,緩步登上高台,於弓箭手後俯瞰其下。

  龍行風抬頭,正對上鳳來嘲諷、冷漠的眼神。一時間,百感交集。卻在一瞬間內,又堅定了心神。

  「衝破這道城門,就是我們的天下!」龍行風舉刀高喝。

  「衝!」親衛死士齊齊應聲。

  「放箭!」台上弓箭隊長下令。

  利箭立時如同雨點一般向中部密集而去。

  龍行風帶來的一行人都是好手,極其護主,拚死抵抗,竟然真能在如此包圍之中殺出一條生路來。

  「龍行風!」突聽一聲清冷高喝。

  龍行風在一片殺戮之中回眼,看清鳳來的動作之時,愕然頓時爬滿眸中。

  只見鳳來手上已是箭搭於弓,大弓此時已然張誠接近滿月之形。準頭對向的正是他。

  突然,龍行風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放緩了手下的動作。

  鳳來眸中不自覺得泛起了水花,閉眼,右手鬆弦。

  「嘩」,長箭破風,向了底下血色墨袍之人而去。

  時間,一瞬間靜止。

  只有那利箭衝破時空的界限,急速逼近之中。

  「噗」,龍行風不可置信得低頭看心口那支已然貫穿過去的利箭,沒來得及再看鳳來一眼,慢慢得便倒了下來。

  耳邊遙遙,似是聽到一個女孩鈴鐺般一樣的脆聲:「龍哥哥,鳳兒今天很乖哦!所以,教我射箭,好不好?」

  ……

  「王爺!王爺!」身旁是親衛死士驚慌的呼聲。

  將亡,兵敗如山倒。

  只聽「啪嗒」一聲,鳳來手中大弓落地。

  她緩緩仰頭向天。只那耀眼的陽光見證到了眸中的亮閃閃。

  不遠處,從七嫻一家那裡趕來的顧清影正瞧見了這最後一幕。抬頭望台上的鳳來,眸中異色。

  「老爺,我們就這麼離開,會不會太對不住鳳來了?不幫她收收尾麼?」馬車內,七嫻側頭問道。

  在雲凜知道她肚裡又有了寶寶後,立時就叫人準備了馬車,說要趕回南疆好好養胎去。

  這不,昨天龍行風事件才結束,今日,他們便已經在歸程之上了。

  「接下來,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別國插手,只會讓她難做而已。」雲凜道,「況且,不是有人留下了了嗎?」

  額際跳了跳,指了指面前已然瞪了許久的某只金毛犬狼:「倒是它,為什麼也在這兒?」

  這該死他跟七嫻的馬車吧,怎就偏偏多了三隻不該存在的「物什」?

  掃一眼掛在七嫻身上當小袋鼠的某只小鬼,雲凜選擇無視。

  再掃一眼趴在地上向那金色犬狼獻慇勤的肥狗,他也能理解。

  可是,那金色的懶洋洋的、極度傲慢的、甩都不甩他的一隻,又是從哪裡來的?嫌這裡當燈籠的「物什」還不夠多麼?

  「那個是鳳來送的禮物,跟狗兒正好一對兒。」七嫻笑道,「咱用寧王爺給的狗兒換了只媳婦兒,也不虧。」直把顧清影與這種金色犬狼劃上了等號。

  其實,七嫻倒也是明白鳳來的,這匹犬狼是龍行風給的,留它下來也只是徒增心傷,自然是遠遠得送走為好。

  此時,南雨女帝對面,吊兒郎當坐著一個身著紫袍、臉上掛著妖孽般笑容的男人。

  「哈丘」,突然大大打了個噴嚏,卻也是無損他那副妖似的容顏。

  顧清影使勁揉了揉鼻子,眼角跳跳,這又是誰在背後說他呢!

  「你怎麼還在這裡?」鳳來抬頭睨這人一眼,「不跟翊王爺他們一塊兒走嗎?」

  「哎呀呀,丑鳳你也真是太不夠意思了。」顧清影笑得大白牙一咧,「幫你那麼大的忙,居然想要過河拆橋麼?竟然要趕我走?」

  鳳來手中的筆抖了抖。丑鳳?她真的很醜嗎?低頭,便不理這人。

  顧清影一把抽掉鳳來手中的毛毫,對上怒目的鳳來:「南雨景美人美,我怎麼捨得走?」眼裡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鳳來看他半晌:「筆給我。」

  誒?顧清影怔愣了一下,丑鳳怎麼是這個反應?呆呆把毛毫還了過去。

  鳳來接過,低頭,繼續批閱奏章。嘴角卻是一抹輕輕的笑意。

  這廂馬車裡,七嫻斜靠著綿枕,已然香香睡了去。自從肚子裡又有了娃娃後,她便比平常嗜睡了些。

  而一旁,卻是劍拔弩張的氣氛——雲凜正與有戀母情結的自家兒子爭搶著抱娘子的權力。

  只見小愛閒雙手環胸,跟保護神似的,坐在七嫻身前,狠瞪著對他扔冰刀子的自家老爹。

  他的娘娘,只能他抱,就算是他老爹,也別想搶努。

  雲凜冷哼一句:「讓開!」卻是壓低了聲音,怕驚吵了好眠的七嫻。

  偏偏小傢伙不吃他這一套。不屑一顧得「切」了一聲,小腦袋便轉了過去,留給老爹那一顆依舊生著稀疏雜草的後腦勺。真真是不把自家老爹的尊嚴放在眼裡。

  雲凜立時氣得火冒三丈,伸手過來,便拎起了某只跟他不對盤的小鬼。小傢伙蹬著小肥腿,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懸空了。

  「呼」一下,又是一條美麗的拋物線。

  「啪」一聲,小傢伙落到了某肥狗軟綿綿的肚子之上。

  正睡得歡的狗兒突感腹上一沉,「唔」痛喚一聲。哪個該死的,居然拿石頭砸踏努?等它睡醒,它就要那人好看努。「呼呼」,某只遲鈍的狗兒連眼都沒睜,繼續睡覺。

  小愛閒爬坐起來,抬頭,憤怒地望老爹。

  雲凜正因沒了某只「小人」的阻礙,抱著自家娘子的溫香軟玉正心內暗爽。

  小傢伙將剛生出的牙齒咬得「嘎崩嘎崩」直響。很有奮鬥精神得踩著狗兒的肚皮,跨到小金的背上。

  小金回頭懶懶瞅小傢伙一眼,不搭理。

  小傢伙繼續「翻山越嶺」,沿著凳腳便開始「吭哧吭哧」往上爬,還真叫他爬了上來。「蹬蹬蹬蹬」,甩著羅圈腿,小傢伙就跑到了雲凜身旁。抬起小腳,便往雲凜身上踹去,嘴裡還一個勁兒的嘟囔著:「壞壞!打打!」

  雲凜臉皮再也忍不住得抖了幾抖。被自家的兒子打,還是一個奶娃娃,他估計是有史第一人吧。騰出一手,再次把小愛閒提到半空之中。

  小愛閒這回立時喊了起來:「娘娘!」

  「吵什麼?」七嫻無奈睜眼。這兩父子,還真不安生呢。

  入眼的是小傢伙可憐兮兮的無辜眼神與某男人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面色。

  再歎口氣,於某冰塊手下救出小傢伙,抱在懷中。在那冰塊瞪眼就要發作之際,七嫻立時倚入冰塊懷中:「這不就行咯。」

  小愛閒與雲凜狠狠對視一眼,各自「哼」一聲,別過眼去。

  七嫻不覺好笑,不愧是父子倆,還真是有默契。

  小傢伙暗自嘟囔,小爺勉為其難讓老爹你一起抱好了。

  而雲凜卻思忖,怎樣才能讓那倆老頭毫無聲息得將這礙眼的小子給帶走。

  正想著,外頭就伸進來一隻腦袋,有點可憐巴巴:「小閒愛徒,為師抱抱可好?」

  隨後是一句不耐煩的罵聲:「進去!」

  紫老頭立時便跌了進來。怒然回首,對向優雅跟進的灰老頭:「你個死老頭,踹我屁股做什麼?」

  灰老頭撣一下靠椅,坐了下來:「不踹你,你還準備在外邊伏多久?」

  「死老頭,揭我底做什麼?」紫老頭一臉赫然的怒容。他是在外邊兒趴了好久了,這不是想自家徒弟了嘛。偏偏那小子是個有娘親就忘了師父的傢伙,天天就黏在七丫頭身邊。還要他這個師父親自來迎接。

  「你有什麼底?」灰老頭不屑得白他一眼。

  「你……灰老頭,我要跟你絕交!」氣得咬牙切齒。

  ……

  一番唇槍舌戰。

  七嫻嘴角抽了抽,很好。這回是真不用睡了。真是越來越熱鬧了。這兩人,是上這車上吵架來了麼?

  小愛閒使勁往娘親懷裡鑽了又鑽。娘娘多軟軟,他才不要跟白鬍子師父跑路努。

  雲凜那面上肌肉抖了好幾抖,冷冷喝道:「下去!」

  嘎?倆老頭的爭吵戛然而止。

  紫老頭嚥了嚥口水,轉過頭:「可不可以不下去……」

  不等他說完,雲凜眸一凜:「下去!」

  紫老頭立時扯起灰老頭的胳膊,賠笑:「好好!下去!我們下去!」

  退至門口,紫老頭不屈不饒得回過頭來,再問一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

  話未說完,卻被追尾而至的某小鬼的小鞋子砸了出去。

  灰老頭看看眼前頭上腫起大包的紫老頭,嘴角抽搐,很自覺地跳向了另一輛馬車。這一家子,他可不敢碰。

  天清氣爽,暖意滲入心扉。

  趕車的二絕回頭看看車內疊羅漢一般、靠在一起睡著的一家子那溫馨的場面,嘴角不免也是一陣笑意盎然。

  再看旁邊馬車上那倆老頭因鬥嘴而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又是另一番樂趣。

  不遠處海棠跟林允之依舊在她跑他追,也是頗具藝術性的畫面。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難怪覺得這樣行少了點什麼,原來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呢。哎,若水到底去哪裡了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十五妾

  七嫻有孕之身,雲凜自然不敢快行。馬車也只一路晃悠,每到小鎮,都下來休息,叫灰老頭給七嫻檢查一番。

  七嫻總覺得雲凜有些緊張過頭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生產,壞小惡魔的時候那可是比現在遭遇得激烈得多啊,中蠱掉崖率馬的,到最後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

  真真是雲凜偏執又再發作。就怕七嫻有個萬一。之前那次生產可是把他嚇得魂都跑了好幾分。當七嫻跟他說有娃兒的時候,他可是堅決反對再生的。

  以前,他很希望自己一脈有後,偏偏怎麼努力都得不來。現在他倒是不希望七嫻再受這苦了,偏偏子嗣源源不斷來。

  因此他曾向七嫻提議不要腹中這孩子。結果七嫻瞪著眼,氣得一個時辰都沒有理他。

  既然這孩子是非生不可,那他也只能做好完全準備,不能叫七嫻有半分危險。

  這日,一行人慢慢悠悠終於行至南雨邊境,過了這個小鎮就能到達天焰境內。

  七嫻下車,非要去集市逛逛,要給喜兒帶點南雨的紀念品回去。

  孕婦最大,一行人又嘩啦啦得簇擁著七嫻趕向集市去。

  鬧市繁華,尤其在兩國交界之處,最是鼎盛。

  本來南雨、天焰關係緊張,這裡倒是沒有這番熱鬧之景的。但是,女帝日前與天焰結成友好盟邦。因此,這個小鎮瞬間便活躍了起來。

  多年來,南雨跟天焰終於可以互通往來。有些身處邊界兩鎮的父母兄弟在此時終於能夠團圓,怎能不講小鎮渲染得興奮異常。

  進南雨的時候,那是各個心內掛事,哪有心情看風景。現在倒是可以慢慢欣賞了。

  七嫻一行閒步街道之上,真真感歎南雨好風情。不似北瀚的豪壯,也不像天焰的儒雅,卻是熱烈熱情得要把人心融化一般。

  那圓頂兒的屋房,女子身上簡單的「馬羅」,都叫七嫻想起夏威夷風情。

  倒是身旁路過的女子總是拋來熱情過度的媚眼,叫七嫻納悶不已。

  轉眼一看,這才明白了過來。

  這一行大隊伍當中,不正有三個過分出眾的男人麼?真真是招蜂惹蝶的料子。

  但這三個男人卻是對這些似是熟視無睹。自家那個面癱冰山男,不用說,從來對這個就不感冒。林允之大書獃,甚至搖頭晃腦又在批判此間女子太過放浪。至於二絕小哥,直認為自己是斬袖子患者,看都不看女人一眼。

  可憐一路以來,碎了一地純情少女心。

  正當七嫻欣賞著少女們臉上神色變化之際,突聽一陣暴戾的粗喝聲傳來:「小妮子,大爺出了錢,你敢不跟大爺走?」生生一個街頭惡霸。

  七嫻幾人轉頭望去,幾步開外的街角,一個少女正被一群男子糾纏其中。

  少女粉顏素衣,一雙美麗的丹鳳眼裡淚花兒閃閃。旁邊一張破席,其下蓋住一個人形之物。一張木板摔倒在地,上書竟是「賣身葬父」。一手小楷,倒是工整清秀,能寫出這手好字的主人定也不是俗氣之人。

  只見那為首惡男一身白衣,手執紙扇,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卻怎樣看都跟風流瀟灑搭不上邊,瘦削的猴腮,陰溝的鼻,外加一對三角眼,整個人,猥瑣得緊。

  七嫻再轉眼看看自個兒身邊的一襲白衣,有對比才能知高低。這白衣啊,還是穿在自家男人身上來得有味道得多。

  「求求您,大爺,放過我吧。您的錢,我還您。」少女一臉哀求,只差跪下了。

  「你賣身葬父,本大爺買了你,你還不樂意了?」為首男子瞪眼。

  「可是,大爺,我只賣身做奴婢啊……雖然我從小飄零,與老父相依為命……但也不能做您二十四房小妾啊……」少女極其委屈,帶著哭腔。

  一番話叫七嫻愕然,轉頭對某男道:「愛穿白衣的人果然嗜好特別,那人二十四房,快趕上你了。」

  某男面不動,眼無波。只當沒聽見。

  「你這小美人真不識趣。你知道大爺是誰嗎?大爺的爹爹便是這城的城主。你隨了大爺去,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保準不會虧待你。」一番引誘之後,男子放厲了聲音,「你若是敢反抗。哼哼,大爺叫你在這城裡待不下去。」

  「咦?富二代呢!難怪那麼囂張。」七嫻又點頭評道,回頭道,「走,沒意思。」

  「咦?戚妹,那女子那麼可憐,我們不去幫她麼?」某書獃又開始同情心氾濫。

  七嫻嘴角扯了扯:「大哥,閒事莫管啊。你不知道請佛容易送佛難麼?」

  林允之一臉疑惑,這跟「請佛送佛」又有什麼聯繫?

  「可是,她只是個弱女子,真真要受了那惡霸欺負去,而我們又袖手旁觀,豈不是罪孽深重?」呆子腦子轉不過彎來,依舊想做正義使者。

  七嫻無奈了,轉向海棠:「蝴蝶兒,我這傻大哥就麻煩你好好教育一番。」

  海棠也正被書獃一番話說得無奈得翻白眼。那女子一雙纖手細嫩白淨,如被牛奶泡過一般,根本一副小姐享受命。若真如她自己所說,窮苦人家出身,該早就操勞得風霜遍手了吧。

  這麼大的破綻,這呆子居然也沒有看出來。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真該撬開這顆榆木腦袋來,好好換下裡頭的東西。

  七嫻抬腳,牽著小愛閒,就要率先離去。

  偏偏有人不願意放她走。

  只見那美麗少女一個驚呼:「救命啊!」便向七嫻這邊跑了過來,直直就要撞向七嫻身上。

  七嫻嘴角抽了幾下,這女子,沒看到這邊站著她這麼大一人麼?

  雲凜自然不能叫七嫻被撞倒,上前一步,揮袖運氣一拂,便掃開那少女。少女自個兒跌落在了地上。

  一瞬間的怔愣之後,少女抬頭急喊:「救命啊,公子爺。」眼中壓著深深的迷戀。

  七嫻透過雲凜的肩頭,正好瞧見了。不禁深深歎氣,禍水啊禍水。就說這少女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做,跑大街上受人欺辱作甚。原來是衝著自家冰山男而來的啊。

  後頭跟進那白衣猥瑣男,很是生氣:「你這小妮子,竟然敢跑?來人,把她給我抓回去!」

  後面的狗腿子猙獰著臉走了上來。

  少女趕緊起身,就躲到七嫻身後。

  「怎麼?你們想多管閒事?」猥瑣男惡聲惡氣道。

  七嫻咧咧嘴:「沒有。您儘管抓,不關我們的事。」

  一句話叫少女震驚。這女子,怎這般沒有同情心?

  也叫林允之瞪大眼。他家戚妹何時成了這般冷血之人?雖說孕婦可能情緒不穩、喜怒無常,但也不至於變成這番模樣吧。

  猥瑣男一聽大笑:「好。你這女子不錯,合本大爺胃口。」說著,用他那三角眼上下打量七嫻一番,一副色迷迷的樣子,「雖說你長得不怎麼地,但就從這性子,大爺決定要你當二十五房。」

  七嫻嘴角抽搐,二十五?好數字!她果然是當二十五房小妾的命!

  雲凜眸底沉沉,寒氣凜凜。

  後邊一群人開始滴冷汗了,直為眼前這惡霸祈福,希望他能看到明早的太陽。當著雲凜的面說要七嫻去當他小妾,真是不要命的人啊!

  倆老頭甚至相攜著去看別處的風景。這裡,必然是一場混亂吶!

  那惡霸見沒人應聲,走上前來,就要去拉七嫻。

  雲凜身形一閃,幾個巴掌暗自加了內勁,就給甩了出去。

  猥瑣男的尖嘴立時歪了過去,「啊」一聲慘叫,鼻樑居然也被打折了,汩汩得留著鮮血。

  「你……你……居然敢打我……」卻是碰到雲凜的眼神,立時就縮了回去,向後揚手,「你們,上!把他們全拿下!」

  狗腿子挽著袖子,就朝雲凜幾人襲了過去。

  但烏合之眾,又豈是幾人的對手。

  只二絕跟林允之兩人,也就幾下子功夫,便把一幫子狗腿子全打趴下了。

  「哎呦」,殘留一地的痛呼之聲。

  「你們……你們給我等著……」猥瑣男撂下狠話,卻是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雲凜正冷著眸向他走來。敢打七嫻的主意,他在考慮怎麼廢了眼前這男人。

  「不要殺他,為孩子積點福啊。」傳來七嫻的聲音。

  正當海棠為七嫻的心善感到愕然之際,就又聽七嫻涼涼得給出了個建議:「既然那麼喜歡女人,叫他以後只能看不能吃就好了。」

  海棠嘴角抽搐了,夠狠!

  雲凜也頗為滿意這個提議,抬腳便踹到那個已然嚇得變色的猥瑣男。

  「你……你敢……」他們想對他的命根子做什麼?

  雲凜面色不變,狠狠踩上男人的某兄弟。

  「啪嗒」一聲,響亮清脆,居然端了。

  「啊——」猥瑣男的慘叫響徹整條街道。

  圍觀眾人不忍直視。

  就連二絕幾人也是倒吸了幾口冷氣。疼啊!

  整個場面也就只有七嫻一家子面不改色。

  雲凜收回腳,拂拂衣袖,看也不再看那男人,便退回到七嫻身邊。

  七嫻微笑得撣了撣他身上的灰塵。

  小傢伙正有樣沒樣得學者自家老爹那踩腳下去的功夫,一邊還「咯咯」笑得開心。

  躲在七嫻身後的少女臉色極其不好。但一瞬間又恢復了過來。這個男人這麼厲害,證明她的眼光果然沒有錯。而且,他不是為她擺平了這些惡霸麼?這男人對該也是有情的吧,否則怎會救她?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3:15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護主少女

  少女一個人心裡想得倒是美,真真會錯了雲凜出手的意圖。

  雲凜扶上七嫻,就欲離開。

  少女急急攔住,怎能叫他走了?

  「多謝公子爺搭救,您是依依的恩人,如此大恩,依依無以為報。」

  七嫻歎氣,這下一句,不會是「小女子只得以身相許」吧。這女人,會不會做得太明顯了?

  只聽少女接著道:「小女子只盼能伺候公子爺身邊,做牛做馬,報此大恩。」

  「滾」雲凜完全不動容,只覺今日眼前障礙特別多。七嫻已經走了那麼久,該回客棧休息了才是。

  誒?少女愕然抬頭。此時男子不是應該憐她身世,繼而收了她麼?

  七嫻撫額,真是不懂情趣的男人。沒有看到眼前這少女一副受傷的表情麼?

  「公子爺……」少女又開口。

  卻被海棠一口打斷:「依依姑娘是吧,你要留在我們家,跟我大哥說是沒用的。我們家,由我大嫂當家。」生生帶了些看笑話的意味。她自然能看出這女子對雲凜的意圖,也不怕七嫻打發不掉她。只覺得多出個願意自己表演猴戲給他們增加樂趣的人物沒什麼不好。

  七嫻心內歎啊,這個小姑子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啊。怎麼把麻煩踢到她身上來了?

  果然,那女子閃著美目就望向了七嫻:「夫人,奴婢什麼都能做,一定會好好伺候您跟公子爺。求夫人收下奴婢吧。」

  七嫻抬眼覷一下熟視無睹的某禍水男,怎麼就想不明白了。這一行之中,林允之不比自家男人漂亮得多?二絕不更加俊俏的多?怎就偏偏看中自家出產的這一隻冰山品牌了?

  再往後一瞧海棠跟二絕一臉促狹的笑意,七嫻無奈的擺了擺手:「隨你吧。」既然大家都想看戲,那邊看看這女人能夠耍出什麼花樣來吧。

  看了看路邊的破席:「你先把你爹……呃……安葬了吧。然後到月朋客棧找我們。」也不知道那裡頭躺的是哪一個。

  抬腳,一家子便先走了。

  倆老頭趕緊跟上,經過少女身旁時,那是一臉的怪異,這女的,什麼眼神,怎麼會瞧上臭小子那副死人臉?

  海棠跟二絕也踏步上前,一臉好笑家同情得望女子,希望她到最後不要後悔現在的堅持。

  只林允之一人走上前來,還好心安慰:「姑娘,你放心吧,我家戚妹心地很好的……」

  一句話叫前面幾人踉蹌了步子。這個呆子……

  海棠咬牙切齒地轉了回來,扯了林允之耳朵就走:「林書獃,要你多什麼話?」

  「誒?」林允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怎麼又惹到海棠了?

  少女愣愣看著海棠跟林允之離去,一會兒後,眸裡淚花隱去,映出深深的興奮與自信。只要能打入他身邊,還怕他不會為自己所傾倒麼?

  看他身邊的那個夫人,姿色不過極其普通,自己還怕比不過她麼?

  自從她跟著哥哥偷偷見過這個男人後,她的心思可全繫在了他身上了呢。這個男人也許算不得最好看,但身上散發出來的霸氣卻叫她喜歡的緊。

  她甚至願意拋了金枝玉葉的身份,來扮演這麼低等的人物,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他的心罷了。

  月朋客棧,七嫻一行人跨入。

  掌櫃的一看,立時熱情萬分得迎了上來,這群人男的俊、女的美,連老頭子、小孩子都比平常人家都許多氣質,就算那牽著孩子、著素衣、似是長相作為普通的女子,那氣質也是極為雍容的。他閱人無數,絕對不會看錯,這一群人必是來頭不小啊。

  「掌櫃的,給我們上桌特色菜,再給我們準備六間上房。」二絕上前去交涉。

  小二帶來幾人到了雅間剛坐下,便看到一群差役衝了進來。

  食客各個不明所以。

  只見其後跟進一個怒目的中年男子,瘦如猴,眉目奸詐。

  「那麼不覺得他長得很熟悉嗎?」七嫻撐著腦袋,笑問一桌人。

  「嗯,好像剛剛見過。」海棠自己倒杯茶,喝一口,答道。

  「老爺,便是他們!」中年男子身旁一個被打腫臉的狗腿子一指指向七嫻幾人。

  那男子幾步上前:「那麼好大的膽子,竟敢那般對待本城主的兒子,來人,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幾人這才恍然,難怪覺得面相熟悉,原來是剛剛那惡霸公子的老爹,也就是這邊城的城主。真真同樣是令人厭惡的嘴臉。

  「不關我家公子爺的事。」不待幾人說話,旁邊卻是橫插來一個女音。

  進門的正是半路遇見的賣身葬父的依依美女。

  依依衝到雲凜面前,一臉的憤慨:「都是那位公子想要強搶民女,完全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家公子只不過看不過眼,才出手相救,這事怎能怪我家公子爺?」深吸口氣,「一切事由皆由我起。大人要抓便抓我好了,不關我家公子爺的事。」心裡卻是計較不停,她自然要給雲凜留下好印象,而且她萬分肯定,雲凜不會棄她於不顧。

  七嫻嘖嘖歎幾聲,忠僕哦。

  雲凜額際卻是跳了幾下,他出手就誰了?

  那城主狠瞪了一眼依依:「我兒子看中你是你的福氣,你這女人還真是不知好歹……」

  不等他說完,林允之又是憤憤不平地站起來:「這位大人,你此言差也。身為父母官,你該以身作則,怎可帶頭罔顧法紀。這女子雖不過是名可憐之人,也不是能令你們任意踐踏的。況且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海棠一把把他拉了下來,極度頭疼:「你有完沒完?依依過娘既然那般大義凜然,我們應該成全她這顆護主之心才對。是不是,大嫂?」抬頭就問七嫻。

  七嫻咳了兩聲,心內暗笑。這蝴蝶兒,就愛找事。

  「有道理。依依啊,既然如此,你便隨城主去了吧。也當是你還了咱家爺的恩情罷。」

  依依一下子又怔住,怎麼會這個樣子。抬眼就期盼的望向一臉漠然的雲凜,只望心愛的人兒出來為她解圍。

  那城主大喝一聲:「你們統統都逃不了。我兒喜歡的電子,必然是要得到。你們這幾個女人,全都去伺候我兒!」

  一語出,整個客棧裡的溫度立時降了好幾個八度。

  紫老頭往後瑟縮了幾下,哎哎,今天怎麼那麼多人x喜歡踩這死小子的禁區啊。

  果然,似是一陣風旋過,只一瞬間的功夫,雲凜依然站在了那城主面前,一手提起了他的衣襟:「你剛剛說什麼?」話語冰寒,叫人禁不住的膽顫心驚。

  七嫻氣歎連連,這樣下去,還真是沒完沒了了。不是說擔心鬥不過這群惡官,只是覺得麻煩得緊。

  還好鳳來有送她好東西,七嫻掏出一塊令牌,扔到桌上:「城主,你認識這個東西嗎?」所謂有勢不仗,偏要自己動手,那是自找麻煩。

  那中年男人正被雲凜嚇得夠嗆,再一轉頭,便看到桌上那塊代表女帝親臨的令牌,立時張大了嘴巴,不敢再說話了。

  「相公,回來坐吧。」七嫻笑道。

  聽到愛妻呼喚,雲凜狠狠扔下某只已然驚呆的城主,回了座位。

  「城主,你還有什麼事麼?」七嫻微笑。

  「沒事了沒事了。」城主屁滾尿流的爬了起來,有苦只得往肚裡嚥下,直弓腰作緝,「打擾各位了。各位慢用餐。」說著慌慌張張的便奔了出去,帶走了一室的差役。

  他不是不想為兒子報仇,只是現在看來,打斷牙齒,那血也只能自己吞下了。本來將軍王倒台,女帝已然在清掃將軍王勢力了。自己這個時候再撞上女帝身邊人的手上,那豈不是自投羅網麼?

  「這種人當官,真真是此地之不幸。」林允之岔岔然。

  七嫻收起令牌,笑道:「大哥莫氣。這種人交給他南雨的天子去辦吧。」

  「多謝公子爺又救了小女一次。」只聽那依依美女似是壓抑著極為激動的聲音,羞羞望向雲凜,道。

  七嫻好笑的望她,這裡頭,她最該感謝的是林允之吧,現在卻只對雲凜道謝,這意思,也忒明細了吧。

  海棠努努嘴,拍一下林允之:「書獃,你這真真是好心沒好報了。你看看人家,一句道謝的話都不跟你說呢。」

  依依立時滿臉尷尬,趕忙轉過頭來:「多謝公子為依依出頭。」

  林允之趕緊擺手:「姑娘多禮。」

  再轉眼看雲凜,雲凜依舊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

  依依小臉上瞬間一抹失望湧了上來,不過立刻恢復了過來。雲凜兩次為她發怒,一定是對她有情才是。只是,礙於那麼多人在場,所以才對她這般不搭不理吧。

  心裡又是一陣竊喜。

  七嫻撐著下顎,嘴角也是一抹笑。敢覬覦她的男人,也得要有一些能力那才能行吶,就眼前這位依依美女,還嫩的很!

  不過,她比較好奇的是,這依依美女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並且是什麼時候看上她家男人的。

  海棠、二絕等人看看依依,再看看七嫻。呵呵,還是捧杯好茶,慢慢看戲吧。



第一百四十章  美人乞丐

  「夫人,您要的糖果。」客棧上房內,依依小婢一臉恭敬地遞給七嫻一包花糖。眼神卻是時不時的飄向窗邊看書的雲凜身上。

  小愛閒一把抓過,一臉的興奮,喜滋滋地跑到一邊兒吃獨食去了。

  七嫻抬眼瞅瞅依依美人,再看看面無表情的雲凜,忽而一笑。自己總得給別人創造些機會,不是麼?

  搶過兒子手中的花糖就走,小傢伙怒目回瞪。娘娘,就愛跟他搶吃的。

  蹬蹬,踏著小蹄子,就追了出去。

  七嫻回眸一笑:「依依,伺候好爺。」

  「是,夫人。」小丫頭這句回答得清脆響亮。心裡那個喜啊,終於能跟公子爺獨處一室了。

  窗外夕陽灑了下來,照到窗邊的人兒身上,籠罩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叫依依少女情懷看癡了去。

  抬手,沏水,撒花,慢搖。

  一番沏茶動作高貴而優雅。

  「公子爺,喝杯菊花茶吧。依依親手沏的。」端上一杯濃茶,走至雲凜面前,滿面的溫婉笑意。若是平常男人,確實會被迷了心智去。

  畢竟依依雖不說傾城,倒也是絕色,最重要的是,還眉目含情、秋波盈盈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但是,此時房內卻是大靜——只有雲凜翻書頁的聲音。

  依依的笑容僵在臉上。從來沒有人這麼無視過她。不過她不氣餒,輕輕將茶碗放下。

  甜美的聲音再啟:「公子爺,依依要謝過您救命之恩。公子爺如同天神降臨,救依依於水火之中。依依畢生都不會忘。依依只望能長伺公子爺左右。」說到這裡,臉紅了一下。

  抬眼偷看一下雲凜,依舊沒有什麼反應。接著說:「依依絕對不會叫公子爺失望。」

  外頭,兩個無良女人正搬了一條板凳坐下,津津有味的聽著裡頭的獨角戲。

  「喂,她在跟你相公告白呢。」海棠瞥一眼一臉興奮盎然的自家嫂子。

  「嗯,聽到了。嘖嘖。沒想到我家冰山的行情那麼好。」七嫻似是挺與有榮焉的。伸手便從蹲在一旁吃食的小兒手裡搶一塊花糖來,一口塞進嘴裡。

  小傢伙癟了癟嘴,沒好氣地望了望某個女人,換個方向,屁股對著自家娘親,繼續吃。

  「我怎麼發現你比我興趣還要高呢。裡頭那個,到底是不是你相公啊?」海棠低低一句。一般人不是應該此時衝進去,然後一指那賤人鼻子,臭罵一頓,再把那賤人趕走麼?怎麼會有這麼平靜、還在外頭看戲的妻子?

  「海棠,這個問題,你該去問你哥,我相信,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七嫻回答的倒是一本正經。然後似是苦惱,「看來給依依小姑娘釋放熱情的時間還是太少了呢。晚上的時間也給她好了。」轉頭對向海棠,「蝴蝶兒,今晚嫂嫂要跟你擠擠了。」

  海棠一頭黑線,直覺到她這個嫂嫂絕對沒安好心,這個依依小婢將要遭到毒手,只能企盼她自求多福了。

  七嫻似乎愈發的開心,伸手探過小傢伙的頭頂,又要搶糖吃。

  卻見小兒將頭轉了過來,笑得一臉奸詐。

  再低頭看他手上油紙包著的糖果,已然變色——居然全都由原先的白色變成了粉紅色。

  這種花糖,只有在碰到口水時,才會變換顏色。

  也就是說,這一包的花糖竟全叫小傢伙沾上了口水。

  只見小傢伙很大方的獻出了油紙包來,得意的咧著嘴,似是邀請七嫻品嚐。

  海棠嘴角抽搐了下:「果然是你兒子。」

  七嫻笑得恬靜可人,伸手拿去其中最大的一塊粉糖,就往自己嘴裡塞了去。不就是口水麼?有什麼了不起!自家兒子再是惡魔,不還是她生的?怎都鬥得過她這個已然成了精的?就如裡頭那一隻,扮演再好,後頭勢力再大,她也能叫那人自己乖乖的出來。

  空餘小愛閒扼腕跳腳痛惜,他的大花糖啊!

  是夜,雲凜正獨個兒納悶七嫻為何帶著小愛閒鑽到海棠的屋裡就不肯出來。

  海棠說孕婦就是這樣,有時候行動很難以理解,比較情緒化。

  他也只得鬱悶的一個人回屋。

  剛推開門,便有一股清甜之香撲鼻而來。

  雲凜凜了凜神,凝住呼吸,警惕了起來。

  夜風透過窗戶吹了起來,揚起了一床的紗帳。

  透過紗幔望進去,竟是玉體橫陳!

  「公子爺。」裡頭傳來嬌呼。

  依依美女正迷濛著雙眼望著他,纖手撩起紗簾,身上竟只著一隻粉色肚兜,外頭一輕紗披肩。光潤肌膚漾著水樣誘人的光澤。

  雲凜轉身,就欲離開,卻在一瞬間,頭暈目眩了起來。

  該死,又是什麼奇怪的藥。

  「公子爺。」依依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際,空洞了起來。

  雲凜扶著門,想要自己清醒一些。

  一雙纖手卻在身後攀了上來。仰唇,呼出溫潤的氣息,便要湊上雲凜的脖間。

  那張臉也是粉紅得不正常。

  雲凜瞬間寒意滲透了開來,一掌便劈向身後的女人。

  依依只悶哼一聲,便軟軟得到了下去。

  雲凜伸手,又要開門,卻是怎樣都開不了。外頭,竟被人鎖上了。

  該死,七嫻不要遇上什麼危險才好!

  雲凜運氣,就要破門而出。

  卻聽外頭先後傳來兩聲倒地之聲,然後,門便從外頭打了開來。

  七嫻幾人走了進來,外頭橫躺著只黑衣屍體。

  二絕一把扶住雲凜:「爺!」

  雲凜這才安下心來,七嫻沒事便好。

  「兩位師父,麻煩幫我家相公看看。」七嫻蹙眉。往後喊一聲。來看熱鬧的兩老頭這才探出頭來。

  「她怎麼辦?」海棠厭惡的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女體。

  七嫻笑得森然:「這裡最大的花樓在哪裡?」既然選擇用美人計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看她一臉潮紅,說不定自己還是幫看了她的忙呢!

  伶人館,邊城上最為繁華的窯子。此時,老鴇孫媽媽正眉開眼笑的望著前頭幾個財神爺。

  她聽說過從人販子那兒買姑娘是花錢的,但那賣的人不僅不要錢,還貼錢。她倒是第一次聽說。

  瞧瞧那個昏睡的姑娘,那臉蛋兒,嘖嘖,連他們這兒的花魁娘子都及不上呢。這樣的好事,不正猶如天上掉餡餅麼?

  「媽媽,你聽清楚了。若是今晚你為她找到我所要求的十個恩客,那這張銀票就是你的了!」七嫻一揮袖,一張千兩銀票立現桌上。

  孫媽媽立時眼中放光。一千兩呢!果然奇怪的財神爺!再看看那美麗的小姑娘,這種姿色,要找恩客自然不難,不要說十個,一百個都會有吧。

  只是,眼前這夫人提出的要求有些奇怪,偏偏要找是個最髒的乞丐來。

  嘖嘖,可惜了這小姑娘的花容月貌了。

  「可以嗎?媽媽!」七嫻拿起銀票在老鴇面前晃了晃。

  孫媽媽立時不管什麼可惜不可惜了,現在眼裡錢才是最重要的,立時點頭哈腰:「是!是!絕對會叫夫人你滿意!」

  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依依大小姐,突感一震惡臭撲鼻而來,渾身涼颼颼的,又似是有無數只手在自己身上遊走。

  低眼一看,面前竟出現了那麼多張骯髒的面孔,那臉面上,各個似是能刮下好幾層泥沙來。那嘴角的淫笑,噁心得她想吐。還有幾個,居然流著口水在望她。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居然赤身裸體的被綁在紅綃帳內,遊走在自己身上的居然是這些個乞丐的臭豬蹄。

  自己不是在悅朋客棧麼,按照哥哥的計劃,自己現在應該已經跟公子爺……怎麼現在是這個狀況?到底出了什麼事?

  「啊!你們幹什麼?走開!全都走開!」依依恐懼地大叫起來。因為她看到有幾個人已經在解褲腰帶了,「那麼這些混蛋,滾開!我哥哥不會放過你們的!」

  坐在一邊看戲、愜意喝著茶的七嫻眸裡一黯。哥哥?嘴角一絲陰笑:「那便叫你那個哥哥出來見見面吧。」

  依依這才看到屋中還有其他人在。

  海棠嚥了嚥口水,雖然她承認她有時候狠了點,但果然跟她這個嫂嫂不是一個級別的。

  二絕尷尬的把臉轉向了另一邊。

  「夫人!夫人,救救我!」依依像是抓著了根救命稻草,急切的喊了起來。

  「我送你來的,為什麼要救你?你倒不如祈求你那位哥哥快點出現,倒是還有機會救到你。」嫻諷笑一聲,轉向明顯動作慢下來了的乞丐們,「你們繼續啊!完了之後每人可都是有十兩賞銀呢!」

  乞丐們立刻又興奮起來了。既有美人玩,又有銀子拿。這種好事,到哪裡去找?

  「啊!不要啊!不要啊!」依依嚇得大哭起來。她什麼時候受過這般待遇了。

  她理想之中不是這樣子的啊。這種事,該是跟她最心愛的男人才做的啊,哪裡是這麼骯髒的,還是這麼恐怖的十人。這種事,哪是她這種養尊處優、從未見過社會黑暗面、活在自己的夢幻世界中的大小姐能承受得了的。

  終於在第一個男人撲到她身上之時。「啪」一聲,她腦裡的一根弦斷了開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3:28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晚來哥哥

  「嫂嫂,只不過一個不董事的小丫頭,會不會太……」海棠終也不忍的撇開眼去。雖說她本意是想這依依美人留下來作茶餘飯後看戲之用,可是這樣也未免太殘忍了些。

  「捨不得孩子套得著狼麼?況且這『孩子』還是那狼家的,你心疼作甚?」七嫻瞥她一眼。

  正在說話當際,窗外旋進幾個人影,如風一般刮到大床邊。

  「喏,你瞧,這正主兒不是來了麼?」七嫻眸底一道歷芒閃過。

  來人只記下功夫便把圍在窗邊的十個猥瑣乞丐大力翻掌推出。

  有的掉落桌椅上,打爛一把好木頭;有的破花門而出,驚起大堂之客;有的直接被打落窗外,與二樓之上掉了下去。

  可見這人出掌之猛勢。

  依依美女依舊處在驚嚇之中回不了神,眸裡是無盡的空洞與驚慌。

  「啊——」尖叫不停。

  來人眸中一絲痛惜懊惱,一把接下身上袍子便蓋住依依身體,並凝指點向她的昏穴。

  尖叫聲嘎然而止。

  其餘幾人正揮刀砍斷繫住依依手腳的繩子。

  「北堂太子爺,你終於肯現身了?」身後是七嫻涼涼的聲音。

  來人棕髮碧眸,正是北堂燼。

  「你怎麼忍心對這樣一個純真的姑娘下手?」北堂燼回頭,一臉不可置信,憤憤盯住悠閒坐住的七嫻。

  「那太子爺以為我是什麼人?聖人麼?」七嫻冷笑一聲,「若不是太子爺如此大方的獻出自家妹妹,那小姑娘此時應該還在好好的過她的公主日子吧。」

  北堂燼一時語塞。確實,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依依是他北堂皇庭最為可愛、最沒心機的小公主,因為乖巧甜美,深受大家喜愛心疼,是捧著怕凍著、含著怕化著的寶貝,當然也包括他。

  他想,這樣的女孩子,該是所有男人都抗拒不了吧。

  幾人他怎樣都奪不來七嫻,那只能在赫連雲凜身上下手,叫他自己變了心去,才能叫七嫻心死。

  本來他以為南雨帝跟雲凜成婚是個很好的機會,可是因為龍行風之事,女帝跟翔王來人竟然以婚儀未完成為由而將此次聯姻作廢。

  但他看雲凜跟七嫻兩個感情未變的樣子,也能猜出幾分那聯姻其中的內幕,必是為對付龍行風而定下的一計。

  而正在那時,依依正好出了北瀚皇庭,到南雨找他。

  他當時便心下這一計。

  而依依,竟也是第一眼便看中了雲凜。

  真真是兩廂有利之事。既能讓自己的寶貝妹妹得償所願,又能叫自己抱得美人歸。他醉人不能放過這麼一次大好的機會。

  因此,他煞費苦心的為依依創造機會去認識雲凜。就連今晚雲凜房中的藥物,也是他下的。他只道雲凜不過一個正常的男人,有女投懷送抱,還是一個如此嬌柔可人的女孩子,應該能成好事。

  就算沒成得了,七嫻看到屋裡那一番雲凜跟依依衣裳不整的情形,一會多有猜忌、心灰意冷。

  沒想到一切都叫他估料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才叫依依落得現在這個田地。

  他沒想到雲凜居然會抗拒,他沒想到七嫻一點都不懷疑雲凜,他更沒想到七嫻真能狠得下心來那般懲罰依依。

  看依依的樣子,這次的事件必然要在她心中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了。

  「若小姑娘要怪,就只能怪她那狠心的哥哥了。居然到了這個地步才捨得出來救她。」七嫻閒閒道,掃一眼臉色極為不好的北堂燼,「還是太子爺在賭,我不會下手?」

  北堂燼深深吸氣,他就是在賭,賭七嫻不會真正對意義下毒手,所以才遲遲不願暴露出來。可是,這個賭,他輸得很慘。

  「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太子爺,從來別人敬我一尺,我會還人一丈。但如果別人犯我一寸,我便會百倍要回來。對依依小公主是如此。」說到此處,七嫻負手站立了起來,直直盯住北堂燼,「自然,對太子爺你也是如此。太子爺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我的忍耐極限,今日裡,又把注意打到我家相公頭上了。真叫我佩服得緊了。現下裡,我們便把這個帳算算清楚,如何?」眼裡的狠意泛了開來。

  北堂燼瞇眼看她:「嫻兒,你當只你三人便能跟我帶來的暗衛部隊對抗?」

  七嫻輕笑一聲,無限挑釁:「兵不在多,精兵便成。如此,太子爺試試便知。」握拳成爪,便襲了上去。

  幾次抓虜禁錮的仇,這一次便一次結了吧。也好削一削這人身上的銳氣與自負。

  在南雨皇宮,他們都算是客,倒是不能正面為敵。沒想到這廝居然這般固執,在他們身後盯梢不說,還派來個那般天真的女孩子妄想裡間她與雲凜之間的感情,該說他是太小看了她還是高估了他自己?

  既然如此,那這場結算便是避無可避了。現在就算打個天昏地暗,也是沒人能阻止得了了。

  沒有任何多餘招式,七嫻爪爪都向北堂要害而去。

  北堂燼沒想到七嫻真的就這樣襲了上來,急急格擋開進攻,竟是稍顯吃力。不禁駭然,他知道七嫻非普通女子,但沒想到出盡全力的招式能夠狠厲到這種程度。並且眼中那戾氣,真真是要將自己初之而後快的。

  二絕跟海棠也跟其他幾人過上了招。

  戰局,從破掉的花門而延,擴展到伶人館大堂內。

  還在溫柔鄉之中的客人們驚叫得逃竄了開去。

  早在花門被打破之時,便有小廝去找了老鴇。

  此時孫媽媽急急趕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一跺腳,哭喪著個臉,哎,她的財神爺誒!別打了!再打下去,那一千兩就只能用來修這房子啦!

  北堂燼好不容易拆開七嫻的招式,利用輕功優勢飛離出去,上了木製樓梯之上,一臉嚴肅:「嫻兒,你真要殺我?」

  「不是我要殺你。是你一直不肯放過我。死你,和死我之間,自然死你比較好一點。」勾起利爪,七嫻也躍了上去。

  北堂燼趕緊隨手抓來一個紅衣女子護在身前。女子驚嚇得大叫。

  七嫻利爪勾至女子臉面前0.1寸之時,生生停住。

  就只這一瞬間,便叫北堂燼鑽到了空隙,穿過身前女子腰身,便朝七嫻腹部一掌給襲了去。

  七嫻大驚。這腹中,可是有她的寶貝,怎能叫他給傷著?

  急急後退一步,卻仍叫北堂燼那掌風給生生掃到了。

  勁勢之大,使得七嫻從階梯之上向後飛了出去。

  七嫻心內急起,她跌出去,沒有關係。可是,肚子裡那一隻怎麼辦?急急四下搜尋可以任她勾住的物什,卻是什麼都找不到。

  耳邊只有風聲與她自己似是沉到水底的心跳聲。

  二絕與海棠見此景,皆是大驚,需要上前來接住七嫻,卻被北堂燼帶來的暗衛緊緊糾纏不放。心內焦急不已。手底下立時更加厲害起來。頓時打退一輪攻擊,由於距離太遠,卻是怎樣都趕不上七嫻掉落的速度了。

  這個孩子會不會埋怨自己的不小心導致他來不了這世上?七嫻腦裡閃出這個念頭。突然心疼不已。

  她不能放棄,不能放棄!身子蜷作一團,雙臂緊緊護住腰身,只盼能夠減少一點落地時對腹部產生的震動。哪怕自己手斷了都在所不惜!

  她跟雲凜的孩子,一定要護住!

  海棠跟二絕只能絕望的眼睜睜的望著七嫻加速的落地動作。

  就在這時,鬼魅般飛身進來一個白影。

  掠至大堂中央,直直接住掉下來的那個嬌小的身影。

  海棠跟二絕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七嫻只覺一雙溫暖的臂膀圈住了她,抬頭,正對上雲凜急迫中又隱藏著波濤洶湧版憤怒的眸子。

  一時間,心內的憂慮一掃而除,綻開了劫後餘生的笑容,緩緩開口:「雲凜, 我真的好怕,孩子就這樣沒了。還好,你來了。」孕婦情緒失常作怪,七嫻眼裡竟隱現了一絲淚光。

  雲凜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龐:「我來了。不要擔心。他要是敢從你肚子裡離開,我也會追過去,抓回來。」他雖然沒有特別想要孩子。但七嫻看重,七嫻喜歡,他便要這孩子安安全全的出生,誰都不准奪走!

  七嫻「撲哧」一聲便笑了,這男人從來便能將那麼狂妄的話語說得這般面不改色,卻是叫人沒來由的心安。

  雲凜把七嫻抱至一張尚算完好的椅子前,輕輕放下:「你先休息。接下裡該換我來。」

  七嫻點頭。

  雲凜收起柔色,抬頭冰寒地望樓梯上頭的北堂燼,先不說之前的恩怨,只今日,便是這男人的一掌叫七嫻擔足了心,若他晚一步,他的孩子便也要葬送到這人手中。

  氣怒當頭。

  北堂燼正在愕然,七嫻有了身孕?他並不知道。否則,他不會出手那般重了。

  但後悔終究是抵不過眼前某男人憤怒的心神。

  「本……」不等北堂燼說話,雲凜已然神速般攻了上去。

  兩人你來我往,又是一陣部分上下的纏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傾心以對

  七嫻看看纏鬥不下的雲凜三人,皺眉,這拖的時間越長,對人少的他們確是不利吶。必須速速擒下那「敵首」北堂燼才是。

  抬手輕撫了撫肚子:寶寶啊,你要牢牢得抓緊娘親,咱們去跟爹爹並肩作戰。

  想著,便彎腰抄起旁邊被打落下來的大刀,起身,就向北堂燼而去。

  北堂燼險險躲過這突來一刀。

  七嫻靠至雲凜身邊,目光接觸。

  雲凜眸裡的那份擔心顯而易見。

  七嫻回以安慰的眼神。

  只一眼,不需再說什麼,就已明白對方所想。

  並肩,向了北堂。

  一個大刀呼嘯,一個掌風凜凜,配合無間,彷彿練習了無數遍一般,將北堂燼逼得步步向後。

  本來光應付雲凜一人,北堂燼就已頗感吃力。此時再加上七嫻,北堂自是招架不住。

  突見一掌拍向自己心脈,北堂疾閃,卻終是避不過另一側急刺而來的刀鋒。

  眼見快要成功制住北堂之時,卻從旁邊閃出一個護衛,傾身飛來,推掉北堂,自己護在主子身前。大刀刺上了那人的左臂。

  北堂急急後退,這樣下去必不會有什麼結果,此計巳敗,多纏無益。

  此時只聽慌亂的人群中有人喊了聲:「衙門來人啦!」

  七嫻一瞬間轉神的當兒,北堂燼便向後打了個撤退的暗號。

  立時,有人扔下了煙幕彈,白霧瀰漫在大堂之中。

  七嫻幾人一邊摀住鼻子,一邊驅散白煙,趕到廂房之內時,本在床上的北堂依也已不見蹤影。

  「算他們跑得快!」二絕恨聲道,「我原本還在納悶,一個小姑娘怎麼會有暗衛保護著。居然又是那該死的太子在搗亂。」

  「那北堂也真是欠收拾。在南雨皇宮就跟那龍行風狼狽為奸,跟我們作對,現下裡居然來耍這麼蹩腳的招數,他真當我們是好欺負的麼!」海棠也是怒氣未消,「追上去,打個痛快!」急性子得就要跟著躍出窗外。

  「不急。」雲凜攔住,「你嫂嫂的身體重要。」說著上前扶住七嫻。

  海棠立時又回憶起剛剛驚心的一幕,拉住七嫻就上上下下的看,接著是忍不住得嗔怪:「你明知是那個討厭太子,對不對?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就把書獃一起拉過來了!」

  七嫻笑瞇瞇:「我開始真不知道會是那個人。而且,蝴蝶兒,你覺得書獃過來了,還允許我去買十個乞丐恩客嗎?沒有那麼勁爆的場面,背後藏著的黑手會出來嗎?」

  海棠頓時眼角抽搐了下,也對!那林書獃來了,只會又正言辭得指責七嫻的行為,什麼傷天害理,有違女子德行之類的云云。那就根本不會有後面這一出了。還是她家嫂嫂想得周到,一早就將小愛閒送到書獃房中,叫他晚上照顧小傢伙。此時,該正在客棧中跟小惡魔大眼瞪小眼吧。

  「可是,叫那北堂就這麼跑了,還真是不甘心!」海棠跺下腳。

  「無須不甘心。本來這次也不過就想給他個教訓。這人畢竟是一國太子,現在沒有合理的理由,我們還不能動,否則會招來麻煩。」七嫻眸中閃過一絲微亮,「況且,時間還長得很,以後還怕逮不到機會收拾他?」

  正說著,大堂裡鬧哄哄了起來。

  「誰?到底是誰敢在本城主的城區內搗亂?給我滾出來!」傳來認識的呼喝聲。

  「熟人呢!」七嫻好笑得回頭看了一眼,「叫我們『滾出去』啊。」

  海棠還在氣頭之上,大步就踏出:「那就出去,看看最後是誰『滾』!」

  扳不倒北堂,有個出氣筒自己送上門來了,不用就浪費了。

  七嫻頗有同感,出門就要去看熱鬧。

  卻被雲凜一把拉住:「回去找那老頭看看。」

  七嫻指了指自個兒的肚子:「老爺,孩子沒事呢!」

  雲凜拉過她的左手來:「他沒事,你有事。」依舊平淡的聲音裡卻是平添了無限綿綿。

  七嫻低頭一看,方覺左手上有一道小傷口,正是自己抓刀之際不小心割到刀鋒之上的。

  頓時愕然,她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嬌弱了,這個小傷口都要麻煩到「醫仙」?

  抬頭欲抗議,卻在瞧見雲凜眸子的瞬間,暖意滲透進了心房。那雙從前平淡無波的眸子此時注滿了柔情,似是將他整張臉都襯托得柔和了許多。

  這種小傷口是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竟叫雲凜發現了。她身上的些許變化,他都在時時刻刻關注著。

  前世今生裡,又有誰會對她這般上心。沒有旁的目的,不圖任何東西,全心全意,只單單是在關心她這麼個人。

  就算是北堂燼,打著娶她的名號,又怎能不說這其中不乏當初輸給雲凜的不甘心?

  這樣一個人,怎能叫她不傾心以對?

  月光之下,目光竟就這樣癡纏了去。

  直到,「咳咳」尷尬的咳嗽聲響起。

  「爺,七妹,我還在這裡。」身旁的二絕看著天上餅似的圓月,趕忙出言提醒。

  這兩人也真是太專注了,沒發現旁邊還站著他這麼個大活人麼?這麼曖昧做什麼?欺負他若水不在麼?

  他若再不出聲,這兩人是不是就要吻上了?

  七嫻沒好氣得回頭瞅一眼,這麼大好的氣氛真真是被這一隻給破壞掉了。

  「二哥,你該學學寫字。」

  「學寫字?」二絕疑惑地回過頭來。怎麼又扯到寫字之上了。他家小妹四位跳躍得也太快了點吧,「二哥我不說學富五車,也是舉人之才啊。」

  「那二哥這舉人絕對是靠我家相公的關係才上去的。」七嫻不屑嗤了聲。

  二絕瞪眼,就要辯駁。

  只聽七嫻接著來了句:「否則,二哥怎會連小小『避嫌』兩字都不會寫?」

  二絕立時洩了氣。原來七嫻是怪他打擾到他們夫妻倆呢!如此才這般損他!哎,他無話可說。因為,確實,他在他們之間做了回閃亮亮的大燈籠。

  「二絕。」此時又聽雲凜的聲音響起,一如平日裡無波無浪,仔細聽聽,裡頭又似有幾分惱意,「你最近是不是挺閒?」

  誒?二絕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麼又扯到這上頭去了。

  還沒等他回答,雲凜又道:「臨城那邊的煤礦現在缺個工頭,你去那邊幫幫忙吧。」

  啊?二絕瞪大了眼,望著自家爺,一時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臨城哦,不要啊,那裡多麼無趣啊。再說,他還要找若水啊。

  可憐二絕小哥,就—次不適宜的插話,不適宜得高舉燈籠,便被狠心的某男發配了出去。

  看著二絕一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表情,七嫻忍不住就樂了。

  在雲凜拉著她要走之際,她趕緊掏出鳳來給的令牌,塞到了二絕手中:「二哥,用這個收場吧。」

  隨後,夫妻兩人甜甜蜜蜜得攜手而去。

  留下二絕空對那背影咬牙切齒。

  忽聽,外頭又是一件氣急敗壞的怒吼:「本城主要叫你們這一幫匪徒知道些厲害!」

  一句話聽得二絕火冒三丈。他不能對爺抗議什麼,找個人發洩一下總可以吧。

  於是,甩著令牌,踏著方步就走了出去。

  可憐,外邊趾高氣揚的倒霉城主還不知道最後自己是怎麼「滾」,怎樣「知道厲害」的呢。

  七嫻兩人到得客棧的時候,正撞上了匆匆出門、似是急亂的林允之。

  「怎麼了,大哥?」七嫻奇怪問道。

  林允之一見他們,跟見到救星一般,急道:「你們都去哪裡了?小閒不見了!戚妹,都是大哥不好。我見月色如此之好,便去長廊之中賞了

  會景。

  沒想到再回去之時,孩子就不見了。」滿臉的懊惱之色。

  不見了?七嫻倒是不甚在意:「大哥,放心,那小子愛玩,過會兒就又自個兒跑回來了。」

  「可是,他連同桌上的花糖、還有小包袱一同不見了。」

  七嫻瞬間黑線佈滿額際。這種情形,她怎麼覺得遇見過一次呢?就在小傢伙剛生下來不久……

  快步,就走向了兩老頭的房間。

  果然,裡頭空空蕩蕩,不見人影,被子根本沒有翻開來過的痕跡。

  打開紫老頭的房門,甚至從裡頭吹出一紙信箋。

  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只一排潦草的字樣,寫道:「娃娃老頭我帶走了,勿念。」

  七嫻嘴角不自覺得抖了抖,果真,孩子是又被倆老頭「偷」走了。

  這倆老頭可真是「卑鄙」,竟然挑在今天晚上她不在的時候下手。看來已經瞄這時機瞄了很久了。

  小傢伙,估計是被倆老頭用花糖給引誘走的。否則,怎會乖乖的?

  就幾個時辰,應該走不了多遠。現在去追,該還來得及。

  思及此,七嫻抬腳就要出門。

  卻被雲凜一下子攔住。

  「做什麼?趕緊追人那!」無解得望他一眼。

  「孩子不會出事。」雲凜不急不忙得來了一句,「但是你要去看大夫。

  七嫻不禁無語到想要歎氣。這個時候,這男人居然首先想到的還是這件事,真真是心思偏執到一定的境界了。

  卻不知,雲凜其實一直希望那跟自己爭娘子的小子趕緊閃掉,此時倆老頭趁機帶走,雖是不道德了些,倒也真真是符合了他的心意,自然不用去追。

  此時,某只肥狗正散著步子經過這裡,看到七嫻,立時過來蹭了幾蹭,「啊唔」滿足得叫喚了幾聲。

  雲凜眼角立時跳了幾下,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這只肥狗也被人領走。

  再看看七嫻,況且,現在,她身上的傷口比較重要。

  牽起無奈的七嫻,便出去尋大夫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3:36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子降臨

  十月,入秋時節,深寒不少。花草皆凋,南疆翊王府內,卻是一派春景盎然。

  翊王爺為博愛妻歡心,叫人特意去南雨移栽過來花草新品種,讓王府內依舊景色怡人,只為王妃心情愉悅。

  整個南疆的百姓都知道,他們的翊王爺是怎樣寵妻成狂,似是要把最好的東西都擺到王妃面前。

  每天清晨傍晚,日昇日落之際,總會出現一個白衣的男子扶著一素衣的女子慢步街頭,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一景。

  男子五官清俊,面色清冷,眸中卻是散不去的水般柔色。女子大腹便便,雖不是絕色容顏,倒也是秀致可愛。

  這段溫馨的畫面,總叫南疆的女子羨慕不已。甚至有一段時間,男女攜手散步在南疆極為流行。

  清晨的街頭,行人極為稀疏。太陽也只能透過雲層依稀見個影兒。

  涼風吹過,雲凜趕緊圈緊正臃腫著水桶腰的某個女人。

  「老爺,你希望這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七嫻輕輕倚在了雲凜的懷中,笑問。

  「隨便。」雲凜開口。只要不跟他爭娘子就行。

  這個答案顯然沒能令七嫻滿意。

  七嫻撇了撇嘴。隨便?有他這麼隨便的父親麼?隨後又歎口氣,這個問題,就不該問他。

  「我喜歡女孩兒。女孩兒是娘親的小棉襖,必然會很乖巧。」七嫻自己又道開了。最起碼會比那隻小惡魔來得讓她省心。

  「嗯。像你便好。」雲凜點頭,多一個像七嫻的女兒也不錯。只要不是男性生物就好。

  「呵呵,老爺,你說我們下一個孩子名字取什麼好呢?」七嫻又問。

  「愛七。赫連愛七。」某男人不假思索道。

  大靜。

  七嫻頓覺無數只烏鴉從頭頂飛過。

  愛七?愛妻?!

  眼角不停得跳:「老爺,有其他名字可以選擇嗎?」

  「愛姬。赫連愛姬。」某男人立時又冒出個名字。

  嚇得七嫻踉蹌一下,差點跌了下來。

  雲凜趕緊扶緊,眼裡急切中又帶幾分凜冽:「怎麼了?是不是又踢你了?」裡頭那隻,這般折磨七嫻,等他出來非要先揍上一頓不可。

  七嫻擺手,深深得歎氣。能有比他更懶的父親麼?孩子的名字直接從她的名兒裡頭去盜字。

  這下,她就更加希望肚裡的那一隻是個女娃兒了。

  若是個男娃兒,冠上愛七、愛姬的名兒,豈不是要怨恨父母到極致?

  再回望一眼身旁的某只冰塊,那雙墨瞳之中此時只映出了自己的倒影,心內不禁又祥和溫暖了好幾分。

  「老爺,以後我們老了,也能這樣牽著手散步,那該多好。」

  「只要是你希望的。」雲凜抬手,輕輕拂去掉落七嫻頭頂的枯葉,「一定可以。」

  清晨的涼風,吹皺一池心水。涼意卻在他溫熱的掌心之中被融化掉。

  太陽終於撥開厚重的雲層,露出了臉面。溫暖的日光普照在大地之上,暖意在心底漾起陣陣漣漪。

  一雙璧人攜手離去。

  「七兒。」

  「嗯?」

  「肚子是不是太大了?」

  ……

  風兒將對話吹散,傳至天邊。譜成清歌一曲,源遠流長。

  人們推開窗際,伸伸懶腰,突然就望見了遠去的一雙背影,心照不宣得抿嘴一笑。

  翊王府內,海棠正在園中研究新送來的花種。

  突聽翊王爺於大堂中大吼一聲:「來人!」

  海棠疑惑得抬起頭來,她哥,什麼時候這麼失態過?突然,心下裡一跳。想來,確實有那麼一次。

  這時,便見喜兒一臉慌張得衝了出來。

  海棠一把拉住:「這是怎麼了?」

  「王妃要生啦!」說著又趕忙跑了出去,到客房內去找穩婆。

  這回雲凜早早就將穩婆接到了府中,需要準備的東西也是一應俱全了,就怕如上次那般生得叫人措手不及。

  海棠眼角使勁跳了幾下,突然就憶起了七嫻上次京都生產的情景。立馬決定,轉身走人。等孩子出來了,她再回來。

  正巧碰到經過花園的林允之:「戚妹要生了?咱們趕緊去看看!」

  海棠連忙拉住他:「你去做什麼?找死麼?」現在過去,不就成了讓她哥發洩的對象?

  林允之摸不著頭腦,一臉嚴肅:「我擔心戚妹。」

  海棠白他一眼:「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扯了他的胳膊就走。

  「誒?海棠,你做什麼?」林允之叨叨了起來,「海棠,她是你嫂嫂,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麼?所謂妯娌之間……」

  海棠嘴角抽搐了下,鬆開了他,打斷:「你確定你要去?」

  「自然。」林允之鄭重得點頭。

  海棠恨得咬牙切齒了:「你不要後悔!」說完,便氣呼呼得一個人便往外走。真是好心沒好報。活該這呆子待會要被她哥折磨心靈。

  「海棠,去哪兒啊?」大門口,二絕正領著顧清影、鳳來,若水三人進來。

  鳳來微服出巡,辦了邊城那個黑官後,幾人便順道來了南疆,看望許久不見的雲凜與七嫻。

  此時正見著像是身後燒著了把火的海棠,一時間納悶不已。

  海棠正在氣頭上,也沒理幾人,就衝了出去。

  顧清影一拍腦袋:「必是那書獃又氣著小海棠兒了!」說著一馬當先得跨了進去,笑容滿面,「走走,雲凜跟嫂子見了我們必是高興得緊。」

  「雲凜!我來啦!」跨進主樓外廳,顧清影就開始嚷嚷了起來。

  卻在下一秒被鳳來拉住了衣角。

  「幹嘛?」顧清影回頭問道。

  鳳來努了努嘴:「你不覺得這氣氛有點詭異麼?」

  顧清影抬頭一看,只見雲凜雙手握拳,面目陰寒得緊盯住密閉的房門。一干僕眾居然全都縮在牆角不敢動彈。

  就連林允之也正嚥著口水緊張得望雲凜。嘴裡唸唸有詞,似是在說悔之晚矣!

  顧清影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算算日子,七嫻也快生了吧……

  正想著,突聽內室裡頭傳來急促的女聲:「王妃,跟我一起呼氣——吸氣——」

  顧清影霎時就苦了臉,要不要那麼巧?居然又趕上了七嫻生子之時!

  難怪剛剛海棠逃得就跟有鬼在後頭追似的。現在,他完全能夠理解了。可恨,海棠那小妮子那麼不仗義,這種事居然不告訴他!會出人命的啊!

  拿眼瞄一瞄前頭那個背脊僵直的男人,顧清影拉著鳳來慢慢向後縮去了腳步。

  他剛到,雲凜該是沒有看到他,現在溜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鳳來不明所以:「怎麼了?」

  顧清影一臉警惕得盯住雲凜的背影,小聲道:「等會……」

  卻在此時,一陣慘厲的「啊——」聲從內室傳出。

  顧清影還差一步就能踏出門檻,突見眼前旋來一個白影,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領,凶神降臨般:「她為什麼那麼疼?」

  嘎?顧清影翻了翻白眼。為什麼?他怎麼知道為什麼!他還想問為什麼呢?為什麼這屋裡那麼多人,眼前這只憤怒的男人偏偏挑了自己來問?為什麼還剩那麼一小步,偏偏不讓他退出去?

  若水到底是給雲凜做過幾年管家,一瞧這情形,立時就明白過來了幾分。趕緊上前倒上一杯茶,遞了過來,安慰道:「爺,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您先喝杯茶,過會兒就好了。」

  雲凜似是聽進去了一般,伸過手來,接去了茶杯。又轉身向了內室,慢慢得踱幾步。

  顧清影這才得以從雲凜手上被解救下來,轉眼對向鳳來,咧了咧嘴:「你看到了,就是這麼回事。」

  鳳來的臉面明顯得抽了幾下。

  若水一臉驚異得望著雲凜握住茶杯的手,正在微微顫抖著。這個千軍萬馬在眼前都從不畏懼的男人此時居然在發抖?

  正想著,卻聽裡頭又是一聲大叫,伴隨著七嫻一聲:「老爺」的呼喚。

  雲凜眸一緊,手中的茶杯瞬間碎裂了開來,汩汩冒著煙霧的熱茶澆了掌,都未察覺。

  他沒有奔向內室,偏偏又掠到了顧清影面前,一把把他揪了起來,一臉怨靈附身樣:「她為什麼還那麼疼?」

  顧清影頓時就想哭了。為什麼還是他?友情不帶這樣表達的!這男人沒看到這屋裡還聚集著那麼多人嗎?

  鳳來嘴角又抖了抖,趕緊往邊上退去。這情景,她想不明白都難。看來雲凜是一定要找人來跟他分擔苦痛了。很不幸,顧清影似乎被看中了。站顧清影旁邊,她怕被雲凜誤傷。

  若水趕緊也跟著向邊兒上挪去。

  「爺……」二絕吞了吞口水,望了望顧清影漲成了豬肝色的臉,「寧王爺快喘不過氣來了……」

  雲凜毫無反應。

  門「吱呀」一聲開了,丫鬟一頭汗水得喊了一句:「進來兩個幫忙!」

  立時,舉手報名的無數。

  進去幫忙接生總比待在外頭承受王爺的冷氣壓來得強。看看寧王爺的樣子……他們王爺恐怖呢!

  雲凜這才一把扔開了顧清影,疾走上前幾步,直想看清那厚厚垂幔後頭七嫻的情形。

  顧清影狂咳一通,哀怨得瞪一眼某男的背影,趕緊也躥到牆角避難加哀悼去了。

  探出頭來的丫鬟奇怪得瞥一眼湧到自己面前似是一臉急迫的姐姐妹妹,隨手拉進去兩個,門立時又密閉了起來。

  擋住了雲凜期盼擔憂的視線。

  沒被選中的丫鬟們立時跳著腳繼續貼到牆角去,生怕晚了一步,被王爺逮到。

  雲凜下意識得往前走了幾步,卻又硬生生得停住了腳步。他可是記得,當初灰老頭說過,夫婿進產房,會給產婦帶來災禍。此時,他才不敢闖進去一分一毫。他寧願那災禍是降在自己身上,也不願報復在七嫻身上。

  裡頭痛呼陣陣,撕心裂肺。

  外頭掌風凜凜,碎裂了一地的桌桌椅椅、杯杯碟碟。

  一群人貼牆貼得愈發得緊了,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面對這樣一個惡煞,苦不堪言啊!

  度日如年般,戰戰兢兢,裡頭終於傳來了解救眾人的小兒啼哭聲「哇——」,傳至外廳。

  緊接著是穩婆的恭喜聲:「恭喜王妃,是小郡主呢!」

  外頭的人終於長長鬆了口氣。性命,終是有保障了!

  雲凜的心瞬時放了下來,推門就衝了進去,掠過孩子,直接到了七嫻面前。

  「老爺,真是女兒呢。」七嫻仰著滿著汗水的蒼白面孔,露出笑臉。就知道這男人會第一時間衝進來呢。

  雲凜點頭:「我們以後不生了,好不?」他真真是怕極了,他寧可自己代替受了這痛,也不願七嫻再來承受了。

  居然在產後跟她討論這個問題,七嫻不覺好笑。正欲答話,卻猛然覺得腹內又是一陣絞痛:「疼……好疼……」臉上又開始密集得滲出冷汗來。

  「啊!還有一個……」另一個穩婆驚詫得叫了起來。

  雲凜一時愣住,就被推出了內室。

  外頭眾人正在慶幸逃過一劫之時,見裡頭又是一陣忙亂,立感架勢不對,正欲逃之夭夭。

  猛然聽到一個深寒的聲音響了起來,冷了所有人的心扉:「誰敢動一下試試!」

  大廳裡,瞬間便靜止了下來。

  整個場面,氣氛詭異得不像話。

  鳳來抬眼一瞧,無數人正擠在大門之間,本是爭先恐後得想要出去。此時卻是定格住了,那抬起的腳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有好幾個人的臉都被擠得變形了,愣是不敢動一下。

  林允之正被人擠得四肢趴在門板上動彈不得。

  二絕離窗戶比較近,見走門絕對是來不及了,直接就要翻窗而出,此時正翻到一半,一下子跨坐到了窗檻之上。估計是位置不對,坐到了什麼不該坐的地方了。嘴巴正呈現出「o」型,痛苦不堪的神色,卻是不敢發出聲響來。

  顧清影那廝更絕。直覺得就要掠起輕功從眾人頭頂飛出去。卻在運氣的當下,被雲凜那一嗓子吼得洩了氣。此時依舊保持著「大鵬展翅」跟「金雞獨立」的綜合動作。

  鳳來瞬間表情就扭曲了。想笑,又覺得此時不適宜這種行為。偷覷一下後頭的雲凜,正是黑著一張臉。估計她要爆發出大笑,會被直接滅了吧。

  突聽身旁一陣窸窸窣窣的「吭哧」樣的嗓子冒泡聲。鳳來瞥去一眼,正是跟自己一樣,還沒來得及動的若水,憋紅了一張臉,還是不敢笑,估計會得內傷了。

  「為什麼還沒有生好?」某冰塊男又發一問。

  眾人哭笑不得、委屈不已。他家娘子生子,為何他們要一起遭罪?

  「雲凜……嫂子好像還有一胎在腹中……」背對著雲凜的顧清影代眾人答了一句。這個動作好累,能不能讓他先放下來再說話。

  卻見眼前白影一閃,雲凜瞪著吃人的眼神又拎起了他的衣領:「為什麼之前沒有檢查出來是兩個孩子?」

  顧清影瞬間崩潰,想死的心都有了。能不能不要什麼都問他?這種事情,他哪裡曉得?他又不是大夫!

  裡頭依舊是女子的痛呼。

  外廳裡,雖是暖爐烤著,卻是比深冬還要陰冷。

  痛呼一聲比一聲更急促。顧清影很明顯感受到了雲凜擱在自己衣襟之上的手掌抖得愈發得厲害,額上跟手上的青筋那是一跳一跳的。

  顧清影咧了咧嘴,非常懷疑那娃兒還沒生出來,眼前這人就會把自己逼瘋了。

  「雲凜……嫂子怎麼出來了?」顧清影似是見鬼了一般,直直盯住雲凜後頭。

  雲凜此時腦子裡的一根弦全都繫在七嫻身上,一聽顧清影口中吐出關於七嫻的字眼,立時回過了頭去。

  顧清影急急凝指點向雲凜昏穴。雲凜心知上當,昏過去之前只來得及殺氣騰騰得望了顧清影一眼。

  眾人驚異得望向顧清影。顧寧王可真是勇敢吶!

  一群人急急就逃散了去。

  林允之揉了揉臉面,過來拍了拍顧清影的肩膀:「寧王爺,您作出如此犧牲,允之自愧不如。」低頭看了看顧清影手上的雲凜,眼角使勁跳,這裡果然不能待下去。溜!

  二絕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得過來:「寧王爺,二絕佩服您。」閃!

  若水走上前來,深深得打量一眼顧清影:「寧王爺,您要吃些什麼?我現在馬上去給您準備。」

  顧清影愕然,這些人,一個個怎麼回事?現在又怎麼說到吃的上面了?

  若水見他不明白,解釋道:「您在這時把爺弄暈,叫爺沒能替王妃痛著。等爺醒來,必會殺了你以洩心頭之憤。」

  顧清影立時就哭喪了臉。確實是如此。他容易嗎他?他這不是怕雲凜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麼?若是叫雲凜神經再那般緊張下去,必是會崩壞。他這才出了最後一招。這般為至交著想,最後還會落得個被追殺的下場。交友不慎啊!

  鳳來同情得望他一眼:「明年今日,我會為你燒香的。」

  顧清影瞪著眼正想罵她烏鴉嘴,就聽到內室裡頭一陣驚呼:「生啦!終於出來啦!是個帶把兒的小世子啊!」

  幾人鬆了口氣,不自覺得都笑了下,終於平安生產了。龍鳳胎啊!不錯!

  卻又聽得裡頭穩婆驚詫的聲音繼續響起:「奇怪!這孩子怎麼不哭?」

  顧清影幾人對視一眼,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懶子烏龍

  顧清影趕緊將雲凜放到椅子上,幾人立時就衝進了內室去。

  「怎麼回事?」顧清影急急問道。什麼叫做「不哭」?

  此時,穩婆正在使勁兒擰著小世子的屁丫子。

  小傢伙卻依舊如同死屍一般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寧王爺……小世子怕是……」穩婆一陣驚慌。看樣子,這孩子該是死胎啊!

  整屋大靜,只有小郡主依舊「哇哇」的哭聲。

  「怎麼可能?」顧清影一把抱過小傢伙。只見小子表情安詳得如同從未來過這世上一般。心,瞬間就沉了下去。

  真是死胎麼?所以才沒有大夫檢查出懷著的是兩個娃兒麼?

  生產完正虛脫的七嫻自然聽到了這番對話。瞬間只覺四肢駭然冰涼。啞著嗓子絕望得喊了聲:「雲凜……」她懷胎十月的孩子,怎麼能是死的?上天怎能如此對她?難道自己偷來的這一世終是要還的麼?所以報應在了孩子身上?

  「嫂子……」顧清影嗓子眼兒裡像是堵住了一般,也是哽了起來。這種情況,他都不好受。何況是做娘的七嫻。

  鳳來跟若水也是紅了眼圈。

  丫鬟們甚至是小聲抽泣了起來。

  「生了嗎?奇怪,我哥怎麼睡在外頭?」正在這時,外頭傳來避難歸來的海棠疑惑的聲音。踏進內室來,又見眾人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更是疑惑不已,「你們都怎麼了?」

  顧清影看她一眼:「小傢伙他……」他實在說不下去。

  「小姐,小世子怎樣都不哭。」喜兒已然泣不成聲。

  海棠眉毛一挑,看一眼小傢伙,道:「使勁打!快點!」

  「小姐,剛剛已經擰過了……」有丫鬟上前回道。

  「廢話這麼多做甚?我叫打便打!」海棠橫眉。

  顧清影咬牙,反正也是這個境地了。好歹死馬當活馬醫吧。最壞的結果還能壞過如此?

  掄起大掌就拍上小傢伙的屁股,直到兩片屁丫子都紅得跟猴兒,屁股似的了,小傢伙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他幽幽睜開朦朧的雙眼,緊緊盯住眼前的顧清影,滿眼含怨,似是控訴著眼前這人擾他好眠。

  只一眼,小傢伙又閉上了眼睛。但依舊是沒有哭。

  倒是顧清影一下子哭了。只要不是死胎便好。要不雲凜醒過來,曉得了這個兒子是個「死」的,還敢折磨一次七嫻,估計這小子會被鞭屍吧。

  「醒了,醒了!」眾人歡欣雀躍起來。

  「王妃,小世子好好的!」喜兒激動得牽起七嫻的手道。

  七嫻瞬間哽咽。感謝上蒼!心下一鬆,終於昏了過去。

  「寧王爺,你怎麼哭了?」只海棠一人不急不忙道,似是小子睜眼並不意外。

  「你看錯了。」顧清影隨手抹一把眼角。然後狠狠瞪一眼手中的寶寶,「這小子,真會嚇人。」

  眾人哄笑,爭搶著抱起寶寶來。

  秋意繼續深重,翊王府內卻是暖意融融。

  一雙龍鳳稚兒的到來顯然叫翊王府眾人都極為歡喜,雖然翊王爺不見得有多高興。

  內室之中,暖爐醺醺,不時有小兒「咯咯」逗樂聲傳出。

  「嫂嫂,你看,小小七笑得好開心吶。」海棠抱著龍鳳胎中的姐姐,歡喜異常。小閒小時候,搶的人太多,致使她都沒有多少機會碰那胖小子。這下好了,一下子出來兩個,她可要玩……呃……抱個夠本咯。

  倚著錦被坐在床上的七嫻打趣道:「海棠你那麼喜歡寶寶,那便跟林公子好好商量下婚事吧。」生產不過半月之餘,她還不能多動彈。

  海棠瞬間紅雲浮上臉面:「你瞎說什麼。」

  「我說,你這兒子能有其他的表情嗎?」突的,從旁插入鳳來無奈的聲音。她已經瞪了這小子快半個時辰了,這小子怎麼就一點都不給她面子呢?

  鳳來舉起龍鳳胎中的小弟,就放到了七嫻面前。

  對上七嫻的,正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小兒子。與另一邊笑得正歡的女兒完全相反,這小子臉上沒有一絲絲表情,叫她直懷疑這小子是不是面部神經缺失。

  七嫻嘴角忍不住得抽搐了下。這小子,還能更加懶一點麼?出生那時,就因為他懶,不肯睜眼,才搞出那麼個大烏龍,叫所有人以為她生了個死胎,騙了多少人的淚水,害得她的心臟差點就停住了。

  此後半月來,這小子居然一直保持著閉眼睡覺之態,四肢大開,連翻身都沒有過。

  叫眾人又是驚懼不已,怕這孩子哪一天就這麼睡死了都沒有人知道。因此,時不時就有丫鬟跑過去試試小傢伙的鼻息還在不在。

  七嫻不禁想要撫額大歎,為什麼她總是生些怪胎。眼神再瞄向海棠手中的小女兒,心下裡立時欣慰了幾下,還好,有個女兒是正常的。

  「這小子堪稱懶神,我剛剛看奶娘餵乳時,他居然都不肯睜眼。」鳳來嘖嘖歎了兩聲。她第一次見著這麼不善盡嬰兒職責的小孩子。不要說笑,連哭都不會。整天就知道睡覺。

  「不,有一種情況,他必定睜眼。」七嫻嘴角又開始抽了。

  「什麼時候?」鳳來抬頭問道。

  正在這時,門口探進一顆腦袋:「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睜眼?」似是發現新大陸一般。說完還警惕得向四周望望,就跟特務一樣。

  七嫻白了白眼:「寧王爺,進來吧,雲凜不在。」生產那天的事她已經完全知曉,雖然她覺得顧清影沒有做錯,但她家那位可不這樣認為。

  顧清影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大踏步進了裡來。有見過比他更慘的人嗎?雲凜醒來後,果然對他展開大追殺行動,見到他就開始將牙齒咬得嘎崩嘎崩的。害他這些天一直跟做賊一般在翊王府內躲躲藏藏。

  「怎麼,你知道?」鳳來看他一眼。

  「你看我的。」顧清影笑得奸詐,眉眼都擠到了一塊兒,轉向小傢伙,諂媚得喊了起來:「愛姬?小姬?」

  小傢伙果然迅速得睜開了惺忪的眼睛,向顧清影拋出一顆衛生球眼後,繼續閉目養神。

  鳳來眼角也開始跳了。這個只能說,那個做老爹的取的名字十分強大。居然能叫出生都不睜眼、吃飯也在閉目的娃兒有了那麼大的反應。

  「嘖嘖,雲凜這性子夠悶騷呢。給三個娃兒取的名兒都那麼悶騷。」顧清影開始怪笑,打趣得望向七嫻,就想這女人出糗的樣子,「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家娘子叫什麼名字啊!」

  哪曉得七嫻一臉落落大方:「我家相公疼我嘛,怎麼,寧王爺羨慕,還是嫉妒?要不,我跟相公提提,叫孩兒改名叫赫連愛影?」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名字實在是……夠悶騷。不過,總不能叫別人白看了戲去!

  顧清影瞬間渾身抖了好幾抖,眼角跳了又跳。赫連愛影?嘔!他可沒有二絕那種奇怪的癖好。「千萬別!」

  「撲哧」一聲,海棠笑出聲來。鳳來嘴角也是溢出了笑意來。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顧清影摸著光滑的下巴,轉頭又上下打量小愛姬,「這小子那麼懶,在嫂子你肚子裡的時候是不是也不願意動彈,才叫大夫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詭異哦,生產前居然沒人知道這一胎會是兩個娃兒,才導致生一半才發現裡頭還藏著一隻。

  「有道理!」海棠點頭附和。

  七嫻歎氣,也只能這麼解釋了吧。

  「對了,海棠,你當時怎麼就知道使勁打,這小子就會有反應呢?」七嫻問道。當時海棠進來時,可是很鎮定的呢。

  「我小時候聽說我哥就是這樣,生出時愣是不哭,我爹打紅了手,他才哭了一聲。」海棠不緊不慢得道,抬眼望一下小愛姬,「不過這小子更絕,打成那樣,居然只睜了一下眼。」回眼,又對上了自己手上笑得眼睛瞇成了月牙兒狀的小小七。嘖嘖,還是自己手上這只可愛啊。另外一隻,跟她哥一個德行,完全沒有做嬰兒的自覺嘛。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抽了,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顧清影看看鳳來懷中的小愛姬,忍不住手癢得就上去擺弄起他的小臉蛋了。使勁揉弄起小傢伙波瀾不驚的眉、眼、唇。

  七嫻正要叫他住手。忽而瞥見門口一襲白衣映射進來的陰影。嘴角咧了開來。有戲看咯。

  顧清影仍在後知後覺之中。還在致力於給小愛姬手動糾結出無數個鬼臉,然後鬆手,小傢伙跟他老爹一樣,又恢復了萬年不動的死人臉。

  顧清影歎口氣:「原來面癱真是可以遺傳的。」抬頭,正瞧見海棠對他使勁眨眼。

  「怎麼了?小海棠兒,我知道你不是面癱。不過,我同情你,居然沾上了死人臉的基因。你以後小心噎生出這樣的兒子哦……」顧清影說得吐沫橫飛,很是幸災樂禍。

  身後正是某只冰塊越來越寒的眸子:「顧、清、影!」一個字一個字得從牙間迸了出來。

  顧清影嘴角顫了顫,拔腿就從前面窗戶衝了出去。惡鬼來也,逃命要緊!

  雲凜飛掠過去。

  窗外,是某只未及逃走的妖孽的哀號。

  窗內,海棠正無奈拍額,這回不是她沒有救他哦。只能怪他寧王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她都已經那般提示了。聽聽這聲音,慘劇哦!

  「咦?已經抓到了?」走到門口的二絕幾人聽到聲響,停住了腳步,一起看起好戲來。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寧王爺,您的覺悟值得允之學習。」林允之重重歎口氣,道。

  「寧王爺,看來我直接給您準備冥食好了。」若水笑著向窗戶外面喊了一聲。

  「先把欠我的銀子還了。」鳳來面無表情得加了一句。

  「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傢伙……」窗外,響起了顧清影恨恨的聲音,然後換上了諂媚之音,「雲凜,千萬不要打我的臉啊……」

  剛說完,就聽一記響亮的出拳聲「啪」。

  「哎呦,我的眼睛……」哀號繼續響起。

  ……

  七嫻嘴角浮現一抹溫柔笑意。有兒有女、有家有朋,人這一輩子的幸福,她真真是佔全了。她慶幸,她來到了這裡。她感激蒼天,叫她遇見了雲凜。

  前世的種種,她甚至已經記不起了。現在,她只記得……

  正想著,某男人正越過窗欞,逆著光向她走來。

  七嫻嘴角的笑意擴大,她只記得,這個人是她的相公、她的依靠,將要陪她走過漫漫一生。

  一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鳳來在顧清影的幫助下,雷厲風行、大力改革,掃清了南雨國中龍行風遺留下來的大部分勢力。

  二絕依舊沒有找到男版若水,於是經常根據說是若水妹妹的南雨女官鴻雁傳書,問她關於若水的消息。

  海棠跟林允之這對歡喜冤家,依舊牽牽扯扯、曖昧不明。

  肥狗跟南雨皇宮出來的小金倒是喜結良緣,生出了兩只可愛的小犬狼。

  翊王府內的一雙龍鳳胎此時也是會依依呀呀說些有的沒的、跌跌撞撞得甩著兩條小腿到處跑了。當然,這只限於小小七。至於小愛姬,依舊整天長大著四肢仰躺,閉目裝沉思者。

  當然,與這些安逸日子相對的是天焰洶湧不斷的朝堂變化。

  「京都的天又要變了呢。」翊王府花園之中,春花燦爛,海棠拈起一顆玲瓏果,剝了開來。不禁埋怨起自家哥哥來,果然是有娘子忘妹妹,這反季的水果,她從來只有到七嫻這裡才能剝削到一點。

  「哦?」雕花椅上側躺著一個素衣的女子,眼睛直望著花叢中那四隻神態各異的小東西。

  「你當年的佈置終於開始運轉了起來。」在拈一顆果子,「不過它越亂越好。那六福是笨蛋一枚,小皇上又因血脈不得人心。呵呵,那些個忠臣良將,已經在計謀深深了吧……」

  說到這裡,海棠突然發現七嫻的神色怪異了起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海棠葉忍不住瞪大了眼。

  只見花叢中,小愛姬一如以往,閉目在日光之下裝屍體。兩隻金色與白色相間毛髮的小犬狼走過來,叼起小愛姬的後頸,就要離開。這樣不動的娃兒,正適合給它們兄弟兩個當玩具努。

  小愛姬懶得眼還是沒有睜一下。

  不過,在一旁自個兒玩耍的小小七回頭一瞅,不樂意了。笑臉兒一斂,她家弟弟,怎能被這兩隻玩?

  蹬蹬蹬,踩著花兒的屍首,就跑了過去。叉腰怒瞪兩隻小犬狼:「姬……偶……」

  「她在說什麼?」海棠一臉奇怪,什麼「奇偶」。

  七嫻到底是小傢伙的娘親,眼角跳了幾下,翻譯道:「她在說『愛姬是我的』。」

  到手的玩具小犬狼自然不肯輕易放下。

  小小七逼近一步,伸出小掌兒就朝兩隻小犬狼頭頂兒上不停得拍去,嘴裡還在唸唸有詞:「姬……偶……」

  「哎呀,」海棠嚇得站了起來,「那小犬狼萬一發狠咬上來怎麼辦?」

  七嫻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兩隻小犬狼瞬間被拍懵了。畢竟是剛出生的狼崽兒,抬頭望眼前的女娃子,卻是被那眼裡的「凶狠」嚇到了。頓時淚花閃閃,扔下嘴裡叼著的某「物什」,回頭就奔向自個兒老窩去尋老爹老娘找安慰。這家的女娃兒,凶努!

  正欲前去解救的海棠立時愣住了:「怎麼回事?」

  七嫻額際飄過黑線,她家這個女娃兒,也是強悍得很那!居然能把狼打哭?

  花叢中,小小七抱著掉下來的小愛姬坐了下來,輕輕得把他再擺在地上。剛剛還一副嚴肅的小臉兒此時又聚起了笑意。伸手就開始玩自家弟弟萬年不動的冰山臉。所以說,自家的弟弟只能自己玩努!

  遠遠觀望的兩個女人瞬間抽搐了下嘴角。是誰說,終於生了個正常的娃兒的?

  與此同時,翊王府金漆大門外頭,正站著一個負手而立的紫袍小子,大約五歲的樣子,粉嫩白皙的肌膚,明亮亮得撲閃著長睫毛的眸子,嘴角兒掛上一抹絢麗的笑容。小臉兒可愛得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親上那麼幾口。

  但那姿勢,那打扮,老成得實在像是五十歲的滄桑老頭子。

  此刻,他正仰著頭,望著翊王府的牌額,那梳起沖天小辮兒的小腦袋正若有所思得一點一點的。

  守門的侍衛很是納悶,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四處望望,也沒見到有人要來認領的樣子。

  出去巡視的雲凜正巧回來,遠遠就瞅見了自家府門前立著的那個熟悉的小袍子,臉部神經終於活躍了一下。那身打扮,除了他家那毒小子,沒別人了吧。

  這小子,怎麼又一個人出現了?

  走近,只聽小子搖頭晃腦得正在唸唸有詞之中:「立習習廣,不錯,不錯!」

  雲凜額際跳動一下。誰教這小子認得字?連自家的門牌都能叫錯?

  「王爺!」守衛見雲凜正盯著小傢伙,立時嚇了一大跳。誰不知道王爺最不喜歡小孩子了,連自家的龍鳳胎他都不愛搭理,此時府前居然出現這麼一個娃兒。看王爺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這麼可愛的娃兒估計得遭毒手啊。

  守衛抹了把冷汗,戰戰兢兢得走上前來,趕緊就要拉走紫袍小娃娃:「王爺息怒,屬下立刻把這孩子帶走!」

  哪曉得小娃娃轉身看到雲凜的瞬間,突然眼冒金光,如同狼見著了羊一般,跟流箭似的衝了出去,撲向了雲凜,嘴裡還在親親熱熱得大喊:「老——爹!」

  守衛頓時呆愣。

  雲凜額際再跳,老爹?他有很老嗎?果真是逆子!

  下意識得身形一閃,卻見眼前白粉漫散。

  雲凜心道不好,卻為時已晚,瞬間只覺腳底下沉,似是有千斤重墜壓著,渾身動都不能動。

  「嘖嘖,看來師父新研製的定身粉很有效呢。」某小鬼圍著成為化石的自家老爹轉了幾圈,抬頭,一臉無辜的笑容,稚嫩嫩的聲音,「老爹,你要報仇,就去找我師父哦。這種鬼東西,是他發明的呢。」

  說完,小愛閒再也不管雲凜一雙似是要吃人的眼神與惡狠狠的磨牙聲,身心舒暢、大搖大擺得跨進了金漆大門。

  哼哼,老爹,我可沒忘了小時候你把我扔飛了的事呢。還是兩次呢!

  可憐雲凜老爹,在自家門前做了半個時辰的雕塑,供來來往往的人群瞻仰觀摩。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08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閒歸來

  「唉?這是誰家的孩子?」

  「好可愛哦!」

  翊王府內,一干僕眾停下了手頭的事由,全都好奇的打量某只歡快的如同閒逛大觀園的小鬼,議論紛紛。

  小鬼頭時不時的歎幾聲:「嘖嘖,老爹家裡果然很有錢吶!」

  眾人面面相覷。老爹?誰?

  拱形側門內,某只肥狗踏著方步正悠閒地走了出來。

  小鬼頭抬眼一瞧,嘴角咧到了而跟上:「白白!」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上去。老朋友唉!

  肥狗耳朵突然動了一下,沒回頭,加快步子緊走幾步,就要逃離現場。怎麼又碰到著小祖宗了!

  小鬼頭一見,手中剩餘的白粉就向前灑了過去,肥狗兩蹄立時蹬在了空中,愣是踩不下去了。頓時瞪圓了他的狼眼。

  小傢伙走上前來,一直點向肥狗軟綿綿的身體,有點氣鼓鼓的教育道:「白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跟老爹一個德行,那麼不熱情呢?小爺我大人有大量,就罰你跟老爹一樣,在這兒站半個時辰吧。你可要好好反省哦!「說完,嘴角一抹奸笑,拍拍雙手,轉身繼續負手向裡而去。

  空餘肥狗滿額的黑線以及誓將此小鬼拆骨入腹的決心。

  一干奴僕瞬間沒了聲響,瞪大眼睛往後則娃娃,這個娃兒,到底是那路神仙?居然能叫那常年在府內「作威作福「的大狼乖乖定住?

  前面路上打掃的僕人姿勢見到這一景,頓時嚇得四處躲藏,給娃兒讓出了寬闊的走廊空間。

  小傢伙很滿意的點著小腦袋:「不錯!不錯!老爹家的人都那麼有眼力,懂的給小爺我開路,有前途!「得意的繼續顛著腳丫子向裡去。

  於是,翊王府內,府外兩樽雕塑詭異的立著,週身儘是殺氣騰騰。

  花園內,七嫻跟海棠正回屋取東西,獨留下龍鳳胎姐弟在花叢中玩的盡歡,準確來說,是姐姐玩的很樂呵。

  小愛閒踏進來之時,正瞧見了絢爛的花草之上一坐一趟兩個小娃娃。頓時,腦門上就盯上了好些個問號,自家裡那兒來的比他還小的娃娃?

  小小七似是有所感應,抬起了頭來,就對上了小愛閒探究的目光。臉上立時笑開了朵兒花,眼睛標誌性的彎成了標準的月牙兒狀。

  小愛閒立刻為小傢伙漂亮的笑容折服了,眼前瞬間變得亮晶晶起來,不自覺的吸了吸口水,嘖嘖,真是可愛的娃娃咧,跟自己有的一拼咧!

  某小人十分無恥的把自己也歸為了可愛一類!

  抬腳就朝花叢中央奔了過去。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來,告訴哥哥。」某小人蹲到了小小七身邊,一臉的獻媚,極具人販子天賦。

  有對上小小七明亮的笑容,噢噢,笑的他心都要酥嘍,小愛閒眼前開始冒花兒,抱住小小七就開始塗口水。

  「七七!」小小七回答脆亮,眼前的哥哥好親切哦!

  七七?小愛閒挑了挑眉:「小妹妹,你的名字怎麼跟我娘娘的名字一樣呢?」

  小小七沒忘了躺在地上依舊沒有反應的小愛姬,指著介紹道:「姬姬!」

  小愛閒的臉數案件就扭曲了:「雞雞?」好名字!到底是誰取的?他一定要膜拜一下!

  這才低下頭來,打量著那只名為「雞雞「的生物。

  只見那小子面目長得跟這個漂亮的七七美美極為相似,但是,卻沒有小妹妹那張笑臉來得叫人賞心悅目。尤其是他這張紋風不動的死人臉,叫自己沒由來的聯想起自己的老爹。

  還有,這小子是在做什麼?小愛閒套頭望望頭頂上那顆紅燦燦的太陽。這樣躺著很舒服嗎?他聽師傅說過,太陽有殺菌的作用,難道這小子是在殺菌?

  伸出一指,就戳向小愛姬白嫩的臉面之上:「喂喂,小子,醒醒!」

  沒反應。

  小愛閒一嘟嘴,這傢伙,是無視他麼?

  伸出兩指,一下子捏住小愛姬的小鼻子::「哼哼,小子,這樣你還不醒?」

  哪料,手底下的小人兒小嘴一張,開始用嘴兒呼吸起空起來。

  小愛閒咧了咧嘴,夠狠!

  十隻魔爪盡數伸出,一手緊緊摀住小愛姬的嘴兒,一手繼續捏住小鼻子,「吱吱」的怪笑起來:「這次要再不醒,小爺我就跟你姓!」

  果然,小愛姬終於睜開了眼睛。

  見目標達成,小愛閒自然鬆開了爪子。

  哪料,笑自己只那麼淡淡一瞥,立時又閉上了眼皮,彷彿那眼皮有千斤重一般。

  小愛閒足交抽搐幾下,他確定了,這小子,果真跟他老爹一樣不討喜呢。

  看看不遠處的樹蔭,小愛閒怒了怒嘴。看著小子的懶樣,估計不會自己爬起來離開吧。他是好人唉,當然要愛護比他小的小朋友嘍。所以由他來幫著小子吧。不過可別指望他會抱這小子。多累!

  掃一眼小愛姬,小愛閒伸出右手,拽起小愛姬的左腳就往樹影下拖去。

  心裡還頗為得意,他心地善良啊!

  七嫻跟海棠返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海棠額角滴著冷汗:「這小子,怎麼越來越強悍了,連自家弟弟都玩?」

  七嫻眼裡冒火啊,她的小祖宗啊!叫這小子這麼拖著走,萬一磕到什麼石頭之類的尖銳物那還了得?

  當下大吼一聲:「赫連愛閒!」

  小愛閒愣了一下,迅速轉頭,發現自己老娘正圓目瞪著自己,立時會錯了意。一位娘親是突然見到了自己一時激動得心潮澎湃。

  立馬就扔了小愛姬的小腳,只聽「碰」一聲,小腳撞向了花地。

  小愛姬愣是沒有睜眼,倒是一旁的小小七不忍心得摀住了眼睛,疼啊!

  那一聲聲響叫七嫻心也跟著顫了幾下。此時是更加咬牙切齒起來,這小子!

  而小愛閒,卻是歡歡喜喜的向自己娘親蹦了過來:「娘娘,我回來啦!」

  七嫻心裡氣歸氣,但到底是怕小傢伙摔著,接住了他比兩年多前更重了的身體,開口就要訓斥:「你……」

  卻被小家會一下子打斷:「娘娘,我知道您很想我,現在肯定很激動。好吧,鑒於您是小爺的娘娘,小爺就允許您表達一下思慕之情吧!」一副很得意,很拽的神色。

  嘎?小爺?思慕之情?七嫻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是不是理解錯了什麼?激動?她是很激動啊!她激動地想揍這小子一頓!

  「哈哈」。一旁的海棠實在是被逗樂了,大笑出聲。

  「姑姑,娘娘想念兒子有什麼好笑的!」小愛閒不樂意了,橫過來一眼。

  嘎?明明笑的是這小子,怎麼又扯到自己身上?七嫻的眉毛又挑了挑。

  只聽小傢伙又加一句:「姑姑,您再笑,我可不保證手上一滑,丟進您嘴裡什麼奇怪的東西哦!」奸詐的聲音,生生是威脅啊!

  海棠立刻僵住了笑容,嘴角抖啊抖。這死小子,真該好好教訓啊!

  七嫻額際黑線飄啊飄,這一隻,真的是從自己肚裡爬出來的麼?

  舉手,就往小傢伙屁股上揮了去。

  小傢伙震驚的轉過頭來:「娘娘,你做什麼打我?」然後是眼淚汪汪的控訴「娘娘,你是壞人,小閒不喜歡你了!」

  七嫻歎氣,撫了撫小傢伙梳著奇怪髮型的腦袋:「小閒,你抬頭看看,那兒躺著的是你弟弟,你剛剛那樣子拖著他走,萬一磕到什麼地方,多危險!」

  小傢伙瞬間忘了控訴,整個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某個詞之上:「我弟弟?」隨後抬眼望了望花叢中每條「屍體」。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果然是老爹的兒子!」

  「知錯沒?」七嫻厲聲再問一句。

  小傢伙氣勢瞬間矮了一截,點著自己的小手指:「娘娘,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以後他在也不拖了,他用踢的!

  七嫻自然不明他這番腹誹,只當這小子認錯還挺快,還算孺子可教型。

  不過……伸手,又在那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小傢伙瞬間瞪大了眼睛:「娘娘,為什麼又打我?」然後是傷心欲絕的表情,咬著自己的小衣襟,「我知道了,娘娘,你有了其他寶寶,就不愛小閒了。嗚嗚,小閒好可憐,爹不親娘不愛啊!」

  七嫻咧了咧嘴。倒叫著小子倒打一耙啊!

  柔和了聲音,「小閒,你怎麼有一個人亂跑,萬一出了事怎麼辦?娘娘該多擔心多害怕啊!」

  「可是,小閒想娘娘嘛……」委屈地嘟起了嘴,這回眼圈是真紅了。「別人都有娘娘,就小閒沒有,小閒好想好想娘娘啊!哇!」說到這兒,小傢伙還真埋頭到七嫻懷中大哭起來。

  七嫻瞬間也有點算了鼻頭,卻是苦了這孩子了。長到五歲,在自己身邊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數呢。這孩子看到其他的母子,該是多難過啊!

  輕輕地撫了撫小愛閒的背:「乖!乖!不哭了哦!娘娘也想小閒!」

  小傢伙邊哽咽便開始安慰自家娘親:「娘娘不要擔心小閒,小閒是搭姬家伯伯的車來的。姬家伯伯對小閒很好的。」

  七嫻嘴角一抹溫柔的笑,抹去小兒臉上的淚珠。總之,沒事便好。

  「你爹爹若是知道你回來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小愛閒瞬間表情怪異起來:「老爹他……知道了……」老爹現在正在外頭被人參觀呢!

  「唉?他回來了麼?我怎麼沒看見?」七嫻納悶。雲凜跟著小子向來不對盤,知道這小子回來了,怎麼會還沒有動靜?

  「蝴蝶兒,你見著了嗎?」轉頭問海棠。

  海棠也是莫名搖頭。

  「娘娘,我們先回屋吧,回屋我再告訴您。」小愛閒嘿嘿笑道。一想起老爹那吃癟的樣子,那是相當的舒暢啊。

  七嫻跟海棠看著這小子一臉詭異的笑容,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內室中,七嫻把龍鳳胎雙子放到他們的小床之上,轉頭就看見海棠嘴角一抽一抽的盯住小愛閒。

  再看小愛閒,爬到椅子上,拿起毛毫正在盡情揮灑之中。

  「在寫什麼?」七嫻走了過來。

  「你自己看吧。」海棠無奈的搖頭。

  只見小傢伙正嘴裡儘是「吱吱」老鼠般怪笑,筆下倒是很快。五歲的小傢伙就能寫字,果然聰明得緊。

  七嫻低頭一看,瞬間就抽了。只見宣紙上風姿繚亂的出現了一行字——「老爹於白白禁止入內!」

  好傢伙,居然把自家老爹跟那隻大肥狗放到一個等級之上,他已經能夠想像雲凜會是怎樣的暴怒了。

  小傢伙放下手中毛毫,對著那行字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隨後便拿出書桌上的漿糊,跑了出去,將那紙貼在了門上。

  緊接著,便使勁把門關上。

  七嫻跟海棠看了小傢伙的一連串動作,面面向覦,不明所以。

  「怎麼回事?」七嫻擋在了小傢伙面前。

  「呃……其實也沒什麼啦!」小傢伙低著頭,還是有些藏不住的笑意,「就是……」

  一五一十,小傢伙跟自家娘親說了在王府門前自己是怎樣招待親親老爹的經過。

  海棠立時笑倒了下來,豎起了大拇指:『小子,你強@姑姑著實佩服你!「多麼強大的孩子啊,連自家老爹都沒放過。

  小傢伙食指撥弄一下額前的三根毛,一揚頭,很是驕傲:「那是,小爺我可厲害著呢!」

  七嫻嘴角抽了抽。

  就在這時,大門被撞了開來。

  幾人抬頭看,門前正站著在不斷散發冷氣壓的雲凜於殺氣猙獰的肥狗。

  「老爹!不帶這樣的!」小愛閒嚷嚷了起來,「你都沒有看那門上的字嗎?」

  雲凜低頭一看,臉上的肌肉瞬時抖了一下,眸中的寒意更重了。

  好!很好!這小子果然欠收拾!

  一步一步就踏了進來。肥狗瞪眼跟在後頭。

  這兩隻平日裡互相看不順眼、從來不對盤的傢伙,居然在此時同心起來。

  老爹,你不能打我哦!小爺我可是有娘娘的哦!小傢伙立時就很沒骨氣的朝七嫻背後躲去,「唉?娘娘,你去哪兒?」卻在此時,驚異的發現七嫻朝門口走了去。

  七嫻歎了口氣:「小閒,這件事教育你,欠下的,都是要還的。娘娘護不住你了!」

  海棠也邊笑邊跟著出去,依舊豎著大拇指:「小子,好樣的!祝你好運!」太好笑了。她哥居然會被自家的兒子整到,除了那麼大的糗,可想而知,她哥該是多麼的憤怒啊!這小子,只能自求多福嘍!

  室內大門「啪」的一聲在七嫻兩人身後關上。

  只能聽到裡頭「啪啪」屁股開花之聲、狗兒「嗷」的憤怒嚎聲以及小兒的哭天搶地之聲。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家五口

  「王妃,外頭有位姓姬的公子求見!」七嫻跟海棠剛到大廳坐定,便聽門侍來報。

  七嫻挑了挑眉,姓姬?

  「他還有說什麼嗎?」

  「他說是王妃京都古人。」門侍答。

  「請他進來!」七嫻蹙眉。這平靜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海棠抬眼看下七嫻:「終歸是來了。」突然心情也就沉重起來。雖然知道京都政權變化如斯,他們必然是要回到那政治中心去。她也明白自己與哥哥的長久以來的算計便是為了取得宮中那個上位。但是,此刻,她心裡竟是有些不捨現在這般寧靜卻溫馨的生活了。

  七嫻若有所思的點頭。

  僕侍領進一個著墨綠色衣裳、氣度不凡的男子,正是姬家大哥姬伊睿。

  七嫻輕笑:「大哥,京都一別三年,你依舊如同畫中仙子一般出塵不染呢。」

  姬伊睿嘴角上揚:「多年不見,七妹也還是一樣年輕可愛呢。」

  海棠渾身一個哆嗦:「你們兩兄妹不要在這兒噁心人了!」還年輕可愛呢?都三個娃兒她娘了!

  隨即再轉向姬伊睿:「姬大人,請坐!姬大人不遠千里來我南疆遊玩麼?那我們可要好好盡盡地主之誼咯。」裝作一番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呵呵,郡主有心,那伊睿便先在此謝過了。」端起僕侍送上來的香茶,掀起杯蓋,輕抿上幾口。眼裡精芒劃過,他是為了七嫻才來這一趟。不知從何時起,他愈發得覺得自己以及姬家都太對不起三惠跟七嫻了,總想做點什麼來補償。若非如此,他覺得天焰再怎麼亂都與他無關。

  既然此時這皇家的人都跟他打太極,他自然能夠撥回去。終究,他對皇家的人還是沒有好感哪!

  海棠一時瞪眼氣結,這人,到底什麼意思?

  正在此時,廳外傳來小兒帶著哭腔及埋怨的聲音:「娘娘!」

  隨後,一瘸一拐走進來某只小惡霸,哀怨的神色:「娘娘,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海棠向外瞅瞅:「你老爹呢?」

  「咳咳,」某小鬼強自鎮定,「老爹太開心了,跟白白在屋裡正抱頭大笑呢。」

  七嫻嘴角抽兩下:「你又做了什麼?」

  「娘娘,你不能怪我哦。」小鬼委屈得嘟起了嘴,「都怪老爹自己,居然那麼用力得揍小爺我。小爺我什麼時候被那麼狠的揍過,一向都是小爺我揍人的份。老爹打得那叫一個興高采烈,可恨白白居然在一旁助威吶喊。當時我就想啊,如果沒有把那定身粉用完就好了。至少能幫小爺我躲過老爹的毒手啊!」小子一嘮叨起來,確有唐僧之天賦。

  「說重點!」七嫻嘴角再跳幾下。

  「娘娘,別急,快到了。」小鬼終於轉到了正題,說時遲那時快,居然從我的小衣兜裡掉出包「顛笑半日散」。所以說,這次的毒不關我的事哦,是老爹自作自受了!」一副無辜的神情,卻掩藏不住眉眼間的快意。

  七嫻只覺得太陽穴劇痛。

  「那個『顛笑半日散』是個什麼東西?」海棠不恥下問。

  小鬼輕笑兩聲:「自然是發癲一樣笑個半日咯。」

  海棠又抽了。讓她哥那個面癱臉笑半天?是個什麼樣的景象?

  「七妹,這是你家兒子?」響起姬伊睿驚詫的聲音。

  「正是。叫大哥笑話了,小惡魔一枚。」七嫻無奈道。

  「娘娘,小閒是最可愛的乖寶寶呢,哪裡是小惡魔哦,不要誹謗我哦。」小鬼不樂意的回道。

  海棠真想看看今日太陽是從哪個方向升出來的。乖寶寶?這小子說這話也不害臊!

  小鬼頭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客人在。一轉頭,正瞧見了一臉笑意的姬伊睿。頓時大叫一聲:「姬家伯伯,你怎麼在我家?」

  七嫻抬眼,姬家伯伯?難道就是小鬼口中搭車的那位好心人?這世界,還真是小呢!

  姬伊睿一臉和藹的望向小愛閒:「小傢伙,你該叫我大舅舅。不是什麼姬家伯伯哦。」沒想到半路上載起的這個自大但又可愛得緊的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外甥。突的,心裡又是一喜。這是不是說,上天是給他機會來彌補七嫻呢?

  「大舅舅?」小愛閒疑惑的望向自己娘親。

  「多謝大哥對小傢伙的一路照顧。這東西,必是給大哥一路上添了許多麻煩了。」七嫻笑道。

  「不妨事,我很喜歡這個小傢伙。」姬伊睿笑得一臉溫和。

  正說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狂暴的大笑中夾雜著奴僕們驚恐的尖叫。

  「糟!老爹來了!娘娘,我先溜!」小鬼頭蹦出了大廳,也顧不得屁股的疼痛了,那速度,似是腳底下裝上了風火輪。

  但小子到底鬥不過老子。雲凜一個踏空翻,便在大廳門口抓住了某只敢在老子頭上動土的小鬼,一把扛到了自己肩上,「啪」大掌繼續落到了已經嫣紅了的屁股之上。

  「哇!」小鬼眼淚立時迸了出來,「老爹,打得太狠啦!哇哇,救命啊!」

  雲凜不自覺得抽著臉上的肌肉,卻又想靠意志抑制住,致使整張死人臉終於扭曲了。嗓子裡不斷地冒出「哈哈」的聲音,眸裡卻是惡狠狠的凶光,手裡的動作愈發得狠厲。

  場面詭異,笑容詭異。

  叫眾奴僕全都害怕得躲在柱子後頭議論紛紛。

  「王爺在笑!王爺居然在笑!」

  「王爺鬼上身啦!」

  「要不要請道士來看看?」

  ……

  七嫻跟海棠只覺得頭頂烏鴉成排飛過。

  於是,這一日,在翊王府內眾人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們那從來只會放低氣壓的高貴王爺居然生生笑了半日!

  那笑聲,驚起了多少鴉雀,驚嚇了多少人的心臟!

  姬伊睿看著眸中溫柔、嘴角微微揚起的七嫻,不自覺得笑了。他這個讀不懂的小妹是不是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月圓夜,涼亭內,姬伊睿獨坐其中,輕搖折扇,這南疆的月亮真是比京都的要圓一些呢。

  「大哥,睡不著麼?」突聽身後七嫻悠然笑嗓傳來。

  「七妹才是,怎不陪王爺跟世子?」姬伊睿笑著轉過頭來。

  「我這不是特地來陪陪大哥麼?」七嫻走進亭內,手裡提只精緻酒壺與兩隻酒盞,「大哥陪小妹喝幾杯,如何?」

  姬伊睿一把合上扇子:「那大哥便恭敬不如從命。」

  七嫻為兩人斟滿酒,舉杯向明月:「先敬這團圓月,使我一家喜樂安康。」說著自己一飲而盡。

  再為自己斟滿,望向姬伊睿:「再敬大哥,毀家之仇終將得報。」

  姬伊睿深深看七嫻一眼:「多謝!」仰頭,清酒盡數進了腹內。

  七嫻輕搖酒盞,眸子微瞇:「小妹與大哥多少都留著相同的血脈。大哥能為姬家與赫連皇家作對。小妹自也有相同的執念。若有人要毀我夫我兒,我必將叫他悔到這世上為人一遭。」

  清冷的月色下,只有酒水撞擊酒盞發出的「嘩嘩」聲。

  姬伊睿垂眸。他自聽出了七嫻這話之中的警告之音。想來也是,自己此前的行為確實是不足以為人信呢。不禁暗暗苦笑一下。

  「七妹多慮了。大哥只想盡一切心力來補償姬家對你、還有三妹的過失。」

  七嫻直直望住姬伊睿的眸子,依舊睿智,眸底卻是沒了初見時的莫測,甚至有些懇求。

  她自然是沒有信任這個人的。雖說他與二絕同出姬家大房,但二絕畢竟是直腸子,又認定了雲凜,自然可靠。眼前這人卻因聰悟過人,又被恨意蒙了心,心性竟是有些扭曲的。

  雖說,三年前雲嵐事件中,他也出了力。但不能保證他不會在這次反將雲凜一軍。

  而且看他今日態度,對赫連皇家依舊敵意滿滿。

  因此,自己才有此一探。

  「如七妹所見,我依舊對皇家提不起心喜。」姬伊睿見七嫻不說話,歎口氣,又道,「畢竟皇家對姬家的所作所為擺在那裡。但大哥可以保證,七妹所看重的家人,大哥不會動半分腦筋,並且會傾盡全力相幫。」說著,舉起酒盞,「以月為證!」再飲一杯酒。

  七嫻嘴角輕輕一抹笑:「望大哥能記住今日之話!」再望向不遠處負手而立等候著的白袍男人,嘴角的笑意更甚,「大哥,早些休息。小妹便不打擾了。」

  起身,便朝那白衣人方向去了。

  姬伊睿忙叫住:「七妹!」

  七嫻停步:「何事?」

  姬伊睿張了張口,終究是說了出來:「對不起!」

  七嫻抬步繼續步出亭子:「大哥這句對不起不該是對小妹說,而是三姐。」

  眸裡冷清了些,關於三惠當年喪子一事,她終是不會原諒眼前這個自稱大哥的人。

  只餘姬伊睿一人在亭中久久沒有動靜。

  雲凜扶著七嫻走在碎石路上,往臥室方向去。

  「老爺,你怎麼不問我跟大哥說了什麼?」七嫻抬頭。

  「你必不會害我,我再問作甚?」雲凜淡淡道,其間確實信任萬分。

  七嫻輕笑一下,自然明瞭雲凜的意思。隨即又是一陣歎息:「老爺,這樣的日子快結束了呢!我真是捨不得!」

  不等雲凜說話,七嫻又嬉笑道:「不過若是老爺你的心願,我再捨不得也得舍下。那才是賢妻的職責呢。」

  雲凜深深看她一眼:「不會多久的……」沒有再說下去,不過早就計劃好的事現下更加堅定起來。

  倒是搞得七嫻極其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冒出了這麼一句。

  走到臥房門口,便聽到裡頭自家長子的聲音。

  「你們兩個聽著,老爹是大壞蛋,會打我們可愛的小屁屁。所以我們要齊心協力,把可憐的娘娘從他身邊解救出來!」某小鬼正在對弟弟妹妹發表慷慨激昂的宣言。

  外頭,壞蛋老爹驀然黑了臉。這小鬼,教訓還不夠麼?

  「嗯嗯。」傳來小小七的興奮咿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得懂。

  「啪」的一聲,某小鬼「哎喲」痛呼起來:「七七妹妹,不要碰哥哥的小屁屁,疼哪!七七妹妹啊,你可要記住哦。以後長大了千萬不能找像老爹那樣的死人臉哦。天天對著那樣一張討厭的面孔,會夭壽哦。」

  此時,可憐娘娘鄂了顏。這小子,竟教育妹妹這種東西?

  某小鬼又出聲了:「喂,小子,雞雞!你這小鬼就這樣無視哥哥我的威嚴嗎?小心小爺我把你扔飛!」

  外頭的爹娘二隻臉部同時抽了下。威嚴?他還有這東西?扔飛?這膽子也太肥了點吧!

  伸手,就推開了門。

  只見雕花黑玉大床上,已經橫了三隻小鬼。小愛姬「大」字狀仰躺,依舊一動不動。小小七跪爬著,正因到了新的睡床之上興奮不已。某只很具「威嚴」的小鬼此時正趴在錦被上,屁股向上撅起,很有讓人上前踹上一腳的衝動。

  「怎麼都在這裡?」七嫻抖了抖嘴角。平日裡,龍鳳胎都有獨自的臥房,有專門的看護人守著。這都是雲凜怕孩子打擾到自己與娘子的獨處時光才特意安排的。今日怎麼全跑到自己床上來了?

  「娘娘,你難道不願意我們跟你一塊兒睡嗎?你難道願意抱那個愛打人、不文明的老男人也不願意抱我們?」,某小鬼頭回過頭來,使勁絞著手指,眸裡淚光閃閃。

  旁邊的小小七一切唯哥哥馬首是瞻,立時眼裡也盈起了淚光、

  看起來像兩隻小可憐。

  雲凜額際青筋爆了爆。老男人?抬腳,就要上去再振「父綱」。

  七嫻趕忙拉住。今日裡,這小子真真是被揍太狠了。再來一頓,那屁股估計真成四半兒了。雖然小子貪玩嘴損,但到底是從自個兒肚子裡出來的,她還是心疼呢。

  「那今天大家就一起睡吧。」七嫻笑一聲。一家五口,還從來沒有這麼齊全過呢。

  「娘娘最好了!」小鬼頭興奮得一躍而起,卻猛然皺緊了小臉,「哎喲」一聲又趴了下來,對著雲凜就是一陣咬牙切齒,「壞老爹!打小爺的屁屁!不帶他一起睡!」

  七嫻「撲哧」一陣悶笑。

  雲凜瞇了眼,盡量克制住自己欲踹上去的腳。回頭看看七嫻開懷的笑顏,一時間就柔和了神色。只要七嫻開心,讓他跟小鬼頭共處一床,也可以。

  兩夫妻脫了鞋襪,也爬上了床。

  一家五口,齊齊躺下,自然有因屁股疼痛而趴下的一隻。

  雲凜在最外頭,當然愛妻要靠著自己,小惡魔自然要粘著自家娘親,小小七對哥哥很是歡喜,自然緊挨。剩下那隻,無慾無求、無聲無息的四肢大張在最裡頭。

  剛躺下,小愛閒就不樂意了。他的本意可是要把娘親從壞蛋老爹手裡搶過來的。現在這場景,娘娘不還在老爹身邊麼?

  小身子一拱,就開始爬了,爬過七嫻的身子,就往夫妻兩人中間擠去。

  哥哥一動,小小七立馬也跟著動了。

  七嫻無奈得撇嘴,自家這兩隻,會不會太活潑過頭了,這是拿他們娘親的身子當山在翻麼?一邊按了按雲凜欲發作的手,一邊向裡挪去。

  小愛閒屁股驟然一疼,沒有來得及找個舒適的位置,整個身子就向下傾斜了去,正倒在了雲凜的肩膀之上。

  小傢伙抬起頭來,正巧對上了雲凜沒有表情的面孔。立時跳開了一步,嚇得大叫一聲「鬼啊!」

  雲凜的臉部神經再次活躍一下。

  七嫻腹內好笑,終有一天,雲凜那張臉會被自家兒子「治」好吧。

  小小七開始為哥哥回聲:「呀呀呀!」

  屋裡,因了兩個過度活躍的小兒,熱鬧許多。

  七嫻轉眼一瞧,手裡正是懶神小兒子。伸手,便把他抱了起來。

  外邊的兩隻男性生物立時不樂意了。

  雲凜直直瞪向小愛姬,似要在他的身上蹬穿出個孔。他的娘子,今天還沒抱他呢,怎就便宜了這小子?

  小愛閒撅起小屁股,回眼就嚷嚷了起來,「卑鄙!雞雞你太卑鄙了!居然坐收漁人之利!真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機啊!」

  七嫻冷汗噌噌,自己隨手的一個動作居然叫長子發表了這番評論,她都開始為小兒子冤了。

  小小七依舊在作回聲機:「卑鄙卑鄙……」

  小愛閒一本正經的點頭:「雞雞原來是最壞的……」

  正在此時,在七嫻驚悚的目光之下,那個從來連翻身都懶得動的小兒子居然蹬出了小蹄子,狠狠便踹上了喋喋不休的小愛閒受傷的屁屁之上。

  「哎喲!娘啊!」痛得小愛閒一下子就撲倒了雲凜的身上。

  雲凜眉中黑氣凝聚,揮手:「滾!」

  小愛閒被拍彈回去,一下子屁股就著了床,立時又是慘叫一聲:「哎喲!老爹,你太狠了!小爺我記住了!」

  趕緊換個姿勢,趴了下來,怒著臉轉向小愛姬:「雞雞你……」

  還沒說完,一隻蹄子又伸了上來,直接踩中小愛閒的臉面。

  「哎喲,我俊俏的臉蛋啊!」接著又是小愛閒的痛呼,「雞雞你這個挨千刀的!你給小爺我等著。」說著,張牙舞爪的就朝七嫻身上的小愛姬撲過去。

  雲凜額際跳跳,一把拎住小鬼頭的後領,讓他成功懸在了半空之中。

  「老爹你做什麼?」小愛閒愈加憤怒,亂蹬著腿,「難不成你跟雞雞死人臉是一國的?」

  七七小妹拍著手,咧著嘴,明媚著眼:「死人臉!」

  雲凜手上的青筋越來越爆。

  七嫻正驚弄得打量著手中又是一動不動的小兒子,難道這小子才是最腹黑的?

  再瞧瞧雲凜那一邊,嘴角頓時抽搐一下,亂了!

  至於這一夜,這一家子睡得如何,天知道……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22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京都動亂

  姬伊睿此到南疆,同時帶來了京都幾位大人的意思,並帶了左相大人的請函,請翊王爺回來主事。畢竟京都已然亂成一鍋粥了。

  六福成為福王,自有一股支持的勢力。與小皇帝派別分庭抗禮。

  七嫻與雲凜早有準備,也知道這一趟是勢在必行,並且對宮中的那個上位是勢在必得,才不會枉了那麼多的佈置。

  第二日,翊王府一行便動身向了京都那個動亂之地。

  再回京都,竟是三年之後。

  當年雲嵐派人修建的翊王府此時終於迎了主人的歸來。

  七嫻跟雲凜正閒步其中,突的身邊黑影一閃,出現的正式留駐京都的樂兒。

  「主子,宮裡出事了。」樂兒不多話,只一句總結。

  剛想打趣樂兒的七嫻瞬間凜了顏,回頭跟雲凜對望一眼,不禁想苦笑。這麼快?他們可是剛回來呢!

  皇宮之內,獨孤紅正帶著當年的小太子如今的小皇帝赫連愛燁避於後殿。

  正殿之上,福王一支正公然對小皇帝的資格提出異議,道竊國重罪,當萬剮之刑。

  此時,那福王不知從何處集結了那麼多的重兵,竟將整座大殿團團圍住,欲將小皇帝一支一網打盡。

  獨孤紅憂心不已。

  燁兒雖為帝五年,但卻是因年紀小,便由自己掌了大權。不過這也只是表面,軍權於鎮國大將軍手中,文治在左相之手,而這兩人的態度從來就飄忽的很。似是恭謹,卻又似是不服。

  她本想燁兒剛登基不多時,之前又發生了雲嵐那般的事,自是需要一段時間休養生息,積蓄勢力,才能將皇權集中起來。

  沒想到竟有人不死心,與天牢中的赫連心慈母子接洽了。後又有大臣聯名要求放了那兩人,而左相幾人也只是持了觀望的態度。她與燁兒雖為上位,卻是無能為力,什麼都阻止不了,只得任那必然會威脅到自己與燁兒的兩人出來了,並且也只能眼睜睜得看福王一支迅速發展。

  望著燁兒依舊稚嫩的面龐,獨孤紅心疼不已。只要此次能夠救下燁兒,她把這上位讓出去又何妨?畢竟這個位置又怎抵得過兒子的性命?可是,外面那些人卻要斬草除根,不給他們母子留一點生路啊!

  此時的她,心急如焚,沒有任何主意。

  匆匆趕往後殿,卻驀然聽到殿內傳來陌生的小兒聲音。

  「嘖嘖,這裡比老爹家還有錢哦。瞧瞧,這個琉璃盞子,要花不少銀子吧。娘娘,咱把它拿出去賣了吧,到時候你離開我老爹,我還能養活你。」

  獨孤紅立時火大。到底是哪個奴才,那般放肆,趁火打劫,她非要先砍了他不可。

  跨步正欲向前,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笑嗓女音。雖是隔了三年,但這人的聲音,她絕對不會忘。就是因了這人,她與燁兒的人生才有了這番大的變化。

  「小子,太貪心了吧!居然把主意打到皇家來啦!還有,我什麼時候說過喲離開你老爹了。」

  這兩隻,自是七嫻與死皮賴臉跟著來的長子赫連愛閒。

  小愛閒粘起一塊水晶糕點又往嘴裡塞去,鼓鼓的小嘴不忘說話,糕點屑子滿天飛:「娘娘,這叫不難白不拿,拿了還想拿啊。這裡好東西那麼多,那幾樣反正別人也不知道。」再歎口氣,似是很心痛,「雖然那人是我老爹吧,但小爺我公正明理,只人理不認親。他那個人既無趣又小氣,跟著他沒好日子過的。娘娘,以後你就跟小爺我混吧。小爺保準給你找個又陽光又大方的男人。」

  七嫻沒好氣得翻個白眼,再睨一下一旁說得標點符號橫飛、越來越興奮以至於快手舞足蹈起來的某只小鬼,靚靚得來了句:「小閒,這些話我會原封不動得轉達給你老爹的。」

  哪有五歲的小鬼跟這小子一般早熟的,居然勸自家娘親離開自家老爹。要叫雲凜知道,必有是一頓好打。公正明理,這小子絕對是在說瞎話!還說自家老爹小氣?最小氣的該是這小子吧,對自己老爹記恨幾年的估計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吧。

  七嫻此話一出,小愛閒不自覺得摸了摸自己剛痊癒沒有多久的小屁屁,頓時就蔫兒了,哭喪著臉:「娘娘,你做人不能這麼不厚道哦。小閒可是你親親兒子哦。」拐帶娘娘這種事當然哎喲秘密進行咯。要是讓老爹知道,那還得了。非得一掌劈了他不可啊!

  七嫻一臉好笑:「可是你老爹是你娘娘我的親親相公哪!沒有你老爹,哪裡來的你這個親親兒子?」

  小傢伙一時語塞,抓起盤中的糕點,氣鼓鼓得往自己嘴裡枉塞。

  七嫻轉頭,對向了隔擋住這一室的垂幔:「太后娘娘,臣妾不請自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獨孤紅心下一驚,她確定自己與燁兒沒有發出任何驚動裡頭的聲響。這女人竟然能夠知道自己在外頭,真是比自己知道的還要不簡單呢。

  撩開簾幔,獨孤紅拉著赫連愛燁走了進去。

  「翊王妃,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回了京都。只是。。。。。。」獨孤紅存疑,「你是怎樣進了這內殿之中?」

  不怪她不能理解。的確,外頭那是重兵包圍把守,連她獨孤家精衛想要把燁兒偷渡出去都是難上加難。這女人怎能帶著一個娃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裡?

  七嫻高深一笑:「太后娘娘忘了銀狼暗衛麼?」皇宮總是在建造之初,會設計一些密道,為子孫作不備之需。而赫連皇家,自不例外。這密道所在,卻是由每代銀狼首領所傳承下來。通過樂兒,她自然輕鬆得進了宮。

  獨孤紅心裡有沉了一下,以為自己與燁兒到了這個位置,雖開始可能會遇到很多障礙,但到底最後會是功成圓滿、穩穩坐於這人上人之位。

  只是,此刻,她方了悟,她該是怎麼努力,都不能在這個位置上青史留名。

  那個時刻登上這個位置根本就是個不明智之舉。

  前帝剛被推翻,人心散亂,難辨忠臣奸黨,會讓有心人趁機作亂。那福王便是極好的例子。

  眼前這女人該是知道這一點,當年才會毫不猶豫得將帝王之位讓了出來吧。否則,他翊王登上大寶那也是可以的。

  想來,一切都被這女人算計到了呢。

  正在獨孤紅思量之際,小皇帝正驚愕得看著那個紫裳小娃娃埋頭迅速得消滅著自己喜愛的糕點。

  大概是視線過於灼熱,小愛閒終於感覺到了。

  奇怪得抬起了頭來,小傢伙正對上小皇帝想上前卻又努力克制自己的糾結眼神。

  小傢伙理解得點點頭,從剛塞進嘴裡去還沒來得及嚼的糕點中摳出小半塊來,遞了過去:「給你!」他從牙縫裡省出來東西給別人吃,看他多大方努!

  小皇帝愕眼。

  小傢伙見對方久久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一嘟嘴,小手兒又縮了回來,將糕點又扔回了嘴裡:「不吃拉倒!小爺我自己吃!」眼前這個孩子好呆,這個好吃的東西都不曉得享受哦。

  七嫻瞥眼到這一場景,眼角跳了幾下。自己這個孩子,還能更加無恥點嗎?

  再轉眼看向小皇帝,比五年前拔高許多,但臉上卻更顯怯懦。大概是自家母親保護得太過到位,因此竟少了少年該有的活力,生生多了些許木訥。

  「嘖嘖,可惜了。」七嫻大歎一語。

  「何為可惜,翊王妃?」獨孤紅抬眼。

  「自是小陛下可惜咯。」七嫻再上下打量小皇帝,「這萬剮之刑一下。嘖嘖,好好的孩子,將會成個什麼樣子?」

  這句話自然戳中、刺痛獨孤紅的心臟。轉首望自己小兒,她這一生中,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值得牽掛的人了。她由來的心血全花在了兒子身上。又怎能叫兒子受到一點傷害?

  心思一個回轉間,既然七嫻能夠來去自由,那麼帶出燁兒,必也是毫無問題的。

  當下彎腰鞠躬,頭上琳琅叮噹作響:「求翊王妃助我兒避過此難。」這樣一個從小錦衣玉食

  而後又是國母、甚而太后的女子何時向人這般低下過頭顱。就算當年冷宮之中,她不也還維持著自己的清高之姿?

  此時,真真是為了自己的骨肉什麼尊嚴都捨棄了。

  七嫻定定望她,本來只要等那六福把小皇帝逼下位置,雲凜再以清賊黨為名來坐收漁人之利便好。

  可她突然就對這個五年前見過的小皇帝產生了惻隱之心。也許是自己也有了幾隻小兒的緣故,心裡竟不若五年前計劃時來的決然。

  「太后娘娘說笑了,竊國的罪過,我小小婦人,又能如何?」七嫻坐在籐椅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一旁的桌子。

  獨孤紅抬頭看七嫻,自然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不信任,右手並起兩指,向天方向:「我獨孤紅,今日以我獨孤家祖先之名,向天焰之神起誓,若翊王妃能助我兒逃過此難。我兒一脈將永不再踏進天焰京都一步,從此於田間山野,只作翊王子民。」

  接著,又於指間卸下一枚通透碧玉大戒指:「翊王妃,這是我獨孤精衛首領信物,請收下。」

  七嫻停住了敲擊的手指,她知道這裡的人對於發誓是多麼的看重。要不然,樂兒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再與赫連雲冰見面。

  這獨孤紅甘願交出自己最後一支伏兵,只為了兒子的一條性命啊。

  到底是母親心思,權勢名利終究是比不過對兒子的一顆關懷之心吧。

  七嫻看看獨孤紅已然乞求的眼神,接過戒指,起身:「也罷。希望你能記住今日之言。」

  抬腳,就朝正殿走去。小愛閒抓起盤中最後一塊點心,緊緊跟了上去。

  外頭,正是刀刃相對緊張之時,獨孤家精衛死忠護主,不叫福王一黨踏進一步。

  玉椅上,六福身上的肥肉比以往更多。想來,也是這幾年來養的。

  此時,他正是一臉不耐煩得揮手:「趕緊,去把那個孽種皇帝揪出來,不要浪費時間。」

  他身邊的黑衣人不屑得看他一眼,卻仍是依言要上前來。

  卻聽裡頭傳來悠然的笑音:「六哥,幾年不見,你真是愈發得神氣咯!」

  六福心臟瞬間停了幾個節拍,臉色白了幾下。這個聲音,正是他的噩夢啊。

  他緊緊盯住布幔之後,直祈禱那聲音是錯覺。

  卻在布幔掀起的一瞬間,六福哆嗦了唇。

  眼前這素衣的女子,不正是午夜夢迴之時,總能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來的人麼?

  那容顏,甚至沒因年歲的增長有任何改變,依舊一張無害的娃娃臉。可他知道,這樣的表面背後,是怎樣的慘絕啊!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該在南疆麼?

  七嫻笑著踏前幾步:「六哥,別來無恙麼?二娘怎麼沒有來?」

  獨孤精衛隊雖奇怪翊王妃怎就從裡間走了出來,卻在七嫻抬手間看到了那枚碧玉戒指,立時讓開了道路。他們這些家養精衛,從來只認信物不認人。

  「你。。。。。。你要幹什麼?你。。。。。。你別過來!」六福趕緊抓過身邊黑衣人,擋在自己面前。心中對七嫻的畏懼不可磨滅。

  「小妹剛回京都,來跟六哥打個招呼。六哥真是好不領情!」七嫻皮笑肉不笑。目光卻是停留在了被六福抓作了擋箭牌的黑衣人身上。

  這個打扮,熟悉呢!

  再向六福四週一望,全都是這種打扮的人物!

  七嫻驀然眸子一沉。就說六福哪裡來的重兵?原來那個「故人」又到這裡來摻和了麼?

  心下裡不禁暗啐了六福一口,這個笨蛋,引狼入室了,還不自知!真當自己能靠著那個人的勢力獲得這天焰的天下麼?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帝后同主

  「六哥好本事啊,居然請到北瀚皇庭的人來相助。」七嫻譏道,「小妹倒是想知道,六哥是用什麼來做的交換?」

  「你……」六福張大嘴望著眼前的七嫻,驚詫於她一下子就能識破眼前人馬來自何方。回頭瞅瞅自己帶來的強悍隊伍,一下子又給自己鼓了氣,「北瀚國助我天撥亂反正,一番好意,何來交換只說?」

  七嫻突然大笑了起來:「六哥比之以前更是天真了呢!」轉頭望向一室已然臉色蒼白的大臣們,「諸位大人覺得怎樣?他北瀚這就那麼好心?」

  大臣們自是通曉其中利害。若這福王益撥亂反正為名推翻小皇帝,那也無話可說。但偏偏叫北瀚的人馬捲了進來。虎狼之心,怎可不防?就算這天皇權真叫福王取了去,怕也要落入外族人之手了。

  「你……你胡說什麼?」迎著七嫻逼人的目光,六福壯著膽子再喊一聲。

  「我說的是事實!」七嫻肅顏,「自福王你帶了這些北瀚人進了我天皇宮,你便是天的罪人,你還有什麼資格到上位去?」

  六福瞪大眼,不知該如何回話。

  倒是他前頭的黑衣人跨上了前一步:「翊王妃,所謂成王敗寇。只要今天這一殿知曉的真相的人全都不在了,福王不就能安慰得上位?」

  眾大臣不禁哆嗦了一下,這是很明顯的殺人滅口之意呢!

  六福立時囂張了起來:「對!對!全殺了!」

  七嫻懶謔笑一聲:「閣下確定能殺得了麼?你是在指望城中的鐵弩隊還是城外的精兵?」

  領頭黑衣人一下子愣住了,這些都是他北瀚太子殿下親自佈置下來的,該是強佔了先機,為何這女人會全都曉得,並且說的這般滿不在乎?

  「不知道閣下有沒有聽說我天雷風軍?」七嫻橫著走兩步,笑得開懷,「很不巧,閣下的精兵哪裡不好去,竟佔了我天雷風軍的山頭。此時,他們該是在雷風軍的寨子裡做客喝茶呢吧。」

  在南疆之時,她跟雲凜便把最壞的情況給算出來了。早早就讓林允之與二絕去聯繫了雷野,果真是恰到了好處。

  黑衣人震驚了。雷風軍,他怎可能不知道?天皇朝十幾年前的傳奇軍隊,攻無不勝、戰無不克,雖在當年因了北瀚派出的奸細的讒言,使得當時的天皇帝對這支軍隊不再信任,且殺了兩位主帥。但這支軍隊的名字依舊留在了史冊之上,其勢力更是不可小覷。

  為什麼?這麼強的戰力為什麼會被眼前這女人得去?

  不等黑衣人說話,七嫻食指敲打著下巴,再走回兩步:「城中鐵弩隊倒確實是厲害。不過這裡到底是我天的地方,這地利,自然由我皇室暗衛給佔全了。」

  雲凜將暗衛交由姬伊睿指揮去對抗那鐵弩隊,又怎會輸了?

  一絲慌亂自黑衣人眸間劃過。這些本該是計劃好好的,怎會被人堪破?

  所謂出兵於他國,在於出其不意,速戰速決。而此時的狀況,竟是他們自己唱了支獨角戲麼?

  沒想到翊王一支遠在南疆,竟能夠遙控京都之事。當真是太子殿下小看了翊王爺了。

  黑衣人不自覺得向後瞄了瞄。

  這一眼,自沒有逃過七嫻的眼。

  七嫻漫不經心得理了理雲鬢,笑意浮現嘴角:「我們一家子跟北瀚太子爺也算是故交了。你們太子爺難道沒有一起來,不想見見故人麼?」

  正無聊得蹲在一旁研究牆角的小愛閒一聽這話,募然眼前發亮。北瀚太子爺?他的「親親爹爹」呀!

  轉頭,就在黑衣人中積極搜尋了起來。

  領頭黑衣人皺眉:「這等小事,何須太子殿下親自出馬?」說著率先拔出了劍,眸中恨意閃現。

  六福在後頭嚥著口水,拉了拉他的衣角:「她說外頭都被控制住了,是真的嗎?」

  黑衣人瞥過去一眼:「殿下,外頭如何不重要。只要將這宮內控制住了,你成了這天的主人,還怕那些反賊?」

  六福忙不迭得點頭:「對!對!那就趕快把這些人全殺了!」一副上位者的口吻。

  黑衣人再掃他一眼,他有什麼資格來命令自己?

  正在這時,跌跌撞撞進來一個相同裝扮的黑衣人,左臂丟失,正在汩汩得往外流血,臉色慘白,似是憋著一口氣:「大人……」

  話未說完,那人雙眼暴突,就倒了下來。

  在他身後,慢慢顯露出一張翊王爺標誌性的溫和面孔,一身黑衣上濺滿血跡。此時正踩過眼前之人的屍體垮了進來。

  一室人愕然。重兵把守的外頭,這翊王爺是如何進來的?難道殺光了所有人不成?

  小愛閒不屑的嘟囔了一句:「老爹就愛裝溫和。」轉頭,繼續往黑衣人群裡頭望。他剛剛好像真在裡頭看到他「爹爹」了。雖然「爹爹」一直埋著頭,不過以他高超的記憶能力,那人必是他「爹爹」無疑了。

  「吱吱」,小傢伙又開始怪笑。這回該怎樣招呼「爹爹」呢?壞腦筋已然轉了起來。

  七嫻抬頭望雲凜,也是不解。他該是跟鎮國大將軍一起在外頭裡攻才對哪!怎一個人出現在了這裡?

  殊不知,樂兒在報與雲凜說王妃一個人進了宮後,雲凜是怎生的心焦。雲凜斜眼掃向六福:「你要殺了本王的王妃麼?」

  冷冽的殺氣直直射向玉椅上的六福。六福立時從椅子上蹦了下來,躲在大玉椅之後,瑟瑟發抖。這人的眼神,怎生比冰塊還要冷、比刀刃更利?似是生生在自己身上剜出了好幾個洞一般。

  黑衣人也是警惕望向雲凜。他們自然不敢小看能衝破重重宮圍到得這裡頭來的人。

  就在這氣氛緊張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紫色的小小人影正在慢慢的、鬼鬼祟祟得向著最後的某個黑衣人挪去。

  「翊王爺,你來得正好。省的我們到處去找你。」領頭黑衣人冷笑一聲,「今日這裡便是你們的葬身之所。」

  說著,跟身邊幾人首先揮刀就向了雲凜。

  七嫻向後揮手,獨孤家幾名精衛立時就上前相助。

  七嫻自是有重要的人物需要監視。眼角瞥向未動的黑衣人。果然那些人看似是護著玉椅之後的六福,實際上卻是合圍成了護住最後方的那名黑衣人之勢。

  突然,她瞄到了一隻小鬼正躡手躡腳得在那人後頭做著小動作,立時眼角跳了好幾下。不動聲色得轉了眼來。那個「故人」,必是是要栽到自家長子手上啊!

  雲凜本就心中有氣,這些人竟說要殺了七嫻!出手自是根力無比,衝上去的幾名黑衣人根本是占不得什麼好處。

  雲凜一掌拍向領頭那人胸口,那人口吐鮮血,踉蹌著就往後退。

  七嫻餘光瞥到藏在人群之中的「故人」暗地裡一個手勢,所有黑衣人都動了。

  殺招!統統向了雲凜!

  七嫻向後揮手,精衛也動了。一個個對上了黑衣人。

  到底是雲凜的殺氣助了精衛的氣勢,本是劣勢的他們此時氣勢也是一下子高漲起來,居然能與黑衣人打的不分上下。

  六福雙腳直哆嗦,避過刀刀劍劍,抱著頭就往門口躥去。可怕啊!刀劍無眼啊!萬一他被傷著了怎麼辦?還是趁沒人注意溜吧!

  突然,身後一隻手伸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領子:「你要去哪兒?福王殿下!」聲音也是森然。

  六福抬頭一看,又是三魂中去了兩魂:「對不起……對不起……可是這裡太恐怖了!」正說著,一條被雲凜卸掉的大腿就飛了過來。

  六福大叫一聲,瞪大著眼,掙扎著就又要往外跑。

  抓住他的黑衣人大喝一聲:「沒用的東西!」說著,便把六福往前扔去。

  「碰」的一聲,六福腦袋重重磕上了玉椅拐角之上,額頭一片殷紅,倒在了地上。

  七嫻定定望向那黑衣人:「福王無用,不正是太子爺看中他的原因嗎?若非無用,太子爺也怎能那般簡單控制?」

  黑衣人終於抬起了一直垂著的頭顱,一把摘掉頂上的帽子,目光灼灼望向七嫻:「你果然很瞭解我!」

  這人,正是「故人」北堂燼。

  七嫻笑一聲:「不過可惜,太子爺這個算盤白打了!」

  北堂燼眸中微光閃過:「白不白打不是你說了算。現在比的是速度。看看到底是外頭的人快,還是本王快!」頓了一下,眸裡泛出獸性之光,「今日這天的大權本王接收了,你,本王也要接收!」

  說著,他飛躍而起,就要朝七嫻襲來。

  雲凜眼見如此,手中更是毫不留情,只聽得滿殿的哀鴻。

  七嫻倒是悠悠閒、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直視北堂燼。

  北堂燼突然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剛躍起身來,就被身下的拉力扯了下去。

  立即重提真氣,才不至於從半空中跌下來,但他也只能被扯得半跪於地上。

  北堂燼皺眉,往後一瞅。卻是驚詫得發現自己的後衣擺竟與身旁繫住帷幔的粗繩打成了死結。難怪升到一半,自己會被一股拉力硬生生得扯下來。原來如此!可是,可是,到底是誰那麼無聊,會做這樣的事?

  正在此時,一個帶笑的童嗓穿了過來:「平身!爹爹,不用行此大禮!小閒我可是會害羞的哦!」說著,小傢伙真捧著自己一張小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北堂燼抬頭,幾步開外,正對著自己的那個小鬼,正是自己咬牙切齒,夢裡夢外都恨不得砍了的小子。

  七嫻渾身一個惡寒。害羞?這小子字典裡有這個詞麼?

  雲凜頭頂上開始冒氣。爹爹?這小子叫北堂爹爹?

  北堂燼眸子鷹鶩到了極致,「嘶啦」一聲,撕了自己後面的衣擺。騰身,就朝前方的小愛閒撲了過去。

  小傢伙轉身就蹬起了小蹄子:「救命啊!」哎哎,這麼開不起玩笑努!

  一字關注這邊的七嫻跟雲凜立時衝了上來,擋住了北堂攻擊的雙臂。

  北堂燼踏空就向後退去。他自然知道,他一人不可能是眼前兩人的對手。轉眼,想要換幾人來幫忙,卻是猛然發現自己帶來的人馬此前竟被雲凜傷得那般慘重,此時依舊頑抗在獨孤精衛之中。

  雲凜一個旋身,便堵住了北堂的退路。

  三人纏鬥,繼續當日伶人館未結的糾纏。

  七嫻、雲凜配合著,北堂自是心力不足。生生接住幾掌,已然傷及內腑。

  雲凜又是一掌毫不遺力地拍出,北堂踉蹌著吐著血向後退去。

  「嘶」一聲,卻是刀入皮肉的聲音。

  劇痛穿過腦波,直達神經末梢。

  北堂低頭一看,竟有刀尖穿透過自己的小腿肚。

  轉眼,竟是那個自己最痛恨的小鬼頭。突然就記起了當日南雨皇宮之中的龍行風,便是壞在這小子手中。自己居然也是相同的遭遇麼?

  小愛閒也是一臉驚愕。這回真的不關他的事啊。他只是撿把刀起來玩玩而已,鄭學別人舉刀呢,這個「爹爹」就自己衝了過來。

  這便是所謂的事有湊巧吧。

  雲凜並沒準備放過這個空隙,飛躍上前,便朝著北堂大穴猛拍。

  北堂想要阻擋,卻是再也無能為力了。

  這宮中一仗,在鎮國大將軍帶來大軍後宣告徹底完結。

  北堂燼被雲凜廢去武功,然後與一干人等被押去了大牢之中。只等擇日再與北瀚交涉。

  六福狠狠磕在了玉椅上之後,頭部重創,又未及時搶救,一命嗚呼去了。

  朝殿上的大臣因了拉幫人馬的打鬥遭及秧禍的大有,也有許多被嚇暈了的,都被抬下去救治。

  大殿一片狼藉。

  獨孤紅牽著小皇帝走出,來到雲凜跟前,垂手遞上龍印:「我兒實不具帝王之才,為天焰皇朝未來,臣妾恭請翔王也登上大寶,主持朝政!」

  此話一出,立時得到大臣們的擁護。

  經歷了這場變故,朝殿上的大臣自然不敢再生旁的心思。誰都能看得出翔王的能力與勢力的分佈之廣。況且獨孤太后已然明白表示要帶著小皇帝退位。

  良禽擇木而棲。他們這些人自然能看清形勢。

  而鎮國大將軍及左相幾人,本身就是希望翔王爺回來主持朝政的,此時這樣的場景,更是叫他們欣喜。

  於是,剛剛血洗過的大殿,此時又跪滿了一殿的朝臣,叩首拜曰:「望王爺為天焰百姓著想,登上大寶!」

  「望王爺登上大寶!」

  小愛閒自七嫻背後探出腦袋來:「咦?我老爹要成了皇帝,那我不就是皇子?」

  雲凜橫過去一眼,他還沒忘了這小子剛喚北堂為爹的事呢!

  這一眼中的威脅完全轉達給了小傢伙。小傢伙縮縮縮,縮到了柱子之後,完全隔絕掉老爹的駭然眼神。心裡卻在納悶自己又什麼時候得罪了自家老爹。

  七嫻笑望雲凜,這個時刻,終於到了呢!

  雲凜接過龍印,深深看向七嫻,向她伸出手來。

  七嫻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笑意愈發濃厚,握住雲凜伸出的大掌。他是龍,她便是鳳。他是帝,她便是後。這個男人的心思從來就是簡單而偏執,他是想要她同他一起走上那個位置。

  雲凜牽著七嫻一步一步踏上金製祥雲梯,直到高高的站在了上頭——站到了龍椅之前。

  底下一片愕然。自古以來,這祥雲梯從來只准天子踏上。雖然沒有什麼明確規定,但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就算是獨孤太后垂簾聽政,也只能從後頭出來。此時,他們的新陛下怎就准許一個女人同步其上?

  但,也只有疑惑,卻沒人敢提出異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空餘高呼在大殿上迴響。

  福王府,燈籠高懸。

  赫連心蕊坐在輪椅之上,已然廢掉的雙手此時竟在微微顫抖。

  她按奈住心下裡的激動。只要過了今天,她的福兒奪了宮中的上位,她便會成為整個皇朝中最尊貴的女人。這個從少女時代便一直存在的夢想,此時終於要實現了。

  可是,福兒,怎麼此時還未回來?

  抬頭,看看天上殘缺的月牙兒,怎麼宮裡頭一天來到都沒什麼反應?有「那人」相助,應該不會出了什麼差錯才是啊。

  焦慮得探頭就要朝外望去。

  卻是心驚得望見了一個素衣的影子。

  「二娘,看到我失望了麼?」進門的,正是七嫻。

  後頭,是嘟著嘴、緊緊拽住七嫻衣角避難的小愛閒。他正被自家老爹「追殺」呢!不就是叫了聲別人「爹爹」麼!他老爹還真不懂情趣,到最後不還是自己幫了老爹才拿下那人麼?雖然那所謂的「幫忙」不是他的本意。但不管怎樣,軍功章裡,也有自己的一般功勞嘛!他老爹居然翻臉不認人,為了那點小事就要狠揍自己,真是沒有義氣!

  「你怎麼在這裡?」赫連心蕊一臉駭然,「你給我滾!滾!福兒馬上就能入主天焰,到時候,有你的好看!」

  七嫻找了個石凳,逕自坐了下來:「入主天焰?」抬頭看看天,「二娘,都半夜了,你這白日夢做的也太不合時宜了吧?」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28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來一家

  赫連心蕊萬分警惕:「你什麼意思?」

  七嫻歎口氣:「沒什麼意思。我只是來跟二娘說一聲,六哥他去了。」

  「去了?」赫連心蕊粗重喘息急促了起來,「去哪裡了?」心下裡突然就是不好的預感。

  「追隨他爹,也就是先帝去了。」七嫻撐著下顎,望著天上的殘月。這大抵便是因果報應吧。赫連心蕊本就算不得什麼好人。又因自己的野心使得一雙兒女都喪生在這場禍亂之中。雖然這其中也有自己推波助瀾的作用,但到底那兩人的死亡全都不再自己的算計之中。大概沒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打擊人了吧。尤其是像赫連心蕊這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六福身上,並且期望極高的人。

  「不……不可能……」赫連心蕊瞳孔倏地放大,滿臉的灰敗。接著便是歇斯底里的低吼,「你騙我!福兒福澤深厚,此時必然已經登了大寶!」

  「二娘你還真會自欺欺人。忘了告訴你,今日皇宮裡確實是變了天。不過現在這天是我家相公嚮往。」七嫻悠悠然道。

  「怎麼……會……」赫連心蕊沉在心底的一口氣瞬間散了去,整個人像爛泥一般沒了任何氣力,只是背靠著椅背。眼中茫然,沒有任何焦點。嘴裡喃喃。

  「待會兒宗人府便會來福王府拿人。」七嫻撤掉撐住下顎的臂,「二娘你做好準備把。」她並不是來看笑話的,只是有點可憐眼前這個女人。前半生裹在畸戀的漩渦中不能自拔,後來又在權力刀尖上沉浮。總結一點,便生生是皇家害人。

  「親親徒兒,師父終於找到你了!」正在此時,突聽牆頭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然後某紫衣如風一般飛掠了下來,衝到了七嫻身邊。抱住某個胖小子就猛啃。

  七嫻抬頭一看,正是一灰一紫兩老頭。嘴角抽搐一下,這倆老頭是翻人牆頭翻習慣了麼?怎麼又不走大門?

  「夠啦!師父!」某小鬼翻個白眼,嫌惡地拿著紫老頭的袖子擦著自己臉上的口水。

  「呀!七丫頭你也在這裡呀!」紫老頭轉眼,正對上七嫻好笑的眼,立馬賠起笑臉來,「真是巧呢!我們跟小閒也剛到這裡!」生生是想要脫逃又把孩子弄丟的責任。

  七嫻沒好氣:「紫師父,你莫不是在做夢?」

  嘎?紫老頭一臉茫然,不明白七嫻突來一句的意思。

  小閒拉拉紫老頭的衣角,一本正經道:「師父,我一直同娘娘還有老爹在一起。你莫不是在夢中與小閒同來的?」生生就把話挑明了開來,分明就是想看自家師父的笑話。

  七嫻「嗤」一聲。

  紫老頭頓時臉色紅白相間了,瞪一眼小傢伙。若不是這小子愛亂跑,經常給他玩失蹤,他用得著見這對夫妻就跟老鼠見了貓一般麼?這次更是一去便是幾個月。害他跟灰老頭兩把老骨頭天天就為尋著小子到處奔波。

  現在倒好,見了娘親就忘了師父!虧自己還那般疼這小子呢!真是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氣呼呼得回頭,正對上灰老頭怪異的眼神,那張千年不動的棺材臉此時居然出現了裂縫。

  「灰老頭,你幹嘛?見到鬼了?」奇怪的開口。

  灰老頭額際抽了抽:「見到了比鬼更不想見的東西。」

  比鬼更不想見?正當紫老頭納悶之際,突聽身旁一聲顫巍巍的粗啞聲音響起:「二哥?」帶著訝然,帶著害怕,更有不可思議。

  紫老頭眼角跳了幾下,轉頭,就急急朝牆頭走去。腳步越來越快。他終於明白灰老頭說的什麼意思了。比鬼更加不想見的那便是故人了。

  七嫻愕然望向赫連心蕊。她剛剛居然對著紫老頭喊了聲「二哥」?

  潛龍?這人真是皇家之人麼?可是,他跑什麼?

  紫老頭剛要躍上牆頭,突然一道強勁掌風從旁襲來,生生把他逼到院子中央。

  「你欠我解釋。」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七嫻回頭,雲凜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院門那裡。

  小愛閒趕緊往七嫻身後鑽。他老爹,那眼神完全是要吞人了。

  紫老頭苦笑連連,這死小子,出現得還真不是時候呢!

  雲凜沉步踱來進來,到得七嫻身邊。

  「怎麼了?」七嫻望向他比平時更為陰沉的眸子。

  雲凜緊緊盯了紫老頭好一陣子,只道一句:「我父王,排行第二。」

  嘎?七嫻瞬間瞪大了眸子。排行第二?二哥?也就是說,這紫老頭……

  紫老頭對著旁邊灰老頭猛使眼色。怎麼辦哪?

  灰老頭望天望地就是不網他。

  「二哥!你化成灰,我也認得。」赫連心蕊肯定的又道一句,「你居然還活著!」

  紫老頭歎口氣,揮袍轉過身來:「是,我依舊或者,叫八妹你失望了麼?」少了平日裡的不正經,倒也有幾分大氣威嚴。冤孽哦!居然在有生之年又見著這些人。一直想要忘記的往事也湧進了腦海之中。

  當年,害他的人中,這個素來對他親厚的八妹也在其中助了不少力呢。

  好友顧寧王對他以毒攻毒,使他得以存活,並且常駐一張童顏。但妻子卻是沒有那麼好運了,當年也只能救得她一息尚存,此後求醫十載,都沒有救得了自己的妻子。反倒是,自己鑽研出來一身毒術。

  他自是丟皇家冷了心,一心只想避世而居。

  對於自家小兒,他自也是不願意雲凜再捲入皇家的紛爭之中。這才在當年要求顧寧王喂之一副忘憂散。只不過,他沒想到,小兒那般偏執,報仇之心竟是絲毫未減。

  而更令他想不到,自己與兒子居然會在潛龍谷以那種方式見面,甚而有了此刻故人重逢。

  「哈哈,二哥,你真是騙盡了世人!」赫連心蕊狂笑出聲,「原來你一直躲在暗處,看著我們的笑話。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吧。枉世人都稱你翔王公正賢明,卻是真小人!」那狂態,似已陷入瘋癲之狀。

  自己當年害了的人死而復生,而自己所有的期望也是全都成了幻影,人至此時,到了這般境地,都會瘋狂了吧。

  紫老頭皺眉,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設計過誰。一切都是那麼咎由自取。」看看當年芳華艷麗的八公主,此時這番認不認、鬼不鬼的樣子,便知她的日子是怎生的悲慘了。

  「是你們!就是你們!是你們殺了大哥,殺了嬈兒,殺了福兒!」赫連心蕊笑得愈發放肆,愈發的飄渺,「我會先去地獄,等著你們!等著你們!哈哈!」

  幾人不及反應,那赫連心蕊頭一歪,嘴角溢出鮮血,瞪著眼,狂妄的表情,竟然在一連串的打擊之下,就這樣自盡了。

  七嫻與雲凜對視一眼,這女人,這樣的結局,該是最好吧。

  紫老頭上前幾步,合上了她的眼,歎口氣:「八妹,你也是被這皇家害了吧。」

  猶記得,當年御花園內,春回大地,春色滿園,那少女回眸一笑,驚艷了多少人。他與赫連心懷便在花園旁邊的亭子裡對弈。少女小碎步跑來,給他倆一人戴上一個花編的環兒。

  他還笑話為什麼給大哥的花環要比自己的大上一圈。

  那時的他,忽略了少女與赫連心懷眸中不尋常的柔情哪。

  宗人府來拿人的時候,福王府院中空餘了輪椅上一具已然冰涼的紅衣屍體。本是鮮紅的紅色,此時在清冷冷的月光之下,竟是那般蒼白無力。

  翔王府內,正照顧龍鳳胎的海棠被雲凜叫到了正廳之中。

  由於未舉行登基大典,雲凜依舊是住在王府之內。

  「什麼事啊?」海棠手肘頂了頂七嫻,對於一室的氣氛凝重摸不著頭腦,兩個老頭子居然也出現了。最詭異的是她哥竟然一副惡鬼吞食的緊盯紫老頭。

  七嫻怪異的的看她一眼:「海棠,你記得你爹的模樣麼?」

  海棠側了側腦袋,怎麼又跟她那死鬼老爹扯上關係了?還是答道:「不記得。我出生沒多久,爹爹就不在了。」

  七嫻恍然大悟,所以海棠沒能人出來倒也正常。只是,雲凜又是怎麼回事?努了努嘴:「老爺,你怎麼就沒有認出來?」沒道理赫連心蕊都能認出來,做兒子的卻認不出吧。

  雲凜一瞬不瞬的盯住紫老頭:「我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父王母妃的容顏模糊了。」

  紫老頭瞪過灰老頭一眼:「都是你,喂的忘憂散劑量太少,結果居然只忘記了我跟他娘的臉面。」又恢復了平日裡那個臉皮厚到無敵的老頭子。

  灰老頭隨即橫過來一眼:「那劑量是你配的。」

  紫老頭訕訕的摸摸腦袋:「那個時候,我剛接觸毒經嘛,劑量配錯那也是正常嘛。」

  一番對話卻叫七嫻幾人不明所以。

  「老爺子,你是不是該把話說說清楚?」七嫻瞥眼山雨聚積眼底、快要爆發的雲凜,提醒道。

  紫老頭堆起來笑臉:「凜兒,海棠,事情就是這樣了。我便是你們父王,我還活著。」來吧,來吧,不要太激動。他借出一個肩膀給自己這個死人臉兒子靠著哭。

  等來的不是兒子的放聲痛哭,竟是「碰」一聲巨響。

  紫老頭渾身一個激靈,一個跳腳就竄到了灰老頭身後。好一陣子才敢探出頭來。

  卻見雲凜身邊上好的紅木桌已然四分五裂了開來。

  七嫻歎氣。想來也是,一直以為自家父親已然不在人世,並且一生的目標便是為父報仇,到頭來,到頭來那該早已如土的父親居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是怎樣都接受不了的事實吧。

  再看海棠,嘴張得蒼蠅都能飛進去了。估摸著也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驚了。

  「到底怎麼回事?」雲凜已然咬牙切齒了。

  紫老頭渾身一個哆嗦,他這麼明朗的一個人,怎麼就生了個性格這麼不討喜的小子呢?再抬眼覷一下雲凜惡鬼附身一般的眼神,立時前前後後、原原本本將當年之事敘說了一遍。

  當年一招金蟬脫殼,避過了所有人的耳目,甚至是瞞過了自己的兒女,他帶著奄奄一息的妻子離開了這個充滿罪惡的皇家。

  後來,顧寧王因喪妻之痛也遠離了故里,正巧就碰到了到處求醫的紫老頭。

  之後,翔王妃終於經受不住苦痛,去了。兩個傷心人便尋了一處僻遠的山谷,住了下來,從此與草木為伍,不再理塵俗之事。

  直到那日,七嫻與雲凜從崖上落下去。這種日子才結束。

  「所以,老爺子您是當年的翔王,雲凜的爹爹。而灰師父,就是當年的顧寧王,顧清影的老爹!」七嫻好笑的打量這一雙活寶,到頭來,竟是自家人!

  不過,這生出來的兒子完全性子相反嘛。她寧可相信顧清影是紫老頭的兒子,而自家男人與那棺材臉灰老頭是父子關係。

  紫老頭一邊點頭,一邊偷偷打量雲凜的神色:「我以為凜兒跟海棠該是在南疆安安穩穩的過著日子,沒想到,當年忘憂散未洗去凜兒的記憶,就成了現在的狀況。」

  「可是,你們為什麼不跟我們相認呢?」七嫻看一眼慢慢平靜下來的雲凜。

  紫老頭有點委屈:「也沒什麼好時機。其實三年前,雲嵐那次宮變事件時,我便與灰老頭偷偷的進宮裡去過。本想著可以借我們的身份助你們一臂之力的,沒想到七丫頭自己化解了那場危機。」

  海棠上去兩步,嘴角含笑:「原來我爹爹便是你這個老不休。」

  紫老頭瞪眼,死丫頭!有說自家老爹是老不休的嗎?真真是被雲凜那小子給帶壞了!

  「我就說小閒的個性像誰呢!原來是隨了您了!」海棠又道。

  紫老頭正想叫囂,隨他怎樣?總比隨了雲凜那張死人臉要好吧!

  突然就見海棠眼角明顯的淚花晶瑩:「爹爹,您還在,真好!」

  沒別的煽情的話語,也沒責怪,只一句,便道盡了對上天的感恩。

  紫老頭一下子也哽咽了,抽了幾下鼻子,一把抓過灰老頭的衣袖,就擦了起來。

  灰老頭狠狠抽回了衣袖,再白他一眼。這老小子,越老越沒個正形了。

  紫老頭瞪他:「到時候你對著你家小子丫頭哭得稀里嘩啦時,休想管我接衣袖。」

  灰老頭哼一聲:「我不用。」

  七嫻溢滿笑意:「歡迎歸來,爹爹!」雖然繞了個大圈子,但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乖!乖!」紫老頭瞇了眼,再覷雲凜。這小子,大概心裡還在怨他吧。無奈歎口氣。

  一口氣未盡,雲凜竟然開口了:「回來便好。」標誌性淡淡的口吻。

  紫老頭的心臟一下子窒住了。

  七嫻微笑的望向雲凜的側臉。雲凜這個性格,叫他說什麼動情的話語也是不可能。但就這麼一句,該是道出了怎生的欣喜。

  紫老頭自然感受到了,又開始淚眼婆娑起來。

  雲凜想起什麼一般:「那帝位,本身就是您的。登基大典,便改成您吧。」

  紫老頭聽罷,抽泣也是停了,一跳幾丈遠去。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別!你可別折騰我著一把老骨頭了!況且,我還想逍遙地過完剩下的日子呢!」一副避之如毒蠍的樣子。

  正在此時,一陣高聲童笑傳來過來——正是蹲在七嫻身邊聽壁腳的小愛閒。

  眾人挑眉,這娃兒,又突然發個什麼瘋?

  只見小傢伙站起身來,負手走到雲凜身旁,伸手就想夠上雲凜的肩膀,但因個頭緣故,最後只得放棄,一隻手拍到雲凜的大腿上,一番小大人模樣:「老爹,現在小爺我可是跟你同輩分咯。你可不能隨便就揍我咯。」

  七嫻一指點向小傢伙的腦袋:「打什麼鬼主意呢?」

  小傢伙一本正經道:「老爹是師父的兒子,我是師父的徒弟。那我跟老爹不就是同一輩份了麼?」

  一室人愕然。這小子,倒是精得很哪。居然算到自己老爹頭上了。

  七嫻抬頭,直看到雲凜頭上青筋動了幾許,再低頭看一臉得意仍未知曉危險到來的小兒,嘴角一抹笑意不免擴散開來。壞心眼的不準備提醒自家兒子。

  小愛閒正處於極度興奮之中,已然在設想怎生捉弄自家老爹了。畢竟現在自己輩份已經不比老爹低了,老爹也該是拿他沒轍了才是。

  這種感覺,真是飄飄欲仙啊!小傢伙閉著眼,一副享受的模樣。飄飄欲仙?飄?小傢伙突感不對勁。他怎麼真的飄了起來,怎麼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了?

  睜眼,卻發現老爹那張惡人臉近在咫尺。

  自己竟有被老爹一把拎了起來。

  「啊!老爹!你居然偷襲!」小傢伙嚷嚷了起來,「你可不能揍我!」

  雲凜瞇眸:「今天的帳還沒跟你算完呢!」喚別人「爹爹」不說,此時又給他來放這樣的厥詞。再怎麼論輩分,這臭小子也是自己的兒子!這小子,未免太天真了!

  拎著小傢伙,就往臥室去。果然,還是該好好教順一下,叫他懂得敬長尊父,否則,也太沒大沒小、目中無人了。

  一路上撒下小愛閒的哭喊求饒:「娘娘,姑姑,師父,師伯,救救小閒啊!爹爹,小閒再也不敢了!爹爹,您就放過我的小屁屁吧!」這態度,轉換的速度,叫七嫻自愧不如。

  灰老頭鎮定的喝茶。

  海棠一副看笑話的表情。每天看這兩父子鬥來鬥去的,真是人生一大樂趣啊。

  紫老頭倒是想施援手來著。但一看自家兒子那樣一張冰山臉,立時就縮了回去。值得心裡默默為小傢伙祈禱了。

  七嫻笑望離去的父子倆。這兩隻。前世必定是冤家吧,幸福感,充斥心頭。



第一百五十章  龍帝鳳後

  小皇帝詔書天下,只道禪位讓賢於翊王赫連雲凜。同年夏,舉行登基大典。年號「雍和」。

  登基那日,萬里晴空。

  雲凜登上高台祖廟祭祖,祭告其上,封原配姬家七女為後。

  此舉叫底下眾臣怔愣不已。古來,封後事宜,從來都是在登基大典之後,且後之人選該由眾臣共同舉薦。雖說那姬家七女為陛下原配,但眾人皆知,那人原先是戰家孀寡。這等女子,又怎能成國之典範、母儀天下?

  但陛下已然在祭台上如是宣告,他們即使再有意見,也是來不及了。

  宮監已然將封後一層層向下傳去。

  雲凜自然知道自古帝王無私事。帝王的女人,也得跟國家政治掛上鉤。他才有此先斬後奏一舉。除了七嫻,他不要任何人到這個位置上來。與他並肩的,只能是七嫻。

  於是,天皇朝史無前例,登基大典與封後儀式同一日舉行。

  雲凜乘龍攆、七嫻乘鳳攆,由眾侍衛護著,進了宮。

  京都萬人空巷,百姓紛紛聚於大道兩邊,想要一睹龍帝鳳後的真顏。

  坊間自然不似三年前看笑話似的看著小皇帝登基稱帝。雖然皇家醜聞是禁止外傳的,但百姓總有各種途徑知曉一些蛛絲馬跡。譬如雲嵐與小皇帝非赫連皇族骨血,又譬如福王勾結外族,欲分天。原先的翊王,此時的陛下,便是百姓心中的救國英雄。

  而原先的翊王妃,此時的皇后,也是難得的巾幗呢。

  一時間,帝后二人多年前的事跡又開始在坊間流傳開來。

  熙攘的人群外,遠遠站立著一紫一灰兩個老頭。

  紫老頭咧著嘴,難得露出了慈愛的笑容,然後轉身:「老灰,咱們該走了。」灰老頭瞥他一眼:「你不當太上皇,享享清福去?」

  紫老頭望望天際,臉上掠過飄渺,感歎道:「我們那一代的恩怨終於了結了,我們這些老人家還去湊什麼熱鬧?就隨著當年的恩怨一起飄散了吧。」

  灰老頭再深深看他一眼:「你被鬼附體了麼?」

  「什麼意思?」紫老頭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

  灰老頭悠悠吐出一語:「要不你怎麼說出這麼正經的話來?」

  紫老頭聞言,氣結,鬢角的發都立了起來。這灰老頭,生來就是為了氣他的。至交了一輩子,沒有哪一天不被他這張棺材臉氣著。就跟他那死人臉兒子一樣。

  「喂!呢確定我家凜兒不是你兒子?你確定當年沒有報錯兒子?」紫老頭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對這種無聊問話,灰老頭直接選擇無視。

  「小惡魔不到走了?」轉移話題。

  紫老頭撇撇嘴:「那小子,整一個白眼兒狼。也不想想,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大的,竟然死活都不肯跟我走!」

  灰老頭眉毛挑了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

  「反正那小子聰明,基本的藥理都記住了。我就把毒經扔給他,讓他自己研究好了。這樣也好,再也不用我們整天找人了。我們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得去吃遍天下美食了。對了,上次我們吃到了弋陽村了,下面去哪裡?」紫老頭開始還是氣鼓鼓,一說到美食,立時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見灰老頭好久不回話,紫老頭轉過頭來:「怎麼了?」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三年前,皇宮,女人……」灰老頭細細思量道。

  不待他說完,紫老頭跳了起來:「女人?哦哦,你不守夫道!我要告訴你一雙兒女去!」

  灰老頭橫過來一眼:「老不正經!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了?你一把年紀還談女人,才是真正老不正經呢……」

  兩人對話漸行漸遠,成了遠處兩個小點.

  而這件被兩人忘記的事情,因紫老頭的打岔,再也沒想起來,以至於日後七嫻知道了真相,咬牙切齒了好一陣,這自是後話。

  天皇朝三年來連換三帝,叫各個附屬小族無所適從。各個都在觀望之中,誰也不想做那個出頭鳥。這皇朝的天一變再變,誰曉得第二天,是不是又要換新帝。

  為這事,雲凜著實糾結了一把。

  正在此時,拓跋歸代表苗依一族首先進朝表示擁護。

  七嫻聞之,輕輕一笑。當年種下什麼因,今日裡就結了什麼果。

  苗依既做了先鋒,各族各部沒多久,便都進朝表了衷心。

  南雨、北瀚紛紛派來使節前來恭賀。

  對於雲凜稱帝,鳳來沒有什麼意外,並且高興得很。南雨內亂初定,需要強大的同盟國作為支持。熟人掌握了天,她自然不用擔心天會趁人之危了。

  北堂行卻是憂慮深深,但也只是維持表面上的平靜。畢竟自家兒子任務失敗,落入了天之手。他又不敢明裡撕裂這和平的面子,畢竟他北瀚軍事再怎樣強大,都不能同時抵擋得住天與南雨。

  雲凜以北堂燼換的跟北瀚的盟約協議後,便放他回去了。廢了北堂的功夫,對這樣一個文武全才、處於高位的太子來說,已然是莫大的懲罰。而此時,天朝堂尚未穩定,首先需做的便是安內,自然沒有必有為了一個北堂燼跟北瀚刀戈相向。

  對於有功之臣,雲凜自是嘉獎,也是為了在朝中更加鞏固自己的勢力。

  雷風軍終得平凡,雷野封鎮邊將軍。在逃雷風軍散部編入正規軍。

  姬伊睿封右相。

  林允之封翰林院學士。

  二絕不願做官,便隨他去了。

  朝堂稍穩,眾臣便按奈不住了。

  左相多次諫言,後宮乃平衡朝堂勢力的重要途徑,該選些臣家之女進來,也好穩定臣心 ,叫大家不要東想細想。

  雲凜每次都置之不理。

  終於在登基三月之後的某次早朝之上,有人提出了擴充後宮一說。

  「陛下,您勤政愛民,實乃萬民之福。陛下對皇后娘娘的感情也叫微臣感動。只是,後宮由來未有一人獨霸的先例。微臣商量,選些品德優秀的女子進宮來,一來可為皇后娘娘分憂,二來也不違了祖上的規矩。」禮部尚書如是道。

  「正是。陛下,微臣同意莊大人說法。」底下一片附和的聲音。

  這些人,自然都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對於皇后之位,他們沒有爭到,自然要為自家女兒爭到入宮的機會。有了皇親這層保障,他們自然心裡就安穩了。畢竟,誰都怕,新帝會突然翻了舊賬。他們中許多人,當年可都是雲嵐一派的忠臣。

  雲凜沉吟片刻,轉向姬伊睿:「右相大人,你認為呢?」

  姬伊睿上前一步:「微臣認為陛下初登上位,後宮之事可不急。朝中還有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比之此事,不知重要多少倍。各位大人何不將精力先放在國家大事之上,譬如淮城的水災,各位大人不如先探討一下這個。」

  他自是極其護短的人。本就是為了幫七嫻才入了新朝。這些個老小子真個兒是吃飽了撐的,想要往後宮送美人來著。他不清楚雲凜的想法,但他自是氣著了的,怎麼著也要為七嫻守住這一關。

  禮部尚書不服氣了,上前斥道:「姬大人此言差矣。陛下的事難道就不重要麼?陛下的事不就是國家大事麼?」

  姬伊睿掃了他一眼:「本相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擴充後宮事宜適不適宜放在現在這個多事之秋進行。莊大人難道想叫陛下成為一個昏庸君王?」

  「你……」禮部尚書又欲還擊。

  卻被雲凜一語打斷:「姬大人說得有理。後宮之事,往後再議。此時,先來談談淮城治水之道。眾位愛卿,有何提議?」

  陛下已然發了此話,眾人此時也只得悻悻然作罷。

  雲凜卻是眼皮直跳,他剛剛還瞥見內殿裡悄悄蹲著個某只小鬼頭,此時因了堂上討論的充納後宮之事後,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小鬼,不要給他添什麼亂子才好。

  小傢伙自然是聽風就是雨的跑了。

  此時,他的心裡是多麼的舒暢啊。他老爹要娶別的女人進來,也就是說他娘娘以後就是他一個人的了!老爹再也沒有什麼資格來爭了!

  小愛閒一路狂笑得回到鳳儀宮,搞得路上的宮人一愣一愣的,以為這個小祖宗終於發癲了。自這個大皇子搬進宮來後,所有人都見識過他的鬧事功夫,真是個活潑到極致的孩子,譬如御膳房被他燒過,御藥房被他盜過。所有這些事,都叫人哭笑不得。

  進了鳳儀宮,小傢伙就拿起包袱,搜刮其室內的值錢物什來。

  銀盞子裡那顆超大夜明珠據說是海塔族的寶物,恭賀自家老爹當了皇帝而敬獻上來的禮物,被他老爹給了自家娘親當照明用。

  嗯,這個東西絕對能買個好價錢。

  爬上椅子,就取下那個夜明珠,塞進了自己的小小包袱中。

  轉眼,就瞧見了懸在桌前的那對五彩琉璃鐲。

  這對鐲子也是哪個族的進貢之物,他老爹又拿來裝飾娘親的小書桌。

  嘖嘖,真是浪費哦。

  伸出小肥手,又把鐲子摘了下來,塞進了包袱之中。

  再看,那門上的金製流蘇聯也不錯,書架上的那柄鑲滿寶石的小刀也是價格不菲……

  小傢伙眼冒金星。發財了發財了,把這些全都拿出去賣了,絕對能夠富得流油了。雖然老爹沒有什麼好的,但不得不說,娘親能有滿屋子的寶物,還都是老爹的功勞呢。

  七嫻安撫好一對小的,出到外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她家長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摘取著屋內的珍寶,一臉的貪婪樣,嘴角還有一抹傻笑,似是見到了什麼美麗的場景一樣。

  七嫻挑了挑眉,這孩子,又受了什麼刺激不成?

  「你做什麼呢,要把你娘的鳳儀宮翻了不成?」疑惑的開口問道。這盜完御藥房,這會兒是要盜了自家娘親宮裡?

  「娘娘,小閒正在為我們以後的生活做打算呢。」小傢伙頭也不回,迅速的再塞進一顆瑪瑙珠子。

  「打算?什麼打算?」一句話更叫七嫻莫名其妙了。

  「我們要出宮啊!」小傢伙這才回過頭來,上下掃七嫻一眼,「娘娘,你看看你這一身打扮,肯定也是沒有藏什麼私房錢了。況且小閒是男子漢,當然得攢點錢養娘娘娘了。」

  七嫻愕然低頭看一下自己。確實,這身裝扮,在這金碧輝煌的後宮之中,確實是素了些。但她就是不愛那些金縷衣裳,穿的跟只金燦燦的元寶似的,雖貴麗,但穿在自己身上,還真是沒來由的不舒坦呢。因此,正裝她也只是在封後那日穿過一次。此後,她依舊是平日裡的素衣打扮,平凡的走在宮裡都會被女淹沒掉。

  可是,為什麼要出宮啊?她家男人不做皇帝了麼?

  小傢伙這才又道:「今天,殿上那些伯伯說要選些女人進宮來陪陪老爹呢。」一臉神秘的樣子。

  七嫻輕笑一聲,這小子不去做間諜,真是可惜了。

  找張椅子,坐了:「你又去聽壁角了?」

  「是偵測!偵測!」小傢伙義正言辭的更正,「小閒我是為了娘娘你的幸福才去關注爹爹的一舉一動來著。要不,誰會理他?」說著,還不屑的揚起了頭。

  「好吧。那你偵測到了什麼?」七嫻好笑。

  小傢伙眼珠子一轉,繪聲繪色的描述了起來:「那些伯伯啊,說要送美美的女女進宮來。爹爹那叫一個興奮啊,那張死人臉瞬間就開始放光了,直點頭叫好。真是色中餓鬼哦!」

  其實後頭,他哪裡知道自己老爹什麼反應啊,他只聽到有人上前進諫了,一高興,就給跑了。但他老爹沒有理由拒絕啊!事情一定就如同想像的進行了。所以,他這可不算騙人哦。

  七嫻順著小傢伙的肩膀向後望去,門邊那個黃袍加身的男人正陰著眸子狠瞪著在自己面前說得激情萬丈、唾沫橫飛的小傢伙。張了張嘴,就要提醒:「你……」

  哪料小傢伙太激動了,一下子打斷七嫻:「娘娘,你放心。老爹不要你了,還有小閒。」說著還拍了拍肥肥狒胸脯,「小閒一定會一心一意對娘娘。」

  七嫻愕然得張了張嘴,雖然感動於這小子的決心。不過,她還是揉了揉太陽穴,這孩子,她今天救不了了。

  小愛閒正說到慷慨激昂處,正等著自家娘親激動得上來抱住他。來吧,來吧,他不介意娘娘把他的衣裳哭濕。

  正在此時,小傢伙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望了望窗外,這還是秋天呢,怎麼突然變冷了,跟深冬似的。

  回頭就要叫喜兒給生個暖爐。

  對上的,卻是一張扭曲的惡鬼臉龐。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估計已經死在背後這雙一直射著冰刀子的眸子下頭無數回了。

  「鬼啊!」小傢伙不自覺的就喊出了聲來,手裡一哆嗦,手上的包袱直直就往地上掉了去,夜明珠、玻璃珠子叮叮噹噹滾滿了一地。

  不等眼前「鬼」開口,小傢伙下意識的一拳就送了出去。娘娘教育過他,遇到鬼不能怕,要比鬼更可怕。所以,他是秉承娘娘教導的好孩子。

  「碰」一聲,這一拳顯然叫屋內的一人一「鬼」都給愣住了。

  那「鬼」顯然沒有意識到小傢伙會突然出拳,並且就是近在眼前的距離,根本就不會防備。此時,那「鬼」左眼圈上生生出了一個青紫色的小拳印。可想而知,這小子出拳有多狠。

  七嫻完全抽了。她很懷疑,她怎麼就能生出個這麼強悍的兒子呢?

  再看那「鬼」的臉面。七嫻不禁又樂了。這「鬼」要頂著這麼一張熊貓顏出了這屋,會不會把宮裡人嚇著,會不會以為是有刺客來襲?

  只聽小愛閒「啊」一聲,一臉無辜樣,點著小手指,甜甜的嗓音響起:「原來是老爹啊。怎麼一聲不吭的出現在小閒背後呢。把小閒的小心臟嚇得,到現在都還『撲通撲通』跳呢。

  七嫻暗下裡「呸」一聲,罵這小子無恥。這還真是惡人先告狀了。心臟若是不跳,那這小子才不正常了吧。

  雲凜那眼神完全可以吃人了。

  上朝之時,他看到這小子的身影不見了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好了。這不,一下朝,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到鳳儀宮來了。

  他聽到了什麼?他居然聽到了這小子捏造誹謗自己不說,還勸七嫻出宮?!還說對七嫻一心一意?!反了!真正的反了!

  最後,竟然還打了他一拳!他什麼時候被人這般打過了,眼前這小子,還真是第一人了。好!很好!

  本來還在偷笑著的小傢伙此時終於有了危機意識,小腳悄悄往後慢移,眼看著終於能夠跳下椅子、逃之夭夭。一隻魔掌卻是迅速襲來,在半空中就把小傢伙給拎了過去,抗到了肩上。

  小傢伙小手捶著自家老爹厚實的肩膀,瞪著小蹄子,就開始哭喊求饒起來:「老爹啊!爹爹啊!親親爹爹啊!小閒錯了!饒過小閒一次吧。」

  標準的沒有節操的表現!七嫻暗地裡撇嘴,自家小兒絕對做不了地下黨。這種個性,還沒逼供呢,肯定已經全招了。

  這樣的鬼哭狼嚎並沒有引起任何一個路過的宮人的側目。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

  雲凜也沒因了長子的哭饒而起了任何一絲同情心。扛進內室,就開始了對長子的「每日一訓」。

  雲凜還沒開始教訓,小子的哭聲已經淒慘到驚天動地了。

  七嫻撫額,她是在想像不到,自家長子以後會長成什麼德行。

  突然,裡頭女童聲:「哇」一聲,和著小愛閒的聲音,居然一起哭了起來。

  七嫻眼角跳了,她怎麼忘了,還有兩個小的睡在裡面呢。

  然後,便是雲凜冷冷的聲音:「放他下來!」

  七嫻挑眉,這又是什麼狀況?

  趕緊推門,就跑了進去。

  而裡面的場景,怎一個亂子了得,叫七嫻實在是哭笑不得。

  只見七七小妹正爬坐了起來,十分積極得與站在身旁的哥哥組成童哭陣營,你一聲我一聲得哭得暢快。

  而雲凜與小愛閒正以一個「物什」為界,各立兩邊。

  那個物什,正是自家小兒子——赫連愛姬。

  小愛閒高舉起小愛姬,擋在自己面前,帶著哭腔,嘴裡也沒忘了說話,一副要死大家一起死的表情:「小死人臉人質在我手中。老爹,你不要過來哦!不可以揍我哦!否則……否則,我就揍小死人臉!」居然用自家弟弟來威脅自家老爹!

  七嫻氣得沒有話說。

  雲凜陰著臉,一步一步就逼近了上來:「你敢揍便揍吧!」反正不是七嫻,他不心疼。

  小愛閒張圓了嘴。立時明白過來,自己找的「人質」不夠份量,鎮不住自家老爹!

  雲凜拔蔥一般得把小傢伙提了起來。小傢伙手裡一個不穩,小愛姬就向下掉了去。

  七嫻嚇得眼珠子就要瞪了出來。幸好雲凜手快,一把就給撈住了。

  七嫻一下子衝了過去,把小兒子奪了過來,再瞪那邊父子倆一眼:「都面壁去!」一邊手下輕輕拍打著小愛姬的胸口,就怕這小子被嚇出什麼毛病來。

  哪曉得小傢伙十分鎮定的往七嫻懷裡鑽了鑽,眼睜都沒有睜。

  邊上本來還在敵對的父子倆此時共同憤怒了。這小愛姬,絕對是趁機吃他娘子(娘娘)豆腐啊!果真是卑鄙的小人啊!

  「讓開,小死人臉!」小愛閒撲閃著腿子就要掙扎著從老爹手裡脫逃,計劃在空中撲到七嫻懷中。卻是被雲凜死死拽住,怎樣都動彈不了。

  在父子倆快要噴火的怒瞪之下,七嫻懷中的小愛姬小嘴唇輕輕動了一下,更為鎮定的吐出了一個字:「吵!」

  七嫻嘴角瞬間抽了幾下。她忘了,她家的孩兒都是妖孽。當年,小愛閒被拋在空中逛了一圈後不但沒有嚇著,反而把這仇記得深刻。想來,這小兒子也不遑多讓了吧。

  當然,這次小愛閒拐帶七嫻跑路事件還在準備階段就被雲凜扼殺在搖籃之中了。叫小傢伙扼腕了好久,直道是好時機,可惜錯過了。但他不放棄,此後更是多番與雲凜鬥智鬥勇,只為獨佔七嫻。這自是後話。

  雲凜把奏折全都搬到鳳儀宮來,一邊工作一邊不忘與兒子爭奪與愛妻在一起的時間。

  初登帝位,確實事務很雜很多。雲凜經常也是一看奏折便到深夜。

  七嫻心疼他,這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腰身吃得消麼?不會得什麼頸椎病之類的吧?

  於是雲凜在前頭看奏章,七嫻便站在後頭給他捏肩捶背。

  突然就想起了當年她還為戰家小妾時的情景,也是這樣的夜色,雲凜再看賬冊,她便在一旁給搖扇。當時她可是一邊伺候著,腹裡還一邊罵著呢。此刻,她卻已是心甘情願得做著這番事情。

  這世上的緣分,還真是奇妙的很呢。

  想著想著,七嫻自己便笑出了聲來。

  雲凜回頭:「怎麼了?」左眼上的烏青因了七嫻用熟雞蛋滾過而消淡了許多。

  「想起了在戰家時候的事,老爺。」七嫻不願意喊雲凜陛下。她覺得那樣子雲凜似乎就變得遙不可及起來。

  雲凜也樂意七嫻這般一如既往得喚。雖然他仍然覺得「老爺」這個詞很顯自己老了,但從七嫻口裡喚出,確實沒來由的親切。

  雲凜拉過七嫻來,坐到自己的腿上,輕點一下她的額頭:「我沒有要納後宮。」他從不在七嫻面前稱「寡人」。他有七嫻,他不要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七嫻輕笑。這男人的心思,也是忒敏感了。她只提一下戰家,他就能聯想到她是不是在說今日小傢伙提得廣納後宮之事。

  「我知道的。」

  雲凜的心思,她怎能不明白?

  她甚至能夠隱約猜出雲凜現在這般辛苦努力的原因。一切,都是為了她啊……

  書桌上,正是攤開的硃砂批示的奏折。一抹朱紅晃入七嫻的眼。

  古來有訓,後宮不准干政,自然也不能碰這些與朝政有關的東西。

  此時,雲凜卻是毫不在意得將這些東西展示在自己面前。不僅僅是心有信任。七嫻更加相信,就算她向他要了這整個天焰的的大權,他也會給的。

  七嫻將頭輕輕靠在了雲凜肩頸上,嘴角效意擴深。能有一人如此待她,她真是何其有幸啊!

  雲凜輕拍七嫻的背,像安撫小寶寶一般:「你先睡吧。」

  好眠,無夢。

  半夜裡雲凜看完所有奏章,才把她搬到床上去,她都沒有醒來。

  直到雲凜細碎深情的吻落到七嫻的眼瞼之上時,七嫻才朦朦朧朧睜開了眼。

  一時間愕然。

  她記得前世裡她都沒有睡得這麼安穩的時候啊。就算是剛來這個世間的時候,她也是睡得很輕呢。甚至夢裡經常出現那個倉庫之中,白域射殺自己的場景,然後醒來便是冷汗淋漓。

  什麼時候起,自己竟能睡得那麼酣暢?

  抬眼看看身側滿眼溫柔的男人,七嫻笑了。是因為他在身邊麼?所以她才能夠放下所有心防,所以她才敢把生命都交給他!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40 PM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若如初見

  秋意,向來是蕭索淒涼的。若加上一曲帶有情意哀戚的簫曲,那便更叫人悲愴而心疼了。

  七嫻臥躺在亭內的籐椅上,耳聽得挑花林內傳來的源源思念,仰頭向上看頂上的日頭,那日頭似也因了這濃濃的情意而蒙上一層橙色的憂鬱色彩。

  七嫻按了按額,真是個癡情人呢。可惜,近在咫尺的距離,只能互相思念、互相折磨,卻不敢相見。

  「樂兒。」七嫻輕喊一聲。

  黑影一閃,精裝打扮的樂兒立時現身:「娘娘。」陛下指派給她的任務便是時刻保護在娘娘身旁。

  「一起聽聽雲冰的曲子吧。」七嫻揮了揮手,叫她坐下。

  樂兒迷離得望眼桃林,眼內劃過一絲落寞與苦澀:「多謝娘娘請來高人為安王解毒治療。還請娘娘勸勸安王,勿耽誤了大好時光。天下女子何其多,將時間浪費在樂兒身上不值得。」

  七嫻看她一眼:「樂兒,你當初誓言道永遠不得與雲冰相見。其實這誓言是有可破之法的。」

  樂兒愕然,不明白七嫻的意思。

  突然,簫聲戛然而止。

  不待七嫻兩人反應,便聽一陣嘶厲的似是能刮破耳膜的魔音傳了過來,生生破壞了原先那般空靈的氣氛。

  魔音漸止,挑林中竟傳出自家小兒狂妄的笑聲:「哇哈哈哈,小爺我果真是天才。」

  七嫻冷汗噌噌,想來也只有自家那臭小子才敢在宮中肆無忌憚得搶了別人的簫,搞出那麼高的魔音。

  接著,挑林入口處,一個小小紫色身影拉著一個灰裳人出現。

  七嫻轉頭,本在自己身邊的樂兒瞬間不見。

  「娘娘,娘娘。」小傢伙興奮得蹦了過來,手中舞著一支碧玉簫,「我會吹這個咯!我吹給您聽聽!」

  七嫻趕忙制止:「別!我還想活的時間長一點。」她可不想自己再一次被這小子那所謂的「簫聲」折磨到。

  小傢伙對自家娘親那般不給面了極其不高興,嘟著嘴就瞪著七嫻。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沒了以往的病怏怏,此時的赫連雲冰確實是俊逸得可以,只是眉間那堆疊起的山丘,顯示了他長年的憂思。

  「不必多禮。」七嫻抬手,淺淺一笑,「本宮與安王也是許久未見了。安王的簫技愈發得純熟了。」

  「娘娘謬讚。」赫連雲冰垂首,張了張嘴,似是有事要說,許久,終是抬頭,道了出來,「請問娘娘,可曾見過『銀狼』暗衛首領?」自雲嵐被禁後,便不准任何人相見。他想去找雲嵐問出樂兒的下落,也是無從去問。現在,只有碰碰運氣,問了眼前的新皇后。

  七嫻眸子向暗處瞥了瞥:「自然見過,是個倔強的小姑娘呢。」

  赫連雲冰眸中立時盛放流光,急急上前了一步:「請問娘娘在哪裡見過?可否請她出來一見?」

  七嫻哀怨得歎口氣:「她曾被迫立誓,永不與某人相見。所以……」

  雲冰一臉怔愣。

  「安王爺,你若有心,自能再與她相會。只是,有得必有失啊!」七嫻提醒一句。

  「娘娘可否為微臣指明?」雲冰急切再問。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七嫻望向飄渺的天際,「相見難,相會易,何苦相思,兩地愁?安王爺,你自己想想吧。」話,點到為止。

  雲冰望著地面,慢慢思量七嫻的話語。

  七嫻轉眼,正瞧見自家小兒拿起掛在胸前的某個人偶玩了起來。挑眉,她可不記得,這小子以前有這個東西呢。不會又是從哪裡霸來的吧?

  這小子,已然成了宮中名副其實的小霸王。卻也沒人奈何得了他,誰叫他爹是皇帝呢?

  「怎麼樣,可愛吧?」小傢伙見自家娘親望向自己,立時獻寶一般把手中把玩的小東西獻了上去,「長得跟小閒我一樣可愛吧!」

  七嫻對無恥小兒的話語不予置評,倒確實為小子手中的那個小木偶驚異了一把。只見那木頭雕刻的小人兒圓圓滾滾,瞇著眼睛笑咧了嘴,確實像極了自家的小子,連嘴角的那一抹狡詐都刻畫得那般惟妙惟肖。想來,能做出此番作品的人必是心思極其純淨的。

  可是,宮中有這樣一個能工巧匠麼?

  「昭華殿的那個伯鐵給我做的呢!」小傢伙見七嫻看得仔細,立時又得意得補充道。

  昭華殿?七嫻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昭華殿住的那位能有這般冷清的心思做這個?

  想來,也是許久未見面的故人了呢。

  起身,轉向雲冰:「安王爺,跟本宮一起去趟昭華殿吧。」

  踏進昭華殿,撲面而來的是陰沉,因長年缺乏人氣而顯得寒氣滲人。整座宮殿青得不像話。

  小愛閒拉著七嫻往裡走,嘴裡還高興得大喊:「伯伯,我來啦!」

  進得內室,叫七嫻與雲冰吃驚的是,放眼望去,竟全是一些木雕的人物。大大小小,不計其數,若仔細看去,竟發現所有的木雕都是同一個人物。雖然表情不同,動作各異,但那個人,七嫻怎可能不認得。

  那個木雕的人兒,是她失蹤許久的三姐——姬三惠。

  窗戶邊上,一個青衣人正在專注於手底下的某只木刻,大體已然成型,依舊是宮裝的女子。此時,他正在細心得刻畫女子的臉面。

  那神色,沒了三年前最後見面時的暴戾,反而是滿臉的平和以及溫柔。

  他左手輕輕撫上木雕三惠的臉面,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彷彿眼前的便是真人兒一般,情意綿綿。

  陽光灑了進來,包裹住雲嵐以及他面前的木刻女子。兩兩相望,確是一對溫情的人兒。

  此時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之中,根本不曾意識到屋中多了三個活生生的人兒。

  小愛閒回過頭來:「伯伯就是這樣,經常發呆。」

  「哥。」雲冰上前一步,輕喚。

  雲嵐這才從夢境中慢慢回過神來,轉頭,眼神迷茫,然後了悟,接著便是釋然。

  再轉了回去,繼續手底下的活計,好似這幾人的到來與自己無關一樣。

  小愛閒蹦上前去,扯住雲嵐的衣角,便使勁晃:「伯伯,那是我娘娘哦。」

  這小子纏人的功夫一流。七嫻懷疑雲嵐是被自家小子纏煩了才給他雕了個小玩意兒,要不,以現在所見的他那副愛搭不理的神情,怎麼可能主動給自家小子做那麼個小東西?

  雲嵐這才又抬起頭來,看了七嫻一眼:「原來是你的兒子……」眼神又開始飄渺起來,「若我與惠兒的孩兒還在,也該是如此活潑的孩子吧。」

  「哥,你……」去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雖說心裡對他有怨,但到底是手足。見雲嵐這樣一副模樣,他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雲冰,你們回去吧。」雲嵐繼續了手底的工作,「我在這兒,一切都好。」平靜的聲音裡沒有任何起伏。

  「若是現在給你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七嫻再掃過滿屋木雕的人兒,緊緊盯住了雲嵐的眼。

  雲嵐手底下停頓一下,笑了,在陽光包圍之下竟絢麗起來:「我只願……只願惠兒能好好得活著。」

  七嫻不再說話,牽起小愛閒,就往外走去。雲冰趕緊跟上。

  「雲冰……」突聽後頭傳來輕輕的喚聲。

  雲冰停住腳步。

  「對不起……」雲嵐輕輕的聲音再度響起。

  雲冰瞬間硬了一下:「沒關係……哥!」

  前頭的七嫻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小愛閒:「小東西,你師父不在,那娘娘就來考考你的自學毒經學得如何。唔,就做一種藥吧。如果做出來了,那娘娘就承認你是個天才。」

  小傢伙立時狂笑一聲:「放馬過來!小爺我本來就是天才。」

  幾人離去,昭華殿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只能隱約聽到刻刀輕劃的聲音。

  日頭西去,手底下人兒的臉面才完全顯現出來,又一個活生生的三惠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惠兒……」雲嵐顫巍巍得伸出手去,已然分不清現實或是虛幻,只覺三惠如同往日一般,正溫柔得對著自己笑,叫自己的心也跟著輕漾了起來。

  木雕之上的冰涼叫雲嵐一個子清醒過來,眼耷拉了下來,緩緩從袖間取出出張信箋。

  那紙張已然破爛不堪、其上的墨跡也是化開了,卻被仔仔細細得疊好,小心翼翼得捧著,想來是主人翻閱過無數次才成了這番模樣。

  就著夕陽,雲嵐再一次慢慢看了一遍。

  「妾心如蒲絲,願纏君心,奈何君心不似吾。竊以為,君必憐吾,此時方知,皆乃妾妄自菲薄。妾比江山,君已選。

  蒲絲雖韌,總有倦時。容妾收心,從此君自安心。

  但妾終不悔,一切若如初見……」

  雲冰望向天邊映紅天際的雲彩,眼中泛出了些許晶瑩。惠兒從不悔,但是,他後悔了。若是他早點明白,什麼對他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光景?

  只要,惠兒能在這世界的某一處好好活著,就算要他死,又何妨?

  雍和元年立冬時節,嵐帝薨。時值壯年。

  消息傳開,大家只道惡有惡報。

  距離潛龍谷最近的某個僻靜村莊裡,卻有個少婦打翻了籃子,好不容易採摘到的蔬果瞬間滾滿了一地。

  少婦一身農家粗布藍衣,卻怎樣也掩蓋不了她的雍容氣質。

  此時,她正雙目無神得望著京都的方向,淚珠子不受控制般汩汩滾落了下來。

  來給她送水餃的村中青年阿牛立時手足無措起來:「阿蘭,你怎麼了?」他剛剛沒說什麼吧。只是閒聊了下外頭的大事,最近傳得最火的便是前任被推翻的嵐帝駕崩的事了。怎麼阿蘭聽了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雖說阿蘭三年前才來這村子,那時候她還挺著個大肚子,但她謙遜有禮、溫柔可人,很得村裡人的歡喜。他更是,他早就想娶阿蘭了,但就怕自己粗人嚇著阿蘭。

  名喚「阿蘭」的少婦不答話,似是魂已失去了幾魄一般。

  「娘!娘!」竹門外頭,一個三歲左右、紮著可愛小辮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得跑了進來,黑兮兮沾滿泥巴的手上捧著寶貝一般、輕抓一株淡粉色的花兒。

  「小念嫻,快勸勸你娘。」阿牛急急喚道。

  小女孩奇怪得看看不斷流淚的自家娘親,再看看手上那朵好不容易採到的花兒,掙扎了下,抬頭,眨著亮晶晶的眼睛,道:「娘,別哭了!念兒把這朵花花送給娘!念兒花了一天,才在石頭逢底下採到的哦。」

  小婦垂眼,正瞧見了眉眼裡與那人極其相似的乖巧小女兒,終於忍不住了,「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抱著面前的孩子,放聲痛哭起來。

  同年深冬,安王赫連雲冰盲了眼。

  這位一直病弱的王爺好不容易才安康了起來,沒想到竟又無故瞎了,叫眾人一陣唏噓,只道這位王爺的命數怎生如此不好?

  但世上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瞭解此間人的心情,又有幾人能夠看破表面之下的本質,還有多少人有從此置身於黑暗中的魄力?

  雍和二年春季,安王府迎來了他的女主人——據說便是當年宮中與安王簫劍合舞、後來安王一直苦苦等待的女子。

  一片桃花爛漫之中,簫聲悠揚動聽,和著劍掃桃花的風聲,奏出一曲最動人的歌曲。

  女子黑衣精裝,回眸向著灰裳的男子一笑。

  那男子雖然目無焦點,但似是有所感應一般,竟朝著女子方向綻出了一抹燦笑。眉間那長年堆積的山丘也是平坦了開來。

  挑花雨中,兩人幸福的笑意愈發得絢爛,一如初見。

  若如初見,君心可變?

  春來冬去,挑李恁艷。

  帝王之權,多少艷羨。

  若是無情,何若再戀?

  君吹簫來,妾自舞劍。

  風雨過後,若如初見。

  溫暖的陽光灑在側躺亭中籐椅上的七嫻身上,耳邊是襯了這春景的悠悠簫聲,迷迷糊糊,竟自一片挑花飄舞之中,望見了雲凜的影子。

  「你怎麼來了?不是正在議事麼?」七嫻柔柔得笑一下。

  雲凜輕輕搬起七嫻的腦袋,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突然想你,就來找你了。」

  七嫻微笑。這個理由,如此簡單,卻暖了她的心。

  這個男人,從來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更不會說什麼「我愛你」的字句,但就是這般普通溫馨、有時霸道、有時又叫人無語的詞句叫她深深陷入了其中,從此不可自拔。

  困意很快襲來,朦朧之間,七嫻順著心意輕道:「老爺,這樣的你,如何叫我不愛?」

  輕拍著七嫻的男人瞬間僵硬了一下,眸中儘是狂喜。低著:「你……」

  本欲說些什麼的男人,在意識到手底下那嬌俏的人兒輕淺呼吸吐出之時,立時就噤了聲,怕吵著這人兒的好眠。

  輕淺吻上那人兒的額頭,眸裡,溢滿柔情,頓時把滿園的春色都比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凜嫻酒家

  雍和三年秋,選秀茲始。

  三年之間,大臣們老調重彈過無數回,希望陛下能夠擴充後宮,不僅僅是期望能借自家女孩子來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還因為當今皇后只孕育二子,那大皇子又不是皇家的血脈,而小皇子,眾所周知,懶骨頭一根,自也是不能承太子一責。陛下自然有責任為赫連族繼續延續血脈。

  這些提議每次都被雲凜、姬伊睿及林允之三人唱唱和和的給彈回去。

  但三年一輪的選秀卻是怎樣都避不開來。

  雲凜負手立於御書房窗前,這三年來,他比任何一個帝王都要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穩定朝綱,治大水、賑災區、掃亂黨,賞罰分明,提拔新人,讓整個皇朝終於沒因了那兩次變天而從此一蹶不振,反而比以往任何一個帝君在位時更顯蓬勃生氣。

  雲凜瞇了瞇眼,看來時間到了呢。還好,他能夠打下這麼一個基礎。

  轉身,向了龍案,提筆,便給已成了南雨王夫的顧清影寫了一封信。

  而這封信的內容,便是她所有計劃之中不可缺少的一環。

  儲秀宮門口,七嫻抬頭看了看牌額上那三個刺眼的金字,轉首向了身後的長子:「你拉我老這兒做什麼?」

  身後,正是八歲的小愛閒,比之三年前拔高了個頭,那一張圓臉卻不曾變,只是稍稍長開了一些,此時正是一臉奸詐的笑意:「自然是讓娘娘你來看看老爹的女人們了。以後您可是要跟她們共處咯。」

  七嫻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有這麼唯恐天下不亂的兒子麼?從來就怕自家娘親跟老爹日子過的太舒坦了!

  轉身,七嫻就要離去。這麼無聊的事,也只她家兒子能想的出來。她倒不如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小傢伙趕緊攔住她,這戲還沒開場呢,他娘就要走。豈不是浪費了他一番心意?

  正巧,儲秀宮裡頭走出一個著湖綠色衣裳的少女,大約十來歲的年紀,昂著頭,臉上的高傲顯而易見。此時,她一指點向素衣的七嫻:「你,去御膳房給本小姐拿盤水晶糕點來!」

  七嫻指了指自己:「我?」有點好笑。自己好歹也頂著個皇后的名兒吧,怎碰到個小丫頭那般放肆?

  那少女瞪大了眼:「大膽,在本小姐面前你竟敢自稱『我』,端的是個沒規矩的丫頭!」

  七嫻再仔細看看這少女,竟有些眼熟,但她確定沒有見過這個少女。

  大概是聲響太大,院中湧出了一群各色衣裳的美麗少女,都是十來歲的光景。向來,便是今年的秀女了。

  「連妹妹,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

  「連妹妹,不就是一個丫鬟麼,還值得你浪費恁多口水?」

  ......

  連?七嫻瞬間了悟。難怪覺得眼熟,這該是鎮國大將軍連家的女兒,也就是當年那戰家連玉蝶的妹妹吧。

  「娘娘,您看看,這些鶯鶯燕燕,可都比您年輕許多哦。老爹真是無恥,竟想老牛吃嫩草!老爹一定會被這些女人迷的暈頭轉向的。您還不如趁早休了我老爹,跟小閒我一塊兒出宮去。」小傢伙趁機在七嫻身邊碎念輕語。

  七嫻忍不住再翻個白眼,就知道這小子打的是這麼個主意。他就從來沒放棄過勸說自己離開雲凜。

  「出了什麼事?」裡頭聲音婉轉,端莊走出一個淡黃色衣裳的女子,那氣質,真個兒比所有人都更顯溫婉,卻又不失雍容。

  「冷姐姐,這宮中的丫頭好不識規矩。」連玉鳳撒嬌的拉住冷纖雲。因兩家的姐姐走的親近,因此她們兩人的關係向來很好。

  冷?七嫻輕歎口氣。果真是孽緣呢!這兩人,跟她們的姐姐還真是像的很,一內斂,一鋒芒。難道真是命運?以前跟那兩個女人共侍一夫,現在又來了這兩隻?

  冷纖雲掃過七嫻一眼,拍拍連玉鳳的手:「連妹妹,你身份高貴,跟下人一般見識作甚?」

  連玉鳳撅起了嘴:「我這不是看不慣麼?果然,那個皇后必是個粗鄙的人物,連帶著後宮的丫頭也是粗鄙無比。」

  粗鄙?七嫻挑眉,好久沒聽到有人罵她了。這小姑娘,還真是勇敢呢。

  冷纖雲一把摀住連玉鳳的嘴,厲聲道:「莫胡說!」這丫頭,從來心直口快,以後必會因此闖出大禍來。

  連玉鳳一下拉開她的手:「冷姐姐,我哪有胡說?聽說那皇后原先還是孀寡呢,這種人做我們天焰皇后,真是有辱我們天焰的名聲!我就是不服氣嘛!」

  七嫻忍不住的咳了幾聲,這些人即使能被欽點上,以後也不過是小老婆而已,居然在她面前說出這番話來。能不叫她心內生火嗎?不服氣?她有什麼資格不服氣?

  一旁的小愛閒心裡直樂呵,看著自家娘親愈發陰沉下來的臉龐,直想鼓掌。繼續!他娘娘越生氣,他才更有機會將娘娘偷出去,氣死他老爹!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連玉鳳不屑一顧的看向七嫻。

  七嫻冷哼一聲:「她是皇后,就是你們的天。連小姐,就你今天的話語,完全可以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你們進宮前,冷纖雨、連玉蝶難道沒有教過你們,惹誰都不能惹了皇后嗎?」冷眼斜視,素衣在陽光下散發出異樣的光芒,那氣度,不比在場的任何一位錦衣的小姐差。

  連玉鳳、冷纖雲俱愣。不僅被眼前女子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威嚴氣勢驚到,同時也納悶於這女子怎能知曉姐姐們對她們的囑咐。

  進宮前,姐姐們確實是一囑再囑,道千萬不能與皇后作對。

  她們自然不明白姐姐們為何會有此一說。那皇后又不是三頭六臂,有什麼可怕的?

  一時間,場中寂靜。有些小姑娘開始悄悄的往後退去,怕被連玉鳳牽連到。

  「你一個小小丫頭,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大放厥詞?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好!本小姐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誰死了也不足惜?」連玉鳳只一愣後,又恢復了橫聲道。

  說著,就要衝上前來。

  小愛閒正歪著腦袋,雖說他本意是想讓七嫻離開老爹,但眼前這女人實在是討厭的緊了。他在考慮要不要撒把毒,毒死她得了。

  正在這時,突然聽的「嗷」的一聲,兩隻金白毛髮相間的大狼跨過眾人頭頂,其中一隻背上還載著一個紅衣的小女孩。

  頓時,遮天蔽日,大狼從天而降。金、白、紅三色在陽光照耀之下閃閃發亮,晃了眾人的眼。

  大狼擋在七嫻面前。

  背上的紅衣小女孩粉粉嫩嫩,可愛至極。

  小女孩回頭,就朝七嫻張開雙臂,綻出笑臉兒:「娘娘!」

  七嫻眼皮直跳,自家這個小女兒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啊,竟在小小年紀就降服了這兩隻野獸。那兩隻小犬狼大概是小時候的心理陰影作怪,長大了竟也對七七小妹言聽計從的很。繼小愛閒後,七七小妹成了皇宮裡的霸王二號。

  彎腰抱起小小七,七嫻好笑的望向被一對雙胞胎犬狼凶神惡煞懾住的連玉鳳:「怎麼不動了?怕了?」

  連玉鳳瞪眼,被激的就又要上前來:「你........」

  卻被冷纖雲一把拉住。冷纖雲到底是比較冷靜沉著的,看了看突然乘著大狼出現的小女孩,再看看素衣女子身邊一直面露奇怪笑容的男孩子,最後再看看呲牙裂嘴的兩隻大狼,突然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素衣女子,必不是普通人啊!

  正在此際,只聽一陣焦慮的喚聲傳來:「公主!公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正是照顧七七小妹的喜兒。

  正當眾人為「公主」一詞怔愣時,只見喜兒又向那素衣女子行了禮:「娘娘,您怎麼在這兒?陛下正到處找您呢!」

  眾人更是驚詫不已。皇后不應該是金光滿身,氣度出眾麼?怎會是眼前這個素衣清顏、毫不起眼的娃娃臉丫頭?

  七嫻掃一眼已然呆若木雞的儲秀宮眾姑娘們,再定在臉色漸漸蒼白的連玉鳳身上,懶聲道:「連小姐,本宮很讓你失望麼?」

  冷纖雲趕緊帶頭跪下:「民女參見皇后娘娘。娘娘福體安康。」

  七嫻不搭理,只盯住一動不動的連玉鳳:「連小姐,本宮等著你來殺呢!」

  連玉鳳到底是小姑娘,雖刁蠻任性了些,卻是哪裡見過這番場面,一時間沒了主意。

  冷纖雲使勁扯她的衣角,卻發現她僵硬的怎生都拉不動。

  「既然冷小姐不動手,那本宮就不客氣了。」七嫻冷笑一聲,這樣沒見識的小丫頭,也想跟她鬥?就連她家姐姐當年不也乖乖的在她手底下,這丫頭連她姐姐的一成都沒學到,還那般狂妄?「喜兒,給冷小姐掌嘴!」

  「是!」喜兒道。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皇后的命令她從來都不會違抗。

  「娘娘,連妹妹年紀小,不懂事的緊。娘娘大人有大量,就放過連妹妹一次吧。」冷纖雲急急道。

  「不懂事?本宮這不是在教她麼?」七嫻輕笑一聲。

  喜兒上前幾步,連玉鳳這才回過神來,驚恐的咋呼道:「你.......你不能打我!」

  七嫻涼涼的再掃她一眼:「本宮就算現在殺了你,你又能奈何?這裡可是有那麼多人證呢,證明你是怎樣對本宮不敬的!」

  正說著,喜兒一巴掌就揮上了連玉鳳的臉,掌印隱隱浮現在雪嫩肌膚之上。自她兩年前嫁了宮內侍衛長後,喜兒便變得潑辣了許多。

  「你......仗勢欺人!」連玉鳳捂著臉,尖利的叫一聲。

  冷纖雲冷汗噌噌,這個連妹妹,怎麼到現在還學不乖。

  「怎麼了?」沉沉的男音傳了過來,一身印龍金袍的男子緩緩走了過來。

  「參見陛下!」眾人又是一陣忙不迭的行禮。各個心情激動,她們居然這麼快就見到陛下了!

  雲凜直接無視掉這一群,眼裡只看到了那個素衣的人兒,這才似是鬆了口氣,直直就走了過去:「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在亭中睡午覺。」一句話,雲淡風輕的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有雲凜身後的姬伊睿撇了撇嘴,這個男人,在平時七嫻愛去的地方找不到人後,已然差了侍衛隊所有人出動去尋皇后了,就差點將整個皇宮翻過天來。那番狂躁,他還是頭一次見。

  跪著的一群姑娘們也是愕然了。陛下對皇后說話竟然用「我」!

  「你兒子叫我來演戲給他看。」七嫻輕輕笑一下。這男人剛剛見到她時眸中的狂喜,她沒有漏掉。想來,這男人必是怕自己因了這儲秀宮的女人而一走了之了。

  雲凜狠狠的瞪向了小愛閒。

  小傢伙蹭著小腳就往七嫻身後躲去,嘴裡嘟囔著:「娘娘,你陷害小閒我!」

  七嫻瞥他一眼,這戲也看夠了,自然得付些觀賞費嘛!就算是自家兒子,也不例外!

  「喏。有人看我不順眼呢!」七嫻朝連玉鳳方向努了努嘴。

  雲凜看都沒看,只淡淡向後吩咐一聲:「扔出宮去!」聲音裡頭的冷然卻是顯而易見。

  姬伊睿立時得令,揮手就叫來四個侍衛,完全按照陛下的吩咐,將那連家的小女兒「扔」出去!

  他本來就對這選秀厭惡的緊,這不是生生來破壞七嫻的生活嗎?偏偏選秀是祖制,怎樣都推卸不了。那些個老臣真個兒是趁這次機會,將自家的女兒都往宮裡頭送了。要他說,就該全部都整死。可惜,沒有機會。這會兒,有女人撞到七嫻槍口上了,他當然是很樂意的做那桿子槍了。

  四個侍衛抬起連玉鳳,就往宮門去。

  空餘連玉鳳驚恐的叫聲依舊盤旋在儲秀宮。

  冷纖雲驚愕的抬頭,只見他們天焰偉大的陛下正向皇后手中的小女孩伸出手來:「讓我來抱吧。你別累著了。」聲音之中的柔情似是能把冰斗融化了,跟之前吩咐把連玉鳳扔出去時判若兩人。

  小愛閒趕緊上前一步,討好道:「小閒我來抱七七小妹吧。」

  七嫻怪異的看他一眼,總覺得這小子沒那麼好心,該不會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小小七一聽,立時開心的向哥哥的懷中蹦了去。

  小愛閒一把接住,小身子不由往下一沉,皺起了小臉:「哎呦,七七小妹,你怎麼又重了。千萬別學那小死人臉,橫向發展啊!」

  七嫻聞言不禁再白一眼。這小子還真好意思開口。三個孩子當中,最橫向發展的就是他自己了吧。還好現在長高了些,就三年前那體格,跟機器貓沒兩樣。

  雲凜扶著七嫻:「回去睡午覺吧。」

  七嫻回頭朝儲秀宮那刺目的牌額再看一眼,「嗯」了一聲。

  其實,她看的時候,倒也沒有多想什麼。但偏執的男人心裡依然開始打起了鼓,抓著七嫻的手越來越緊。

  小愛閒踉蹌的抱著小小七跟在後頭,嘴裡碎碎念起來:「七七小妹,哥哥帶你去為娘娘報仇。」嘴角一抹標誌性狡詐浮現出來。雖然那女人被扔出去了,他心裡可還沒有解氣呢!他必要讓那討厭的女人為罵娘娘付出代價!

  小小七揚起一抹狼狽為奸的笑容,小手掌使勁的鼓了起來,直叫:「好!好!」

  兩隻犬狼跟著走了,姬伊睿帶著侍衛們跟著走了,喜兒也跟著走了。

  一群人來的快,去的更快。卻沒有一人搭理跪了一地的秀女們,全拿她們當了空氣。那兩個上位者甚至連一聲「平身」都沒有說。

  冷纖雲呆愣了許久,似是有些明白為何姐姐說不能招惹皇后的原因了。

  一月後,雲凜收到了顧清影從南雨發來的回函,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看什麼呢,老爺?」七嫻於清池中沐浴出來。烏黑的長髮披在身後,還滴滴答答落著水珠。

  雲凜接過婢女手中的毛巾,便輕輕為七嫻擦拭起頭發來。

  七嫻坐下,拿起手邊的信箋,看了起來。卻在越往下看,越是張大嘴。回頭:「老爺,你準備.......」

  雲凜點了點頭:「那小子夠大了。」

  七嫻無語。才八歲的小子,再怎樣算也還是小孩子一枚吧。

  雲凜看出七嫻的未出之語:「不用擔心,內有姬伊睿幾人襯著,外有南雨相幫,不會出什麼岔子。」

  七嫻歎口氣:「可是那小子在別人看來,不是赫連皇家的血脈呢!」最起碼在朝臣們的眼中,那孩子是戰家遺孤啊!

  雲凜看了看七嫻依舊孩子氣的面孔,道:「他那麼聰明,這種事,他自己能處理的來。」八年來,七嫻面貌竟如同剛進戰家那會兒,細嫩的找不出歲月的痕跡。唉,為什麼只有他一人變老了,昨天海棠還在他頭上找出了幾根白頭髮!

  這個偏執的男人此刻竟希望自己的妻子快點老去,這樣他就不用擔心七嫻會被別人搶了。

  七嫻聽了雲凜的話,更是無語。居然叫那小子自己處理這種麻煩事。遇到這樣的父親,她為那小子默哀三秒。

  雲凜見七嫻不說話,才又道:「如果你覺得不行,那就改成愛姬吧。」

  七嫻腦海裡立時浮現出自家小兒子橫躺在龍椅上呼呼大睡的場景,立馬撇了嘴:「算了,還是老大吧。」

  雲凜低身圈住七嫻:「從此,就只有我們兩人,過你想要的生活。」

  七嫻微微一笑,反手抱住雲凜。這幾年雲凜的過分努力,令她猜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那麼快。

  她從來不擔心宮中選秀的問題。雲凜要做千古一帝,就一定要受制於禮,所以選秀在所難免。但她知道即使宮中再進駐了女人,雲凜也不會碰。只不過,雲凜的偏執已然超過了她的想像。就如同當年與鳳來假婚一事上,他也叫顧清影給代替了。

  此時,他也是連裝裝樣子也是不想做。

  「謝謝你,老爺!」

  而在寢宮裡頭,正抱胸踱步來回走著、計劃下一個拐騙娘娘出宮事件的小愛閒,此時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難道感冒了不成?殊不知,自己正悲慘的被自家無良老爹給算計了。

  而自己最親愛的娘親被自家老爹快了一步給拐走了!

  姜,還是老的辣啊~!

  雍和三年冬的第一場雪過後,正是秀女殿選之時。

  那一日,太陽似是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膜,就像煮熟的蛋黃一般,掛在空中,融化著屋頂上薄薄的白雪。

  正殿內,恭立著一殿的修女。主位上,卻是遲遲候不來的陛下與皇后。只兩位皇子與小公主坐於其上。準確的說,是小皇子睡於其上。

  小愛閒撐著腦袋,無聊的等著自家兩位家長的到來,嘴角依舊一抹狡笑。他可是完全計劃好了呢,只要等他老爹選了這些女人中的一個,他就有辦法讓娘親跟他走。從此,便沒有人能再跟他搶娘親了!

  等來的卻是姍姍來遲的傳旨宮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寡人由來身體有恙,帝位三年,已覺力不從心。現將皇位傳於大皇子赫連愛閒,盼眾臣盡力輔佐。另,寡人為皇子求得南雨長公主為妻.......」

  聖旨出,整個大殿全都傻了。

  本來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秀女們瞬間就洩了氣。

  小愛閒眼神直發愣,這種狀態是他自出生頭一次。

  小小七哇哇大哭起來,直喊爹要娘。

  最鎮定的莫過於小愛姬,只睜眼似是有點幸災樂禍的看了下哥哥,立時又閉上了眸子。

  那一日,天焰皇朝歷史上最為勤勉的凜帝帶著皇后一起消失了。至於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很久以後,這在天焰都是個謎。

  寢宮之內,小愛閒「碰、碰」的砸桌子。痛心疾首啊!他娘親居然拋棄了自己,跟那個死人臉老爹一起跑路了!還把那麼一大攤東西扔給他!

  一定是老爹搞的鬼!小愛閒恨得咬牙切齒。卑鄙啊!

  轉身,便看到了在床上睡的正香的某個小死人臉。

  靈機一動,小愛閒的臉上立時浮現了出了一抹陰笑。

  小死人臉啊,算你倒霉了。所謂死雞雞小弟不死本小爺。誰叫雞雞小弟,你投身做了本小爺的弟弟呢?

  「吱吱」,小愛閒標誌性的怪笑了起來。

  正閉目養神的眸小子突然渾身打了個寒戰。

  凜帝消失後半月,天焰八歲大皇子因思念父母成疾,不治而夭。

  凜帝最後一紙詔書也成了空紙一張。

  眾臣經過一致商議,決定擁立五歲的小皇子赫連愛姬為帝。南雨派來使者,週歲長公主改嫁於天焰小皇子。

  第二年春,小皇子登基,年號「羲和」。他在位四十年,開創了天焰皇朝又一個盛世。

  而這位皇帝,也成了「千古第一睡帝」。

  天焰遠離京都的某個鄉間小鎮上,今日裡來了一對夫妻。

  男的冰顏冷臉,嚇退一幫路人。可那男子望向身邊妻子的眸子卻又柔的似是能滴出水來,叫眾家女子羨慕的緊。

  再看女子,一臉溫和笑意,叫那張並不出眾的容顏也是盛放出了一些另類的光彩。

  突然有人摸了摸腦袋:「我好像見過他們呢!什麼時候呢?」

  夫妻兩人在小鎮上唯一一家酒樓前停住了腳,只見牌額上書著「鳳來酒家」。

  等在門口的賬房幾人眼前一亮,立時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新掌櫃的、老闆娘,終於把你們給盼來了!」

  女子輕笑一聲:「你們倒是積極呢!」

  賬房開心道:「自從鳳掌櫃離開後,我們酒樓已經歇業許久了。有新掌櫃到,我們當然高興啦!」

  女子抬頭看看頂上的牌額,摸著下巴:「掌櫃換人了,這酒家名字也該換了吧。」

  「該換!該換!」賬房向後一揚手,身後幾人便抬著一塊紅木匾上了前來,「老闆娘,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女子愕然,他們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鳳掌櫃來信叫準備的!名字也是風掌櫃給起的。您看看,合不合意?」賬房解釋道。

  女子這才瞭然。

  掀開紅布,匾上的名字立時顯露了出來——「凜嫻酒家」。

  這對夫妻,正是失蹤的雲凜和七嫻。

  七嫻失笑,這名字,果然是鳳來的風格呢。回頭問雲凜:「老爺,這名字可以嗎?」

  雲凜一本正經的點頭:「很好!」他喜歡自己的名字跟七嫻的放在一起。

  七嫻轉向賬房:「那就找人換了招牌吧。」

  後面的人趕緊拿梯子做起了準備。

  「狗子,別看了,快來幫忙!」賬房朝裡頭某個正在看告示的小伙子喊了一聲。

  狗子「哎」了一聲,跑了出來,手裡還拿著那張皇榜。

  「什麼東西?」七嫻奇怪的問了一聲。

  「我昨天去城裡拿回來的。」賬房歎一聲,「唉,大皇子真是可憐了。」

  七嫻眉毛一挑,大皇子?可憐?

  去過狗子手中的皇榜,夫妻兩個便看了起來。

  看罷,七嫻怪異的回眼瞅了瞅雲凜:「你兒子死了。」

  雲凜額際抽了抽:「那也是你兒子。」思念成疾,傷心過度,不治而亡?鬼才信!

  「我可生不出這般陷害自己弟弟的兒子。我兒子該是更乖巧、更可愛、更苗條、更聽話.......」七嫻叨叨了起來。

  驀然,一個帶著笑意的童嗓在身後響起:「娘娘,沒有比小閒我更乖巧、可愛、苗條、聽話的孩子啦!」

  七嫻頓覺黑線佈滿額頭,真不害臊!

  轉頭,後頭身負小包袱,臉圓的跟球一樣的紫衣小子不是自家那個「病逝」的長子又是哪個?

  小子眼睛瞇瞇,一個百米衝刺,就朝著七嫻撲了上來,嘴裡還不忘激動大喊:「娘娘!」

  雲凜身形一閃,就擋在了七嫻身前。他可不容許七嫻抱除他之外的任何男性生物,兒子也不行!

  於是,小愛閒生生的就跳到了自家老爹身上。雲凜雙手死死拉開自己與兒子的距離。

  父子瞪眼大戰立時拉開了帷幕。

  瞪!瞪!瞪!小愛閒萬分不滿,立志要在老爹臉上瞪出朵花兒來。

  雲凜更加不滿。臉上的肌肉抽了好幾下。這小子還真是陰魂不散,他與七嫻兩人獨處的日子,看來是要泡湯了!

  小愛閒突然陰測測一笑,揚手,就朝面前老爹撒了把白乎乎的藥粉。那可是他根據師父的毒經製作出來的定身粉。他要老爹再做一次雕塑!

  可惜,不等他得意完畢,小傢伙立時發現了不對勁,立時就想哭了。他正被他老爹死死的拽在半空中呢。

  也就是說,他老爹是動不了了,而他自己,也成了雕塑手中的一個裝飾!

  七嫻張了張嘴,強!今天這個雕塑實在是太完美了!

  「老闆娘,匾額換好了!」賬房向七嫻匯報道。再回眼怪異的瞅瞅新掌櫃跟小公子,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咳咳。」七嫻忍住笑意,吩咐道:「那便放鞭炮慶祝開業吧!」

  賬房幾人立時拿出準備好的長節鞭炮,用竹竿挑上。

  「辟里啪啦」,喜慶的炮竹響聲傳至整個小鎮。

  人們紛紛避開亂飛的炮竹煙花,偏偏路中央,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兒沒有動靜。

  經過的人們都會嘖嘖歎一聲:「可惜了一副好皮相,居然是兩個傻子!」

  小愛閒哭笑不得。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他終於是體會到了。

  再抬眼瞧瞧自家老爹憤怒的噴火的眸子,那熱烈程度比那鞭炮還要強烈,小傢伙已經在思量要不要先給屁屁塗上些癢粉之類的小毒!

  七嫻望望天邊越來越明亮的雲彩,嘴角笑意盎然,這日子,熱鬧咯!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53 PM

本帖最後由 nikonnika 於 2012-6-8 05:39 PM 編輯

番外卷 001 妾為蒲絲繞君心(雲嵐說)一

  冷清的月光灑在了這座原先光華無限、榮耀萬分的宮殿之上,它由來是天焰天子的寢宮,它有一個號聽的名字——昭華殿。

  而我,便是掌握了這昭華殿十幾年的人——赫連雲嵐。

  我扶著窗欞,望向了那一輪尚缺一角便能完滿的月亮,心裡說不出的平靜。

  耳後,是宮監有點尖銳的聲音:太上皇,皇后娘娘吩咐給您送來安樂丸,望太上皇不要為難奴才。您早早吃了,奴才好交差,太上皇您也可以解脫。

  聽罷,我微微一笑。皇后?是那個素衣談笑、卻能運籌帷幄的女子,是那個我千算萬算、卻給漏掉的女子,是惠兒的妹妹啊!

  也是呢!我這樣一個天焰前皇帝的存在,雖然已經沒有勢力能夠威脅到雲凜,但是在他們心中,我總該是根刺吧。自然是要早早拔去為妙。

  那女子,真是為了雲凜願意承受所有不好的名聲呢。一如多年前,朝堂上那次驚心動魄的「刀山火海」,也是由她一手操作。而這次對我這個名義上「太上皇」的暗殺,也是由她來下手呢。

  誰人不知,要做千古一帝,便容不得一絲的污穢沾了那帝王的手。那女子,該是愛極了雲凜,所以才願意將所有會在歷史上留下爭議的話柄全攬在自己身上。

  雲凜能有妻如此,是他之福。

  我不羨幕,也不嫡妒。平靜得令我自己都覺得詫異。

  若是以前的我,我大概會歇斯底里了吧。畢竟那女子,本該是我的女人。可惜,命運弄人,她最後競去了雲凜的身邊。

  若是以前的我,我大概會想,如果一開始的軌跡沒有彎曲,那女子會不會像幫助雲凜一樣幫我守住皇位,我的結局會不會就從此不同。

  而此時,我卻是什麼都不在意了。甚至,對那原先我視為比生命中一切都要重要的皇位,現在之於我而言,都沒了吸引力。

  我從袖中最後一次掏出那張已然模糊了字跡的信箋,上頭是惠兒留給我的唯一可以思念的東西。

  「蒲絲雖韌,總有倦時……」

  我一直在想,惠兒當時該是被我傷了多深,才叫她那般溫柔的性子寫出了這般決絕的話語。

  想來,我真是一次又一次得辜負了惠兒的情意。初時,只抱著利用她的心態,雖將她封為後宮四妃之首,但我明知獨孤皇后對她一次又一次的為難,我都無動於衷;後來,我又裝作不知得任五嬈害死了惠兒最為疼惜的小皇子。

  皇子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後宮女人三千,我想要多少孩子,她們都能為我生。但看到當時惠兒痛不欲生的樣子,我心裡竟是有說不出的苦意。

  直到清惠宮走水,我方能確定自己的心意。但那時,我只道只要惠兒不跟我的皇位起什麼衝突,我必是能愛護她一輩子的。

  只是,後來的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或者是天意?抑或是緣分終淺?我竟是再也見不到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了!

  在這清冷的殿中幾年,對惠兒思念氾濫的我終是明瞭,那種愛,不是權力的寬廣、身份的高貴所能代替得了的。

  那種瘋狂的想念,雖未海枯石爛,卻真正是刻骨銘心。

  我其實是感謝老天的,讓我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明白過來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我後悔的是,最後一次見惠兒,我對她,竟是那樣地粗暴……

  那天,雲凜的皇后問我,若讓我許一個願,我想要什麼?

  我說,我只願惠兒能好好得活著。

  現在,我依舊如此希望著。只要惠兒能夠好好的在某處活著,要我死又有何難?

  我轉過身來,平靜得取過宮監手中托盤裡的白玉瓷瓶,倒出那剔透得如同水晶珠子一般的藥丸,放到了嘴裡,一仰頭,便嚥了進去。

  都說,人之將死,其思也善。

  那一刻,我想起了過往的許多許多事。

  我想起了我那在深宮之中郁卒而死的母妃。她是那麼得懦弱,宮中任何人、包括宮監婢女都能欺負我們,她卻不敢做出任何還擊,每天只懂得躲在壁角暗自垂淚、顧影自憐。

  我對母妃實是談不上歡喜,我記得那時候總在沒人的地方向天嘶吼,為何我會生為這麼懦弱的女人的兒子?

  我想起了暴躁卻又整日裡憂心忡忡、最後終於早逝的父皇。我想我是恨他的,因為他的毒新厭舊,才使母妃、我,還有雲冰嘗盡了人下人的滋味。

  但我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喜歡他,因為要擺脫原先的日子、要獲得權力,就必須得到這個男人的歡心。

  我想,我便是從那時候起,便只愛權力了吧。那種缺失的安全感,也只有這個皇位,才能給予得了我。

  以至於,後來我竟然下手害了自己的親生弟弟。

  利慾熏心,我覺得身邊所有人都不可信,都對我這好不容易才取得的皇位有所企圖。我斬殺有功將臣,壓迫有才之士,當時,我並不以為有什麼錯。

  可是,雲冰是我的弟弟,我竟然也懷疑了他。我給他餵了毒,其實那毒是無解的,我當時只想一了百了。若是雲冰死了,我便沒了這個後顧之憂。

  我騙樂兒說,只要地盡心為我辦事,我會定時給雲冰解藥。其實,那個解藥,不過是皇宮的營養補品罷了。

  所以,雲冰一天天得衰弱了下去。

  當時,雲冰與樂兒的感情我實是無法理解,只道雲冰定是為了皇位才接近樂兒。我便叫樂兒發了毒誓,就此兩人不得相見。

  我想,我最對不起的就是雲冰了吧。幸好,據說出現神醫,為他解了身上的劇毒。只是,他和樂兒……都是我的錯啊!

  天上那輪不算圓滿的月亮依舊照射著清冷冷的光芒,朦朦朧朧的光線之中,我看向了滿屋子惠兒的木刻雕塑,喜怒哀樂,各式神色。

  迷濛之中,眼前的雕刻們似乎變成了真正的惠兒。

  我笑了。就讓我在惠兒的包圍之中去吧。

  我緩緩得癱在了地上,眼前越來越黑,腦裡越來越沉。

  惠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希望能有一個真心疼你、一心只為你的男子好好照顧你。

  若有來生,我必不再負你……

  睜眼,周圍是一片漆黑。

  我輕輕一笑,心裡卻是沒來由得輕鬆。我這是到了陰間麼?還是地獄?

  想來,我那般沒心沒肝的壞人,該是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的吧。

  我只盼,能盡快贖罪。然後,轉入輪迴,我便能再去尋惠兒了。

  頭頂烏雲散去,月的光華灑滿大地。

  我抬頭,很是納悶,陰間也是能夠看到月亮的麼?怎跟我在昭華殿見到的一模一樣,缺了納悶一個角。

  垂下手來,我竟碰到了一個鬆軟的灰布包袱。

  我立時就糾結了,難道往陰間的路也是需要帶包袱前進的?

  打開,裡頭竟有幾件素衣,一些碎銀,然後是火折子之類的必備物,最上面還有兩張信箋以及一個小小的惠兒的木雕像。

  一張已然破損許多的信箋我很熟悉,那是惠兒留給我的。

  我欣喜若狂,黃泉路上有惠兒的這張信箋以及木雕相陪,是不是能夠減少些許我的寂寞?

  我打開另一張信箋,上頭是我不認識的陌生字體,秀氣中又帶些豪爽的氣息。

  只見上書:嵐帝已死,好自為之。

  落款為「嫻」。

  我頓時就怔愣住了。不過-會兒,我便明白了過來:我,還活著!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具體是怎麼回事,但必定跟皇后賜來的那顆安樂丸有關。

  那人,將我從昭華殿那個困了我半生的牢籠中解放了出來!

  心裡,依舊是平靜無波。不知從何時起,我竟變得這般無慾無求了——死不懼,生亦不喜。

  我跪下,向天叩下三個響頭。既如此,便容許我再苟活一段時間吧——我,真的,再想見一次惠兒。只要,確定她還好好的,便可以了。

  拿起包袱,我踏上了尋找惠兒的道路。

  嵐帝已死。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赫連雲嵐其人。

  我的名字叫做,荀三。

  我憑藉著在宮中因思念惠兒而練就的木刻手藝賺錢吃飯,一路尋著惠兒。

  我穿過了一城又一鎮,一鎮又一村,終究是沒有找到惠兒。

  但我不灰心。天焰找不到,我便去南雨找;南雨找不到,我便去北瀚。

  有生之年,只要再讓我見一眼惠兒,我就滿足了。

  冬去春來,鳥語花香之季,我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山村。這裡山明水秀,天高氣爽,純樸氣息到處可見,令人極其舒服。

  我突然有了個極其奢望的想法,若我能跟惠兒在這樣的地方攜手到老,不管世事,那該多好。

  正在此時,我眼前一晃,一個著藍布粗衣的女子自我眼前劃過。

  我呆愣,那側臉,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兒麼?

  急急的,我就衝了上去。

  卻被從側面出來的小販撞翻在了地上。等我再爬起來,抬頭四處張望,已然找不到剛剛的身影了。

  正當我失望之際,突的,在不遠處賣傘的小攤前,我看到了同樣的粗布藍衣。那人正撐開一把紙傘,檔住了臉面。

  我欣喜得穿過眾人,以我今生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

  我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向來平靜的心湖裡終於漾起了波紋:「惠兒……」

  那人收起傘,回轉頭來。

  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那張臉,只是一張平凡的婦人之臉,根本不是我心心唸唸的惠兒。

  那女子奇怪得看著我。

  我趕忙鬆手道歉。不禁自嘲,大概是我太過於思念惠兒,因此出現了幻覺吧。

  我找了塊空地,打出木刻的招牌,準備一如以往,賺點路費。

  剛安頓下來,我便聽到一陣清脆的、甜甜的小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謝謝阿婆!」

  我抬頭,正瞧見一身花衣,雖是簡樸,但很是乾淨整潔的小女孩走在大道中間,大約四歲的模樣,梳兩條小辮子,小臉兒白裡透著紅,煞是可愛。

  似乎村裡的人都認識她,小女孩走過的地方,那些嬸嬸、婆婆們都會往她兜裡塞些糖果之類的小東西,看來這孩子是極其受大家喜愛的。

  小女孩有禮貌得一一道謝。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視,她轉眼便向我看了過來,露齒乖巧一笑。

  不知怎麼的,我心裡突然一暖,有—種極其親切的感覺。

  小女孩蹦蹦跳跳得向我走了過來:「伯伯,念嫻沒有見過您呢!」

  我摸摸她的頭,微微一笑:「伯伯今天剛到這裡。你叫念嫻?好名字呢!」這名字讓我想起了那個放我解脫的女人。

  小女孩歪著頭,笑得開心:「是啊!我娘也說念嫻是個好名字,說我以後一定會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姑娘。」

  我點頭:「嗯。小念嫻的娘說得對。伯伯給你雕個木刻,好嗎?」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一個合我緣的孩子,我自然要為她雕個像,給這孩子留個紀念也好。

  小女孩「嘻嘻」笑:「謝謝伯伯!」

  小傢伙乖乖得坐好,我從包袱中取出刻刀以及早就準備好的木頭,便開始細細刻畫了起來。

  這次雕刻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順手,竟是沒多久,便完工了。

  我細細觀量手中的雕刻小人兒,才發現這孩子的眉眼之間,竟與三惠是那般相似,難怪我竟刻得那般順當。我刻塑惠兒已然不計其數,這樣的眉眼刻法,我自然已經熟記於心。

  「伯伯!伯伯!」突見眼前一張小手晃動著,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因思念惠兒而恍了神。

  我微笑得遞過木刻小人兒:「喜歡嗎?」

  小傢伙睜大了眼睛,滿是驚奇與歡喜:「跟念兒好像呢。我好喜歡!」

  我再摸摸小傢伙的腦袋:「喜歡就好!」心裡卻是沒來由的難受起來,惠兒的孩子該也是這般可愛、這般像她吧。

  小傢伙突然想起什麼,抬起頭來:「伯伯,念兒求您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啊?」我笑道,「伯伯能做到,一定幫你。」

  小傢伙喜悅得神采都飛揚了起來:「伯伯,您跟念兒回家。幫我娘也刻一個,好不好?」

  「你娘?」我問。

  「嗯,」小傢伙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娘不開心了好久。伯伯為念兒刻的這個人兒,念兒好喜歡,好開心。念兒就想,如果伯伯為娘也刻一個,娘應該也會像念兒一樣開心了吧。」

  我心裡更加暖意融融,這個孩子,小小年紀,真是很有孝心呢。於是點頭:「好。伯伯答應你。」我怎麼會拒絕這個孩子純真的請求。雖然我並不認為一個木刻就能讓她娘開心起來,畢竟大人的世界並不如孩子的想像一樣來得簡單。

  竹籬笆裡頭,一個著粗布藍衣的少婦正安靜得坐在院裡木桌旁,腿上放著一個小竹籃,裡頭是針線以及鞋樣,少婦正仔細得縫著手裡的新鞋底。那麼大的鞋扳,必是男人的。

  而我,站在籬笆外頭,久久不能動彈。

  那張側臉,我不會認錯!

  我看過了那麼多次,我思念了那麼多年,我刻畫、夢迴了那麼多回,我怎能認錯?

  老天不負!我終於找到了惠兒!

  我顫抖得向籬笆伸出手去,突然聽見屋內傳來一聲清朗的男音:「阿蘭,'飯做好了,念嫻怎麼還不回來?」伴隨著聲音,一個皮膚黝黑、長相憨厚的青年走了出來。

  我心裡微微一顫。

  惠兒抬起了頭,看向了那青年:「阿牛,麻煩你了。」

  那叫阿牛的青年憨憨一笑,黝黑的面上泛起了紅潮:「阿蘭,你跟我還客氣什麼?你為我做新鞋,我來做飯,那也是正常。」

  我的心,驀然沉了下去。

  這樣的對話,我不想明白都難。

  低下頭來,瞅瞅奇怪抬頭望我的小念嫻,我更加了悟。

  這孩子,難怪那麼像惠兒,竟真是惠兒的孩兒呢。她該是惠兒跟那個喚作阿牛的青年的孩子吧。

  瞬間,我竟不知自己是怎番的心情。是苦?是澀?是喜?是甜?

  雖說,我希望有個男子能夠代替我照顧惠兒,但真正見到這樣的場景,頓時竟叫我不知所措了。

  我細細打量起那個男人來,雖不是什麼富貴相,但該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有他照顧惠兒,我該放心了。

  我仰頭,望了望天上流動著的白雲,拚命抑制住溢出眼眶的淚水。老天已然是很謄顧我了,竟終叫我見到了惠兒。我該知足了。

  現在,我該是把命還給天,還給那些因我而死去的忠良了。

  我後退,就要悄悄離開這平靜的一家。

  小念嫻卻拉住我的衣角,急急喊了聲:「伯伯,你要去哪兒?」

  裡頭兩人的目光立時被吸引了過來。

  我知道躲不過了,定定得就望住了惠兒。我突然有點害怕,萬一我從惠兒的臉上看到厭惡怎麼辦?畢竟原先的我,怎能配得上這般美好的惠兒。

  惠兒的臉,一如我記憶中那般,美麗、溫柔並著賢惠,然而,眉眼中卻是有著化不開的憂思。

  我的心瞬間痛了一下。惠兒她很不開心嗎?她過得不幸福嗎?

  只見惠兒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騰」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來,身上的竹籃滾落在了地上,手裡的鞋板也掉了。

  只聽那青年在一旁焦慮得喊著:「阿蘭,你怎麼了?」

  我想掉頭就跑。我是不該出現來打破惠兒的生活的。但是,腿卻是完全不聽使喚,像是被釘在了那塊土地上一般,一動都動不了。

  我只能見惠兒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愣愣的眼神,不可置信中、似又夾雜著狂喜的表情,嘴裡喃喃:「陛……陛……」

  我只覺得有熱熱的東西,滾燙了我的臉面。

  隔著籬笆,惠兒的手輕輕撫了上來,抖著唇:「嵐……你來接我了麼……」



番外卷 002 妾為蒲絲繞君心(雲嵐說)二

  我清楚得看見了她的淚、她的喜。

  惠兒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不是那不可觸及的「陛下」二字,而是「嵐」。我的心,被莫名的喜悅充斥著。是不是說,惠兒一直沒有忘記我?

  我輕輕摩挲著惠兒的手,那只本來細嫩光滑的手掌,此時我竟能感覺到那中央的繭子。頓時,又是一件心疼。

  惠兒依舊似是在夢幻中低喃:「嵐……我等了好久……我跟你走……我怎能讓你一個人先去……」

  縱然我再遲鈍,又怎能聽不出這其中的情意與堅持?

  這便是我最愛的女人!這便是我一心尋找的女人!這就是在我心目中,把皇位都比了下去的女人!

  我默默向蒼天乞求: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真的不想離開我的惠兒。

  我想,我是貪心了。

  我原先只道,只見她一眼便好,只要她好好的便好。

  可是,此刻,我心中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卻是怎樣都抑制不住了。我留戀的不是我追逐緊守了半輩子的權力,我留戀的只有眼前這個說要隨我而去的女人。

  「我……來接你了……」我聽著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如是說道。

  就算惠兒跟了那個男人又如何?就算惠兒有了個那麼大的女兒又如何?

  只要惠兒心裡還有我,我就算再做一次惡人,搶了惠兒,又如何?

  就讓我死後下到阿鼻地獄吧。只要,只要再借給我一點年華,陪伴在我最愛的女人身邊。

  。

  「爹,爹,我要吃糖葫蘆。」念嫻拉著我的手,興奮得跑到買糖的阿婆那裡。

  「阿三,收攤了啊?」阿婆笑瞇瞇得問找,嫻熟得包了滿滿一紙袋的糖葫蘆,多得差點就要溢出來。

  我微微一笑,遞給她雙份的銀兩:「是呢,阿蘭叫我今天早點回去。」

  阿婆只拿了一份糖錢,把剩下的又塞給了我,有點嗔怪:「阿三,你怎麼還是那麼見怪。小念嫻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這糖就算送給她吃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夫妻兩個賺錢也不容易,自己好好攢著。」

  我點頭道了謝。這裡的人總是這麼熱情與淳樸,是我半輩子以來見過的最喜歡的人們。

  我回頭看看開心吃糖的小女兒,心裡又是一陣感激與欣喜。我感激上蒼對我的厚愛,為我與惠兒留下了這個女兒,留下了我與惠兒還能聯繫在一起的可能性,化解了當年我差點鑄成的大錯。

  我抬頭,呼吸著這個村子新鮮靜致的空氣。

  來到這裡已經一年,我自然知道了惠兒與那個青年沒有什麼,知道了小念嫻其實是我的女兒。更加知道了我曾經差點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雖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直至現在想來,我依舊心內十分懊悔與絞痛。我當日竟然把懷著身孕的惠兒推倒了桌角之上!

  但問時,我又是十分慶幸,還好,孩子平安。否則,我想,我與惠兒便是無可挽回了吧。我十分感謝惠兒口中救了孩子的那兩位高人,若非他們,恐怕,我跟惠兒的緣分就終止了。

  「爹,你看,那是你刻的小猴子呢。」

  我順著小女兒的手指望去,不遠處,一個少婦手中正抱著一個哇哇哭鬧的嬰兒,少婦另一隻手正拿著一個木刻小猴子逗弄著孩子。嬰兒大概覺得新奇,竟是停止了哭鬧,「咯咯」笑得歡快。

  我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自己雕刻出來的東西能夠令別人開心,我自是歡喜得很。

  一年來,我在這村中自是繼續以木刻手藝為生。這裡的人,都叫我木刻阿三。

  突然,我的目光落到少婦的手腕上,那是一個古金的鐲子,雖不是很貴氣,卻將一個毫無光彩的女人點綴了起來。

  我猛然意識到惠兒身上竟是沒有任何飾物,就連簪子,也只是個很黯淡的木簪。

  我突然心疼起來,我的惠兒,該是佩戴這世界上最為高貴飾物的女人!

  同時,也為惠兒委屈,若惠兒當初跟的不是我,她的日子也不會到今天這般艱辛。

  我掏出錢袋裡這幾日木刻賺的錢,決定送惠兒一份禮物。雖然現在的我再也沒有能力給惠兒什麼金銀珠寶,但我可以給她我的全部。

  遠遠的,我便瞧見竹籬笆前那一抹藍色的女子身影,雖是粗布,卻也掩飾不了她的芳華。

  惠兒正一如以往,在家門口溫柔得迎接了我的歸來。

  我們的日子,平靜得如同真正的山村夫婦。而這一年,也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光。

  小念嫻開開心心得奔進了屋去。

  惠兒則為我解下了背簍。

  「娘,今天什麼日子?怎麼那麼多菜?」我扶著惠兒走進屋去,小念嫻正歪著腦袋看著一桌的菜奇怪得發問。

  我朝桌上望去,三碗麵條正散著熱騰騰的氣兒,上頭幾顆蔥花兒,桌中央更有韭菜炒雞蛋、醋溜白菜、豆芽兒湯,甚至還有一小盤紅燒肉。雖然,都只是一些普通的農家菜式,可是要知道,這些都是只有過年的時候,我們才會奢侈一回一下子煮那麼多。

  我也奇怪得看向了惠兒。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麼?

  惠兒輕輕一笑,摸了摸小念嫻的頭,而後溫柔得看著我:「念兒,今天是你爹爹的生日呢。」

  我一愣,我的生日?似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昭華殷禁錮五年,又有誰會記得這種事情?心裡,頓時是無以復加的幸福感。

  惠兒見我不說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與抱歉:「相公,我知道這比不上以前的誕辰盛宴,但這些全都是我親手做的,麵條也是我自己擀出來的……」

  我牽起她的手來:「惠兒,今生有你,足矣。」

  惠兒怔住了.瞬而柔柔得笑了:「我也是。」

  我從懷中掏出用布一層一層包好的東西,遞給了惠兒。

  惠兒一陣驚愕。

  我笑:「送你的禮物。」

  惠兒拆開,出現的是一個翠色的玉簪子,尾上是纏繞著的蒲絲狀。

  那玉,雖不是最純色的好玉,卻是我精心挑選、花了身上所有的銀子買來的。

  惠兒久久不說話。

  我急了,怕她不喜歡:「對不起,惠兒,我以後會更加努力賺錢,買更好的送你。」

  惠兒搖了搖頭,抬起了眼:「我很喜歡。相公,幫我簪上吧。」

  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晶瑩。

  穿過惠兒柔順黑亮的發,玉簪固定在了發間。

  「好看嗎?」惠兒問我。

  我點頭,癡迷得望著她。我的惠兒,不管是怎樣的裝扮,都是那麼好看。

  惠兒臉兒粉紅了起來,撫了撫簪子。那動作,跟摸寶貝一般。臉上的欣喜,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在宮中時,我賜過那麼多珍寶給惠兒,卻從未見過她今日對這簪子流露出的這般歡喜。

  小念嫻也拍手:「好看!娘真好看!」

  惠兒抬頭,笑得燦爛:「相公,吃飯吧,菜都涼了。我去廚房端醬料。」說著便往後廚去了。

  我與女兒剛坐下來,就聽外頭傳來清涼的女聲:「有人在麼?討口水喝,可以麼?」

  我一愣,這個聲音,我怎麼可能不認得?

  走出門外,籬笆外頭站著的,正是去年皇朝失蹤了的前皇后,姬七嫻!

  她見到我,明顯也是愣了一下。

  倒是她旁邊的小子開心得叫了一聲:「伯伯,居然在這裡見到你了!」

  我這才看過去,傳說已亡的大皇子此時正精力充沛得站在自家娘親身邊,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要多精神便多精神。這孩子,比之三年前,拔高了許多,那張臉,卻依舊是喜感的圓潤。

  「你在這裡。那我三姐呢?」那個從來情緒不外露的女人此時竟是激動了起來。

  正說著,惠兒的聲音傳了出來:「相公,是誰啊……」從廚間回來的她走了出來。

  惠兒和那女人同時沒了反應。而後,那女人衝了進來,惠兒也跑了出去。

  望著院子裡緊緊抱住的姐妹,我突然嫉妒了那個女人,能得惠兒全心的愛護。

  我知道的,自從傳出凜帝與皇后失蹤的消息後,惠兒就一直擔心著她。

  「三姐,三姐,我找了你好久!」那女人完全像個孩子一樣驚喜得蹦著,「你怎麼會在這裡?你過得好不好?那傢伙有沒有欺負你?」

  惠兒笑道:「你一下子問那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倒是現在看到小七你好好的,三姐便放心了。」

  正在此時,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冷氣襲來。抬頭,一個白衣的男人立在了籬笆門前,冷著顏,寒著眸。

  只聽愛閒一聲怪叫:「老爹,你怎麼追得那麼快?」腳底下更是生風,逃到了七嫻身邊來。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個樣子的雲凜,才是他的真實模樣吧。我從來都是知道的,雲凜就是戰家當家。但我不清楚的是,到底哪張臉才是他的真面目。

  雲凜淡淡掃過我一眼,跟看陌生人一般,只惡狠狠得盯住跟七嫻抱在一塊兒的惠兒。

  我立即上前幾步,護住惠兒。雲凜的眼神,讓我害怕。我怕失去惠兒!

  七嫻回頭瞧瞧,一臉無奈:「老爺子,我抱的是我三姐。你不要亂吃飛醋。」

  我愣然,雲凜那眼神是在吃醋?

  雲凜幾步飛躍過來,拉開了七嫻:「你只能抱我。」

  我張大了嘴,這個男人,竟說出了這麼任性的孩子氣的話來?

  當然,這頓飯,自然增加了三個人。

  一頓飯中,七嫻與惠兒一直有說不完的話。當七嫻聽到惠兒說當年帶她出宮的是一紫一灰兩個老頭時,七嫻把筷子摔得叮噹響,直道那兩老小子居然沒有告訴她那麼重要的事。

  愛閒緊緊靠著念嫻坐著,遠遠避開雲凜並作警備狀態。據說,這小子把七嫻拐出了家門,雲凜是追妻子追出來的。

  而我,卻仔仔細細觀量起了雲凜來。我在想,他到底是怎樣的根、怎樣的骨,與我明爭暗鬥了那麼多年,最後竟只為帝三年,便離開了那個人人艷羨的權力之巔。

  雲凜沒有看我一眼,視線一直溫柔得停留在身側的七嫻身上,時不時得為七嫻夾上幾筷菜去。此時的他,身上竟是沒有任何一點鋒芒,普通得如同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丈夫。

  七嫻回頭向他一笑,然後,我便看到了雲凜眼中亮光閃閃。

  我突然就有些明瞭,帝王之位雖是無限誘感,又怎比得上心頭人的回眸一笑。這個道理,我不也很明白麼?

  我望向惠兒,惠兒似是有所感應,同時轉過頭來。輕輕一笑,那麼溫暖,如同春日裡的陽光。

  為了這樣的笑容,我願意做那只飛蛾。就算死,也要撲向那團燃燃的火焰。

  我們的日子便這樣安靜得過著。我是鄉間木刻人,帶著妻女踏寅得討著生活。

  妻子溫柔賢惠,女兒懂事乖巧。

  我覺得很快樂,卻總是害怕某一天醒來,這一切都會化為泡影,然後我發現,自己做了一場多麼美好的夢。

  畢竟,我這樣的人,還能偷得這般的幸福,會不會叫神靈都憤怒?

  記得七嫻走的時候,如是道:你是荀三,你只是我姐夫。

  我想她大概發現了我的不安吧。也是,她那般心思靈巧的人,怎能知曉不了?

  惠兒該是也知道的,她有一天對我說:「相公,我們到其他地方去吧。到一個沒有任何人,只有我們一家三口的地方。」

  她是那般善解人意,善良得叫我每每都想哭。

  我搖頭說這裡很好。我知道的,她對這個地方、還有她的妹妹都有深深的不捨。我怎能叫惠兒永遠都見不了自己最疼惜的妹妹?

  雞鳴三聲,我睜開了眼,手習慣性得伸向了內側,卻是空空如也。

  我頓時慌了,赤腳一下子跳下了床:「惠兒!惠兒!」果然,那些美好的東西,都是夢境麼?

  「相公,我在這兒呢!」鏡子前頭的惠兒轉過了頭來。

  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我這才舒了口氣。

  看著惠兒未梳的長髮,我走過去,拿起梳子:「我幫你梳發吧。」

  惠兒驚愣不已:「相公……」

  我已然開始了手底下的工作。惠兒的頭髮如同綢緞一樣順滑,梳著發,我真切得感受到了惠兒就在我的身邊。

  透過鏡子,我望見了她有些發紅的眼圈:「惠兒,以後我天天幫你梳發吧。」

  靜了—會兒,我聽見了她有些哽咽的聲音:「好!」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照進了竹屋裡來。我默默向天焰之神祈禱,我把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許來贖罪,這輩子暫且借給我,可好?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55 PM

番外卷 003 我和冰山有個約會(小顧篇)一

  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放火燒了很多冰原,所以這輩子才會處處碰到「冰山」,結下不解的孽緣。

  風城顧府的後花園裡,有一天突然多了一個白袍的男孩子。他負手臨風而立,很是老成。不似我平日裡見到的那些還愛在泥裡打滾的髒兮兮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雲凜。那年,我四歲,雲凜七歲。

  娘親告訴我,那是父親好友的孩子。

  我開開心心地蹦到他面前,非常友好地將我吃剩的好酪遞了過去,揚起了我自以為最是迷人的笑容:「你好!我請你吃東西!你跟我玩,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甚至臉色變都沒有變,當然,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面癱臉這個德行。

  但是,當時,我肯定得到看到了他眼裡對那奶酪的嫌惡,以及對我似是望傻瓜一樣的打量。

  了吧,那塊奶酪我已經舔過,濕噠噠的,是挺噁心的。但是,昨天我把這樣的奶酪給了後院裡的大黃狗吃,它不也吃得挺香?

  還有,這孩子的面部表情是怎麼回事?若不是他那雙眼珠子還在動,我會以為殭屍橫行了。

  我隨手扔了奶酪,再扯起我的嘴角:「來!跟我學!要這樣笑,才能得到別人的歡喜!」

  他看著我,終於開了金口:「你的笑……」

  好看吧!好看吧!我得意地想。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個漂亮的小孩子,府裡所有人都誇過我,甚至那些幫忙的嬸嬸們見到我都會狠狠地親上一口,說我長大了,絕對是妖孽一枚。

  我昂起了頭,擺正了姿態,等著面前的孩子膜拜我。

  「……真欠扁!」正當我忘形之際,那破孩子居然接了這麼一句、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挫敗感。

  我想,這孩子一定很討厭我。我向來不愛熱臉貼向別人的冷屁股。

  於是,我耷拉著腦袋,準備撤。

  突聽那孩子在我背後問道:「你不是讓我陪你玩嗎?」

  我愣了一下,大喜。這可是頭一個願意跟我一起玩耍的孩子!

  因為農藝,城裡沒有哪家的小孩子敢跟我結伴。就算彌勒佛城主家的小孫子,也被城主勒令只能對我恭恭敬敬。

  我覺得那樣子的孩子實在是無趣得很。他們了也盡量避開我,耍玩從不帶我。

  我自然是識趣的人,也不去為難他們。沒人跟我玩,我便跟後院的黃狗玩;沒人跟我做遊戲,我便自己左手跟右手鬥。

  而這回,竟出現了這麼一個不一樣的小孩,我心內又怎能不高興?

  整個下午,我玩得極其盡興。

  雖然這個孩子很奇怪,不愛說話,不愛笑,卻是一個很好的玩伴跟聽眾。他聽我胡說八道,他任我胡亂撒潑。

  我折花,他便給我做了環兒玩;我爬樹,他便在下頭墊好鬆軟的稻草;我打鳥,他便架起烤架給我煮鳥蛋。

  我大笑著狂妄對他道:「雖然你頂著一張死人臉,不過看在你對我那麼好的份上,我就讓你當我上弟好了。」

  我明顯地看到他的臉皮抽了幾下,卻仍舊隨便我叫囂胡鬧。

  娘親後來跟我講,她第一次看我笑得那般開心、那般肆無忌憚。不是習慣性得扯起嘴角,而是那般清亮亮的笑容。

  就因為他,小小的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暢快之極。

  我想,我該是個孤獨的孩子,是雲凜將我從那個孤獨之境拉了出來。

  那天傍晚,雲霞佈滿了天際。雲凜背起了累極了的我,從花園裡我的房間。

  我將臉兒貼到他不算寬闊的背脊之上,竟是沒來由得安心。那種感覺,溫暖得如同娘親一般,沁入了心扉,刻在了心底。

  我側著頭,迷迷糊糊之中,一抹草綠映了眼簾,夾雜在花叢中,快速地向雲凜和我游離了過來。

  我腦子一陣子空白,只見那「草綠色」一躍三尺高,便向我的大腿飛了上來。

  「啊」字不及出口,卻見雲凜一手抓住了草蛇的尾巴。而草蛇已然憤憤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殷紅頓時在白衣上印出了朵兒花兒,刺了我的眼。

  我一下子就懵了,只能見著鮮血從雲凜臂膀上汩汩而出,頓感自己的力量弱小,力不從心。

  「哇」一聲,我便趴在雲凜的背上哭了。

  雲凜狠狠耍開了草蛇,另一隻手緊緊護住我,死死與草蛇對峙著。

  我的哭聲終引來了家裡的僕侍。

  草蛇這才悻悻地遊走了。

  雲凜輕輕放我坐到一旁的石塊上,拍了拍我的頭,道:「我適合明亮的笑容,比陽光還漂亮。」

  我望著他疼得有些蒼白的面孔,聽到我一直盼著的讚揚,心裡卻是怎樣也高興不起來。只覺有生第一次,心內糾結得痛。比我一個人跟影子玩,還要難受;比我最好的朋友大黃狗生病了,還要難受。

  淚水不止,哭聲不斷。我捧著他的胳膊,紅著眼睛:「疼不?」

  僕侍們早散了去請爹爹和大夫。

  雲凜再拍拍我的頭:「小傢伙,你笑了我就不疼了?」

  我半信半疑:「真的?」

  他道:「真的。」聲音很柔。

  我臉掛淚珠,嘴角一揚,就扯出了笑容。

  然後,「咚」的一聲,雲凜生生在我面前,便倒了下去。

  那天,據說我的哭聲把整個顧府都給震驚了。不管娘親怎樣安撫,我都停不來。直到父親點我昏穴,我才昏睡了過去。

  幸好草蛇無毒,雲凜沒有大礙。但我一直昏睡著,卻錯過了雲凜離開顧府的時間。

  我生氣得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把後花園的花花草草倒霉拔了,直到小小的手上起落無數的水泡。

  我問娘親:「雲凜什麼時候再來?」

  娘親笑道:「小影很喜歡雲凜吧?」

  我紅透了臉,扭捏著手:「鬼才喜歡那個死人臉呢!他哪裡有小影我可愛?」

  娘親很是了悟的笑容,一臉「不用害羞,我都知道」的促狹:「雲凜說到你下次生日的,他就會來了。」

  我頓時咧大了嘴,高高興興地跑到房裡,爬到了凳子上,扯掉了一年的日曆,直到翻到下一年我生日的那一天才停止。

  我取下日曆,又去找娘親:「娘,娘,我生日到了,雲凜怎麼還不出現?」

  娘親瞬間愕然。然後她便開始抿嘴偷笑。

  她使勁揉搓著我的頭髮:「傻小子,還說你不喜歡雲凜?」

  我乖乖地等著我的下一年生日。

  若是以往,我對生日根本不會有什麼期盼。因為我的生日每年都一樣,穿上新衣,接受府裡眾人的祝賀。無趣得緊!

  可是,那一年,我卻對生日多了許多希冀與熱情。因為,我在等著雲凜實現他的承諾,我等著再見雲凜的那一天。

  自然從娘親那裡,我知道了日子不是我撕了日曆就能過去的。雖然焦急,我也只能靜靜等待。

  在我生日前一個月,雲凜卻提前出現了,是父親從京都帶回來的。

  聽僕人來稟報的時候,我的心裡瞬間如同開滿了春花兒一般,欣喜溢滿了出來。我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把那僕人嚇了一大跳,直喊:「小祖宗,你悠著點兒。」

  我衝到雲凜房間前,這才整了整面容。我不能表現得太過興奮,否則會讓雲凜得意。我當時這樣想著。

  推門進去,只見雲凜鄰桌而坐,依舊一襲白衣,依舊是沒有表情的面部。可是,當時的我依舊感覺到了雲凜的改變之處。

  不說他蒼白得沒有血色的面龐,只他週身的氣息,跟一年前已然完全不同。

  若說以前雲凜的身邊是溫暖的,那麼此刻的雲凜身邊便是冰寒徹骨。

  雲凜抬頭看我一眼,那眸中的冷然與恨意叫我的心又不一次揪了起來,那疼痛,如同一年前雲凜為我而遭草蛇咬了之後、我心內的那般揪痛。

  我望著那樣的雲凜,遲遲都不敢上前。

  不多時,娘親便來了。她抱起我,走出了雲凜的屋子。

  我越過娘親的肩膀看雲凜那寒意滲人的身影,心裡越發得疼痛。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只知道以「笑美人」著稱的娘親此刻竟也是眉頭緊鎖,哀歎連連。

  娘親撫了撫我的頭:「小影,雲凜現在很傷心、很難過,你不要去煩他。」

  「他為什麼傷心難過呢?」我問。

  娘親歎了口氣,眸裡是說不出的愁色:「小影,如果娘親跟爹爹離開了你,你會難過麼?」

  我抱住娘親的脖子:「小影一定會哭死的。」

  娘親親了親我的臉頰:「那小影現在該知道雲凜的心情了。」

  我頓時紅了眼圈。

  傍晚,雲凜沒有出來吃飯。父親讓人把飯給送進了雲凜的屋。

  我吃了幾口,便也沒了胃口。

  月色朦朧之時,躺在床上,我怎樣都睡不著。

  終於,我忍不住,下了床,又去了雲凜的房間。

  屋內,黑漆漆一片。

  「雲凜,你睡了麼?」我輕喊。

  推門,抬頭正對上了一雙蒙上了一層灰的眸子,在雲凜白日坐著的地方。

  我走過去,搖了搖雲凜的胳膊:「你是不是要哭?我把肩膀借給你。」

  雲凜不答話。

  我抽了抽鼻子:「我把爹娘分一半給你,好不好?」

  雲凜看了我一眼。

  我終於忍不住抽泣了起來:「我幫你哭。哭完了你就要好起來!」

  抱著雲凜的腰身,我嚎啕了起來。

  驀然,身上一緊,一雙臂膀圈住了我。雲凜把頭深深埋到了我的肩上。

  耳邊,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雲凜隱忍地渾身顫抖。

  我感覺到熱滾滾的珠子自頸間落了下來,晶瑩剔透。

  伸手接住,珠子立時融化了開來,浸濕了我的手。

  好久,雲凜才鬆開了我來,淡淡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哭。」

  我聽父親說過,雲凜從未哭過。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雲凜竟然選擇了在我面前!

  是不是說,雲凜打心底裡是很喜歡我的?

  雲凜的眸子惠發得堅定起來,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你想做什麼?」我問。

  「報仇!」雲凜毫不猶豫得吐出了這兩個字。

  「好!我幫你報仇!」五歲的我並不知道仇人是誰,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報仇。我只知道我不要雲凜那麼難過。只要報仇能令雲凜開心,我願意花上我一輩子去幫助我最喜歡的朋友。



番外卷 004 我和冰山有個約會(小顧篇)二

  我從榻上坐起了身來,拍了拍額頭,我怎麼夢迴到了小時候?

  望著手上雲凜傳來的信件,我笑了。雲凜終於做到了!他終於坐上了天焰的皇位之上!

  想來,自雲凜八歲起,我們已經努力了二十多年了呢。

  我五歲起拜師學藝,研武讀文,只期有一天能幫上雲凜的忙。

  少時,我便承襲顧寧王之封,並以文武絕艷名傳天下。

  終於,在我十八歲那年,便被當時嵐帝相中,調到京中,做他謀士。

  自然,這些只是表象。雲凜不能來京,我便是他在京中的影子。我替他觀望京中眾臣之況,我利用嵐帝善疑之心,暗地裡挑拔了好些真心為他的臣子之間的關係,讓那些人灰了心、離了意。

  我承認我不是好人,在嵐帝對付雷風軍那件事上,我也是推波助瀾了的。我本意是想那支軍隊若能為雲凜所得,那必是對雲凜極為有利之事。

  只是,我低估了雷風軍對皇朝的忠心程度,以至於叫那支隊伍在外閒散了十年。

  我本來極其擔心雲凜會不會變成第二個雲嵐。雲嵐汲汲為權,而雲凜一心報仇,最後會不會也成為那樣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物?

  還好,上天派了一個七嫻來,補上了雲凜心上的那個缺口。

  那年,七嫻被雲嵐召進宮中,而雲凜居然第一次失了理智,頂了「翊王」的顏,竟跟著進了宮、只為確保七嫻安全時,我便知道他陷進去了。

  雖然,我一方面為雲凜開心,終於有人能令他真心相待了。

  但同時,我又很擔心,七嫻會成為他的致命傷。畢竟,雲凜的路跟一般人不同。若沒有相當的能力,待在他身邊,也只能成為他的弱點以及絆腳石。

  更何況,那個姬家,也是個是非之地啊!

  果然,雲凜被嵐帝留在了京中,再也不能以戰家當家的身份回雲城。

  京都自是危險異常。那次嵐帝火藥轟炸,若不是我及早得知,只怕雲凜難逃一劫。

  我勸雲凜,不能為一個女人暴露自己,怎能為她讓我們那麼多年來的隱忍化為烏有?

  雲凜只道,報仇要繼續,而那個女人,一定也要是他的。

  我當時不明白,為何那姬家小七會那般惑了雲凜的心。

  直到北堂燼再一次秘密入了天焰,而我被嵐帝委任了跟蹤北堂的任務後,我才終於瞭解到雲凜為何那般心儀那個女人。

  那個女子根本不同於傳聞溫柔賢惠,甚至是狠辣決絕的。

  不說她以一女子之力撐起戰家,單她對北堂那名利的誘惑不為所動,已然叫我讚賞不已。

  而她渾身散發出的冷然以及決然,尤其她眸中那淡漠到拒任何人於無形之外,竟與八歲以後的雲凜是那般相似。

  那是經歷過或是看透了的滄桑。那時,我方確定,這姬家小七,必不是普通人。

  其後的事實證明,七嫻果然是最適合站在雲凜身邊的那個人。

  我想,是不是因著同樣的氣息,所以這兩人才能互相吸引,而後才能生死不渝……

  舉起信來,我繼續讀。

  可是下面那句話卻叫我皺起了眉。

  「潛龍谷二老,紫為吾父,灰即汝父。」

  這是什麼意思?我的父親,明明很早以前便過世了啊!

  那灰老頭?我努力回想起他的容貌,一副標準的棺材臉,看上去倒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實際上卻跟那紫老頭是活寶一雙。

  那人,怎麼可能是我父親?

  我的父親該是……

  可是,我在腦海裡卻怎樣都勾勒不出父親的模樣?

  我一時間愣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這個疑惑沒有困惑我多久,我只道雲凜是拿我尋開心。很快,我便把這事忘到了腦後。

  雲凜的事已經解決,而且他身邊已經有了相伴一生的人兒。我,也要加把勁兒了。

  望著鳳來認真批閱奏章的側臉,我一時迷離了開來,那眼側的紅色胎記在我眼中也成了朵兒花兒。

  不知從何時起,我心底裡竟愛上了這個外表冰冷內心卻火熱的女人。

  當年,鳳來舉弓射向龍行風的那一瞬間,她眸中的痛苦與掙扎,我是見得一清二楚的。那時,我的心,陡然顫動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這個從來與我不對盤的醜鳳竟駐了我的心。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女人。

  我知道鳳來受過龍行風的傷害,對感情之事必然看得淡了。她,必是不會輕易再愛了。

  不過,沒有關係。我還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與鳳來慢慢耗。

  她一年放不開,我便再等一年。

  我當然沒有龍行風與鳳來那般青梅竹馬的優勢,但我對鳳來的心,必是龍行風比之不及的。

  我突然記起某一年,我被鳳來捉弄後,曾放言,若不扳回一城我便跟鳳來姓。

  撐著頭,我咧嘴樂了。看來,果真是天意呢!注定了我要跟鳳來姓了。她是南雨女帝,我要成為她的男人,就必須捨棄自己的姓。

  我做事,向來只憑喜好。

  以前,為了雲凜,我天天在我最討厭的朝堂之中往來;現下裡,為鳳來,我依舊甘願做任何事,即使叫我嫁與一女子。

  鳳來聽到我古怪的笑聲,抬頭,向我投來奇怪的一瞥:「你今天怎麼了?坐這裡發了那麼久的呆?」

  我燦然一笑:「丑鳳,你娶我吧!」

  鳳來眉毛挑了好幾下:「你確定今天沒有發燒?」

  我歎口氣:「丑鳳,我可是很認真得求婚呢。」

  鳳來愣了一下,上下看我一眼:「有你這樣吊兒郎當的求婚樣麼?」

  我呵呵一笑,單膝跪地,從袖間掏出一支金色的指環,遞到鳳來面前:「我天焰顧清影,今日向南雨女帝求婚。此環表吾心。」

  鳳來愕然:「你之前消失一個月就是去煉這東西了?所以你手上才有那些燙傷?」

  我笑:「只不過一些小傷罷了。你不是說過,希望有一個男人拿著這樣的指環來向你求婚麼?」

  這個金色指環是七嫻提過的,她說在有的國家,結婚時便會給新娘戴上這種指環,表示情比金堅。

  當時,鳳來睜大了眼睛。我怎會漏了她眸中的渴望。我知道,她其實是羨慕那種情比金堅的感情吧。

  鳳來不再說話,只是看看指環,再看看我,眸中複雜。

  我笑望她:「我並不是要你現在就給我什麼答覆,我可以等。等你完全忘了那人,等你願意接受我。不過,我還是要把你先預定下來,我想用這個小東西把你圈住!」反正一個三年也過去了,我不在乎再多等幾個三年。

  抬起鳳來的左手,我把金指環套到了她的中指之上,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尺度。我親手煉製的環兒,又怎會不合適?

  我滿意得看著那指環襯著鳳來雪白的膚色,上頭刻著的影、鳳二字此刻也泛著晶瑩的光澤。

  抬頭,正對上鳳來意味不明的眸子:「我不會娶你的!」

  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三年來,鳳來從未如此明確得拒絕過我。她的態度,甚至有時候讓我覺得其實她是有些喜歡我的。而現在這一句,卻似是向我宣判了死刑一般。

  我一時間沒了反應,只怔怔得盯著她,難道我不管怎樣做,都比不了龍行風在她心中的位置麼?

  卻見鳳來突然柔了眸子,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指環,帶著些許堅定:「我要嫁給你!」

  突如其來的話語又叫我懵住了。

  心,從極底的冰寒煉獄又浮了上來,直升到半空之中,卻不敢相信事實。

  鳳來低了眉,彎起了唇:「我一直等著你求婚,只要你說,我便嫁給你。而那個人,早就不是困住我的心魔。」

  我驀然記起,這確實是我第一次求婚。以前,我只道要給鳳來一些時間來忘掉過去,我只要陪在她身邊便好。

  我頓時想要拍死自己,竟自以為是的錯失了恁幾年的時光!

  「我於你,不是南雨女帝。我只是個普通女人,我只想嫁給你,我只想做你顧清影的妻子。」鳳來望向我,如是道。

  我立時便明白了她那句「嫁」的意思。

  鳳來的夫只能是她的臣子,從等級上來說,便是比她低了一級。

  即使我心甘情願,她也不願那般對我。她只願做我的妻,她只要我做她平等的夫。

  作為一個帝王,又有多少人有這個魄力說出這般話來。

  此刻,我終是確定,鳳來的心意同我一般,甚至比我更是決絕。

  我該是明白的,鳳來性子上,有跟雲凜相似的東西——若對一個人好,那他便不容得這人蒙受一點委屈。

  而我,一直被這樣的東西吸引著。

  趁著雲凜登基的時機,我與鳳來到了天焰風城顧府。

  鳳來說,既是嫁我,自然要在顧府舉行婚禮。

  而這場婚禮,不是女帝娶夫,自然不用朝臣參加。只得好友幾人觀禮便成。

  到場的,也只有熟識的一些人:雲凜夫婦帶著他們的大惡魔,二絕與若水,林允之與海棠,以及我的妹妹傾城與她的丈夫君毅。

  傾城那丫頭本就對苗依戰神君毅一見鍾情,這幾年的功夫,還真叫她磨到了這麼個相公。

  那天,我看著鳳來一襲火紅嫁衣由七嫻攙扶著跨進大門時,我的心內,激動不已。

  不似多年前,我替了雲凜,在那百官朝賀的大殿之內的冰冷婚禮。這場嫁娶,雖沒有那時華麗,但卻是一場真正的、溫暖到心窩的婚禮。

  我牽了鳳來的手,望著紅紗之下鳳來若隱若現的面龐,笑意又溢滿了臉面,從此,鳳來便是我的妻!

  正當我與鳳來要拜天地之時,外頭傳來熟悉的爭執聲。

  「你個灰老頭,兒子娶媳婦兒,都還不慌不忙的,再晚了,你那新媳婦茶就喝不到咯。」調侃意味十足。

  「你急個什麼勁兒?」淡然無波的聲音。

  我回頭,那灰、紫兩個老頭正跨了進來。

  「爹!」傾城一陣驚呼。

  我愕然,只眼睜睜得見傾城向著那灰老頭衝了上去。

  「爹,你終於回來啦!」傾城雖是意外,但似是對老頭兒的復生毫不驚奇。那態度似是迎接一個回家來的遠遊老爹一般。

  我呆愣,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

  「傾城,咱爹不是過世了麼?」我訥訥問道。

  「哥,你說什麼呢?」傾城莫明望我一眼,「對外雖說,爹爹已然過世。可爹爹不過是出走了而已,你不記得了麼?」

  我拍著腦袋,怎麼都想不出有這麼一段。

  七嫻拍著手,道:「之後再敘離別之情。先拜堂,別錯過了吉時。」

  紫老頭樂呵呵,拉著灰老頭就坐上了高堂之座。

  我雖是疑惑,但到底還是照舊進行著婚禮。

  拜堂完畢,鳳來被送進了新房。而我,被男人們拉著去喝酒。我肯定,他們是存著壞心眼的,一個接著一個上,只待把我灌醉。

  但我是誰?又怎會猜不到那些個人心裡的小九九,這樣的日子,他們是想看我鬧笑話呢。所以,我早就買通雲凜家的小惡魔,以他最愛的小花糖兩包換了些醒酒的藥物。

  看著醉滿一桌的人兒,我毫無阻礙、得意得進入了新房。

  人生兩大樂事,自是金榜題名與洞房花燭時。

  金榜題名,我卻是毫無興趣。

  而此刻的洞房花燭,倒是我期盼了許久的。過了今夜,鳳來便真正是我的妻子了。

  房內,鳳來正蒙著蓋頭端坐床邊。

  我拿起喜秤,挑起了紅色的喜帕。

  都說新娘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此刻的鳳來在燭光映照之下,真是美得不似凡人。

  但我是凡夫俗子,自己心愛的女人在面前,又是洞房之夜,我自然是要做點什麼的。

  紅燭搖曳,喜服凌亂,纏綿之際,鴛鴦也羨。

  可是,關鍵時刻,我卻是趴下了,什麼都幹不了。

  「怎麼了?」鳳來已然情迷之時,迷亂著眸,問道。

  我欲哭無淚,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自家兄弟到了關鍵時刻,就熄了火。

  正在此時,只聽門外一聲笑嗓響起:「寧王爺,忘了告訴你,我家兒子的醒酒藥裡,我擅自加了一些不舉的藥材。」很明顯是七嫻的聲音。

  旁邊還有雲凜假裝咳嗽的幾聲,自然是幫兇。另外幾人的嗤笑聲已然連掩飾都懶了。

  我悔之捶床。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洞房花燭之夜,我只得擁著心愛的人兒,乖乖得入眠。

  夢中,白茫茫的一片霧中,我竟是見到了一個灰衣的男人,卻是怎樣都看不到他的臉面。

  那人身後,是一個小小身板的粉嫩男孩子,一直追著前面的灰衣人兒的背影。

  男孩兒喊著:「爹!爹!你去哪兒啊?」

  那灰衣人回頭:「小影,爹要去找你娘。忘了爹吧,好好照顧妹妹。」

  霧漸散去,灰衣人的臉顯露了出來,竟與那灰老頭的面容重疊在了一起。

  我驀然睜眼,終於記起了為什麼自己會忘了自家爹爹。原來我竟然遵從了爹的意思,將他自我的記憶之中消除了去。

  我轉眼望著鳳來熟睡的面龐,笑意情不自禁得浮了上來。

  我爹是面色不動的棺材臉,我摯友是面容冷酷的死人臉,我妻子是顏色冷清的冰山臉。

  果然,這輩子,我與冰山是極其有緣著呢。

  目送著護送南雨長公主遠嫁天焰的車隊遠去,我攬著鳳來的肩,笑得很是開心。

  鳳來看我一眼,嗔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小愛姬還是個孩子,怎鎮得住那幫子大臣?女兒此去,怕是日子也不會好過!」

  我拍拍鳳來:「雲凜既然敢撂下這個攤子,那一定是在朝內安排好了的。最起碼最近一些年內都不會出事。至於以後,就端看小愛姬的能力了。至於小愛姬,是雲凜與七嫻的兒子,又能差到哪兒去?」

  望了望天邊,我又笑了:「我只是在為女兒開心呢,能嫁一個好丈夫。」

  鳳來白了我一眼:「才多大點的蘿蔔丁子,你就知道他能成好丈夫了?」

  我乘機在她臉頰上香了一口:「我自然知道!」

  這輩子,我遇到了那麼多冰顏的人。鳳來,雲凜,爹。每一個,卻都是世上最為至情之人。

  我自然有理由相信,那個繼承了雲凜血統的小愛姬,定會是另一個至情至性之人。瞭望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56 PM

番外卷 005  小小閒的自白(拐母記)

  小爺我的名字叫做赫連愛閒。

  這個名字,自然是我家那個無良老爹取的。

  據說,老爹當年直接扔了個「愛嫻」的名字出來。

  他也不想想,小爺我是個男人誒——雖然娘娘說我還是個小兔崽子,但是我是男性生物,那是毫無疑問的。那個從來都對我缺乏「骨肉之情」的老爹居然給我取了個那麼娘的名字!

  可想而知,我心內是怎樣的憤怒啊!

  還好,我有個聰明娘娘,將「嫻」字給改了個同音字。

  咳咳,說起名字,我比較同情我的死人臉雞雞小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老爹冠上了「愛姬」之名。

  難怪懶人如他,連出生的懶得哭的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叫喚後,會怒瞪了眸子。

  所以說,老爹的取名醫術實在是有待提高。

  我爬上椅子,拍著老爹的肩膀,如是跟他道。

  嗯哼,這感覺真好,站在椅子上,我便能居高臨下,俯瞰我那不可一世的臭屁老爹。

  他這個陰人,這感覺真好,看都沒看我,居然下盤一掃,掃斷了椅子的一隻「腿」。

  只聽見「轟」的一聲,木椅子瞬間塌了下去。

  還好小爺我反應敏捷,一躍下了地,這才免了我與大地。廢棄椅子的親密接觸。

  老爹黑著臉:「大半夜的,不要去打擾別人。」

  我氣哼哼的,不就是昨夜在他跟我的可愛娘親「製造人類」的關鍵時刻,我闖了進去麼。

  看看,我這老爹居然小心眼的記恨到了現在!

  切!若不是我要救我可愛的娘親與水火之中,小爺我才懶得理他這個「老」死人臉呢!

  正當我跟老爹正準備爆發「凜嫻就加」第n次大戰的時候,只聽見我那偉大的娘親涼涼的來了一句:「賬房,算算他們兩個今天又打壞了店裡多少東西!老規矩,一人一半債務,記在賬本上!」

  賬房伯伯於是很奸詐的快速撥弄起了算盤。

  而我,正準備對可愛娘親發動撒嬌攻勢的時候,老爹這個陰蛾子居然又仗著他手長腳長的優勢,快了我一步,摟過我最愛的娘親的腰,頓時柔了聲音:「七兒,來,這是我剛採摘的果兒,你嘗嘗!」說著扶著娘親坐了下來。

  我渾身一個哆嗦,七兒?這「老傢伙」還真夠肉麻的!聽聽那聲音,跟抹了蜜似的!

  只聽老爹又說道:「你不要擔心,我不會跟那小子一般見識的。」

  我翻了個白眼,很不給面子的在一旁做嘔吐狀。

  老爹陰寒寒的遞了個警告的眼神過來。我很明顯得讀出了裡頭的意思。他那雙死魚眼完全透露出這樣的信息:滾遠點兒,臭小子!

  我撇撇嘴,勾起小拇指,挑釁地看了回去:小爺我偏不滾!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這幾年來,我已經將惹是生非的本領發揮的淋漓盡致,完全能夠明白怎樣才能挑起老爹最深刻的怒火。

  果然,老爹怒瞪著眼睛,摩拳擦掌的就要向我發動第二輪攻勢。

  我回眼擠出一滴眼淚:「娘娘,小閒今天很乖哦!爹居然還要揍我!小閒果然是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哦……」

  只見娘親眉毛挑了挑:「老爺,小傢伙今天還算乖啦!就放過他吧!」

  嘿嘿!我就知道這一招對娘娘很管用啦!娘親最討厭聽到說我幾個孩子不該來到世上的話語。

  而且,只要娘親吩咐的,老爹都會照做。

  看老爹那滿眼不甘心的樣子,我得意得「吱吱」笑啊。

  老爹啊老爹,縱然你再得娘親歡喜,也比不過我這個從母胎裡出來的兒子啊……

  不等我笑畢,只見一隻大掌迅速伸向我的領間,將我拎小雞似的拎到了半空之中。

  這種架勢,我怎麼可能不認得。

  自從出生起,我便被老爹以這種方式扔飛過無數次!

  我張口就要交正在與賬房伯伯說話的娘親替我解圍,順便看看她相公、我老爹的惡行!

  哪料我那老爹眼疾手快,早就看出了我的意圖,一指點向我的啞穴!

  我說過的老爹很陰吧!他就是這樣一個對兒子毫無同情之心,毫無關愛之情的爛人!

  順著熟悉的拋物線路線,我悲催的又成了一次空中飛人。

  穿過窗子,我向著屋外那顆百年大樹飛了去。

  我很明顯的看到那樹幹上有我之前被扔飛過來時撞出的人形凹坑。

  我十分同情它,我恨得懷疑終有一天,這棵大樹會被我老爹殘害致死!雖然撞擊它的直接犯人是小爺我,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我家老爹來著。我可是很明理的!

  我默默禱告著,大樹伯伯啊,你要有靈啊,一定要找我拿挨千刀的老爹報仇啊!

  「砰」的一聲,我保持著相同的姿勢,緊緊抱住了樹幹,縮了縮脖子,避免了我俊俏的小臉蛋從此毀容。

  樹下,是村子裡來往人們嗤笑之聲。

  我瞬間覺得臉上熱氣直往上冒。都是老爹的錯啦!讓如此聰明絕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小爺我當眾出了這麼打的糗!

  所謂均值報仇,十年不晚,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自然也要讓老爹常常吃癟的滋味!我順著樹幹滑下來的時候,如是發誓道。

  轉頭,正看到隔壁村子裡那個一直對老爹覬覦著的美貌何寡婦躲在草谷後面,癡癡地望著我家老爹。

  哎!我對這女人的眼光實在是不敢苟同,居然會看上我那個外表看上去不怎麼樣,實際上肚子裡更是一肚子壞水的老爹!

  我伸出食指,習慣性得挑了挑額發。還好!我繼承了娘親的優良血統,沒被老爹那張死人臉的基因禍害到!否則,世上就缺少了小爺我這樣帥氣的公子哥兒了!

  突的,一個主意冒入了我腦海之中。我忍不住又得意了起來:老爹啊老爹,所謂無毒不丈夫,不要怪兒子我不仗義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咧開了我最明媚,而被我可愛的娘親稱之為最陰險的笑容,負手走向了那何寡婦。

  「姨姨,我爹爹叫我把這個交給你。」我扮成乖寶寶,從懷中拿出一條昨夜從老爹房裡偷出來的內褲。本來是想往這褲子上撒些毒藥的,沒想到現在倒是派上了這番用處。

  「給……給我的?」那女人激動得滿臉通紅,伸手哆哆嗦嗦地就接過了那條內褲,像是捧了個香饃饃似的。

  嘖嘖,我真的很想叫這女人去找個大夫看看眼睛。

  但是計劃尚未成功,小爺我仍需努力。不能在此壞了計劃。

  我笑瞇瞇得道:「是給你的。姨姨很喜歡我爹爹,對不對?其實我爹爹早就相中姨姨你啦!」看著那女人傻笑的神色,我繼續道,「但是,你知道的,我娘親管的可嚴了!如果,你拿著這東西去找我娘親,就說是生米煮成熟飯的事情了,我娘親再不同意,也會讓你過門啦!」

  「真的?」那女人顯然十分激動。

  我拍了拍胸脯:「真的。」心下裡卻是竊笑不已,我知道娘親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背叛,我這般嫁禍,還能不成功?

  「可是,姨姨,你必須在我爹爹不在的時候去找我娘親。要給爹爹留點面子,對吧?」我又提醒道、若是老爹在場,這齣戲肯定是唱不下去啦!自然是要支開老爹,我才能有時間帶著娘親離家出走啊!

  看著那女人點頭如搗蒜的傻樣子,我有點同情她了。待我跟娘親走了之後,這女人估計會被老爹暴揍吧。

  那何寡婦果然聽話,第二天一早便拎著老爹的內褲,殺到店裡來了。

  老爹如往日一般,出去鍛煉身體了。因為娘娘保持著十年如一日般的年輕面龐,令他十分有壓力,生怕出現個比自己年輕的,把娘親給搶去了。他這才奮發,只為能鍛煉出配得上娘親的年輕身體。

  要我說,他那真是白費心機了,他在鍛煉,又怎能有小爺我年輕?小爺我可是立志要獨佔聰明可愛的娘親的!因為我那麼美好的娘親,配老爹那麼個陰人,實在是太浪費了。

  娘親一臉好笑得望著那一直叫囂著的何寡婦。

  這便是娘親最吸引我的地方,不管對待什麼都是一副山崩於前而色不動的神態,真是太有氣場,太有魄力啦!

  自然,我從不指望那何寡婦就能撼動娘親,當然要聰明絕頂的小爺我在一旁煽風點火咯!

  「哎,老爹也真是的!吃干抹淨就算了,居然還留下了那麼大的證據,給人抓住了這麼的的一個把柄!嘖嘖,這不是要娘娘你不好做人麼?」說著,我眨巴著純潔無辜的大眼睛望著娘親。

  娘親看笑話似的看著我:「那依你說,娘應該怎麼辦?」

  我心下一跳,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到娘親那犀利的眼神穿透過我,而我的這一切小把戲,竟然無所遁形了……

  但也就只有那麼一瞬間,我安慰自己,哪個男人不偷腥,我的安排那般天衣無縫,娘娘又怎麼會識破?

  我輕咳了一下,鎮定了心神:「娘娘,要我說,像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小閒我另外給你找個又帥氣,又多金,最重要的,是和小閒我一樣,表裡如一,心裡光明的男人!」

  娘親笑彎了眼睛:「小東西,你說笑吧!你表裡如一,心裡光明?」

  我再咳兩聲:「我知道的,娘親,你這是在叫我做人低調吧,即使是事實,也不要輕易說出來。」

  娘親頓時愕住了顏。

  我很明白,娘親沒有想到我竟能猜到她的心思。我得意洋洋的作如是想。

  另一邊,何寡婦又開始了淚水攻勢,喋喋不休起來。直道若不讓她進門,她就要去投湖自盡……

  我撇撇嘴,這女人,演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像。

  不過,這正好給了我趁熱打鐵,趁火打劫的機會。

  我扯了扯娘親的胳膊,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娘娘,老爹這次的行為,絕對不能再縱容啦!有一就有二,老爹以後絕對會給您戴更多的綠帽子的啦!世界上男人那麼多,小閒一定會為你找到比老爹好很多倍的啦!」

  娘撫了撫額頭,終為我所動:「好吧,我就隨你走吧!」

  正待我按捺下蹦跳歡呼的衝動時,又聽見娘輕輕地嘟噥了一句:「你這回惹大發了,不出去躲躲,你爹怕是要把你剁咯!」

  咦?什麼意思?饒是小爺我這般聰明的腦袋,都想不明白娘親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不過,沒關係,我總算把娘親拐了出來,不是麼?

  我終於邁出了沒有討厭老爹,只有最親愛的娘親的幸福人生的第一步!

  我哼著小曲兒,三步並作兩步地回房拿了早就打點好的包裹。

  娘親一臉驚訝:「你怎麼那麼快?」

  我得意地笑:「山人早有準備。」這個包裹,我可是自幾年前,就開始備著啦,裡頭可有許多當年我從皇宮偷渡過來的寶貝呢。

  當然,好孩子如我,自然不會忘了給老爹留下字條。

  春風吹起,桌案上一張白紙飄飛了起來,一眼望去,上頭是多麼有凌亂美的字體啊。

  只見上面留著:老爹,以後娘娘就由小爺我照顧了。當然,兒子我還是很有孝心的。以一換一,很划算啦!那何家姨姨,就留給你好啦!

  署名是「人見人愛,娘娘最愛的兒子閒」。

  附言為:老爹,忘了告訴你,這張字條被小爺我灑了「一日哭」。您還是趕緊找個屋子,把自己藏起來吧,不要「老」淚縱橫得讓別人看笑話了。

  可想而知,老爹看到這張紙條兒會是怎樣的紅黑交加的面色了……

  包袱款款,攜帶著娘親,我無比舒暢得跨出了陰人老爹的領域。

  可愛的江湖,小爺我和娘娘來啦!



番外卷 006 小小閒的自白(逃家記)

  話說,沒有老爹在身邊的日子真是太愜意啦。當然,如果眼前這只色迷迷的大肥豬能不把眼珠子一直停留在娘娘身上,我會更加開心。

  這是官道旁供過往旅商歇腳的茶棚。

  我與娘娘半刻鐘前剛到,本來倒是挺雅靜的地方,此時竟因了這只又矮又胖的討厭鬼而烏煙瘴氣起來。我甚至聞到了空氣中那人濃重的口氣。

  「喲,小娘子一個人麼?路上不嫌寂寞麼?不如大爺我跟你結個伴兒?」那人抖擻著一臉的橫肉,毫不客氣得坐到了娘娘對面。很老套的搭訕方法。

  娘娘繼續喝涼茶,沒有抬頭。

  對於娘娘的魅力,我是毫不懷疑的,小爺我最愛的女人,自是人間翹楚。

  但是,眼前這隻大肥豬,腦滿肥腸,滿臉麻子,叫我心生厭惡到極致。 比老爹更加醜、更加可惡,還妄想著我的娘娘?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跟老爹一樣,無視了我的存在!

  什麼叫做「一個人」,他難道沒有看懂啊娘娘身邊坐了個如此帥氣、英俊不凡的小爺我麼?

  我咳了兩聲,以彰顯我的存在。

  那人終於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哦,這位是小娘子你的弟弟麼?」

  話剛完,就聽見「噗」一下,娘終於有了反應,剛喝進口的涼茶完全噴了出來,灑了那大肥豬滿面。零星的綠茶沫子順著他的眉毛、臉頰滑落了下來,十足的滑稽相。

  娘親依舊沒管那人,只轉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小東西,是你長得太老成了,還是我聽錯了?」

  我笑彎了眉,拍;額拍那大肥豬的肩膀:「這位大哥,你看,我倆長得像麼?」

  那人愣了一下,忘了發火一般:「像!」

  娘親說過,我的笑容很無害,而且亮得能磨滅所有人的怒火。當然,除了我那面部神經缺失的怪胎老爹。

  自然,眼前這個大肥豬是普通人,又怎能抵抗得了我的「小閒無敵笑」?

  我摟住娘親的脖子,很滿意那大肥豬的答案:「果然,我們很有夫妻相呢!」既然這肥豬那麼乖,小爺我就好心點,不把他玩死了吧。

  「啊欠」,突的,我沒來由得打了個噴嚏,瞬間感到渾身寒意陣陣。

  我咧了咧嘴,立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一個冷冽道極致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說,誰跟你有夫妻相?嗯?」其間的威脅恐嚇意味顯而易見。

  不待我回話,那個聲音接著響起:「放開你的爪子!戰愛閒!」聲音明顯增加了好幾個八度,冰凍程度等級自然更高了。

  我迅速鬆開了抱住娘娘的手,乖乖得坐好。

  抬手,那負手走進來的一身白衣、假裝優雅的男人不正是我家那怪胎老爹麼?

  「爹爹,才半月呢,您果然是神行太保啊,速度真是快啊!」我深知識時務為俊傑的道理,忍得一時,才能過好一世!於是,我極其餡媚得露出了漢奸嘴臉。

  娘娘忍住了笑意,看我一眼:「你那麼乖,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老爹自以為很酷得來了一句:「你想我時候追來?」

  那大肥豬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再轉過來:「你們的爹爹?」

  嘎?我們的爹爹?

  一句話那叫一個晴天響雷啊,絕對的擲地有聲啊。

  娘娘頓時張大了嘴,而老爹那張臉真是堪比鍋底了。

  「哈哈哈哈。」我肚腸一下子糾結到了一塊兒,實在是忍不住了,拍著桌大笑起來:「老爹,你果然夠老哦!」

  所以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哦!果然,老爹配不上我的年輕娘娘哦!

  頓時,我對這大肥豬的好感度飆升了上來。這句話對老爹來講,殺傷力那叫一個強啊。

  我甚至看到店裡頭許多客人都捂著嘴偷笑。

  老爹陰沉著眸子,走上前來幾步,尾巴揪起了那大肥豬的領子:「你看清楚!我,是她的相公!」

  我眼前一亮。小爺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我抬手便扔下特製的煙霧彈。左手提起包袱,右手牽起娘娘,就衝出了茶棚,再次向著光明的未來沖了去。

  末了,我自然不忘告訴老爹一些事實。

  濃煙瀰漫,我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了進去:「老爹,是不是感覺到渾身無力了呢?本來這個煙霧彈是沒有毒的,可惜我早先就在那肥豬身上撒了些輔藥。兩者相加,就是比軟筋散更加厲害的毒哦。老爹,這可不關小閒我的事哦。是老爹你自個兒要去碰那肥豬的呢!不過,老爹,你不用擔心啦,這藥,一天後自然會解啦。」

  什麼叫螳螂捕雀黃雀在後,什麼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小爺我極其完美的詮釋了出來。

  臨風而立的我,此時心內飽含著成就感。

  只聽煙霧中暴吼出了一聲:「戰、愛、閒!」一個字一個字迸發著,似是要吃了人一般。

  我撇了撇嘴,老爹還真是會裝樣子,已然這樣一副死魚待宰的模樣了,還不忘撂下狠話!

  嗯嗯,這種寧死不屈的精神還是值得我學習的。

  娘親敲打著下顎,再怪異得看我一眼:「小子,以為娘的經驗來看,你還是趕緊向你爹認錯為妙。說不定還能留一個全屍。」

  吼!娘娘好壞哦,居然嚇我!

  我瞇起了眼,一個絕妙的主意入了腦:「娘娘,小閒若是換了老爹,那這個老爹不就沒有理由、沒有身份來揍小閒咯?」

  娘娘警惕問道:「你想幹嘛?」

  「嘿嘿。」我奸笑幾聲,「娘娘,小閒來為你選夫啦!」

  很明顯的,娘親的嘴角抽了幾下:「你這小子,果然是不要命了。」但那神情,明明就是看戲的表情,一點兒都不想阻止我。

  所以,我說嘛,我與娘娘才是一國的。娘娘打心底裡,還是支持我的。

  我將選新爹爹的地點定在一個小村莊裡。

  娘挑了挑眉,問我:「小東西,你想要一個莊稼漢做爹麼?」

  我搖著頭,晃著腦:「我的爹爹首先需要具備的品質便是不能跟小爺我搶娘,我想了半天,莊稼漢最為老實了,應該能做到這一點。」

  娘咳了幾聲:「小子,想得還挺周到的啊。」

  我大笑三聲:「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我是誰的兒子!」

  只聽娘親很無奈得來了一句:「我也想知道你是誰的兒子……」

  這句話,被我自動解讀為娘親因為有了我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兒子而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我拿出路上在賣藝人那裡順便摸來的銅鑼,「匡當匡當」就敲了起來:「過來啦!都過來啊!今天小爺我要為娘親選夫君啦!」

  果然,這一招吸引了遠遠近近一些看熱鬧的聚集了過來。

  娘親拍了拍額頭,估計是對如此聰明的我能想出這麼一手已然無語了。

  我扶著她坐到了了陰涼樹蔭下的草垛上,這才轉向前來應徵的漢子們。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小爺我是從外鄉而來,今特為娘親招親。還望各位多多捧場、多多支持!」

  下面的人從一臉茫然,再到恍悟:「原來是孤兒寡母呢,哎,真是可憐啊。」

  我偷覷了下娘娘,她的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咳咳,老爹,兒子我可從沒有咒過你哦,是這些人自己理解錯了啦。到時候千萬別把這樁罪加到兒子頭上哦。

  「嘩啦」一聲,我解開了身上的包袱,金燦燦、閃亮亮的珍寶立時顯現了出來。

  「自然,我娘娘除了小爺我以外,還有這些陪嫁的東西。」

  那些人瞬間都愣直了眼。

  果然,人們的熱情瞬間迸發了。

  「小哥兒,你看看我怎模樣?符合條件不?」

  「去!你這個殺豬的也配得上人家水靈靈的夫人?小哥兒,我家祖業殷實,你與你娘跟了我,必能安安穩穩過下輩子。」

  「一邊兒去!你家裡不是已經有個小娘子了麼?」

  ……

  一時間,場面火爆,難以控制。

  娘扯了扯我的袍子,低語:「小子,你是準備把你娘我賣了麼?」

  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娘娘,放心好啦。小閒一定會為你找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好男人的。」

  轉頭,我再敲幾下鑼:「大家注意咯。首先,家裡已娶親的請自動出去;第二,年過二十八的,請自動離開;第三,脾氣暴躁的,請自行山人;第四,家裡財富比不得天焰戰家的,也請繞道而行。」

  頃刻間,大靜。只聽得眾人吸氣的聲音。

  「小哥兒,你拿我們尋開心吧。」終於,有人出了聲。

  「小爺我可是很認真的。」我已經將條件開得很低啦。

  「小哥兒,前三個條件還可以接受啦。這第四個條件,你覺得在天焰能找得到麼?」

  也是哦,有誰能富得過已然流油的我家老爹?

  「可是,若比不得戰家,會讓我娘受委屈的啦!」我也好糾結呢。

  「小哥兒,你倒不如去皇家找找!」有人嗤笑出聲。

  倒是叫我腦海裡靈光一現,是喔,確實是個好主意呢。

  轉頭便向了我親親娘娘:「娘,咱去北瀚吧。北堂爹爹的條件還算不錯啦!」最主要的是,我極其有把握能夠制住北堂爹爹啦。

  娘娘撐著下巴,一臉促狹的笑意:「好啊,如果你背後那個人同意的話。」

  只聽得身後「咯吱咯吱」的骨頭作響聲,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那個狂放低壓的是哪一隻。

  「惡鬼來也!大家快撤啊!」我扔了鑼,大喊一聲,拉起娘娘,又開始了逃亡生活。

  雖然身後的騷亂給我爭取了一些跑路的時間,只可惜,小爺我這次的拐母逃家計劃終以我的失敗而告終。

  所幸的是,最後竟被我誤打誤撞,找到了三三姨姨。

  所以,娘娘以此為我向老爹求情。再加上我認錯態度良好,老爹便罰我關了三月緊閉。

  可是,老爹那間破屋子,哪裡關得住小爺我。

  反正小爺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跟老爹那個「老頭子」鬥。終有一天,我可以強大到不用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然後光明正大得帶走娘親。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可惜,沒過多久,我連同我的小包袱便被老爹從「凜閒酒家」扔了出來,只道不找到媳婦兒不准回家。

  天曉得,小爺我才十歲誒!老爹居然以這個理由趕我出門,會不會太強悍了些?

  不過,小爺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自信,以我這俊俏的臉蛋,騙那麼十個八個小姑娘回家還是不成問題的。到時候,哼哼,看老爹還能說什麼?

  我悄悄潛進娘親的屋子,信誓旦旦得對娘親保證,即使小閒找了媳婦兒也不會忘了我最愛的娘親的!

  當然,還沒有聽到娘親稱讚我的回話,我便被那陰人老爹又給踹飛了出來。

  我一瘸一拐得走出了小村子,再轉頭看村那頭的「凜嫻酒家」,我發誓下次回來時一定要把那招牌換成「嫻閒酒家」!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4:59 PM

番外卷 007 家有書獃(一)

  「清棠園」星夜繁華的門口,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額頭一點硃砂痣的男人。

  饒是我見過美人無數,也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夠兼具端莊與嫵媚於一身。

  而那個男人,偏偏就是這樣的存在。清波似的眸子,加上妖異的額間痣,讓整個人一下子顯得不真實起來。

  看他一臉侷促的樣子,我突然來了逗弄他的興致。

  我搖著蒲扇,掛到了他身上:「呦,好俊俏的公子爺,以前沒見過呀。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吧,棠姐給你介紹幾個姑娘,包管叫你此趟必不虛行。」

  這種事情,我自然從沒有做過。

  縱然我為此間老鴇,見過不少香艷場景,但必要的自我保護,我自然是明白的。

  那男人果然不負我所望,居然紅著臉,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了,結結巴巴得來了一句:「姑娘……請自重。」

  愕然之餘,我莞爾。這樣的男人,可真是極品呢。在這園子裡待得久了,見到的男人都是來者不拒型的,如此美麗又羞澀的品種還是頭一次見。

  這樣好玩的事情,我又怎能錯過?對他,我繼續行逗弄之舉,只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免俗?或者,這人只是外表道貌岸然,實際上卻是個偽君子?

  事行一半之時,卻被一聲輕咳打斷——是與他同來的小公子。

  我轉頭一看,立時就想歡呼大叫。那哪裡是什麼小公子?分明是個小女子!並且,她正是我那逃家的嫂嫂。

  我早就接到若水捎來的信函,把戰家的事與我說了個大概,並且附這女人畫像一張。

  饒是她作了男裝打扮,又怎能逃過我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

  我比較有興趣的是,這女人怎有那樣的魄力,居然棄夫出走?

  我更加有興趣的是,她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能叫我哥那般上心?

  畢竟,這女人,居然能叫哥哥追到盈城來!

  我叫那女人頂替了園子裡的一個美人上台獻藝,讓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令她不能逃開哥哥的視線。

  若非如此,怕是這女人又會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吧。

  看著哥哥怒火沖天挾著七嫻自台上而去時,我立時明白哥哥定比那女人陷得深!

  不知為何,我突然又想起那個與七嫻同來的迂腐書獃,當然,我已知道他便是皇朝富有盛名的美人林家公子允之。我更是知道了他差一點就是娶了七嫻的那個男人。

  雖與這書獃接觸不甚多,但我很明顯得能看出他眼中對七嫻的喜愛與保護欲。瞧他此時眸中盛放的怒火,便能看出七嫻在他心中的不同。

  我怎能讓這樣一個勁敵去破壞哥哥的好事?

  立時,我擋住了他的去路。

  自然,我知道,對他不能用強。我攀住他的身子,拿出早就加了料的酒盞,遞過去,只言他喝了酒,我便放開他。

  他毫不懷疑,一口飲盡。

  但他眸中對我那毫不掩飾的厭惡令我心內極其不快。

  我自己也不知為何,明明知道,扮演這樣的角色必然會經常得到他們這些自認清高的公子哥的白眼與不屑,並且,我該早就習慣了。為何,此時面對他,我的心,竟是沒來由得靜不下來?

  但我也沒作多想,只道是被這麼迂腐的人教訓很不是滋味。

  我踢了暈倒的他幾腳,權當解恨。

  而另一邊,我又為哥哥創造機會。哥哥想要的東西,我自然都會幫他。皇位如是,女人如是。

  雅間裡的春毒,是我事先便佈置好的。

  中了春毒之後七嫻的安全問題,自然不用擔心。畢竟,這裡是我的地盤。

  此舉,確是促成了一夜好事。

  可是,當時的我,並不知曉自己會為這一夜付出怎樣的代價!

  第二天,那呆子一臉痛惜得拉著七嫻出去後,哥哥自然臉色陰沉地追了去。而我,竟也鬼使神差得跟了上去。

  哥哥那是擔心有人拐了自家娘子,那我又是怎樣的心思?當時,我很不理解。

  月老祠前,那林書獃拎著只寫了一半的合歡牌沒說什麼,默默退出了那場三角之戀。

  我看一眼合歡樹前依舊貌不合神更離的哥哥與七嫻,突然不明白,那林呆子怎就突然放棄了?他這樣的人必不會說假話,他之前說的那番要娶七嫻的話語必是出自真心。既如此,他怎就不爭取?

  我帶著疑惑,尾隨著那呆子而去。

  月老祠後頭的湖邊,那呆子站在岸提上望著手上的牌子發呆。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了出去,心裡煩悶,厭惡他的懦弱:「喂,喜歡就去追啊!何苦裝老好人,背地裡又暗自傷神!」

  那呆子難得的沒有反駁,也沒有對我報以輕蔑以及仇視的眼神,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只柔柔一笑,眸中的風情叫天地瞬間失色:「我是為戚妹所折服,並且我相信戚妹會是很好的妻子。本來我也覺得那般三心二意的男人配不得戚妹,可今日一見,方知那人怎可能不是一心一意的心思?那般偏執與決絕,才是真正能配得上戚妹之人。你說得對,我喜歡戚妹,但我更加知道,有了那男人的存在,戚妹心中的人便不可能是我。我又何苦去淌了這趟水?」

  舉起手中的合歡牌,他遠遠拋進了湖中。

  看著板牌自空中劃出的優美線狀,我的心裡突然舒暢了開來。

  我拍著他的肩,笑道:「呆子,沒想到你還看得滿開的嘛!我還想著相識一場,要不要找個偏僻的地方,讓你哭訴一氣呢。」

  呆子就是呆子,完全不解風情,竟橫了我擱在他肩上的手臂一眼,又開始了義正言辭的「廉恥」教育:「你雖出自花樓,也不該這麼輕踐了自己。作為女子,怎能對男子那般動手動腳……」

  愕然之餘,我只覺有想扁他的衝動。

  這個呆子!

  七嫻又溜了,哥哥繼續追人。

  林書獃則被雷野扣下做了雷風軍的軍師,留在了盈城。

  因此,我便多了跟這呆子接觸的機會。

  而每次碰頭,終是以不歡而散作為結局。他看不慣我的作風,我氣急他的頑固不化。

  雷野有一次打趣道:「冤家從來都是變成戀人的前兆!你倆這般行為,很難讓人不懷疑,是不是隱藏了別樣的心思!」

  我暗啐,這個大老粗,平日裡也不見他這般巧舌,怎能說出如此繞口的話來?心裡卻是沒來由得跳了一下,竟覺臉面有些發燙。

  林呆子則是煞有介事、一本正經道:「雷兄,此話差矣。在下只是教導海棠姑娘作為女子的基本之禮法,怎算冤家之說?在下本著一顆誠懇之心,又哪裡來的別樣的心思?」

  話畢,我頓時就有了掐死這呆子的衝動。

  以至於此後好一段時間,我都不願意理這書獃。

  但盈城能有多大,怎可能永遠不見。

  待我帶著足夠的糧食衣物到了貧民窟冒兒胡同時,竟與那呆子不期而遇。

  那時,我方知,孩子們口中的那位經常來教他們識字唸書的先生便是那林呆子,老人們口中總幫他們換褥洗被的年輕男子還是那林呆子。

  看著那書獃如主婦一般為一大院子的寡老孤兒煮飯而忙得漂亮的臉面被灶煙燻黑卻不自知時,我不自覺得笑了。而心,也跟著沉淪了幾分。

  我想,本來我該與那呆子終是無緣吧。

  畢竟,在他心裡,我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種女子。

  直到那錯誤的一夜發生。

  書獃看著床上的落紅髮呆了整整一天。

  而我,氣急得去找七嫻。那個罪魁禍首,卻是早就逃之夭夭。只留字條一張,道珍惜情緣。

  我苦笑無言。這個不是我想珍惜便珍惜得了的。

  當然,那時,我便懂得了自己的心。若是那夜來的是旁的男人,怕早就被我一刀砍死了。既要發生,我慶幸當時到的是林書獃。

  那日後,書獃便消失了。

  我也沒找他。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絕對是他那個老古董接受不了的。

  我只是覺得心裡有點微涼。我在那人心裡,終究是排不上名次吧。

  但三天後,他竟再次出現,並說要娶我。

  我的心裡,瞬間狂喜。一切卻在他下一句的「負責」之詞中冷卻了下來。

  我不禁心覺好笑,我怎就沒有想到,這個呆子,即使不喜歡,必然也會因了責任而娶一個女人啊!

  我笑著拒絕,故作不在意。而在轉身的瞬間,覺得心酸無比。

  獨留呆子一人眉頭緊鎖。

  而後,書獃將鍥而不捨的精神發揮到極致,天天到清棠園報道。甚至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終於食髓知味,愛上了花樓這個地方。

  但他每次來,都要一個雅間,再叫人把我喊去。然後便是同樣的求婚話語。以至於後來,清棠園已然沒有女子願意接待這個客人。

  畢竟,這男人美則美矣。但誰又願意聽一個老古董天天對你講一些「知恥從良」的道理?

  而我,不是不為他的堅持打動。只是,我犯上了女人的通病——嫉妒與懷疑。我嫉妒他對七嫻的喜愛。他可以直言不諱說出對七嫻的歡喜,可是這種話卻從未對我講過。



番外卷 008 家有書獃(二)

  呆子糾纏不休,而我亦深深心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決斷。

  一直以來,我的生命中只有哥哥與寧王爺兩個男人,何時見過這麼一個又呆又固執的笨蛋?

  而後因了哥哥在京都出事,遣了我去雲城照顧七嫻,才叫我有機會避開那書獃。

  想來,一陣子不見面也是好事。好讓我們雙方冷靜冷靜,好好想想。

  我只道,他要娶我之言開始是為責任,後又加上了衝動罷了。或許,這一段時間過後,他會想明白,其實他根本不喜歡我,他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那書獃竟一路追了來。

  那呆子的功夫必然是無話可說,至少我贏不了他。於是,便成了一路你追我趕的情形。而因了我的不良臉色,他終在我三步之外,不敢越前。

  「哥哥,買我一朵花吧,送給前面的姐姐吧。」耳聽得身後不遠處賣花的小女孩甜甜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機會!正好可以甩了這個跟屁蟲!我心下一動,正欲疾步前行。

  此時小女孩的聲音又響起:「哥哥跟那姐姐真是極配呢。」

  我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這孩子,到底從哪裡看出我與那呆子配了?我這一精明能幹的女子,與他一臉酸儒呆相差得極遠吧。

  回頭,呆子正揚著一臉溫潤的笑意,撫著小女孩有些髒亂的發:「整籃花,哥哥都買下了。」於袖中掏出碎銀,便塞到了那孩子手中。

  「哥哥……太多了……」小女孩詫異道。

  書獃只從籃中取出野花兒,輕淺的笑意掛上了唇際:「去買點吃的吧。」

  笑容照紅了那小女孩的臉蛋兒,加速了我的心跳。

  心裡一陣不舒坦,我突然有種把那笑容圈禁住的想法,我希望那般溫潤的笑容只為我綻放。

  這一瞬間的念頭讓我嚇了一大跳,叫我立時壓了下去。

  心裡酸意盎然,想來,他竟是從未對我露出這般的笑容吧,那般包容、那般體貼。於我,這呆子從來就是橫眉怒目、或是無可奈何。

  既如此,我又在癡望什麼?

  腳下加速,卻終因錯過他買花時的那大好時機,我還是沒有甩得開那呆子。

  飯館裡,我逕自坐下,叫了飯菜。

  那呆子跟著進門,竟是毫不在意得坐在了我的對面。

  我就想不明白了,平日裡從來對女子保持三尺距離以上、彬彬有禮的他怎就偏偏對我這般死皮賴臉、死纏爛打?

  就因為那荒唐的一夜,他就要頂著世俗的帽子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麼?

  一想起他口中的「負責」,心火便沒來由得大了起來。

  我猛一拍桌子,聲音裡多了平日裡不會有的煩躁:「你這書獃,那晚不過形勢使然,只睡了一覺罷了。咱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筆勾銷不就好了!況且我也說了不用你負責了,你還想怎樣?我警告你,離本姑娘遠點兒!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說時未及想,說完看到那呆子臉上可疑的紅雲方悟到自己這番話會引起人們怎樣的遐思與聯想。

  但我從不是敢做不敢認的人。這般言語,於普通女子而言,或許太過放浪形骸了些。於我,不過爾爾。

  畢竟情勢需要,為打探情報,我常踞花樓、酒樓這種地方,更加大膽、放浪的言辭什麼沒有聽過?

  飯館裡頓時有不善的目光向我射來,甚至,我竟能聽到其間的議論之聲。

  「這女子,穿得便這般花哨,果然,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子吧。」

  「真是好不知恥,居然把那種事於大庭廣眾之下說得那般鑿鑿有聲。」

  「這女子,媚狐子一個,合當千人枕。」

  ……

  世人從來如此,聽風便是雨。

  況且,於世俗眼光而言,我這樣的女子必是要遭到這般的言論攻擊。我無所謂,流言於我,不算什麼。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便成。

  我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充耳不聞,只當蚊蠅嗡鳴。我也沒那個精力、那個興致與這些不相干之人一一辯論。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那書獃竟然拍案而起。

  「砰」一聲巨響,我看到了桌中央的裂縫。

  抬頭,竟看到那呆子臉上毫不隱忍的怒意。

  這怒意,不似平日裡對我乖張行為的厲聲叱喝時的情狀,也不似以往被我捉弄惹氣後的神色。

  這樣的表情,當日清棠園中,七嫻被哥哥擄去後,我也曾在書獃臉上見到過。

  我愕然,即使是脾氣溫和如神佛般的書獃,也會有這般暴怒的神色?

  我更加愕然的是,他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

  一室本還竊竊私語的眾人一下子住了嘴,皆莫名其妙得望著書獃。

  書獃深吸口氣,似是要努力收斂起自己的怒意,環視一眾:「諸位父老鄉親,不知旁人家的事,請勿亂髮評論。如此亂嚼舌根,胡說八道,不怕折了陽壽麼?」

  我端著茶盞的手微頓,心輕輕顫了一下,原來這呆子是為了我發了脾氣麼?

  是不是說,我在他心中,已然能與當日七嫻的地位相堪?

  我抬眼,正對上書獃氣得有些發黑的側臉。目瞪眉蹙,只待旁人再說一句,他便要衝上去似的。

  這時,有個身上滿是俗氣金飾、亮光閃閃的大戶人家夫人似是有些不服氣,不屑道:「那女子難道不是煙花之地的小狐狸精麼?公子何必為這種人說話?」

  書獃緊緊盯住那人,不發一言。我明顯看到那婦人面上的羞澀。

  美人魅力就是大,尤其是如書獃那般的男子,美似畫中仙,又如林中妖,概是下至八歲,上至八十的,不管男女,都能通吃吧。

  瞧這婦人,便能明白。

  書獃此時淡淡啟唇:「那是在下的未婚妻。夫人未作瞭解,便如是詆毀道,真真是違了婦德。於這一點上,我家棠兒能原諒你們胡言的心胸,便是你們怎樣都企及不了的。夫人難道是羨慕我家棠兒的美貌,所以才出口污蔑?須知,相由心生。夫人這般攻擊人的惡俗心腸怕是戴上再多的金銀珠寶都是彌補不了的。」

  眾人詫然,各種神色皆具:張大嘴的,瞪大眼的。總之,便是被書獃的架勢鎮住了。

  那夫人羞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甩了銀兩便奪門而出。

  而我,一時間不知擺出怎樣的神色。饒是我猜出了這書獃或子曰講理、或如哥哥那般出手揍人的各種反應,也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般的話語。

  這話語恁般尖銳,於我,卻是那樣順耳。

  一般人,又有誰會為了一個煙花女子的清白而跟旁人辯駁不下,甚至是為了那樣的女子而顛覆了自己以往如玉的形象,而成了一個刻薄的人?

  若是普通的公子哥,遇上這種事,該是避之不及吧。畢竟,又有誰,願意為一個青樓女子而拋棄聲譽,有誰敢在大眾面前承認「那花樓裡的女子是我的妻子」?

  花樓裡待得久了,負心薄倖郎自是見得多了。這般實心眼的,我倒是頭一次見。

  頓時,我只覺心內一股熱流劃過,暖洋洋的,如同春日裡的第一道陽光。

  原來,男人有如哥哥那般偏執的、有如寧王那般仗義的,更有這樣一個外表呆傻內裡更是傻呆到極致的!

  心內愉悅得,我直想笑。

  書獃轉過頭來,似是怕我難過一般,柔了嗓音,安慰道:「莫理他們。」

  我止住笑意,勉強板起臉來:「誰是你的未婚妻?不要亂說話!還有,不是叫你滾遠點了麼?還在這兒做什麼?」

  對於他的反應,我雖是竊喜。但我總歸有自己的驕傲與那一文不值的面子作梗,又怎能給他怎樣的好臉色?

  但這回,旁邊竟沒有人再嘀咕私語了。大概是被書獃之前的架勢嚇到還沒有回過神來,又或許是將我與書獃的對話自動劃歸為小兩口的吵架——因為我看到了旁邊小二哥臉上儘是促狹的笑意。

  「不是我不走,只是……」書獃大概沒料到我依舊這般凶神惡煞,答得有些訥訥。

  「那還不走?」我瞪眼,明明知道自己無理,偏偏想要一逞欺他之能。

  「姑娘,」小二估計是看不下去了,走了上前來,「館子裡滿客了,是小的讓這位公子來此拼桌的。」

  書獃忙不迭得點頭。

  我這才意識到週遭的食客情形,真真如此,看來,我竟是將全副精力放在了那書獃身上,完全忘了周圍的環境。

  雖覺赧然,但我還是無理取鬧著:「拼桌可以,跟旁人拼去。看著你的臉,本姑娘沒有胃口。」

  書獃一臉的正經:「那在下便將臉蒙起來,如何?」話裡的認真意味顯而易見。他甚至已然要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巾來,作遮面之用。

  小二終於忍不住得「吃吃」笑出了聲。

  看客們也開始捂嘴輕咳。

  我氣結,瞪眼。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死心眼的呆子?

  端起的茶盞本欲揮出去,煽了他那一本正經的面龐,撬開他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存了什麼樣的呆貨。

  但我也只心裡想想,卻始終下不了手去。

  不要誤會,我只是怕浪費了這茶盞中上好的龍井,我只是怕碎了這雖不甚名貴倒也頗須費些錢財的茶盞子,我才不是心疼他,怕他受傷!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01 PM

番外卷 009 家有書獃(三)

  當我故意在雲城東拐西拐繞了好些彎子才到了目的地戰家,本以為已經甩掉了那呆子,哪料與七嫻話未說完,他便出現了。我為避他,往了後院客房,甚至一時心急,忘了我這是「初到戰家」,該是不認得路才對。

  我囑托七嫻不要向書獃透露我的行蹤。

  但當那呆子出現在戰家客房內愜意喝茶吃點心的我面前時,我便知了自己被那女人「出賣」了。

  我指著外頭沉沉的暮色,故意道:「書獃,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怕旁人說閒話麼?」

  那呆子果然一臉赧然的暗紅色,連連退後好幾步,才道:「海棠,我明天就會回盈城。戚妹出了那麼大的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我一聽,便氣了。想來,這呆子專程半夜來找我,便是為了七嫻麼?

  「那戰家當家新喪,不正好給了你趁虛而入的機會麼?你怎就不自己留下,好好照顧她?我與你很熟麼?你怎就放心把你的心上人托付給我?」我咬牙切齒得如是道。

  我想,我當時的聲音必是陰陽怪氣至極的。雖然對自己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酸意感到唾棄,但我總歸沒有壓抑得住,爆發了出來。

  屋裡頓時便沒了聲音,只剩下我與呆子的呼吸聲,相應交錯。

  我抬頭,那呆子正一臉嚴肅得望我,盯得我渾身發毛。

  我側過臉去,心裡依舊酸意不停:「看我做什麼?我哪有你的戚妹好看?」

  那呆子這才一本正經道:「海棠,怎可妄自菲薄?況且皮相而已,無需那般在乎。」

  我一時間哭笑不得。誰跟他在討論皮相問題?

  只聽呆子又道:「我把戚妹當妹妹看。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將妹妹交與你照顧,比較放心。」

  我愕然,本來要發作的話語此時也是無聲無息得消化在了肚裡。

  一句話,沒有煽情,沒有修飾。只簡簡單單的一句「我放心」,便道盡了他的信任麼?

  從小,我便知道自己的責任與任務——報仇以及爭上位。哥哥將我交與各式人來鍛煉我的武功與能力。

  我所見的,都是一些精絕到極致的人物,各個腹裡都裝著各式陰謀陽謀,就算陽光如顧清影,也不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物。

  此後,我長年管著翊王府偵查系統,接觸的,更加是心思不明的暗地裡行動的人物。

  我何曾見過這樣一個心思簡單的人兒?所有的想法全放在了臉上,完全不用費心去猜測。

  一時間,我心內明亮了起來。

  我知道的,這呆子對七嫻早就沒了念想。當日,他把那合歡牌拋入湖中時,已然將那一段感情埋葬了。這是我親眼所見,我怎能不明白?

  他這般認真、連說謊都會臉紅的人,自然說出口的必是心裡所想。

  只是,看著那呆子對七嫻頗為緊張的神色,我的小女人之心就開始作祟了起來。我的一番無理取鬧只不過是想要呆子將心思轉移到我身上來,只不過想讓呆子知道我吃醋了。

  可惜,我算錯了。呆子又豈是一般人?他這般老迂腐又怎能理解我這種普通小女人的心思?

  望著書獃那雖漂亮異常卻是一板一眼的面孔,我嘴角一抹輕淺笑意漾起,突然覺得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可笑了:「你這呆子,還真難讓人生氣啊!」

  書獃愣了一下,大概終是沒弄懂我前後的態度變化之大,一臉的莫名其妙,摸著腦袋,不知所以然。

  此時的他,那呆相更甚。

  我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家裡都是一些精明的人物,多這麼一個書獃,必有有趣得緊。

  此後,天焰皇室便發生了一連串的事件,根本容不得兒女情長的時間,我與書獃各自守著自己的任務。

  他是雷風軍的軍師,是與翊王方面實際上的接洽人。畢竟,有誰會懷疑,這樣一個謙謙公子,會是所謂「叛軍」之首?

  我也曾問過他,為何要幫那支軍隊。

  他答:「開始只是仁義所需,後來算是替代了戚妹,再後來……」他停住,笑而不語。

  那種溫潤到極致的笑意讓我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為你!」望著他的笑容,似是經歷了個天上人間一般的時間,我聽到他的聲音從九霄天外傳過來,穿過耳膜,直達心底。

  哥哥與七嫻那般天上地下、生死相隨的情感不是所有人都會擁有的。

  比如,書獃這種溫吞的個性便作不了這般激烈的承諾,但通常他一句簡單的話語,便能訴盡他的情真意切,便能叫我心內感激不已。

  他的一句「為你」,我便能理解這呆子置於其間的情意。若非如此,他怎願意捨棄平凡的身份與生活,捨棄安穩的幸福與未來,而捲入這場本與他無關的硝煙之中?

  我想,這樣的呆子,我若是錯過,該會後悔終生吧。

  而後兩年半,哥哥與七嫻放任京都動亂,帶著我們回了南疆,表面上算是過著安穩的日子。

  七嫻也曾提議我與書獃完婚,畢竟幾年耽擱下來,我的年紀也算不小了。

  但我知道的,那時還不到時機。不到真正穩定的一刻,我嫁與書獃,那書獃的家族便會多一分危險。

  書獃只道沒關係,他想辦法周旋。

  我明白的,他只是不想我受了委屈,不想我沒名沒分。

  這呆子的心思,便是那麼簡單,卻是能夠溫暖我的心。

  他如此真心對我,我自然不能叫他因了我遭遇危險。

  婚事,便因我的不同意被擱置了下來。

  呆子以為我還未接受他,大半夜跑去找七嫻咨詢,自然被我那眼裡容不得旁的站在七嫻身邊的哥哥踹飛了出來。

  七嫻搖著頭,無奈得對我道:「你還是跟那呆子說清楚的好。否則以他的較真勁兒,他自個兒真的很難想明白。」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書獃為什麼拒絕他。我只要以我自己的方式愛他、保護他便好。

  雍和元年,我與書獃終於結束了長達五年的追趕史。

  哥哥賜婚與我和書獃。

  那一天,百官來賀,熱鬧非凡。

  爹爹不願意在眾人面前現身,便由哥哥與七嫻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得坐了高堂位。

  隔著紅色輕紗,我完全能夠感受到那呆子眼中的熱切與興奮。

  「一拜天地!」

  彎腰拜下時,我耳聽得眾人嘖嘖稱讚相配的言辭。輕輕一笑,心中無限喜悅。

  「二拜高堂!」

  哥哥與七嫻微微側開了些身子,我們拜向了簾幕後端坐著的爹爹。

  「夫妻對拜!」

  我轉向書獃,笑意深深湧了上來。此一拜後,我便是書獃真正的妻子。此後,風雨相伴,不離不棄。

  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突聽週遭一陣爆笑。

  我不明抬頭,透過紅紗,正瞧見那呆子居然翹著臀對著我,而正面,卻向了一邊的小愛閒深深作揖了下去。

  我愕然,真是無話可說。這呆子,怎能呆到這個程度?

  只聽小愛閒奸詐的笑嗓響起:「姨夫免禮。如此新婚之禮,侄兒真是受不起。」

  周圍的笑聲更大了。其中,以顧清影為甚。那廝,完全為了看笑話而來。他正為了自己新婚之夜那般出糗而心內不爽著呢。

  呆子這才愣愣抬頭。我敢肯定,他此時必然是羞紅了面皮的。

  好在喜娘機靈,趕緊喊道:「送入洞房!」這才免了我一同淪為笑柄。

  我坐在張滿紅幔的喜床之上,等待今日的新郎官。心裡的激動與悅然自是不言而喻。

  過往與書獃的一切,那畫面竟在眼前一一閃過。

  等待的時間也是甜蜜至極的。

  不知過了多久,書獃醉醺醺得進來了。

  我知道,外頭那些要鬧洞房的,必是被七嫻攔了下來。吸取顧清影那廝的婚禮經驗教訓,我很明白搞定七嫻一人的重要性,否則以她那手段,不定這洞房又要鬧出多少笑話來呢。因此我頂著被七嫻笑話的壓力早早就拜託了她為我把著這洞房一關。

  書獃挑起了我的喜帕,只愣愣說了句:「海棠,你真美。」

  我笑,這呆子,艷紅的袍子加上因酒醉而迷濛的雙眸將他整個人襯托得妖媚異常,那種蓬勃的美,足以叫任何一個女人嫉妒到瘋狂。他竟然不自知。

  而這個人,居然是我的!

  我伸出手去,幫書獃解起了衣裳來。若是讓這呆子自己來,怕是不知又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呆子的自制能力之強,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以往就算再醉酒,他也不會如普通男人一般酒後亂性。所以,除卻那年春藥事件,我與書獃再也沒了其他實質上的親熱。就算平日裡的牽手親吻,也都是我主動著,而這呆子謹禮到每次都悔之半天,搞得我像是在強暴他一般。

  正在這時,呆子一把抓住我的手,遞到唇邊,輕輕吻上。

  輕淺的鼻息叫我心內頓時癢癢的,只得呆呆得望他。我感覺到,臉上瞬間如火燒一般。

  這呆子,什麼時候做過這般調情的事了?

  呆子輕輕圈住了我,眼裡的溫柔立時叫我融化了,我只能感到細碎的吻落到了臉上、頸間。

  正當迷濛之間,突聽「吱呀」一聲響,瞬間將我的神智拉了回來。

  隨聲望去,竟見房內櫥門開了。

  正在愕然之間,只見那皇宮二號惡魔七七小妹一身紅衣,晃蕩著小腿,從裡頭急急走了出來,嘴裡直喊「噓噓」。

  我無語。為什麼這孩子會在我的新房內?還好,她有了尿意,這才自己出來了,否則,我與書獃不就教壞了孩子?

  只是,多麼好的氣氛啊,就被這丫頭給破壞了!哎!

  七七小妹捂著屁股,跑過來,揚著無辜的眸子,直拉書獃的袍子。

  書獃回過神來,無奈得抱起了孩子,晃晃悠悠當起了免費奶爹來。「噓噓」完後,小小七揚著舒暢的神色,居然又要爬回櫃子,嘴裡還嘟囔著:「看戲!看戲!」

  我嘴角抽搐下,惡魔啊惡魔!有這麼戲耍自家姨姨的麼?一把抄起小傢伙,便遞出門外,交給了外頭守夜的侍婢。

  剛閉上門,書獃便從後頭圈住了我,繼續之前未完的事業。

  深深一個吻,被小小七打斷的熱情立時又升了上去。

  衣服灑滿一地,直到床邊。

  躺倒在鴛鴦錦被上,我的眼裡,只剩下了這個滿臉酡紅的男人。

  呼吸急促。我甚至在這個平日裡總是之乎者也的男人眼中看到了稱作情慾的東西。

  「咳咳,這床不會塌了吧?」一聲笑嗓童音突然插了進來,讓本已迷亂了心的我頓時清醒過來。

  循聲望去,只見那皇宮頭號惡魔正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書獃趕緊扯過錦被,把我倆都給包了起來。

  「嘖嘖,太激烈了啦。」小愛閒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了看書獃,一本正經道:「姨夫,小閒看過藥理哦,縱慾過度,會腎虛哦。」

  我只覺頭頂無數條黑線。縱慾過度?這「欲」還沒「縱」呢,就被他們兄妹打斷了兩次,哪裡來的「過度」之說?

  「你……你……」書獃已然被這麼勁爆的話語刺激得說不出話來了。

  「滾!」我腹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字,衝著那臭小子吼了出來。

  小子一臉恍然大悟:「哦哦,我明白了,這個我也學過,姨姨你這是慾求不滿,拿小閒出氣哦。」

  我只覺渾身骨頭「咯吱咯吱」響,直想捏死眼前這個小人兒。

  小傢伙危險意識極強,向後跳去了好幾步:「姨姨,你這樣子好恐怖,小心嚇著姨夫哦。」

  我推開身上的書獃,咬牙切齒得就要坐起來。

  小愛閒立時怪笑得跳出了屋去。

  我抱歉看向書獃:「相公,這些孩子太鬧騰了。」

  書獃晃著腦袋,第三次繼續之前的事業。

  我聽說過,今天拿出的酒都是宮裡秘藏百年的珍酒,都是後勁兒足足的。

  看書獃的樣子,該是酒勁兒上來了。

  即使如此,那呆子居然還不忘今日的事業。

  我笑,隨著他賦予我的快樂而再次沉淪。

  正當緊要關頭,只聽見一聲冰冰的童音響起:「吵!」

  我眼角直跳,不好的感覺立時升騰起。我認識的人裡頭如此惜字如金的只有一個小子。

  側頭,正瞧見一雙小腳丫子從裡頭的錦被內探了出來。

  書獃立時捶床了,大概因了酒精的作用,竟有點泣淚的感覺。

  待把小愛姬也送出去之後,為確保不再被打斷,我把屋子整個兒都檢查了一遍。若再出現個打岔的,我怕書獃會瘋了。

  等我確定再無不相關人士後,這才媚著聲音喊了聲:「相公!」卻是得不到任何反應。

  爬回床上,我這才發現書獃竟終沒敵得過那酒勁兒,睡了過去。

  我好笑著給他蓋上了錦被,卻被他一把抓住了。

  我直覺得想要抽出手來,卻沒想到這呆子睡覺時的手勁兒竟也這麼大。

  「海棠!」只聽呆子夢中嘟囔一句。

  我輕輕一笑,不知這呆子又要在夢中怎樣教訓我了。

  卻在聽到下一句時,我愣住了神。

  「我的娘子!」呆子如是道,話末,嘴角竟揚起了無意識的一抹溫柔笑意。

  好半晌後,我貼上呆子的胸口,低低答了一句:「呆子,我的相公!」

  一句話,一個笑容,卻抵得上無數甜言蜜語,叫我沉淪在這呆子的情深之中再也無可自拔。

  這,便是我家的書獃,我願意用一生陪伴的呆子。



番外卷 010 千古第一睡帝(一)

  娘曾抱著我,很是疑惑得如是道,小子啊,你咋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該爬的時候躺著,該走路了,你還躺著!難道你也是穿來的?

  她說的「穿不穿」我想了一秒鐘後沒有弄明白,決定忽略掉。

  但是,她也不想想,咱家孩子哪一個正常了?

  我常常在思考,是不是赫連愛七那個小妮子與赫連愛閒那廝吸收了所有活潑的精華,以至於我成了懶骨頭一根,而他們,則是過分活潑!

  況且,家裡已經有了那兩隻精力過於充沛的小惡魔,何須我再添上那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懶,從不妨礙我聰慧頭腦的成長。

  夫子教過的東西,讀一遍我就能記住;武師耍過的招式,我能耍得比他更漂亮。

  只是,我懶得動彈罷了。

  在我看來,大好的時光,用來之乎者也,或是耍得一身臭汗,實在是浪費。

  因此,我不能理解整日裡將皇宮整得烏煙瘴氣的那兩隻以兄妹自稱的傢伙。

  我更加不贊成那般氣焰囂張、給人以防備之心的做法。

  而那兩隻,是於不動聲色中「殺」人於無形。

  在我一次次在爹爹與赫連愛閒那廝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坐收了漁翁之利後,娘道,小子,莫不是你才是最「黑」的那個?

  聽餓了這話後,我很難得得起身找了面鏡子,仔仔細細得審視了自己一番,發現自己皮膚白皙,嫩裡透紅,漂亮得緊。於是,再度忽略了娘的這句話。

  而我起身後做的這番動作,卻把整屋子的人嚇得一愣一愣的。

  喜兒姨姨像是吞了蒼蠅一般,嘴一直大大得張著。

  海棠姑姑手底下立時打碎了一隻茶盞。

  允之姑父扶著額頭,直歎做夢。

  二絕舅舅居然狠狠踢了下銅製的門板,然後抱著腳就在那兒跳。對於他的動作,我理解為他是想證明一下這是現實。

  赫連愛閒摸著我的腦地,大驚小怪道:「雞雞,你沒發燒吧?還是鬼上身了?」瞧他滿臉的促狹,便能知曉腹內又是什麼壞主意了!

  赫連愛七拍著我的肩膀,痛哭流涕:「小弟,姐姐好高興你終於動了!」那動作大力的,差點把我拍成內傷。讓我很是懷疑她那不是高興,而是痛恨!

  爹爹拎起我的後領,看了我一眼:「長得跟我真像!」我真是無語到極致!誰跟他那個死人臉像了!好歹我也是個長得像娘親的帥帥的死人臉!

  娘親最是鎮定,撥開我身上的三雙狼爪,抱了我去,放回了床上:「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小弟要睡覺了!」

  看吧!就數娘親最得我心,最懂我的心思。

  這樣的娘,我怎能不愛她?

  但在家中,愛娘親的又豈止我一人?

  愛七如是,愛閒如是,爹爹更是!

  於是,爹爹因為娘親,捨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只為能夠永遠只陪在娘親身邊。

  那種感情,雖然我還不能理解,但卻深深得扎根在了我的心中。

  而愛閒那小子,更是無恥死遁,追隨了娘去了。

  皇宮,頓時冷清而又無趣了。

  愛七也不再整日裡沒心沒肺得笑了,那幽怨的眼神叫從小帶她長大的喜兒姨姨都不敢靠近。

  她的心思我能理解,畢竟我跟她是同胞出聲,心靈相通。

  那種被最親愛的人遺留下來的難受,我深有同感。

  終於有一天,她帶著兩隻小犬狼也離家出走了。

  而最後,禁錮在這深宮之中的,只有我這個名義上的六歲小皇帝了。

  我躺在軟榻上,望著夕陽那艷麗如血的色彩,立時決定留下來當這個皇帝了。

  我不似赫連愛閒那小子想得那般簡單,我不認為跟在娘親身邊便是愛她的體現。我想,若我能打理好這個國家,不用麻煩爹再回來,不為娘親現在的悠閒生活添增煩惱,才是真正愛她吧。

  姬家大舅舅請來各個領域的頂尖人物教我天文地理、文治武略。

  我本來悟性就高,再加上現在有了目標,學習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我不想像爹爹一樣做千古一帝,我只是為了娘親,而必須將這個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因此,我沒了一般皇帝對龍椅那般的誠惶誠恐,我成了第一個在龍椅上呼呼大睡的帝王。

  姬家大舅舅甚至十分善解人意的在龍椅上鋪了好幾層的軟毯。

  所幸大臣們素來知道我的秉性,雖私下都搖頭歎息,為天焰的未來擔憂不已,但總歸明面是上沒有說什麼。

  我也不說甚,我記得娘親以前教過我們幾個的道理——韜光養晦。

  況且,現在朝裡有攝政王姬家大舅舅領著一幫子爹爹提拔上來的新人坐鎮,外邦也算安定,這些個老臣也沒有能力翻出個什麼大浪來。

  但他們終是吸取了爹爹女人少而子嗣少、只得趕我這樣一個懶子上架這麼一個經驗教訓,居然將當日要給爹爹的秀女全都轉給了我,以至於我六歲的年紀,已然後宮粉黛三千了。

  姬家大舅舅皺了皺眉,終是沒有辯駁得了那些老臣的提議。

  我閉著眼,只覺好笑,叫這些個女人進了宮,又能怎樣?難不成他們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非要叫自家的女兒進來親身體驗一下?我盤算著,到底先拿哪個開刀為好?

  還在我沒有琢磨出到底從那個人開始下手好,偏偏就有個女人不識趣得自己湊了上來。

  我躺在不遠處的軟榻上,望那個恭立一旁的素衣女人——那裝束,分明是在學娘親。

  這個女人,我認識,是冷相爺的女兒,冷纖雲。朝裡好些人主張立她為後。

  姬家大舅舅道,後位已許南雨公主。也未壓得了冷相的那些支持者。

  「陛下,今日,便讓臣妾伺候您吧。陛下只需把臣妾當做您的娘便好。」那女人揚著一臉似是溫潤慈愛的笑意,柔柔的道。

  這女人倒也有幾分聰明,懂得扮演我最在乎的女人,來討我的歡心。該是把我當做普通的孩子,想以她那拙劣的母性喚起我對她的信任。

  可是,她錯也便錯在這裡。我的娘親,又豈容她扮演?

  我側了個身:「三十大板。冷宮。」

  身邊的小豆子是姬家大舅舅選派過來的,極為瞭解我的說話方式。上前一步,狀似恭謹的嘲弄:「雲貴人,陛下吩咐了,請到敬事房領三十大板。奴才會為您在冷宮收拾出一個乾淨的屋子的。」

  冷纖雲一臉驚愕:「陛下,您……在跟臣妾說笑麼?」

  我閉上了眼,不予理會。哪個有空跟她說那麼冷的笑話?這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小豆子明白我的怒氣,叫了侍衛拉了一臉蒼白的冷纖雲下了去。

  消息自然很快傳開了去。

  冷相當夜便進了宮來,直闖昭明殿。

  小豆子攔都沒有攔得住。

  「陛下,小女到底犯了何錯?需要承您恁樣的懲罰?這叫老成以後怎麼在眾位同僚之中抬頭?」老相爺說得振振有詞,憤慨異常。

  我繼續躺著看著手中的書,未作搭理。

  「陛下,請給老臣一個合理的解釋!」老相爺咄咄逼人,真是把沒有姬家大舅舅在身邊的我當做了軟腳蝦了。

  「相爺勿急,寡人正在看天焰之史,方知寡人對雲貴人之處責不合規矩。」我放下書冊,淡淡道。

  冷相昂起了頭,似是勝利的得意:「陛下知道便好!小女纖雲不說國色天香,也是天生麗質、賢淑貞德,堪稱女之典範,必是能母儀天下。」

  我瞇了瞇眼,這老相爺還真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啊!

  「按照史之記載,對太后不敬之貴人,當,賜死!」我不急不慢道,頗為欣賞冷相此刻那副張嘴瞪眸、不可置信的神色。

  「對了,冷相怕是不知吧。雲貴人居然學太后裝扮、竟然對寡人說把她當做太后偏好,這不是妄想取太后而代之麼?冷相說,這樣野心勃勃的女人,寡人是不是該賜死啊?」我去了聲中素來的懶意,冷道。

  冷相概是沒料到從來任他拿捏、從不反抗甚至從不吱聲的我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完全看愣了我來,只「我……我……」了半天,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冷相不說話,那寡人就當冷相默認了。來人……」未等我將誅殺令傳達下去,只見相爺「撲通」一聲跪了地,這是他今日闖進這殿內來第一次如此恭敬。

  「陛下,雲貴人年紀尚小,不懂這其中規矩,還望陛下饒過雲貴人一次……懇請陛下,看在老臣一片丹心的份上,放過貴人一次吧!」

  看著相爺終於低下來的頭,我瞬間神清氣爽:「既然相爺如此說了,寡人自然要賣相爺一些面子。」自然,事不能做絕。至少,在我能力足夠之前。

  老相爺立時磕頭,忙不迭得謝恩:「謝陛下隆恩。老臣還有一個請求,還望陛下成全,老臣突然發覺,雲貴人實無大雅無為妃之德。懇請陛下遣回雲貴人!」

  望著老相爺額角的冷汗,我心內好笑:「自然不成。進了宮的女人,便生是皇宮的人,死是皇宮的鬼!相爺難道不知?再則,雲貴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寡人一言既出,又怎能隨意更改?冷宮,倒是適合雲貴人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既知今日境地,又何必當初要爭破了腦袋把女兒往這宮裡頭送?既然進來了,自然要陪我玩這個貓捉老鼠的遊戲咯!我又怎會把這麼好的玩具乖乖得還回去?

  老相爺又欲說什麼,我已然閉上了眸子,喊一聲:「小豆子,送冷相。」

  小豆子立時上前去,把仍不樂意不甘心卻已經不敢發作的冷相送出了門。

  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終於可以美美得睡上一覺了。想來,這一出殺雞儆猴,能讓朝裡那些老臣以及後宮那些女人安生好一陣子了吧。

  哎,大晚上讓我動了那麼多嘴皮子,還真是累呢。

  「陛下……」耳邊是小豆子有些訥訥的聲音。

  我動了動睫毛,表示我正聽著。

  只聽小豆子深深吁出了口氣:「還好,還好!陛下您終於恢復正常了。奴才還以為陛下中邪了呢……居然說了那麼久的話!」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nikonnika 於 2012-6-8 05:17 PM 編輯

番外卷 011 千古第一睡帝(二)

  最有望成為皇后的雲貴人被發配冷宮,冷相「求情」,無功而返,這一八卦消息自然很快傳遍整個朝堂。

  早朝時,那些大叔大伯們首次消停了下來,沒人再為後位那個寶座而覲言不止。

  畢竟,最有權勢的左相鬥吃了啞巴黃蓮苦,還有誰,敢上前來挑戰皇權?即使那個皇帝才是六歲稚兒,但,一次發飆、一場立威後,又有誰敢再小看?

  少了那些吵吵嚷嚷,倒是能讓我回籠覺補得更為歡暢。

  直到鳳羽來朝,立後事宜這才又被提上日程。不過這次,沒人再敢發難。

  「陛下,祭祖的時間到了。」耳邊,是姬家大舅舅恭敬又帶著憐愛的聲音。

  我微微睜了下眼,面前的銅鏡中,映出了我早已被宮人換上的鮮紅色的印金小喜服。

  是了,今天是我迎娶皇后的日子。

  我不禁想歎氣,我不過六歲而已啊,雖然承了爹爹比較沉穩的面相,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吧。居然要我成親?

  雖說現在後宮已然充斥著那些個老臣家的閨女,但那些到底只是擺設而已。

  可迎娶皇后這總歸是件大事,怎在此刻也顯得如此隨便?

  新娘是顧叔家的長女,也就是南雨國的公主。不過兩歲的一個小玩意。

  於是,這場婚嫁怎麼看怎麼像是過家家。

  大舅說過,這是爹爹走前安排下來的。

  我自然知道,這本該是愛閒那廝的妻子,只不過那不顧兄弟道義的小子把責任一併推給了我。

  我本想著定親便定親,反正離長大還有那麼長時間。中間的變數還不定呢。

  哪料,顧叔竟早早便把那孩子送了來,命曰速速成婚,美其名曰感情要從小培養起。

  我由著攝政王大舅抱起,出了去。

  因著我懶惰的性子,再加上皇后根本還是一個奶娃娃,因此,本該儀式繁雜的婚禮,終在皇后蹬著小腿的啼哭中匆匆結束。

  禮成,便是龍轍鳳攆游車京都,舉國同慶。

  龍轍中,我斜躺著,接受這道旁上人們的注目禮。他們概是好奇我這個小皇帝吧。

  突的,我感覺到了一抹熟悉的溫柔視線,過去五年內,這抹視線總會盤旋在睡著覺的我的頭頂,我永遠不會忘記、也不會認錯這個感覺。

  睜眼,翻身,便朝向了目光出望去。

  人群深處,一個素衣的女子,掛著淡淡的笑意,雖不顯眼,可我卻是一眼認出來了——那便是我最愛的娘親啊。爹爹一身白衣,負手立在娘親身邊。另一邊,赫連愛閒那廝正扯著嘴對我遙遙做著鬼臉。

  「呯」一聲,我立時坐了起來,撞到了龍轍後頭的靠背都不自知。倒是驚得一旁的小豆子再次以為我中了邪。

  我張了張嘴,最終沒叫出聲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龍轍經過娘親、然後錯過。

  我握了握拳,按捺下去找娘親的衝動,慢慢躺倒了下來。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決定留下來當這個帝王,自然不能為娘親惹去麻煩。

  我願為帝一世,換得娘親逍遙人生。

  只要娘親能這般看著,我便足矣。

  昭明殿中,我與小皇后齊頭橫躺在了喜床上。

  想起喜娘臨行前的吉語——恭祝陛下與娘娘早生貴子——我便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聽聽!這是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與一個兩歲的稚兒該說的話麼?

  我不舒服得翻了個身,這床褥底下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實在是挌得令人極其不舒坦。

  此時,正對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泉,叫人頓時起保護慾望,竟叫我一下子看愣了。

  半響,才反應過來,這便是我的小皇后鳳羽了,這樣看來,倒還算賞心悅目了。

  可是,視線往下移的一瞬間,我立時就不這麼想了。

  這小丫頭片子,居然還流著噁心的哈喇子,並且一臉便秘樣得望著我。

  我心裡立時就給我的小新娘作了評價,只那雙眼睛比較耐看吧。

  小玩意扭著身體,小手扯著我的衣角,極其難受的樣子,嘴裡「噓噓噓噓」一通亂叫,我根本不明白她要說什麼。

  向來,我都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從未見過比我更小的孩子撒嬌。此時,看到那蓮藕似的六節狀小胳膊,我的父性光輝瞬間照耀了開來。

  我想,估計她是被床褥下面的小東西挌得慌吧。

  我難得好心得起身,伸手便挪開小玩意身下的棗類乾果,希望還能還她一片舒適之床。

  畢竟是顧叔的女兒、我以後的妻子,我自然要好好照顧。即使我當時並不能理解男女之情,但道理我還是懂的。

  可只一秒鐘的功夫,我便後悔了——為了平生第一次的如此勤快、大發善心、多管閒事,我深深的追悔之中。

  不要問我為什麼。

  若是在你將手掌伸到被單下頭的那瞬間,上頭的人居然尿了。你還能保持怎樣的紳士風度?

  望著上頭那丫頭的一張便秘臉終於舒展了開來,我的嘴角卻是不停得抽搐了。

  尿水透過絲質床單,浸濕了我的手。

  我瞬間無語,這丫頭都兩歲了,居然還尿床!想當年我與赫連愛七兩歲之時,那可是什麼都能自理啦!

  正當此際,這丫頭突然極其滿足得叫喚了一聲,令我想起了被赫連愛七帶走的那兩隻大犬狼排泄後的舒暢神情。立時,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果然,只聽「咕咚」一聲響,我只覺得手上一陣沉甸甸、熱乎乎。

  冷汗噌噌,不用看,我便能猜著這丫頭又「誕生」了什麼樣的好東西。現在的我,真真是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迅速縮回手來,騷臭味早在殿內瀰漫了開來。

  「小姬!」小玩意抱住我的胳膊,如是叫道。

  我嘴角抽搐得厲害。到底是誰告訴她這個名字的?看來得好好教育一下這小小女子何為夫綱、何為帝威了。

  可望著床上那只咧著嘴媚著眸對我笑得那般燦爛的小玩意,我舉起的手掌卻是怎樣都落不下去。

  大概是解決了三急,小玩意開心極了,不安分得在龍床上滾來滾去。

  於是,在「咯咯」訕笑之中,金絲大紅喜被上頓時抹開一叢一叢的「金燦燦」。

  無力感,瞬間瀰漫全身。

  這丫頭的破壞功力,真是堪比我那兩位離宮的兄姐啊!

  我看著那個漂亮到耀眼的笑容,突然有了預感,這輩子,我怕是都要栽倒這孩子手上了。

  野史曰:羲和元年,姬帝大婚。帝性素慵,卻甘為二歲羽後換衣清洗。謂之一見鍾情。

  自從皇宮裡面來了小皇后後,我就像是多了條小尾巴。到哪兒,小鳳羽都跟著,然後「小姬、小姬」得叫個不停。

  宮裡人都說陛下與皇后感情果然好。

  只有我知曉,概是皇宮只有我這麼一個孩子,鳳羽才會這般粘著我吧。

  我向來不是自作多情的人,這種事情我清楚得很。自從娘親、爹爹、愛閒、愛七相繼離開後,我早就做好了一個人在皇宮過著的覺悟。

  而鳳羽丫頭,終有一天也會厭倦這皇宮的拘束、嚮往宮外的那一片天空吧。到那時,我自然要放她離開。

  既如此,我又怎能放任自己的感情傾瀉在這麼一個不確定之上?

  姑姑領著她三歲的兒子林沐陽進宮來看我。

  小沐陽結合姑父與姑姑的優點,長得是我見過的孩子之中最漂亮的。自然,也繼承了姑父的謙和儒雅,小小年紀,便懂禮得緊。

  本來還像八爪章魚一般粘著我不放的小鳳羽立時便被小沐陽吸引去了。

  畢竟,年紀相近的人,更有話題,不是麼?再者,跟能言會道的小沐陽比起來,我這麼一個只會睡覺的悶葫蘆,任誰都會厭倦吧?

  我望了望陽光下對著小沐陽笑得燦爛的鳳羽,閉了眼繼續睡。

  姑姑摸著下巴盯了我好一陣子:「不像啊不像!小弟,你跟你爹還真不像!若是你爹,要有旁人跟你娘說話,你爹怕是光放冷氣都能把那人凍死。你怎麼無動於衷呢?」

  我懶得睜眼。我從來沒承認,我跟爹爹像。我從來都願意給人自由選擇的機會!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鼻息鑽進一股奶香味,懷裡也覺得軟綿綿的,一種溫暖的感覺充斥自在了我心頭,就像小時候窩在娘親懷中時的感覺。

  睜眼,正對上小鳳羽睡得正酣的粉嫩臉面,近在咫尺。

  我愕然,這丫頭什麼時候鑽到我的榻上來的?她不應該跟沐陽耍著麼?

  「呵呵,我在想這丫頭會不會被小弟你養成同樣懶惰的性子,居然只玩了一刻鐘就說要睡覺。而且,就只願意待在小弟你的身旁睡,任我費了恁大的氣力。也沒勸得動她回房。」

  旁邊傳來姑姑打趣般的低語。

  懷中的小丫頭因了我的動彈,似是有些不安心,伸出胳膊,便緊緊抱住了我的脖子,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繼續睡去。

  心裡募然劃過一絲道不明的喜悅。是不是說,小傢伙選擇的是我?

  反手,我輕輕抱住了小鳳羽的背。

  我想。我果然是有著爹爹的血統的——既然選擇了我,那我便不再容你逃離、

  這個皇宮的人生,從此便由你來陪我走過,鳳羽!



番外卷 012 特別篇(一)

  這件事發生在雲凜為帝前,一家人南疆生活的幾年之中。

  這天,幾個女人坐在一塊兒嗑瓜子閒聊,無聊得討論到幾個男人中誰最笨。

  「哎,這個,沒得比了。」海棠一攤手,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還有誰比林書獃更呆的嗎?」

  隔間打著聯絡感情、實則豎著耳朵聽壁角的兩個男人聞言望向了一邊一臉無可奈何的林允之:「子曰,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那搖頭晃腦的樣子讓其餘兩個男人心裡極其贊同海棠的話。

  鳳來似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來,憋著笑意道:「他只是迂腐了些,要論笨蛋程度,還是顧妖孽更甚。你們不知道啊,人家都是騎牛來著,偏偏他,讓牛給騎了……」嘲笑意味不言而喻。

  顧清影滿臉的糾結,這件事,那女人還要記上多少年?

  聽著隔間女人們歡快的笑聲,顧清影深刻感覺到自己的形象毀於一旦。他看了看雲凜:「你說,她們比這個,有意思麼?」

  雲凜鎮定得喝一口香茶,鑒於禍未殃及自身,淡淡來了一句:「挺有意思的。」還是自家娘子厚道啊……

  未等雲凜喜滋滋得想完,那廂七嫻發話了:「林大哥不過書生習性,小顧同志勉強可以說是心思單純,跟我家老爺一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哎,昨天他居然指著一棵蔥一本正經得教我家小小七,說那是蒜……我真怕孩子被他教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了……」

  隔間那個剛剛猶在得意的男人頓時臉上黑了幾圈。難怪昨日七嫻聽完自己那句話後怪異得看了他許久,害他誤以為七嫻終於發現了他的魅力所在。

  顧清影正欲打趣雲凜,卻聽門「匡當」一聲響了起來,二絕一臉急匆匆得闖了進來:「寧王爺,你在南雨恁久,就真的不知道若水的下落?」

  顧清影默然,雲凜默然,就連林允之也默然。

  雲凜起身,拍了拍二絕的肩膀:「你,還需努力。」轉身,出了門。

  林允之起身,一臉同情:「二絕兄,於你相比,允之自歎不如。」跟著出了門。

  顧清影一臉的悲痛欲絕:「二絕,最呆之稱號,捨你其誰?」跟上大部隊的步伐。到現在還不知若水是男是女的笨蛋,果真是絕了。他得找個地方大笑一通,否則,他怕把自己憋成內傷來。

  門外,響起顧清影毫無顧忌的大笑以及林允之掩嘴忍笑的怪聲,間或著雲凜的輕咳。

  門內,二絕揚著明媚的桃花臉,頭頂無數問號,自語道:「這群人,都怎麼了?」

  另一室,幾個女人齊齊望向瞇著狐狸眼的若水。若水愜愜意剝了顆瓜子,這才點頭道:「好吧。我承認,最笨的是這一枚。」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04 PM

番外 013 千古第一睡帝(三)

  「陛下……請讓皇后娘娘不要再拔老臣的鬍子了……」老太傅疼得眼角直跳,卻不敢伸手去撥開拽住他鬍子的鳳羽。皇后鳳體,誰敢冒犯?只得向我求情。

  我微微抬眼,看著鳳羽一臉的氣怒樣,正想出聲制止。卻聽小鳳羽嘟嚷了一句:「討厭,打小姬!」

  我微愣,忽然就明白了鳳羽突來的怒意是為哪般。她那是為我心疼呢。

  剛剛我在課業途中睡著,被老夫子的戒尺微微碰了一下,結果,小玩意才怒了吧。

  忽的,心裡像抹了蜜一般。在這個冰冷的皇宮之中,被人心疼的感覺還真好呢。

  我抬了抬手:「小鳳兒。」

  小傢伙高高興興得蹦了過來:「小姬,跟我玩啦。」

  我輕摸下小玩意的腦袋:「羽兒乖,再等一會兒。」這個舉動讓我想起了父親跟孩子。雖然我那個爹爹從未這般友好得對過我們幾個。

  小傢伙不甘願得坐回到了一旁的矮榻上,模樣委屈極了。

  我自然知道,因為我每天需要學習許多東西,不能全天候陪著小玩意耍玩,小玩意必然是寂寞極了。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望著小傢伙不斷踢動的小腳,卻又隱忍的小臉,我的心裡一陣糾結。

  「陛下,禮部尚書莊大人求見。」此時,小豆子進來稟告。

  我點下頭。

  小豆子得令傳人。

  禮部尚書牽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進來:「微塵參見陛下,參見娘娘。」

  老尚書行禮,那個漂亮小女孩竟也跟著有模有樣得拜了起來。

  小豆子代我問話:「莊大人有何事?」

  老尚書拉著那小女孩躬身道:「這是老臣孫女,喚作莊雅,今年四歲。老臣想,皇后娘娘在宮中沒個同齡的孩子做玩伴,未免孤獨了些。特將小雅送進宮來,只盼能為陛下分憂。」

  老太傅撫著鬍子,連稱好主意:「陛下,娘娘一直跟著您,也不是辦法。讓宮裡多些孩子,也比較有利於娘娘的成長。」

  我心裡有些不樂意,自然不認同老太傅那番孩子多了便有利身心發展的理論。要那麼多人出現在我的小玩意身邊作甚?同我爭搶麼?

  況且老尚書這番「好心」還真的有待商榷的事情呢!我可不認為這些當年在朝上逼著爹爹擴充後宮的老傢伙有著什麼樣的好心思。

  此時,卻見那叫做莊雅的孩子大大方方的走到鳳羽面前,伸出手去,揚起笑臉:「我們去玩吧。」

  小鳳羽睜大了眼,咧了嘴,「嗯」一聲高高興興的與莊雅手牽著手出了去。

  我眼角餘光瞥到了老尚書嘴角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翻了個身,我換了個舒坦的躺姿,視線回到了書本之上:想來,那冷纖雨之事還未讓這些人學乖呢。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麼?這回,倒是換了個法子,想從小鳳羽方面著手麼?確實是好主意呢!不過若能讓小鳳羽開心的話,我倒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晚膳的時候,小鳳羽帶著莊雅一起出現,她扯著我的衣角,殷殷請求:「小姬,你讓小雅留下來好不好?」

  望著她那期盼的眼神,我怎樣都拒絕不了。

  掃一眼不遠處那個漂亮的小女孩,我心下更加明朗化。小鳳羽自己不可能知道這件事要求我答應才行,必是有人對她進行了教導。而這個教她的人,自然便是那個看似優雅極了的小女孩。

  這倒是有趣了,這小娃兒想跟我比心機麼?小小年紀,有這種智慧,該是值得稱許了。可惜,還是太嫩了點。她想留在宮中,我便遂了她的意或者說那背後之人的心又如何?

  我點了點頭,小鳳羽高興的踮起腳尖在我臉上親上了一口,然後又樂呵呵得招呼她的新朋友去了。

  小豆子拿起銀匙,餵了我一口蓮子水果湯,再看一眼那邊為小鳳羽剝蝦、極其盡了姐姐職責的莊雅:「陛下,那莊家小小姐果然很會照顧娘娘呢!」

  我掃了小豆子一眼,都說跟聰明人在一起,那人也會跟著聰明起啦,我怎不見這小豆子有什麼長進?

  那個肚裡另有心思的人會把自己的心眼刻在腦門兒上招搖過市麼?

  我在考慮要不要把這顆豆子送回大舅舅那裡繼續培養幾年。

  小豆子明顯渾身顫了幾下:「陛下,奴才說錯什麼了麼?奴才怎麼感覺您的目光那麼不善呢?」

  看看,這顆豆子除了智慧沒長外,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陛下。」十二歲『銀狼』暗衛首領小樓跪於陰影處。

  自上屆首領嫁與安王后,因要避嫌,樂兒姨姨便逐漸不管暗衛之事。

  這個小樓是我親自在新人中挑選出來的。

  登基過後,樂兒姨姨便說要新帝要有新氣象,正好選一個新首領,她也可以卸下肩上的膽子,專心陪雲冰王叔。

  當日,我便被她帶到了銀狼訓練基地。她給我看的候選人自然都是能力卓絕的,但我總覺得那些人缺少了些什麼。

  突然,我的目光便被人群中極不起眼的這個小少年吸引去了。

  他站在隊伍的後頭,不算出眾的五官,偏偏長了一雙老鷹一般銳利的眸子。

  暗衛所有人都垂首、不敢直視我,因為他們接受的便是「只需服從」的教導。

  偏偏就只有這個少年抬著頭與我直視,不是畏懼、不是尊敬,更不是服從,但其中的霸者氣息,我在爹爹的眼中也見到過。

  我當時一指指向他:「就他了!」這一句讓樂兒姨姨嚇了一跳、甚至有些為難的。

  她說小樓不是「銀狼」本部出身,雖經由上上屆首領推薦進來,但其武功智謀必然是比不得本部從小培養出來的暗衛來的強。

  我揮了揮手:「那便比試一下吧。」

  樂兒姨姨召來她認為最適合接任「銀狼」首領的一人,又換來小樓,叫他兩人進行公開比試。

  但結果卻是極其出乎她的意外的。小樓只一瞬間的功夫便將劍尖指向了那人的心臟。其中壓抑的冷戾,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的到。當時我就在想,若對手是真正的敵人,怕那一劍早就刺穿過去了吧。

  樂兒姨姨還是有些猶豫。她道因小樓實在是太特殊,進「銀狼」隊伍時間不長,實在是看不出他的忠誠度。她不能把我的命押在這樣一個未知的人物身上,否則她對不起我爹娘。

  我倒是不在意。她不敢,我敢!

  我知道我這個新帝加童帝要在朝中立穩腳跟,除了爹爹為我創造的好條件之外,我自己也必須開闢出自己的道路才行。而在這首先,我就必須培養起自己的心腹團隊才行。小豆子算一個,他那人平時也許有點天真,但在關鍵時刻從來都不會掉鏈子。這個小樓身上的氣息我喜歡,我便收了,又如何?

  人生便是賭博,賭得大了,要麼便是一無所有,要麼便是碩果豐收。

  我的眼光繼承自娘親,又怎會有看走眼的時候?我便將自己的性命賭在這個少年身上了。而多年之後的事實證明,我的賭運果然夠好。這個少年終未令我失望。

  「今日莊家小小姐趁玩耍之際把娘娘一個人關在木箱裡半個時辰。」小樓不帶感情的向我進行匯報。

  「嗯。」我側了個身,壓抑下怒火,示意他接著說。

  「屬下將她關在了思過暗房,三天三夜內不會有人給她開門,給她被褥,給她吃喝。」小樓接著稟報。

  我放心將莊雅那個鬼心眼的孩子留下來,便是信任眼前這個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的小樓。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狠,因為我的這個暗衛絕對可以用「心狠手辣」來形容,不管對手是老人、女人或是小孩,他都可以眼睛不眨的給他們最殘酷的判決。

  若是以往我也許會覺得這樣對待一個四歲的孩子嚴厲了一些,但此次,我沒有任何意見。因為她碰了她最不該碰的人!

  小鳳羽自然因莊家姐姐突然不見來尋求我的答案,我只道那莊家姐姐想家便回去了。

  小孩子總是貪鮮,很快便把這事連同著莊家小小姐忘了,繼續快樂得過著她無邪的日子。

  這世間的一切骯髒由我一人承擔便好,我怎能讓這些算計、手段去荼毒小鳳羽的純真?我的小鳳兒只要一直保持這個樣子便好。

  小鳳羽忘了,自然有人記得牢牢的。

  莊大人聯合了幾位老臣第二天便急急來了宮內,向我求情,只道那不過孩子間玩鬧,這樣的處罰未免太過苛刻。

  我掃眼跪了一地的人,只說了一句:「不是孩子!她是皇后!」

  莊大人張了張嘴,似是又要說什麼。

  我負手站起身來,立在踏板上,俯視一地:「而寡人,是天焰帝王!」

  眾人微愣,或是沒想到一向懶惰成性的我也有雙腳著地的時候,或是終於明白了我的話中之意。

  我是帝王,便是他們的天,便是這天焰的天!

  鳳羽是皇后,便是這天焰除了我之外最尊貴的人物!

  他們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資格來對我和鳳羽指手畫腳?

  三天後,皇宮思過暗室終於打開,莊雅出來的時候,恐懼與絕望的灰暗早已淹沒了她本來靈氣的一張小臉。

  再加上,冷餓交加,她立時便病倒了,據說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撿回了條命。此後,這個在官家小姐中很有名氣的漂亮小女孩便變得唯唯諾諾、神經兮兮了。

  野史載:羲和二年,姬帝怒起羽後,四歲稚女從此隕落。自此,眾臣無人敢打後宮主意者。



番外卷 014 千古第一睡帝(四)

  「陛下,北瀚使者到。」小豆子在我耳邊輕道。

  我睜眼,正對上那個略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據說是北瀚三王爺。他正張大嘴望著我,很是不可置信,他大概是沒見過比我更加不尊重這龍椅的皇帝了吧。

  我對北瀚向來沒有好感。那原先的北瀚太子、現在的北瀚主上與爹娘之間的恩怨,我自然是知道的。

  北瀚一直野心勃勃,尤其以那北堂燼為最。

  及至那年北堂燼被爹廢去了功夫,北瀚才稍事平靜,沒再掀起多大的浪來。

  此番派了使者前來,又是為了哪般?

  只聽那北瀚三王爺咳了幾聲,終於回了神,道:「我王派臣前來天焰,向天焰陛下提親,從此兩國結成秦晉之邦。」

  和親?我歪了腦袋。那北堂燼這又是唱哪一出?

  我想起了多年未見的愛七,不要說根本不知道她在何方,就算知道她仍在皇宮,我也不可能讓她進那狼窩。

  但這畢竟是國際交往,處理不好,會給北瀚留下出兵的借口吧。

  雖然我並不怕打仗,但總是麻煩得緊,並且勞民傷財。爹爹留下的國家,我自然要對它負責。

  反正是和親,只要找個女人送去北瀚就行。

  晚上左相來找我,只道願為國分憂。

  我楞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是想為前些年被我關進冷宮的小女兒冷纖雲求生機吧。

  要不是他提起來,我還真是忘了這號人的存在。

  我記起娘說過爹欠了冷家一個交代,現在我便替爹還了這份情吧。

  當下,我就讓小豆子召來了冷纖雲。

  冷宮幾年清修,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靜了。

  小豆子念了我的詔書,大意為帝大恩,特封冷纖雲為德善公主,婚與北瀚王云云。

  左相激動的連連拜恩。冷纖雲卻只是低頭福了福身,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我沒在意,我的目光鎖定在了曲撟上正向昭明殿愉快奔來的素色布裳的嬌俏影子。

  宮中女子都是絲綢做裳,就算婢女,也不例外。會穿布裳的,除了鳳羽,沒有他人。

  我揮了揮手,讓左相幾人先行退下。

  但當時,我若仔細些,也許我就能發現冷纖雲眼底的恨意,鳳羽也不至於遭了那樣的劫數。

  …

  「小姬,這是宮外永興記的豆漿,我可是一路放懷裡捂回來的,還熱著呢。來,嘗嘗。」鳳羽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中銀碗,獻寶似的奉到我面前。

  那一臉如花的笑容,竟讓我在深秋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

  十二歲的她已經初現傾國之姿,以至於即使她一身素裳,都比那些華裳粉飾的女子還要耀眼。

  我看了看那白得純淨的豆漿,這是宮外的東西。她又出宮了。

  我一直知道,她喜歡宮外。想來也是,從小就被困在這個無趣的宮內,看著經年不變的宮殿,怎樣都會厭煩吧?

  我心內不自覺煩躁。我想,其實我是不相信自己的。我怕,在鳳羽心裡,我終究會比不過那些新鮮玩意,我怕,鳳羽接觸了更多人後,終會棄了我。

  雖然,這些年,鳳羽一直算是與我相依為命,但鳥兒大了,終是會飛的。

  雖然我不會讓那樣的情況發生,我會折了那鳥兒的雙翼,我會強迫她留下。但,我其實是想看她心甘情願的只為我一人停駐。

  「小鳳兒,你喜歡外頭嗎?」我不由自主的問出了口。

  「當然喜歡啊!」鳳羽笑得一片嚮往。

  我只覺心裡很沉。果然……

  卻聽鳳羽又道:「因為那是小姬你在管裡的國家呢。我啊,每次出去看到大家開心的過著日子,我就很開心,小姬你的心血果然沒有白費呢。」說著,她那十年從未變過的清澈眸子此時亮晶晶的,「我啊,最喜歡小姬了!所以小姬的國家,小姬的子民,我都喜歡!」

  情意綿綿的話語卻被她說得那般自然,彷彿本該如此。

  我的心猛然雀躍起來。鳳羽不會說謊,所以,她喜歡出去,是因為我?而我,在她心裡排著第一的位置?

  「趕緊喝豆漿啊。涼了就不好喝了。」鳳羽自然不會體會到我變化萬千的心情,依舊獻寶似得舉起銀匙。

  我張口,喝下。清甜溢到喉嚨,連到心裡。

  那時的我,還處於無限歡愉之中,沒發覺陰謀正慢慢向了我的小鳳兒靠近。

  冷纖雲登上去北瀚的馬車時,鳳羽自皇宮失蹤了。

  …

  陰影處跪著愈發冷硬的小樓,一字一句的匯報著:「宮中天焰軍防圖被作了拓本。冷纖雲生母為冷相三夫人,原為北瀚舞姬。」

  「所以?」我捏著拳。我不想聽分析,我只想知道結果──只想知道我的小鳳兒到底在哪兒。

  「冷纖雲為北瀚臥底,皇后娘娘被北瀚擄走。」小樓低頭道。

  我心中驟恨。北瀚臥底於我,不算什麼。軍防圖被盜,我也無所謂。只是,他們不該動鳳羽的!

  「找人將冷相九族全部逮捕,送宗人府待辦。」我聽見自己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從嘴裡吐出。

  小豆子看了看我,嚥了嚥口水,終是沒敢說什麼,領旨下去了。

  我知道的,冷相該是不知情,而那八竿子打不著的九族,更是跟此事離了十萬八千里。

  但心裡清楚是一回事,會不會遷怒又是另一回事。

  再怎麼說,冷家也是鳳羽被劫的契因。

  只要鳳羽有一點傷害,我就讓這些人不得好死!

  「急令下去,截住北瀚的車隊,不准他們出國界。」

  「是。」小樓得令就要退下去。

  「給寡人準備快馬。」望著黑幕中依舊圓滿的月亮,我想起上一次月圓,鳳羽還摟著我道,以後要陪我看六十年的滿月,直到我們是老公公老婆婆了,牙齒掉光頭髮花白了,她也會陪著我。

  我心裡沒來由的驚慌。小鳳兒,你向來不說謊,這次,你不能騙我!

  等我!一定要等我!

  小樓驚愕的望我:「陛下,宮裡需要您坐鎮。況且,北瀚說不定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想要引陛下入圈套。再者,他們還要靠皇后娘娘這個護身符保命,不敢亂來的。娘娘暫時該是安全的。」一向冷言寡語的他竟然一口氣說了許多。

  坐鎮?這皇宮,干我何事?更甚,這天焰,又干我何事?

  若我的小妻子平平安安,我繼續是天焰帝王。若否,那麼,北瀚還有天焰,都去陪葬吧!

  …

  我是眼睜睜的看著鳳羽在我面前掉下去的。

  那是萬丈懸崖,下面是湍急的海流。流向是不明海域。

  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我只覺心臟在那一瞬間就窒息了,沒有感覺,沒有痛楚。

  我茫茫然向前踏步,像是走在真空之中,飄飄然,沒有實感。

  小豆子和小樓死死的抱住我,該是怕我想不開。

  我張了張嘴,想叫他們放開我,卻是怎樣都說不出話來。

  旁邊遙遙傳來冷纖雲撕心裂肺的聲音:「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我這才轉過頭來,盯著她腳邊那把剛剛劃花了鳳羽的臉、現在上頭還沾染著鳳羽鮮血的刀子。

  「呵呵。」我聽到自己笑了起來,輕輕的,直至像是瘋狂一樣的笑。

  「寡人怎麼捨得殺你呢?」寡人呢,是誰起的這自稱?真是討厭!我還有小鳳兒,我怎麼可能是孤家寡人?

  「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聽見,一個字一個自從我嘴裡迸出,居然融合著笑意。

  「陛下,您不要笑。」小豆子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大概是我平生第一次笑把膽小如鼠的小豆子嚇到了吧。看看,這顆豆子在我身邊這麼久了,膽子怎麼還跟芝麻粒一般大小?瞧瞧人家小樓,不過就是臉色煞白了點。難怪以前小鳳兒常愛捉弄小豆子,以嚇唬小豆子為人生一大樂趣。

  「陛下,您要哭就哭吧!」小豆字接著道。

  我瞥他一眼。切,這小豆子可真是亂說話!我怎麼會哭?我哭了一定會被小鳳兒笑話的。

  「放開!」我不悅的對緊緊攀在我身上的兩人道。我的身,只允許小鳳兒近而已。這兩個男人,呃,好吧,其中有一個不男不女,反正就是兩個不是小鳳兒的人離那麼近,做什麼?

  「陛下,您保證,您不會做傻事。」小豆子的聲音還帶著幾分顫抖。

  小樓也是緊緊盯著我。

  我不耐煩:「寡人會做什麼傻事?小鳳兒還等著我回去呢!」

  小豆子跟小樓對視一眼,怕是以為我神經錯亂了吧。

  但終究慢慢放開了我。

  我蹲下,撿起那把刀子。上頭的鮮血在陽光的照耀下艷得不像話。

  小樓跟小豆子又開始緊張了。

  「陛下……」

  卻是下一秒,停住了話語──因為我手上的刀,不帶一絲猶豫的斬了冷纖雲的四肢。

  「碰」 一聲,冷纖雲光禿禿的身子掉落地上,鮮血慢一拍的從截肢處大量湧了出來。

  那女人慘烈的哀嚎聲此時在我的耳中,竟是如此悅耳。

  旁邊本來抓住她的暗衛此時每人手裡只剩一截胳膊,呆傻在原地,沒了反應。

  不遠處那早已被砍成重傷的北瀚三王爺終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嚇暈了過去。

  小豆子轉過身,就開始吐。

  小樓盯著我,不說話。

  風裡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伴著尖利女音作襯,為何讓我覺得如此暢快?

  「這刀,果然夠鋒利呢!」我笑著讚道,「不知道劃在臉上會是什麼感覺?」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15 PM

番外卷 015 千古第一睡帝(五)

    手起刀落,我在冷纖雲臉上劃上了足足九九八十一刀,直到看不出她原來的面貌為止。
   
    刀刃的銀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晃花了我的眼。

    冷纖雲終於昏死了過去。

    「救她!」我笑道。

    她怎麼能死?她欠風羽的,我要她千倍萬倍的還?

    我要她活著,每天在地獄裡活著!

    小樓從來對我的命令不疑有他。他走了過去,餵了冷纖雲幾顆藥丸,又伸手點上她幾處大穴,阻止她血盡而亡。

    我笑著走向另一邊嚇暈的北瀚三王爺,和藹可親的對身旁的侍衛道:「把他弄醒。」

    我看到那侍衛眼中的驚駭,然後驚慌失措的蹲下猛拍那三王爺的臉,直到那張肥臉上滿是紅掌印,那三王爺才幽幽轉醒。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這一切,我真的都不知道……那是那北唐燼與冷纖雲那婆娘謀劃的,真的不關我的事……」那人看我就像看到惡魔般,哆哆嗦嗦得趴在地上。

    我摸摸自己的臉。奇怪,我在笑呢,他為什麼那麼怕?

    我記得,小鳳兒以前說過,我笑起來,應該很好看的。

    「三王爺怕什麼?寡人不怪你。寡人只是想讓三王爺給北瀚王帶份禮物回去而已。」我覺得自己的聲音很溫柔、很親切。

    那三王爺一愣,似是極其不可置信,然後又是猛的磕頭求饒。

    我皺眉,難道我的態度還不夠誠懇嗎?

    既然他不信,那我就只能用行動告訴他了。

    刀起。

    我聽到了大刀呼嘯著的風聲,很是悅耳;我感覺到大刀割上肉質的鈍感,很是愉快。

    原來把人切割開來是那麼令人身心愉悅的一件事,我到今日才明白。

    難怪自古有千刀萬剮之刑,想來也是有些道理的。

    「喏。寡人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寡人只不過想把你作為禮物送回給北瀚王罷了。」我笑著扔了刀。

    但我沒有聽到那三王爺的回答。

    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堆分裂開來的肢體。手指,胳膊,大腸,全都碎裂在血泊中。

    「嘔!」

    我回頭看,才發現出了小樓外,所有人都吐得東倒西歪。

    小樓雖然面色如灰,但到底還筆直地站在那裡。

    我點點頭,笑道:「你們這心理素質,真實太差了。要多向小樓學習。知道嗎?」

    然後,小樓很不給面子的不可抑制的乾嘔了起來。

    史載:羲和十年,多事之秋也。後鳳羽香消玉殞,帝因之性情大變。淡笑間,三朝元老之九族灰飛煙滅。暴君之名,從此大威。民皆惶惶不安。

    我讓人把北瀚三王爺的殘骸裝在禮盒裡,送去了北瀚。

    冷纖雲也被帶了回來。為防止她尋死,我剪了她的舌頭。然後把她裝進了一個瓦罐裡,放到了地窖裡。每天我都會去那裡在她臉上畫上八十一刀,再讓宮裡最好的御醫用最好的藥給她止血。

    冷纖雲早就沒了當初的銳氣,看我的眼神都是哀求的。

    我知道,她想讓我殺了她。

    但我是好人。她害死了我的小鳳兒,我還是一直讓她活著。

    我笑著對小豆子這樣說的時候,小豆子居然哭了。

    我私下裡覺得小豆子最近的淚腺越來越發達。雖然他是太監,但這樣也太女子氣了點。

    於是,就這事,我狠狠地批評了他。
  
    小豆子卻是哭得更凶了:「陛下,您別這樣。皇后娘娘會走的不安心的。」

    我瞪他一眼:「胡說!什麼走不走的?小鳳兒正在等我呢!」

    看看日頭,快到冷家九族斬首示眾的時候了。

    我轉向冷纖云:「寡人心善,准你去送冷家眾人最後一程,也讓他們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他們。」

    「啊……啊……」冷纖雲掙扎著想說什麼,卻終是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眸中的痛苦,我卻是愈來愈開心。

    午門法場,我親自監斬。

    我笑看著那一顆顆頭顱從頸上掉了下來,我笑著看那血染大地,我笑著看那些人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一個都沒有放過。

    那場屠殺,從中午一直進行到日頭西落,月牙初升。

    冷家,自此滅族。

    普通百姓有冷姓的也嚇得立時改了姓,從此,國內再無冷姓。

    我望著那與地上鮮血相呼應的艷麗殘陽,笑得很淡。時間彷彿回到我決定留下當帝王的那日,也是這般的情景。

    我想,若是當日我沒留下來,或是赫連愛閒沒有離開,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之後的所有糾纏?

    但我卻慶幸,慶幸遇見鳳羽,慶幸能娶到鳳羽。若是沒有她,我可能不會體會到爹爹當年為了娘親拋棄皇位的心情,我也許不能體會到娘親上天入地都願陪著爹爹的深情。

    所以,我無憾。

    睡覺的時候,我總是抱著鳳羽最愛的那件布裳上床。

    我輕輕拍著那件布裳,笑著跟小鳳兒道晚安。

    小豆子又在我旁邊哭開了:「陛下,您別這樣……奴才看著心疼……」

    我發現他最近非常愛說「您別這樣」這句話,我覺得他是更年期提前了。

    我沒理他,躺在床上繼續想我的小鳳兒。

    粗粗算來,鳳羽已經陪在我身邊十年了。

    十年也許對旁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我十六年的生命來說,十年卻是一大半。對鳳羽來說,更是相當於一生。

    鳳羽用一生陪伴了我,我該怎麼回報她呢?

    因了我的緣故,鳳羽從來沒什麼朋友。在同齡的孩子都在開心玩耍的時候,她卻要陪著我跟夫子學習那些枯燥的東西。但她卻從不抱怨。她常說的一句話是,有小姬就好。

    如此說來,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

    鳳羽現在待的地方沒有我,她該是多麼害怕多麼孤獨啊!

    所以,我要盡快去陪她!

    小鳳兒,等我!很快,很快,我就會去找你的!

    史載:羲和十年冬,天焰共南雨傾盡國力宣戰北瀚。姬帝親征,一發不可收拾。自此,民不聊生,流離失所。

    這場仗,我不記得打了多久。我只記得,我每次都沖在隊伍最前面。我不記得殺了多少人,我只記得,我要把北堂燼與整個北瀚殉葬。

    看著面前一批又一批倒下的北瀚士兵,我沒有任何感覺。

    我一直彎著唇笑著。

    我聽到有人喊:「天焰笑面殺神來了,快撤啊!」

    我覺得那人起名水平實在太差了,我只同意「笑面」二字,卻不喜「殺神」。因為鳳羽應該不喜歡我殺人。若是讓我的小鳳兒聽到這個名字,改惱我了吧。

    於是,我把喊話的那人一刀劈成了兩半。

    北堂燼確實是個人物。這個時候也能十分冷靜的分析當前利弊,他認為對付我們的最好辦法便是逐個擊破。於是,他派人去了南雨國內搗亂。南雨軍隊不得不停下,回國處理內亂。

    北堂燼以為只單單對付我這麼一個少年帝王,以他的經驗與能力來說,綽綽有餘。

    但他想的是保命保國,自然顧慮很多。而我,是要同歸於盡。

    於是,北瀚軍隊依舊節節敗退。天焰軍隊卻是勢如破竹,一直背上,直打到北瀚皇廷門口。

    北堂燼站在城樓上望我,我身披戰甲,坐在戰馬上笑著看他。

    身後是天焰兵士的呼喊聲。

    北堂燼歎道:「終是棋差一招啊!」

    我笑:「你只是走錯了一步棋而已。寡人的皇后,是你動得起的嗎?」

    北堂燼登時瞪大了眼睛。概是此時,他才明白過來。這場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一個叫鳳羽的女人而已。

    而這個人,卻是我的全部。

    我繼續笑問:「北瀚大王,三王爺那份大禮你喜歡嗎?」

    北堂燼沒再說話,揮劍自刎。

    我想他該是知道的,落在我的手上,他也絕對沒有活路,甚至會有生不如死的羞辱。他要保留一個帝王的自尊,所以他自殺了。

    「燒城!」我笑著往後吩咐道。

    後面的兵士一愣,面面相覷。但沒敢違了我的命令,趕緊準備火油與乾柴。

    對於一個仁君來說,或許有許多條條框框的國際條約約束,譬如降兵不殺、婦孺不殺。但我從來與「仁」字無緣,我的心裡,只有那些我在乎的人。其他人,與我無關。

    大火燃起的時候,我聽到城裡傳出的哭喊聲、尖叫聲、痛罵聲,我卻是一直開心地笑著。

    因為,我看到鳳羽正在火中向我招手。

    我聽到她說:「小姬,我來接你了。」

    我笑著向她奔了過去。

    我聽到小樓驚恐的吼聲:「陛下……」

    陛下是什麼?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只是要永遠陪在小鳳兒得人罷了,我是鳳羽的丈夫!

    「赫連愛姬,你敢去尋死,我就永遠不認你這個兒子!」驀然,一陣怒意勃發的女音穿過迭迭人聲,傳達到了我的耳中。

    我茫茫然望去,竟在不遠處看到了多年未見的爹娘。

    爹依舊一身白衣,眸中大驚。他緊緊護著身旁素衣的娘親,生怕混亂傷者身旁的人兒。娘親則是橫眉冷目,雙眼通紅的望著我。我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娘親。在我的印象中,她從來都是淡然如水,不怒不躁,什麼時候有過這般情緒失控的時候。

    我笑著望著他們:「爹,娘,你們來了。」

    我看到他們眼中的害怕越來越深。

    「小弟,你別笑了!你回來,快回來!」驀然,一個帶著哭腔的女音越來越近。

    一身紅衣颯爽,面容與我幾分相似,帶著些許淚痕的少女急切地望著我。

    縱然多年未見,但這份同胞靈犀,又怎會斷的了?我知道,那是赫連愛七。

    我轉眼,才發現愛七身旁跟著一個冷臉的男子,如同爹爹護娘親一樣,他也緊張的護著愛七。

    愛七也找到了真心守護她的人,真好。

    「娘,孩兒不是去尋死,孩兒是去陪鳳兒,就像爹爹陪著娘、姐夫陪著七七一樣。娘,請恕孩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望娘親與爹爹康健長壽。」我彎著唇笑道。

    我看到娘親、爹爹與愛七眼中的絕望,我看到了他們眸中映照出來的我臉上盛放著的笑容。

    我轉身,繼續向火海走去:「小鳳兒,真好,又能見到你了!」

    「赫連愛姬,你個混蛋,沒有大哥的同意,你想去哪裡?」一陣暴吼驚天動地。

    我一愣,繼而笑了開來。連赫連愛閒也來了呢。

    本來我想著,終是沒見到赫連愛閒那廝,還挺可惜的。

    我轉頭,卻見一個圓臉青年猙獰著臉,臉上的疲倦顯而易見。

    我有些愕然,赫連愛閒那廝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笑著,合適有過這般狼狽與駭然。

    「哥哥,爹娘和七七就拜託你了。」我道。

    赫連愛閒一怔,概是被我那句「哥哥」嚇到了。從小到大,我第一次這般叫他。

    我轉身,不再看他們。能在最後見他們一面,我很知足了。

    「混蛋,混蛋,你回來。你仔細看看,誰來了。」赫連愛閒焦急的後生繼續傳來。

    我笑。還能有誰?爹爹、娘親、愛七、愛閒,這世界上我最親近的人出了鳳羽,我都見到了。現在,我不就正要去與鳳羽會合麼?

    「小姬。」輕輕柔柔的女聲穿透過我的神經而來,略帶驚訝。

    我驀然停住腳步,臉上的笑容也在那一剎那窒住了。

    我不敢呼吸,我怕再也聽不到那個聲音。

    「小姬,你要去哪裡?帶我一起去,可好?」軟軟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不敢回頭,我怕那個聲音就此消失不見。

    我看到一雙繡花鞋走到我的面前,我聽到她輕輕地說:「小姬,我回來了。」彷彿經過千年萬年,那聲因才迴響在我的耳膜上。

    我緩緩抬起頭來,面前的少女不再擁有絕世的容顏,當年的刀痕早已變成道道肉疤,縱橫交錯,盤根節支。

    她彎眸一笑,在我看來,卻依舊美得驚人,如同溫暖的陽光,瞬間掃淨我心中的陰霾。

    這,不是我的小鳳兒,又會是誰?

    她抬手,撫上我的臉側:「小姬,你哭了。」

    我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掌,終於實實在在的感覺到她的存在。我輕斥:「胡說,是天下雨了。」

    鳳羽笑著一把抱住我:「嗯,是天下雨了。」

    我感覺到一股熱流滾落到了我的後頸上,捂熱了我的心。

    史載:羲和十二年秋,編號滅國、鳳之大陸自此二分天下。後鳳羽歸,姬帝大赦天下,北瀚萬民終倖免於難。

    我原本並不相信鬼神之說。

    但鳳羽歸來後,我卻開始茹素。我要為鳳羽祈福,我想把自己的福分轉給鳳羽。

    我看到鳳羽臉上那稍顯醜陋的疤痕,很是難過。這次只是毀容,恰好那海域通向的是龍之大陸,又恰好鳳羽被赫連愛閒救下了。但下次呢,下次萬一沒有這些碰巧,怎麼辦?

    鳳羽每次總會勸我:「沒事的,小姬。都說紅顏薄命,若沒有臉上這些刀疤,我或許就真的死了。現在這樣的我,一定能活得長長久久。」

    我卻還是擔心。

    我不再殺生,我努力治國,我怕上天將我當年的屠殺將罪於鳳羽身上。

    這樣平和的日子一直到羲和四十年深冬,身子一向健朗的鳳羽突然病倒了。

    我抱著她坐在御花園裡賞雪景。

    「小姬,我真想陪你看明年的桃花。」鳳羽蒼白著臉,輕道。

    我斥一聲:「以後每年的桃花,小鳳兒都要陪我看。」

    「我跟上天偷了這麼多年,能陪在小姬身邊,我該滿足了。」鳳羽柔柔的笑了。

    我沒說話。我其實都知道的,鳳羽早在當年掉下山崖時就死了。但她心心唸唸想著我,不肯離魂。龍之大陸一姓聞人的術士正巧去找赫連愛閒,正巧碰到鳳羽,便贈鎮魂珠一串,只道盡人事,端看天命。概是鳳羽想回來看我的意念太強,經真讓她魂魄附體,復生了。

    我想,我也知足了。鳳羽又多陪了我二十八年,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小姬,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鳳羽的聲音越來越弱。

    我笑了起來,真心的笑了:「小鳳兒,我也是,最愛你。」

    鳳羽笑著閉上了眼睛,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到了我的手上。

    「啪嗒」一聲,鳳羽手腕上的黑色鎮魂珠終於四分五裂。

    我抬頭,正瞧見不遠的桃樹上,有一株桃花竟然冒雪盛放。

    我俯身近了鳳羽的耳:「小鳳兒,你看,桃花開了。以後,每年的桃花,我們都一起看。」

    野史曰:羲和四十年冬,後鳳羽薨。當夜,姬帝抱後鳳體久久坐於昭明殿、昭明殿,乃當日帝后成婚之所。第二日,侍僕進殿,驚覺帝后皆不見蹤影。

    有人說,上天感於帝后真情,召他們去做神仙了;有人說,姬帝帶著皇后到了一個世外桃源,從此,快樂的生活著;也有人說,姬帝不忍皇后一人獨走黃泉路,便追了去了。

    但事實究竟如何,就沒人知道了。

    後人評姬帝功過是非是,查正史野史後,曾歎曰:此為皇帝,一聲功過,只為一女啊



番外卷 016 江山如畫,怎及你笑顏如花(一)

    顧清影曾經問過我,若我奪回屬於我翊王一支的東西,我待如何?

    我停下手中的筆,道:「自是一世為王。」

    顧清影搖頭:「不好,不好。你本就夠無趣了,若還成天呆在那高位上,埋首在朝政中,這人生便真真苦透了。」

    他的話,向來沒什麼建設性。我沒理他,繼續批閱賬冊。

    報仇、奪回上位,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這份執念,原子我八歲的那場噩夢。

    即使,記憶中父王與母親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

    可這份執念,從未減少。

    雖然那人早已作古,但父債子償,從來天經地義。

    況且以這些年來的情報來看,赫連雲嵐並不是一個能夠容人的君王。

    我不殺他,就只能被他殺。

    這個世界便是如此,不是黑,便是白從不存在什麼灰色的中間地帶。

    所以,就算我有心避讓,也逃不過這個劫。

    我不能死,也不想死。我要保護妹妹,並且,我還有深仇在身。

    雖然我對帝王之位並不怎樣熱衷,準確來說,我對出了報仇以外的事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但若是要做,便要做到最好。

    所以,我不僅要做天焰之王,還要做千古一帝。

    我只有信心、亦有能力做到。

    因為作為帝王最首要的一點便是無情。而我,恰好,冷情。

    後來,我才知道:一個人之所以冷漠無情,是因為他沒有遇到那個能夠令他心軟的人。

    護衛來報從姬家嫁過來的不是五小姐,而是姬家小七時,我著實是愣了一下的。

    這姬家,居然有膽狸貓換太子?

    我看看二絕,他顯然也很驚詫。

    我繼續練字。戰家後院,不在乎多出一張女人的嘴。

    既然姬家敢耍花樣,那我倒要看看潛進來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我故意一直到深夜才出書房,漫步來到憐柔苑。

    我以為這女人必會因了我的懈怠,而心生急躁,露出些馬腳。

    卻不想,那姬家小七竟是端端正正坐於床沿,頂著喜帕,真真一副乖巧模樣。

    丫鬟說:「新夫人性子真好,等著爺快兩個時辰了,一點怨言都沒有。」

    我點點頭,心思果然謹慎。不過,來日方長,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我挑開喜帕,意外的竟對上一雙黑亮的眸子。看得出來,她是在打量我。

    為人妻者,在新婚之夜不該羞羞答答,欲語還休麼?如她這般大膽,我還是第一次見。

    但她似乎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微微撇開眼神。

    可我確信,最後在她眸中劃過的情緒是……嫌棄!

    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卻真真正正是嫌棄了我!

    難道我身上有什麼髒物?我想。

    我轉過身去,對著對面的銅鏡迅速觀量了下自己,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

    我本來並不想動這個女人,畢竟,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麼用處,亦不是關係全局的重要任務。

    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倒要看看若我把這個女人變成我的人後,她還敢不敢對我這般輕視!

    男人向來是有征服欲的,我自是不例外。

    我張開雙臂等著她來侍候,她卻久久沒有動作。

    到底是女人,雖然可能比普通女人多了幾分謹慎,但應付男人,到底是沉不住氣。我想。

    我滿心以為這女人必在糾結於要不要犧牲自己的清白,突然有些可惜,這個遊戲這麼快就要結束了。

    回轉頭去,竟見她一副疑惑苦惱的模樣,卻沒有女人對男人的那種戒備。

    我不解,難道我又猜錯了?

    「更衣。」我試探道。

    果然,姬家小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頗有些無語,開始懷疑自己的肢體語言是不是未將「更衣」的意思表述清楚。可若是如此,這麼多年來怎未見任何人不解?

    正當我疑惑之際,卻聽「嘶啦」一聲,低眸,才見今早剛換上的新衣已在那女人手底下零落的慘不忍睹。

    至此,我確信,這女人完全是在挑釁我——她未來的夫君,她必須一生仰仗的人。

    我想,我該教會她三從四德、夫為妻綱的道理。

    於是,破天荒的,在這個大婚之夜,我第一次對女人用了強。

    說是強,又有些不貼切。因為姬家小七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準確來說。是順從到隱忍。

    她卻不知,越是如此,越能激起人的劣根性——我倒想看看她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看著她 昏睡過去的臉,依舊安靜,卻不自覺的蹙著眉,我內心裡終於滿足了:最起碼將這個女人紋絲不動的假面敲開了條裂縫,雖然是在睡夢中。

    若水報告完最近的情況,才道:「爺,今晚是例行家宴的時間。」

    我沒抬頭:「嗯。」這種事情一向是他負責的。

    所謂家宴,不過是為了平衡後院女人心理的一種方式。若水對處理後院的事,向來拿手。

    「今晚家宴,嫻夫人也會參加。」若水又道。

    我頓了頓,許久才想起來這個「嫻夫人」原來是那個姬家小七。

    姬家小七,閨名,姬七嫻。

    若不是若水提醒,我都忘了後院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了。

    可是,若水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後院的女人。

    「她怎麼了?」我問,突然想到我這所謂的二十五夫人原先是姬家派來的探子。難道她還沒放棄?

    若是她當真做出什麼不利於戰家的事來,那我也不必留情了。

    若水卻臉色頗是古怪的說了句:「她沒做什麼,但,很有趣。」

    我抬頭看若水一眼,突然對這個早已沒了印象的二十五夫人產生了興趣:後院中,能得若水另眼相待的,這麼多年來,她是頭一個。

    凜歌苑一群女人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那個低著頭努力縮成一團的灰色人影。

    看一眼腰牌,很好,25!

    這就是那姬家小七想出來引起我注意的蛾子?

    確實,很醒目!

    周圍的女人都殷切期望的望我,她的低眉順眼反而刺眼做作的很。

    突然憶起大婚之夜這女人眸中的嫌棄,我突然很想知道現下她的眸底裡又是怎樣一番情緒?是不屑?厭惡?還是沒有情緒?

    我向來對不在掌握中的事很是煩躁。而我發現,這女人的情緒,我居然猜不著。

    於是,我心起惡意,故意賞她珠寶,並在宴上宣佈晚上到懷柔苑去。

    這個世界,有一種力量,叫做借刀殺人。我就是要讓別人知道我寵愛她,看她還能這樣置身事外般到什麼時候?

    瞥一眼她如坐針氈的樣子,我竟然沒來由的身心舒暢。

    我想,我是瘋魔了。

    當晚,我如約去了姬家小七的院子。倒不是對她有什麼想法,只是想要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她依舊乖順的外表,安安靜靜。

    可我感覺到,她一直在偷偷抬頭瞧我,欲言又止。

    終於,她道:「爺覺得我這個樣子漂亮嗎?」

    我無言。這是個什麼問題?

    在我看來,女人除了母親跟妹妹,都長成一個模子;而女人除了代表背後的勢力外,也只有傳宗接代這一個作用了。有何美醜之分。

    傳宗接代?我突然想,若是我的孩子由這個女人來生,倒也不錯。最起碼,她確實是比後院那些女人多一些聰明、一些伎倆。這樣的女人生的孩子,該是不笨的。

    思及此,我狠狠一驚:我雖然一直希望有子嗣,但對孩子的母親從來沒有什麼要求。現下是怎麼回事?竟然覺得讓這樣一個來歷不明、來意不清的女人為我生孩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猛地打住思緒,下意識的覺察到這樣的想法很危險。

    我想,夜深了,果然,我的腦子也不清晰了。

    我穩定心神,決定洗把臉清醒下。

    不知那端水的丫頭是有心還是無意,水很冷,也凍得透心,卻是正合我意,恰恰能夠熄滅我心頭那簇剛燃氣的火苗。

    「夫人呢?讓她進來吧。」我淡問。我想我現在應該能冷靜對待那姬家小七了。

    打水的小丫頭看我半晌,悄無聲息的歎道:「爺,賤妾就在這裡。」

    這回,她的眸中除了毫不掩飾的無奈,還是深深的無奈。

    我心中剛剛熄滅的火苗「蹭」的一下又升了起來,我已經分不清那是怒火,還是其他什麼了。

    我只想知道,我在這個女人心目中,除了嫌棄、無奈外,難道就沒有什麼值得這女人喜歡並且期盼的?

    毫無意外,這女人又在我身下昏過去了三次。

    我其實不是個重欲的人。若水曾經分析過,後院一直沒有子嗣的原因,一方面是有高人在暗箱操縱,另一方面應該由於我自身。

    二絕甚至曾經懷疑我是性冷漠而著手要給我找名醫。

    但沒來由的,對著這姬家小七,我就是沒辦法像平常一樣冷靜自持。

    這次與新婚夜一樣,我是故意的。誰叫她敢對我無奈了?

    看著她昏睡寧靜的臉龐,我突然覺得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矛盾的不知所以。

    我決定不去深究。

    我伸手捏捏懷中女人的臉蛋,柔柔嫩嫩的,很有手感,很舒服。

    再仔細觀察下這女人的長相,彎彎的眉眼下罩著一雙會說話的眸子,底下是小巧的粉唇與鼻子,淡淡的粉暈籠罩面龐。這女人不知夢到了什麼好事,淺淺一笑,還有兩個小酒窩。

    嗯,很漂亮!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21 PM

番外卷 017 特別篇(二)

    這是張蝸牛楠童鞋給她家娃出的夫妻間心有靈犀一百題的卷子,這也是蝸牛楠首次採訪她家娃的悲慘血淚史。

    進入正題。

    蝸牛:咳咳,我胡漢三又回來鳥~闊別幾月,大家想俺米啊?俺粉想大家滴喲~俺睡覺想坐著想走路也想,吃飯想拉屎想連擤鼻涕也想……

    眾:(扔雞蛋)你還能更噁心更猥瑣點嗎?

    蝸牛:(對鏡自憐)哎,猥瑣是一種美,你們不懂的……

    小七:你繼續猥瑣,我要回去看店了。

    蝸牛:(抱大腿)呀滅跌!嫻姐,別丟下俺啊!

    雲凜:(全身釋放冰壓)挪開你的爪子!

    蝸牛……被秒殺了……

    於是乎,這場採訪無疾而終鳥~

    可惜……

    雲凜:(哼一聲)裝什麼死,讓我家七嫻那麼老遠得趕來,若是沒什麼成果……哼哼,你知道後果的!

    蝸牛:(蹭得一聲跪倒在雲凜腳邊,小人低伏狀)是!是!小人明白!太上皇v5!太上皇陛下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扭過頭,內心默默流淚:這死孩子,就是這麼恐嚇他親媽的!不孝子啊不孝子!}

    蝸牛:請看大屏幕!依次回答問題!

    1.你怎麼稱呼對方?

    小七:老爺。

    雲凜:七嫻。

    蝸牛:(蹦出來)胡說!雲凜你個悶騷男,明明是喚她「七兒吾妻」的。(不記得的童鞋參見102章雲凜的家書)

    雲凜:(橫過來一眼)你說什麼?(伴隨著手指頭嘎崩嘎崩響)

    蝸牛:……你聽錯了……俺沒說話……

    2.你希望對方怎麼稱呼你?

    小七:稱呼?代號而已,無所謂吧。

    雲凜:相公,夫君,最好是親愛的。

    (蝸牛尋找塑料袋中:不要攔俺,俺要吐了,還親愛的咧……)

    3.你的性格怎麼樣?

    小七:最怕麻煩。

    雲凜:最愛吾妻。

    (只聽「碰」一聲,蝸牛倒了。)

    蝸牛:(有氣無力得爬起來)雲凜啊,地球人都知道你愛你家娘子。可是……俺現在問的是性格哇……

    雲凜:我就是這性格!你話怎麼那麼多?真吵!

    蝸牛:(縮到角落裡)我錯了……

    4.對方性格什麼樣子?

    小七:冰塊兒,面癱,潔癖,悶騷等等等等。

    (蝸牛黑線:你果然太懶了,連這問題都用等等回答。)

    雲凜:很好。

    (蝸牛想說話,看到雲凜斜過來的眼神,最終把話給嚥下去了。從以上兩個問題,蝸牛得出結論,雲凜的語文知識嚴重匱乏,連「性格」是什麼意思都不懂啊!!!)

    5.覺得對方長得怎樣?

    小七:沒有林書獃漂亮,沒有顧清影妖孽,沒有君毅威猛,沒有二絕俊逸,沒有姬一睿陰柔……誒?蝸牛,你有沒有感覺溫度突然下降了?怎麼那麼冷?

    (蝸牛努力把自己當成一截木樁:5555555,嫻姐呀,你趕緊說點好話哄哄你家老爺子吧……)

    小七:雖然如此,但我家老爺長得恰好就是我喜歡的模樣。

    (氣溫頓時回升。蝸牛內牛:嫻姐啊,你再晚說一會兒,俺就要被凍僵鳥~)

    雲凜:(滿足得點頭)很漂亮。

    蝸牛:那跟俺比捏?

    雲凜:(冷冰冰睨蝸牛一眼)就你這樣,還敢跟我家七嫻比美?

    (蝸牛脆弱的小心臟碎成了一片一片的……蝸牛:都說兒不嫌母丑啊!可是看看俺都生的是什麼娃啊~當時就該掐死的啊)

    6.喜歡對方那一點呢?

    小七:想不出具體的。

    雲凜:只要是我家七嫻,我就全都喜歡。

    7.第一次見對方是什麼感覺?

    小七:(一臉忿忿)有病,結婚還穿白衣,根本就是來找茬的!

    雲凜:(揪起蝸牛的衣領)你這出的什麼問題?!為什麼要讓我家七嫻想起不高興的事情!

    蝸牛:(內牛滿面)……我錯了……

    8.對方若是喜歡上了別人怎麼辦?

    小七:他不會!

    蝸牛:你對他可真有信心……

    雲凜:手碰到她砍手,腳碰到砍腳,頭髮碰到直接砍了腦袋!

    蝸牛:(顫抖得)……你這變態!小七不過是喜歡別人,你就要砍她手手腳腳……

    雲凜:我說的是砍那個男人!

    蝸牛:啊?小七喜歡別人,為什麼還要砍那男人?

    雲凜:我願意!誰讓那男人出現在我家七嫻面前的?我家七嫻只能喜歡我!

    蝸牛:……(野蠻人啊不講道理啊啊啊啊啊啊啊——)

    雲凜:對了,你剛剛罵我變態?

    蝸牛:……你聽錯了,俺說俺自己Bt……(淚奔)

    9.覺得三個小孩哪個最像你們?

    小七:都是變態,都不像。

    雲凜:全都像,都跟我一樣帥。

    蝸牛:……

    10.最喜歡三個孩子中的哪一個?

    小七:我肚裡出來的,當然都喜歡。

    雲凜:居然全都從我家七嫻肚裡出來,我要捏死他們!

    蝸牛:……

    11.孩子比較喜歡你們中的哪一個?

    小七:我。

    雲凜:我家七嫻。

    蝸牛:終於有個答案是一致的了……

    12.如果死的話,是比對方先死,還是後死?

    小七:他最好別先死,因為我不會做殉情這種事。

    雲凜:(冷氣亂飆盯著蝸牛)你是在咒我家七嫻死麼?

    蝸牛:(顫巍巍)不……不是啊……這只是個問卷題目而已……(5555,這人是個什麼邏輯啊啊啊啊啊)

    雲凜:(一掌拍飛蝸牛)敢咒我家七嫻!還是你死吧!

    於是乎,主持人蝸牛orz挺屍了……

    於是乎,一百問心有靈犀調查問答不得不中場休息……

    蝸牛迷迷瞪瞪中,聽到耳邊兩個人的對話:

    小七:老爺,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啊。

    雲凜:(溫柔得)上窮碧落下黃泉。



番外卷 018 江山如畫,怎及你笑顏如花(二)

    「爺,姬五嬈離開了林家。我們要不要把她接過來?」若水問。

    「暫時不用。」我抬頭看了看窗外,一個頭上紮著兩個包子髮髻的小丫頭急紅著臉在外面嚷嚷著什麼,我若沒聽錯,她說了「二十五夫人」。

    「估計是哪房的夫人又鬧彆扭了,爺不用掛心,我會處理的。」若水道。

    「讓她進來。」我低頭繼續描畫。我一向不管後院的事,現在卻突然有點想知道姬家那個小七怎麼了。

    小丫頭一進屋,就咋呼開了。

    「爺,我們家小姐雖然長得是沒二十四夫人漂亮,也沒她那麼會伺候人,但她是個非常好的小姐。」

    這小丫頭確實是在誇她家小姐?確實,她不會伺候人,這點我已經領教過了。但為何說她沒別人漂亮?我覺得,姬家小七已經很美了,幾乎能跟娘親比了。

    「爺,我們家小姐雖然平時不怎麼跟爺說話,但她那是害羞矜持。」

    害羞矜持?說實話,我還從來沒看出來過。

    「爺,雖然二十四夫人先有了身孕,但是我家小姐勝在年輕,以後爺想要多少孩子,我家小姐都能生。」

    說了這麼多,這小丫頭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有點後悔讓這丫頭進書房的決定,實在是……太聒噪了。果然,後院的事還是若水管理比較好。

    卻聽小丫頭聲音陡然高了幾個八度:「所以,爺,我家小姐那麼愛您,她沒了您會活不下去的,您就是小姐活下去的動力。小姐真心對爺,爺千萬不能忘了她,不能辜負她啊!」

    語氣堅定,臉色真誠又急切。

    手下的筆鋒頓時抖了一下,描了好半天的金陵夜景,就差最後一個畫舫棚頂,終究功虧一簣。

    我放下毛毫,心裡卻是沒來由的舒暢。

    只聽身後傳來「撲哧撲哧」的悶笑。斜眼望去,果然是若水抖擻著肩膀。

    「有什麼好笑麼?」我冷問。

    「沒……是我嚥口水不小心嗆著了……」若水扭曲著眉目道。

     我點頭,很滿意。

    姬家小七愛上了我——算她有眼光!

    晚上我去了懷柔苑。由於姬家小七今天取悅了我,所以我決定安撫安撫她。

    可那人卻像是見了怪物般一副驚悚的表情,甚至還探出身子伸長脖子去看了看天。

    雖然反應比較彆扭,但我想這是小女人慣用的伎倆——欲擒故縱吧。

    鑒於她今天表現不錯,我決定容忍她的小把戲。

    可是我從來都不喜歡被別人威脅,雖然今天她令喜兒前來要挾我的理由我能接受,作挾持的內容其實也跟我沒有切實利益衝突,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否則,人人都學她這般鬧騰,那後院還不雞飛狗跳?

    後院女人成分複雜,多是朝廷要員之女,為借助官之勢力發展戰家所用;還有些事商賈之女,經商需要難免有些聯姻;另外有一些便是避人耳目之用,譬如若水為我尋的殷四娘。

    我對殷四娘的印象,僅止於她是一個女人而已。

    所以,當後院來報,二十四房有孕時。若水激動連連,我卻沒甚想法。

    子嗣對於皇家是很重要的大事,歷史上亦曾有過因後繼無人而使得王朝不得不改姓的裡例案。

    赫連雲嵐又怎會任我翊王一支的血脈傳承,而後反了他?

    因此我對殷四娘肚裡這個所謂孩子,其實不抱什麼希望。

    縱然那個孩子真的能夠僥倖出生,那又如何?不過是我的長子罷了,以後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

    所以這小七的嫉妒顧慮純屬杞人憂天。

    我對她道即使後院有了孩子,我也不會撇下她。

    一方面是為安撫,另一方面卻是承諾:即使她是錯嫁,只要她不背叛我,我是會一直留著她的。

    我沒想到的是,殷四娘小產陷害那姬家小七竟是一個轉折。

    若水已向我稟報過,那殷四娘不過假孕罷了。所以姬家小七故意推她以致孩子沒了這個說法不攻自破。

    但我沒有當場戳破。

    畢竟,我決定要帶在身邊的人,不能像以前那般或是惡整、或是不甚在意,必須好好想想怎樣才能保護好她不受傷害。

    若是繼續將她置於「獨寵」的地位,下次行動的,怕不會是殷四娘這麼簡單的人物了,說不得赫連雲嵐安插在戰家的內樁也要對姬家小七下手了。

    於是,我下令將姬家小七關押起來,不過是要給旁人一個她已失寵的假象。

    誰料想,第二日,殷四娘竟被人抓奸在床。

    那男人不過一紈褲子弟,無甚作為,說他真有膽量到我戰家來偷人,我不信,若水也不信。況且他也沒那個能力避過護院的耳目。

    但這件事卻讓我又開始對姬家小七的身份與來戰家的目的產生了疑問。

    要說有動機反誣陷殷四娘的,非那姬家小七莫屬。

    可若這事真是她所為,那這個女人可真真是高深莫測了。

    想到這裡,我心裡陡然寒了下:二絕曾說過,他這個七妹在家裡是最不受待見的,從小乖順懦弱,存在感極弱。可現下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這人不是那真正的姬家小七,那她是誰?

    我與若水設了局,讓姬小七順利坐上了戰家主母之位。

    我從來不會放任不確定的因素在自己身邊,何況是我一度想要一直留在身邊的人。

    既然她擅偽裝,那我倒想要看看把她置於那滿是明槍暗箭的位置上,還能保持她那張面具到什麼時候?

    她倒也不負我所望,一開始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直接把主母手中的權利放出去。

    明裡是謙恭卑下、委曲求全,實際上卻是暫時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

    可是,樹欲靜而風從來不止。所以,只要她在主母這個位置上,我相信她以後的日子必定會過得精彩萬分。

    我明明是懷著歹意設計這一切的。可是,下人來報,主母未帶侍婢,一個人出了戰家之時,我突然很懊喪。

    就像一個賭徒興致勃勃的等著開盅,而對家卻扔了銀子,說不跟你賭了。

    我就像那個賭徒,而姬小七,就是那個能控制賭徒情緒的對家。

    我突然想明白:逼得緊了,姬小七該會像那個對家一樣,根本不會跟賭徒多做糾纏。而她獨自出門,難道是想逃離戰家?

    思及此,我竟沒來由的生氣。

    沒有我的允許,她怎能、怎敢離開?

    「爺……您手上的是賬冊。」耳邊傳來若水吞了吞口水、有些猶豫的聲音。

    我抬頭:「爺知道。」

    「那麼,爺,您能告訴我,您現在是做什麼嗎?」若水的聲音很無奈、很虛弱。

    我低眸,才發現自己不只不覺中,將賬本一頁一頁撕了下來,碎片零落了一地。

    「重新謄寫一邊。」我冷靜的吩咐若水。既然我心情不好,他作為下屬,自然有義務體驗下我的情緒。

    「啊?」若水瞪大眼睛,愣愣望我。

    我整了整衣角,起身,負手踱了出去:姬小七,你最好不要動逃走的心思,否則……

    集市上,我遠遠就瞧見了碎花素衣的姬小七,以及她身邊那個笑得極其刺眼的男人。

    姦夫淫婦!這個詞眼頓時充斥了我的腦海!

    我不願意再瞧那男人第二眼,我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掐碎了他的頸子。

    那群市井無賴經過我身邊時我出手折了為首那人的胳膊:妄想碰我的東西,不可饒恕!而且若沒有他們的出現,姬小七又怎會跟那個「姦夫」勾搭上?如此說來,這無賴罪無可恕!

    姬小七看到我,眸裡全是驚訝與懊惱。她懊惱什麼?難道惱我的出現,破壞了她跟那「姦夫」的溝通交流?

    那「姦夫」自稱林允之。我突然憶起,若沒那場錯嫁,姬小七現在該是眼前這「姦夫」的妻子!

    不允許!我腦子裡只有這三個字。

    「走!」我對姬小七道。下意識的,我不願意讓姬小七跟這本該是她丈夫的男人接觸。因為我心裡那沒來由的一陣不舒服。

    我把心裡的不快理解為姬小七對我有意識的隱瞞,因為從短短幾句交談裡,我知曉了姬小七跟林允之不止見過一次面,他們之間竟有我不知道的隱情存在。

    越琢磨,心裡越是不忿。

    小狗兒的「嗚嗚」聲驚醒了我,回眸,才發現一隻野生的犬狼圍繞著姬小七轉來轉去,甚是親熱。

    我心裡又一陣不是滋味。這女人,倒是有吸引奇怪東西的體質,譬如林允之,譬如這小犬狼。

    這感覺,立時被我硬壓了下去。

    我不能、也不容許自己的情緒被別人牽著走。我知道這很危險。

    望著前路,我才發現,不只不覺中,我竟走到了城外去爹娘墳前的路上。

    我想,這該是冥冥之中,爹娘對我的提示與警醒:大仇未報,怎能放鬆警惕?

    我決定給姬小七一個坦白的機會若她肯說實話,那我便當過去一切從未發生從此她願離開、或是再嫁,我都不會干涉;若然她還打太極……我抿了抿唇,那便在爹娘墳前,讓她零落成泥吧,從此也好一了百了。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2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10 05:01 PM 編輯

番外卷 020 家書這件事

  關於家書這件事,雲凜有話要說。

  七嫻有一個錦盒,很是神秘。從皇宮出來的時候,七嫻沒帶多少東西,卻是記得把這個盒子一起帶出來了。

  雲凜悄悄打開看過,裡頭竟是前幾年自己寫給七嫻的幾封家書:有當年從京都寄給七嫻的,也有苗疆打仗那會兒寄給七嫻的。

  雲凜憶苦思甜很是感慨了一番,然後再悄悄將錦盒放好,心裡很是滿意。

  但沒過多久,他就開始鬱結。因為,他的大兒子、二女兒開始往家裡寄家書了。

  這還不是最令他鬱悶的。他鬱悶的是七嫻居然把兒女們的信件一起收藏進了那個錦盒裡。

  雲凜很暴躁:這些死孩子的家信怎麼可以跟他當年的情書有同等的待遇、放到同一個錦盒裡?

  當然,那種寫?「已到,勿擔心」之類文字的家書為何在雲凜眼中會變成情書,咳咳,這種偏執人物的心思我們是猜不透的。

  此時,雲凜遙望東方:果然,兒女還是懶點好,瞧,他那小兒子就沒整什麼麼蛾子來跟他爹爹爭寵。

  可惜,世上的事總是有利有弊的。

  小兒子沒有來家書,沒關係,做娘的自然要寫些信過去慰問慰問表達母愛的。

  於是,某日,七嫻又一次展卷揮毫,書寫信件時,雲凜在暴躁中爆發了。

  當然,雲凜那種面癱臉是看不出他什麼時候愉悅、什麼時候生氣的。

  但是,作為枕邊人的七嫻怎麼會看不出來?

  瞧,他今日又如同一尊佛一樣,負手立在大門前,渾身散發低氣壓,嚇退了好幾撥準備進酒樓用餐的旅人。

  賬房戰戰兢兢得走近雲凜幾步,哆哆嗦嗦得開口:「掌櫃的,您瞧您能不能換個地兒看風景?」

  雲凜一眼橫掃過去,賬房屁滾尿流得逃了。

  雲凜覺得自己已經站在這裡一刻鐘的時間,七嫻居然還在埋頭書信,瞧都沒瞧他一眼,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他氣勢洶洶得走到七嫻身邊,再斜眼瞥一下那已經寫滿字的宣紙,終於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

  七嫻抬頭,看著某人怨氣十足的背影,摸摸鼻子:難道她家男人的更年期到了?

  這個疑惑到她跟?進房,看到她家男人居然要撕她寶貝珍藏?的兒女的書信時,達到了頂點。

  「老爺,你鬼上身了?」七嫻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了。

  某個「鬼上身」的男人完全沒有做壞事時又被當場抓到的尷尬,冷靜得將手裡的書信拍在桌上,再冷靜得控訴妻子的不公:「你不該把他們的信跟我的信存放在一起。」

  七嫻還沒反應過來時,男人又幽幽道:「你都沒有給我寫過家書,怎麼能寫給老三?」

  「噗嗤」,七嫻忍不住樂了,「所以,老爺,你生氣是因為這個?」

  雲凜沒說話,他覺得這是件很嚴肅的事情:他有的待遇,兒女們不應該共同享有;兒女們有的待遇,他應該加倍得享有。

  七嫻被雲凜瞧得不好意思了,她也知道這人一旦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於是,咳了幾聲,道:「那咱們把老大跟老二的信拿出來就是。但是,老爺,我跟你天天見面,還要寫什麼家書呢?」

  雲凜依舊緊緊盯?七嫻,不說話。

  七嫻雖然覺得自己說得最是在理不過,可是在雲凜那滿眸子的哀怨中,她突然覺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做得過分了?

  至於結果如何,這看後來數日雲凜愉悅的心情便能知曉。

  倒是苦了七嫻,因為他家老爺子規定,給他寫的家書要比給老三寫的至少多一倍。

  這老夫老妻的,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男人差點連自己如廁都要跟?去,估計自己身上有幾根毛這男人都知曉,這還有什麼可寫的?

  七嫻很苦惱,以至於為了完成任務,給小兒子寫的信上頭的內容越縮越短。

  當然,她家男人還為此抱怨了一頓。

  同樣抱怨?的是在遠方宮廷中的小兒子赫連愛姬。

  鳳羽收到信,照常給愛姬讀了一遍,然後奇怪:「娘的信,怎麼越來越短了?」

  赫連愛姬看了眼書信上熟悉的字跡,心裡哼道:肯定是老爹搞的鬼!



番外卷 021 長子定親記(上)

  娘親敬啟:

  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娘啊,小閒已經上千上萬年沒見到您了,您有沒有想小閒?

  我知道娘您一定很想小閒!

  不要害羞,也不要害怕老爹,放心大膽得說出您的心裡話吧!

  話說老爹有沒有罵您?有沒有打您?有沒有給我找二娘三娘?

  一想到我那沒有節操的老爹天天折磨?娘親,我最愛的娘親您仍然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小閒我就寢食難安!

  以前我能吃八碗紅燒肉的,今天寫信時想到娘您現在的處境,我便悲從中來,只吃下了四碗。

  不過娘,您放心,這樣的日子不會久了。你最英俊瀟灑可愛乖巧的兒子小閒我已經找到媳婦啦,不日將帶她歸來見您。

  到時候,我便帶著娘親遠走天涯,您再也不用對著老爹那張死人臉啦!

  為了到時候有力氣能跟老爹打架,小閒我決定忍?悲痛再去吃點東西補充下體力。

  娘,您一定要挺住,不能屈服在老爹的惡勢力之下,等?小閒我凱旋歸來。

  乖兒閒敬上

  凜嫻酒家。

  賬房孫先生滿目淒涼得望?窗外的大好春色,感嘆:「陽光明媚,旅人繁多,可惜啊可惜……」

  一個清脆的女音接口:「可惜什麼?」

  孫先生轉過頭來,才發現接他話的是堂中唯二之一的客人。

  這女子明眸善睞,淺笑盈盈,清麗之極。

  孫先生頓時想到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如此長相出色的女子,孫先生肯定自己沒在這個小鎮上見過。

  縱然孫先生見過自家掌櫃、夫人的好幾位或妖孽、或仙人般的朋友,在看清這女子長相的剎那,還是驚艷了的。

  堂中另一個客人是個白髮男子,跟這女子坐在一起。只是這男人隱在角落的陰影裡,孫先生看不清他的長相。只看那一頭白髮,孫先生也能判斷出這男人肯定是這姑娘的老父。

  美麗的人兒通常都會有些特權。

  譬如如果是常人問起孫先生這個問題,孫先生說不定會為了自己小命?想,憋?不說。但是美人問的話,那就不同了。

  孫賬房小心翼翼得瞧了瞧大門口那迎風而立的人兒,才手背遮住嘴角,小聲相告,「不瞞姑娘,我們掌櫃的有塊心病。只要小公子一來信,掌櫃的就鬧心。今兒小公子又來信了。這不,您瞧,門口那位面色不動的就是我們掌櫃。您說說,那位主兒兒往那兒一擋,跟個惡鬼似的,哪個還敢進來?這一個月的,倒有半個月因為這個原因,店裡做不了生意,這不是逼?我們去找其他活計嗎?哎,要我說,掌櫃的要真想小公子,直接召他回來就行了嘛……」

  話音剛落,只見門口那位「惡鬼」目光如炬地掃射過來:「你說什麼?」聲音緩慢低沉,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威懾感。

  孫先生渾身一個哆嗦,立刻立正站好,表情嚴肅,痛下決心:「掌櫃的,小的錯了。就算店裡沒有盈利,就算店裡一直虧損,小的也誓與凜嫻酒家同在,店在人在,店亡人亡!」

  「惡鬼」並沒有因此放過賬房先生,目光裡佛更多了幾分惡狠狠。

  孫先生瞪大眼睛,再次強調:「掌櫃的您就是天神下凡,英挺威武,高大不凡。那些個說您像『惡鬼』的人是他們有眼無珠!」他毫不介意自己成為「有眼無珠」的其中一員,只怕再被掌櫃的這麼瞪下去,他不只要有眼無珠,怕更要有屍無心了——被嚇的!

  一下子上升到「天神」的某掌櫃依舊一臉冰寒。

  孫賬房絞盡腦汁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自己的話裡還有哪個地方得罪了自家掌櫃,哭喪?臉,縮成一團:「掌櫃的,您就看在夫人的面上,告訴小的,小的到底錯在哪裡了吧?」

  聽到「夫人」一詞,雲凜的面色終於緩和下來,點點頭大發慈悲:「你說爺想那小子?」

  賬房眨眨眼:「是啊。」

  雲凜瞇起眼睛,目光深邃:「爺只想那小子永遠別回來!回來一次我打斷他腿一次!」

  孫先生:「……」這日子沒法過了,遇到個這麼變態的掌櫃的!

  角落桌邊的兩人:「……」不愧是戰少年的父親,思維果然與眾不同!

作者: nikonnika    時間: 2012-6-8 05:2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10 05:02 PM 編輯

番外卷 022 長子定親記(中)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七嫻掀開簾子,從後堂走了出來。

  孫先生奇怪問道:「夫人,您在說什麼呢?」

  七嫻似笑非笑得望自家當家的一眼:「我在說啊,這店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了一隻碩大的老鼠,把我那兒子的信啊,給啃得零零落落的。孫先生,你瞧瞧,咱店裡的賬本還倖存沒?」

  孫先生更加疑惑了:這店裡的衛生都是他負責的,每季度他都有購進滅鼠藥,每個角落他都叫人認真打掃,並且由他檢查通過的,按理說不該再有什麼漏網之鼠才對呀!怎麼聽夫人這話音,這老鼠似乎在店裡呆了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膽兒肥的,居然敢用小公子的信來磨牙了!

  孫先生沒聽懂,不代表雲凜聽不懂。

  雲凜瞅一眼笑得意味深長的七嫻,心裡直哼哼:不要以為說他是老鼠,他就聽不出來!要不是看在七嫻的面上,臭小子這個狗屁倒灶的家書早就被他燒了!

  哼!那麼幾年了,那不孝子還賊心不死,攛掇?他娘跟他鬧騰。那小子還敢回來?他就天天在這守?,才不讓那小子進家門!

  越想不孝子,雲凜越覺得火氣上頭,但是他又不捨得朝七嫻發怒。於是,一個冷眼,秋風掃落葉般得就掃向了一旁的孫先生。

  可憐賬房先生是躺?也中槍啊!

  他只覺剛剛解封的冰壓又如雪山崩塌一般,呼啦呼啦朝?自己的後脊樑襲來。

  孫先生心裡不僅在流淚還在淌血啊:他到底又哪裡說錯了哪裡做錯了啊?他改還不成嗎?掌櫃的,咱不帶這麼嚇人的啊!再這樣下去,他非得折壽個十年啊!

  看著賬房先生抖如粟慄的身子,一張老臉苦得都快滴出苦汁兒來了,七嫻好笑得吩咐:「叫狗子去檢查檢查,看看這碩鼠到底藏在哪裡。」

  孫賬房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得都哽嚥了,答了聲:「是,小的這就去。」忙不迭得顛?腳尖就往後堂遁。

  只聽身後自家那惡鬼掌櫃從鼻子裡冷冷哼出了一聲。

  賬房先生遁得更加快了,恨不得手腳並用、四肢並行,那才甘心。這都好幾十大歲的人了,孫子都已經八歲了,在旁人面前何時有過這麼不穩重的時候啊?

  可是,孫先生並不以此為恥。因為,多年無數次血與淚的實踐經驗告訴他:此時不溜,小命難保啊!

  七嫻走到雲凜身邊,玩笑道:「老爺,咱店裡的老鼠居然能分辨出哪些是小閒的信,哪些是小妹的信。而且他貌似跟小閒有仇啊,只盯?小閒的信咬呢。你說,咱店裡的那只肥老鼠是不是智商很高?」

  雲凜瞥她一眼:「胡鬧!」

  七嫻剛想回嘴,就見雲凜自身上解下外衣套到了她身上。

  「前幾日傷風才剛好,這就又不注意了?出來也不再加件衣裳!」略帶責備,語氣溫和。

  七嫻一愣,這才明白過來雲凜那句「胡鬧」的意思。

  她心裡一熱,嗔道:「老爺,這都好幾天前的事了。況且,我身子也沒那麼弱吧?」

  雲凜幫七嫻將鈕子一粒一粒扣好:「春寒秋凍。這裡不比原來家裡,而且你也不比年輕時候了。」

  七嫻一驚,摸摸自己其實還很娃娃氣的臉:「老爺,我好像才三十出頭啊。」什麼叫不比年輕的時候?她明明還很年輕啊!

  雲凜一本正經:「那小子不是說要娶媳婦嗎?都快當奶奶的人了,還年輕什麼?」

  七嫻滿臉的黑線:三十歲就要三代同堂?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她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老爺,其實你不用介意你的年齡的……」

  雲凜橫過來一眼,一語打斷:「爺年紀怎麼了?爺年紀配你剛剛好!」

  七嫻嘴角抽了抽:果然,這位爺還是很介意昨天某個客人又指出他面色老成,看著像她爹似的這件事吧?

  雲凜為了印證自己的話,隨手一指屋裡角落桌子邊的白髮男人:「爺跟他比起來,難道還不夠配你?」

  七嫻:「……」今天躺?也中槍的人可真多啊!

  桌邊的兩人:「……」出門得穿防彈衣,流彈真可怕!



番外卷 023 長子定親記(下)

  被流彈砸中的某人摸了摸鼻子,無限委屈得跟身邊女子道:「娘子,為夫今年才三十有二,好像正過而立之年吧?」

  他家娘子鎮定得喝了口茶:「對,你的年紀比起那掌櫃的更配得上那位夫人。」

  話音剛落,兩個男人不滿的目光就掃射了過來,外加「啪」一聲脆響。

  七嫻循聲望去,只見雲凜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截木屑,而門框上明顯缺了個角。

  七嫻抖了抖眼角,她毫不懷疑如果剛剛那人站在雲凜身邊說這話,雲凜這隻手掐上的就是那人的脖子。

  白髮男人似乎也感覺到來自於某人的不善之氣,正了正身子,正巧擋住了某人望向自家嬌妻的不善目光。

  轉頭,就瞪向了某個目露凶光的男人。

  一個鋒芒盡現,一個深沉內斂;四目相對,頓時天雷勾動地火。

  「這位兄台,我家娘子天仙?色,我不介意你多看她幾眼。」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

  「沒我夫人好看。」語氣冷淡。

  「……」他現在是在比誰家夫人更好看嗎?

  好吧,姑且算這男人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男人正了正顏色,繼續道,「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不介意兄台你欣賞我家娘子,但是你也該懂得適可而止吧。」

  「沒我夫人好看。」

  「……我現在並不在說你夫人。」

  「沒我夫人好看。」

  「……」白髮男人大受打擊,趁機撲進自家娘子懷裡撒嬌,「娘子,難道我說的已經不是人話了嗎?這裡的人好難溝通!」

  他家娘子感慨萬分得撫摸他的狗頭:「不怪你,我也沒能理解。」

  這屋裡唯一能跟得上這位爺思維的七嫻不禁摀住額頭,無語呻吟:不用說,這位爺又犯病了!這人還偏執在那句「我家娘子天仙?色」上呢,後面的估計什麼都沒聽進去。

  她咳了咳,上前幾步:「不好意思,兩位客人,我家當家的沒有惡意。」

  對面兩人都抬頭看她。

  七嫻這才瞧清這兩人相貌:這男人用「天仙?色」形容他家娘子確實不過分,那眸、那眉,一筆筆彷彿天公造物般的精緻;不說那女子,光說那男人,竟也是面如冠玉,一頭銀絲配上那張俊顏,居然美得妖異而又邪肆。

  這兩人,當真是造物主的寵兒,天造地設的一對。

  七嫻觀量的瞬間,對面兩人也在打量?她跟雲凜。

  戰少年的父母,果真不是一般人。兩人雖在山野,卻端地是氣度不凡。掌櫃的霸氣內斂,掌櫃夫人率性無拘;兩人雖然面貌不算上乘,那身上的氣質氣韻卻是?對會叫人難以忘懷。

  這樣的兩人,難怪會生出戰少年那樣的奇葩。

  「夫人不必道歉,我們只是還不習慣戰爺的……額,說話方式。」女人站了起來,淺笑答道。

  戰爺?這麼?色的女子,再加上這稱呼,難不成還是當年的風流帳?

  七嫻眨眨眼,回身:「老爺,你舊識?」

  雲凜一眼就能瞧出這女人的心思,對於這種無聊問題,根本就不搭理。

  倒是對面那女人看出了端倪,趕緊給自己正名:「夫人可能有點誤會,我們是為戰愛閒而來。」

  「啊?」七嫻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原來是小閒的朋友啊。」

  對面女人的臉色瞬間有點扭曲:「準確來說,應該算是岳父岳母。」

  七嫻眼前一亮:「原來是親家啊。小閒真是不懂事,你們要來,他怎麼就不提一聲呢?」

  女人臉色又艱深了一次:「他不知道我們會來,這倒不怪他。只是他拐走了我的女兒,我們是追?他過來的。」

  「拐?」七嫻一下子抓住了問題的關鍵,蹙了蹙眉,「難道親家你們不同意小閒跟令愛的婚事?我家小閒有哪裡不好嗎?」

  伴隨?七嫻的話音,是雲凜踩斷門檻的動靜。

  兩人一唱一和,這架勢,根本就是一個貨物既出、概不退換的模樣——要想退婚,拿命來換!

  坐著的男人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可是我家小包子才五歲啊!」

  這一對,正是前來尋找愛女的巫驚羽跟獨孤玄。

  本還想一鼓作氣勸說的七嫻一下子洩了氣,扶?雲凜虛弱道:「老爺啊,你兒子越來越能耐了!現在都幹起拐賣兒童的勾當了!」

  雲凜負手紋絲不動,:「那也是你兒子。」

  七嫻默默地催眠自己:「那不是我兒子,不是我兒子……」完全忘了幾秒之前那般護短的是哪個。

  驚羽想了又想,終於開口:「夫人,我名為巫驚羽。」

  七嫻看著她熱切的眼神:「好巧,很久以前,我認識一個人,也叫巫驚羽。」

  驚羽舔舔嘴唇:「確實好巧,很久以前,我也讀過一本叫做《詩經》的詩集。」

  兩人突然相視而笑:雖然已經在異世定居,早就不再被陳年往事所困;但是能在這個地方再遇曾經的故人,這種不曾預料過的喜悅只有久旱逢甘露能相比了。

  兩個女人攜手走進內堂,敘她們的他鄉遇故知之情去了,留下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獨孤玄還在為剛才的事心中鬱結,於是瞪得愈發起勁。

  哪料雲凜一個轉身,繼續負手遠眺風景。

  獨孤玄心中一股怨氣瞬間沒處撒了,他更加不是會甘於寂寞的人,所謂山不轉水轉,戰少年他爹不動,自己不會去依就他嗎?

  於是,他走到雲凜身邊,冷冷哼道:「你兒子拐走我女兒,這筆賬該怎麼算?」

  「沒我夫人好看。」同樣的聲無波瀾

  「……」獨孤玄瞬間覺得時間倒流,又回到了一刻鐘前。他突然覺得不解決掉這個問題,對話根本無法進行下去。

  他仔細想了想,試探道:「戰夫人確實姿色過人。」

  果然,雲凜這才滿意得點了點頭,問道:「你之前要說什麼?」

  獨孤玄嘴角抽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他頓時覺得跟這男人不能用迂迴戰術,必須速戰速決。這思維迴路,根本與自己不在一個級別上啊!

  「因為某些原因,小包子將會是我唯一的孩子。所以,如果要娶我家女兒,那你兒子將來就要幫我女兒扛起一些責任,到時候他就不能常侍在你們身邊。你們如果不同意,那這門親事還是早早作罷。」

  「不能常侍身邊?」雲凜回頭看他一眼。這是不是說那小子再不能把主意打到七嫻身上了?

  獨孤玄點點頭,有些無奈。

  他認識戰少年多年,對戰少年的能耐自然瞭解。其實早早替自家女兒定下戰少年,他心裡也是有些私心的。一方面女兒以後定是有人看顧,有了戰少年這個強力後盾,女兒根本不怕被人欺負;二是他想早點退位讓賢只天天陪?驚羽便可,那五年的錯失是他心中永遠的傷痕,他只覺怎麼都填不滿那錯失的日子。

  而他提出結親的要求,便是相當於入贅,平常人家都是不會同意的吧?畢竟,誰會把自家好好的兒子送去給別人當半子?看著戰家夫婦,也不是會為權勢所動的普通人。

  正當獨孤玄以為此事要黃之際,卻聽雲凜撫掌道:「好!等小子回來,就給他倆成親。」

  「啊?」這回獨孤玄徹底轉不過彎來了。這事情,反轉得是不是太快了?而且,他怎麼似乎聽出這男人話音裡的一絲愉悅來了?

  雖然,這男人的語氣從頭到尾都沒變過。但他肯定,在這句裡頭,多了幾分由心而發的愉悅。

  雲凜繼續看風景。

  獨孤玄想了幾秒鐘,只更加肯定了一件事,這男人的思維不是常人能夠企及的。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雖然結果似乎出乎意料了點,他家小包子年紀也小了點,但是早點定下來他也能夠早點退位不是?總之,是好事一件。

  於是,也心情愉悅得隨?雲凜看遠處的天空。

  澄澈萬分,開闊異常。

  此時不知道迷路到哪個山坳子裡的戰少年愛閒小哥還不知他家老爹的陰謀,只是突然狠狠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甕聲甕氣道:「一定是我娘又想我了。」

  背後竹簍裡探出一個圓溜溜的小女娃腦袋,小大人般嘆息:「戰戰,你到底認不認識路啊?」

  戰少年跳腳:「親愛的,你怎麼能質疑你夫君我的能力呢?想當年……」

  小包子小姑娘一語道破真相:「想當年,你也是上錯了船又錯過了馬車才會一個人一路向南走還以為在向碼頭回,才糊里糊塗遇到了我爹娘吧?」

  戰少年內牛滿面得蹲到樹下去畫圈圈:被自家親愛的鄙視了是件多麼令人鬱悶的事情啊!雖然這是事實沒錯……

  當然蹲下的時候,他沒忘記把背後的小包子小姑娘往樹蔭底下靠。

  日頭已經將少年的皮膚照成了健康的蜜色,雖然他不介意自己變成什麼樣,但他介意他家小包子的。他家小包子的皮膚就該像包子皮一樣,又白又嫩。所以,他要好好保護。

  身後,小包子小姑娘伸出小手,拍拍戰少年肩膀:「底下我們往哪個方向走?」

  戰少年往左一指:「要不,我們走這兒試試?」

  小包子毫不猶豫得指向了右邊,決定道:「走這邊!」

  戰少年眨?水汪汪的眼睛,很委屈:「既然決定了,還問我幹什麼?」

  小包子很惆悵:「沒有你,也決定不了啊。因為事實證明,只要排除掉你那個選項,就肯定是正確的方向啊。」

  戰少年再次內傷?上路了。

  陽光垂照?大地,將小道上兩人的身影越拉越長。

  遠處,兩個女人倚?窗戶,說舊事,談今朝,時不時抬頭望一眼門邊負手而立似是相談甚歡的兩個男人,嘴角若隱若現幾絲微笑,眼角眉梢亦是蜜意漣漣。

  無需贅述,兩人只相看一眼,便知對方和自己一般幸福。

  誰曾料想,當年叱吒風雲的兩個女人後來會是這樣的光景?

  誰又曾料想,以為的結束,不過是老天給你的另一段開始罷了……

  你在門外看風景,我在窗內看你。

  處處是風景。

  誰又說不是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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